“别哭,我还死不了。”陆高鹤勾唇自嘲,仰头看向她的眸光头一次出现了特殊的情绪,那种感觉很复杂,夹杂了太多纠葛。
他这么一说,南平就哭得更凶了,只是手里的动作不减,半晌就替他解开了绳子。
眼角红红地望着他,因哭得太狠,就连鼻头都是红的,陆高鹤从没见过她哭,更别说如此声嘶力竭了。仿佛这一刻两人之间的种种都历历在目,没有一点演技的成分,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间终于破土而出。
他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真挚又温柔,不带一丝随意的侵犯。眼眸深邃得注视着她的脸,嘴角却扬起一抹苦笑:“你其实不该来的。”
陆远清不会放过她。
第90章 Chapter 90 陨落。
南平扶起他, 等他站稳,她才从抽泣的情绪里脱离,缓缓地说了一句:“可我不能放下你不管, 我做不到。”嘴角无力的勾起了一抹自嘲,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拉扯。
甚至忘了做好表情管理, 就这么彻底暴露在陆高鹤的双眸之中。他瞳孔微缩,沉默着没有开口,面对着南平此刻的一往情深, 他竟然觉得自己不配, 不配她的纯粹。
然而这种情绪并没有维持多久, 陆远清的到来, 打破了片刻的温存。只见他穿着黑色高定西服,面容冷峻的踏了进来, 几乎是刚进入房间的那刻起,他就用手巾捂住了口鼻,蹙起的眉头是他反胃的象征。
这个房间血|腥味太重了。
还是来源于他的好弟弟,跟他同流一半的血。这感觉太令人厌恶。
“看来我是打扰你们调情了。”陆远清话说的刻薄又冰冷。扫向南平的眼神也并不友好。而看陆高鹤的目光更像是在看垃圾。
陆高鹤被他的眼神刺激到, 眼眶发红得瞪着他,挣扎着就要冲上去, 给他一拳。南平死死地拉住了他,两人其实都清楚,眼下人为刀俎, 我为鱼肉。他们只能任人宰割。
陆远清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眼神中的‘淡’尤其惊心, 他并不在意他的死活,哪怕他现在就死了,他还能气定神闲的替他出丧火葬。
做一个名义上的‘好哥哥’。
欣赏着他眼里的恨意, 脸上突然带出了一丝罕见地笑:罢易思疤乙流救溜伞“你喜欢蹦哒,你母亲也喜欢蹦哒,这么些年,大大小小的事都被你们折腾过,知道我为什么没有跟你一般见识么,那是因为你还有点用处。
但事到如今,情况有所不同了。把你们的胃口养到这么大,这是我的失误。念你终究姓陆,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出国,没我的指示永不返回,二是坐|牢,你只要肯坐,我会让你最快的时间出来,皮肉之苦也不会有。”
陆远清声音醇厚低沉,如清晨敲响的钟,宁静致远,有洗涤人心的质感。
可听在陆高鹤耳里,就是羞辱人的施舍,这人做了这么些年的好大哥,终于按耐不住,迫不及待地跳出来解决他了。
这一字一句的,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到底不过是为了自己权威的不可撼动。
看着眼前气度仍旧矜贵优雅的男人,不禁捏紧了手心,明明就是一个伪君子!还跟他装什么好人。这两个条件,无论哪一个都是让他彻底翻不了身的归属。
最后的结局都是只能赖以陆远清的鼻息苟活于世。做个灰溜溜的失败者。
他才二十几岁,他不甘心!
“如何?”陆远清眉梢扬了一下,对他仇视的眼光视而不见,耐心得等待着他的回答。
陆高鹤低下头,耸肩笑着,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心情愉悦似连伤口的痛意都减少了一半,等他笑够了,才不紧不慢地抬眸,勾起一边的唇角:“你做梦。”
陆远清挑眉,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觉得他这个弟弟真的不明白什么叫不可抗拒的权威。他拍手称赞:“很好,有骨气。”
后又漫不经心地抬眸望向门口,提高了一些音量:“进来吧。”
这时,门外走进来了两个黑衣保镖,他们双手都带着白色手套。陆高鹤立时感觉到了危险,不禁防备地看着这两人,还不忘把南平护在身后。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南平不太想再陪他玩下去了,她想要尽快结束。于是一把把他推向了门口,伸开双臂拦住了这两个魁梧的壮汉。
大喊一声:“愣着做什么,快跑啊!”
陆高鹤错愕了一秒,转头看着南平被那两人抓住了胳膊,可她仍旧苦苦抵抗,给他拖延逃跑的时间。
他突然犹豫了。
他心底很清楚,只要跑了就能翻盘。但是他不敢想南平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陆远清会不会折磨她,他居然有些慌乱。
“快跑,再不跑你这辈子就完了!”
一语中的,她的话戳中他的痛处。
陆高鹤跑了。
眼眶被风吹拂的温热,烫的他不敢回头。也不敢闭眼,他怕有东西从眼里掉落,砸在他心口,彻底破碎。
他们不该是这种结局。
他跑的很快,一路上甚至没有看到人影,外面也没有守着的人。他没有去深究这些疑点,他理智正在流失,满脑子都是南平哭泣的脸和最后撕裂的呐喊。
“演技不错。”陆远清凝视着眼前正抚平衣摆的少女,淡淡地说了一声,听着像是赞赏,实际并没什么分量。
南平莞尔一笑,也不在意他的语气,只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对他道了一声:“恭喜。”恭喜他这么多年的膈应,终于要消散了。
毫无疑问,他们这次的合作非常顺利。
陆高鹤逃走了,结局却不会比陆远清提出的选择更好,而是非常坏,坏到他余生都无法再清醒,永远只能活在‘废物’的阴影里。
这会是他最后的归宿。
——镜头一转。
陆高鹤刚跑到了空旷的马路上,还没来得及庆幸自由,就被迎面来的一辆面包车撞飞,最终倒在了血泊中。
可眼眸仍不甘地睁大,早该知道的,陆远清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容许他的逃离。
他眼神逐渐涣散,感觉自己快要死了。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像是要分散抽离出来。他张开手心,想抓住些什么,却始终无力。
恍然间,看见了一抹熟悉又陌生的身影,那仿佛是两年前的南平,在他面前连伪装都无法做到脆弱模样,看起来渺小,贫贱,甚至廉价不堪。
坐在车内,蜷缩着身子不敢看他。
像是又回到当初的场景,可他望着她的眼睛,没了不可一世的高傲,没了居高临下的姿态,没了高人一等的优越,有的只是无尽的遗憾和温柔的缱绻。
只听他开口:“我叫陆高鹤,你呢?”
他想——
我们应该重新认识。
可是他太痛了。
他的意识在流失在失去,在景象彻底消失前,他呢喃的一声“对不起”被风吹散,陷落于黑暗的深渊,长眠于这一个时刻。
显丰出了一则大新闻,董事长陆启年的小儿子在晚会当天,结束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伤情严重,当晚就送进了ICU病房。
医院封锁了消息,媒体记者们并不知道陆高鹤最新的救治情况,只是都在报道因这次的变故,与显丰联姻的集团已经解除了婚约。
似乎陆高鹤的身体状况异常糟糕。
听说他的亲生母亲赵兰芝当即就哭倒在了医院门口,最后被人抬进了vip病房。场面一时很混乱。
出面处理这些事务的还是陆启年的长子,显丰总裁陆远清。他压下了舆论,解决完公司的事情又奔波于医院,还为陆高鹤守了一天的夜。
不管是出于手足情深,还是外在名声,都做足了体面。就连其他企业人都要赞一声他的仁义。
厉害之处就在这里,身为上位者,永远能面不改色的控制局面,毕竟活了这么多年,有些东西不是白来的。他比陆高鹤年长一轮,吃得盐比他走过的路多了不止百条弯。
权势哪有这么好争呢。
他给过他机会选择,就已经够仁慈了。
陆远清神色清冷,看着病房玻璃内的人,身上插着无数根管子,脸色苍白又脆弱。心脏虽在跳动,却永远无法再醒来。
——这就是他的结局。
过了一段时间,事情归于平淡。没有人再议论曾经意气风发的陆二少,有得只是唏嘘他的年纪永远停留在了二十五岁。
剩下的时间,衰老会逐渐消弭在病床之上。
有人替他可惜,自然就有人大快人心。最高兴的莫过于曹裴煜,陆高鹤得到了他应有的报应,甚至更惨,这是对他弟弟最大的宽慰。
在同一个月,他送曹禹出了国,国外有最好的医生,他相信弟弟的未来一定是光明的。
此外,和卢南平也有了一个和解,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确实厉害,很能隐忍,连把控局势的手段都运用到了极致。
还毫发无伤。
他忽然不敢想,她要是完全成长起来,会有多令人瞩目,这种头脑和玩弄人心的手段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掌握的。
一定付出了很多努力。
他对她另眼相待。却也止步于此。因为他知道卢南平不是池中物,他们的合作关系在这里结束,就是最好的局面。
只要她不再招惹曹家,那么,他也不会把视线再盯在她的身上。她会在江御一品得到最好的资源,这是他最后送她的礼物。
江御一品快要结业了,最后的期末考定在了下个月中旬。她还有半个月的学习时间,这段时间她过得异常轻松,没有人约束的日子,就像是自由的鸟儿。
她全身心投入了学习,更全面的提升自己。除了上课之外,偶尔会处理工作的事务。另外一小部分的空余时间,她重新捡起了学生会的工作。
学生会的活动能帮助获取学分,这是她为什么再忙也没有退出的原因,而眼下就出现了一个重要的机会,孙逸杰要带她去采访一位名人。
这位名人来头还不小。
就是郁以柔一直心心念念的,那位外交官大人。她不知道学校如何争取到的采访资源,但她却意识到了留着孙逸杰的好处。
这条狗,的确是她用的最省心的一条。
有色心没色胆,还没骨气,只要给一点甜头,就念念不忘。不找她麻烦,也不单独见她。微信上嘘寒问暖,还一直跟他说着早晚安,尽管她从不回复。
冲着这一点,她也会对他稍微温和一些。
孙逸杰其实长得不错,身材比例很好,肩膀也宽阔,脸蛋白净,线条流畅。如果忽略掉他舔|狗的眼神,视觉上可能会更俊朗一些。
不过,这次采访却有一个麻烦事。
“学妹,你别紧张,这次的访谈就是简单的你问我答,没什么技巧上的东西。你稿子背熟了就行。”孙逸杰见南平一直蹙眉望着车窗外,立马宽慰道,试图让她放松一些。
可他不知道的是,南平根本不是紧张,她是有些心烦,郁以柔知道她采访的对象是瞿蕤琛后,硬要她帮她要微信,可是她一个不熟的外人,关系还不如他们来的亲近。
更别说提出这个要求了。
更好笑的是,还得以她自己的名义要,她不明白郁以柔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明显她哥能够直接给她,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呢。
她向来不做无用功的事情。
“嗯,谢谢你学长。”南平停了思绪,给了孙逸杰一抹笑。
明眸皓齿,眉眼如画。
只见孙逸杰握拳咳了一声,回了句:“不用客气。”转过头。
耳尖有些微红。
第91章 Chapter 91 采访。
采访的地点在一家咖啡厅, 这里是瞿蕤琛常来的地方。这个咖啡厅简约大方,不过分华丽。灯光昏黄,舒缓低回的音乐流动着, 带着特有的浪漫情调,很有一股法式风味。
他们来的早, 提前选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方便访问。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似乎格外钟情植物,每个窗台、桌上, 抑或是墙角边都有一些盆栽, 或大或小, 都格外精致。
南平百无聊赖的欣赏了一会, 拍下了几张照片,做了一个简单生活记录, 发了朋友圈。太久没更新了,总得有些烟火气。后又和孙逸杰对了采访稿,时间过了一大半,瞿蕤琛才姗姗来迟。
他并不是一个人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助理。穿着一身灰色西服, 很有社会精英的派头,来的风尘扑扑, 像是刚处理完一些工作的事务,才匆匆而来。
脸色很随和,始终都礼貌得体, 只是眼底有几分客气的疏离感,看着两人站起来, 他点头微笑,示意他们坐下说。
“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工作上耽误了一些时间。”温和的声音响起,他的涵养一向很高,即便接受的采访是无关紧要的小事,也不会露出丝毫的架子来,反倒彬彬有礼,不会让人不自在。
南平见过他两次,大概了解他的品性,确实很有气度,他会致歉很正常。可孙逸杰就有些受宠若惊了,直呼:“没事没事,我们也没等多久,您工作忙也是情理之中的。”脸色有些红。
瞿蕤琛颌首,嘴角一直保持轻浅的弧度,并不会让人觉得高高在上,反而很有平易近人之感。
“咖啡已经点好了,就是不知道蓝山合不合您口味?”孙逸杰笑着说。
瞿蕤琛瞥了一眼桌上刚端上来的咖啡杯,眼中笑意温润柔和:“谢谢,蓝山我经常喝。”其实并不是,他喜欢喝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
可他一向不会让人下不来台。通常都会顺着台阶说下去,避免一些让人尴尬的现象。这是他的礼仪教养,尤其做了外交官之后,他的个人情绪很少外露。
几乎没有。
所以郁璟也看不透他,他就像个没有弱点的人,方方面面都做的面面俱到,没有一丝破绽,也不会轻易生气。
“那就好,那我们现在就开始采访吧,这位是采访您的卢南平同学,我会在一旁进行录像,您就想平时回答记者那样就行,我们只做个简单的访问。”孙逸杰说得细致,顺便给他介绍了身旁的女生。
在瞿蕤琛点头望过来时,南平礼貌一笑:“您好,瞿先生。”她把手伸了过去。像是第一次见面一般。
瞿蕤琛握住了她的手,回了句:“你好,卢小姐。”便松开了,眼神平静自然,也不戳穿她。仿佛两人确实不认识。
其实也是真的不熟。
所以演的成分也不多,本来就从未交流过。采访开始的第一句,南平就问了他为什么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做访谈呢。
瞿蕤琛挑眉,笑得清隽:“我喜欢一切生活化的环境,会让我很放松。”
“那么瞿先生回国后会有什么不适吗?毕竟在国外待了很多年。”南平微笑。
“不会,家乡总是让人怀念的不是么。”瞿蕤琛打着官腔,抿了一口咖啡,这似乎不算什么好问题,南平想着。
于是她开始转了其他方向,比如为什么会想从事外交官这个职业,年少时的理想实现了吗,还有没有其他的遗憾,外交官必备的素养等等小话题。
瞿蕤琛一一做了答复,依旧官方,只是有稍作修饰,听起来很幽默,故而采访气氛还算融洽。
访问了十个问题后,他无意看了一眼手表,这个动作让南平捕捉到,意识到时间差不多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他觉得够了。
确实,能让他们不算媒体记者的学生采访这么久,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由此,她打算问完最后一个问题就收:“我们学校有很多仰慕瞿先生的人,如今有这个机会,方便问问您,您的择偶标准是什么吗?”
瞿蕤琛眉眼微抬,放下咖啡杯的手轻轻一顿后,才有些意外的笑道:“原来我在年轻小姑娘心里也不算老啊。”声音醇厚浓郁,像一杯咖啡一样,余韵悠长,还带有一丝遐意,轻轻地,敲在你的心上。
南平听着有片刻的晃神,半晌才轻笑:“当然不老,您可是历史上最年轻的一名外交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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