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都容易被套话。
他一定要好好问问,这孩子的“父亲”,那位顶着松田阵平脸的男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等降谷零追上小姑娘,她突然拐进一条车子无法通过的羊肠小道,消失在黑暗里。
“该死!”
降谷零暗骂一句。
这孩子怎么能这么缺心眼。一个人走夜路也就算了,居然敢独自拐进照明不足的偏僻小道。
而且她还一直握着苹果电话在和某人通话。
无边夜色下,亮起的手机屏幕闪烁着危险的信号。
东京现在平均一天死两人,杀人放火炸楼就跟呼吸一样简单。
降谷零不敢想象放任小姑娘独自穿过漆黑的小巷会导致什么后果。
他急刹在路边,正想喊住钻进黑巷的小姑娘,一道人影出现在她身后。
正如降谷零想的那样,不管是天时地利,这孩子都是最佳的抢劫对象。
前提是,这个孩子不是明日香。
明日香烦躁到了极点。
眼睛持续钝痛,像有人拿着粗糙的磨砂纸在她的视网膜上来回揉擦。
已经是用阵汪肚皮擦脸也缓和不了心情的地步。
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又或者带着一丝迁怒的成分,她把松田阵平也塞回了正义手册里。
月色温柔,落在明日香眼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眼前白茫茫一片,普通的只够照亮路面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
偏偏警察厅首长——站在日本警界权力顶点的人这个时候给她打来电话。
“雪野,我看了新闻回放。”
对方舍去拐弯抹角的试探:“你让松田阵平露脸,是打算对外公开幽灵警察的事吗?”
警察厅和明日香谈过暂时隐瞒幽灵警察的事,但没说隐藏多久。
明日香语气不太友善:“对,我没耐性了。”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传来类似小声交谈的声音,然后才是首长的声音:“我现在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
“我们会帮幽灵警察解决一切善后问题,但也有相应的条件。”
首长沉下语气:“我们知道幽灵警察大多是殉职的日本警察,他们会二次死亡吗?”
“我要是死了,或者正义手册被毁,他们大概率会在七天后消失。”
明日香顿了顿,心想就算没有正义手册,萩原研二这个异类说不定也能再坚挺七年。
明日香烦躁地阖上眼,快步拐入一条缺少照明的小道。
她太难受了,肉体上的折磨倒不算重,但好似有一柄重锤不停敲打着她的神经。
她甚至没能注意到出现在身后的白色马自达。
手机那头,首长沉吟片刻:“我可不可以理解为「永生」?”
话说到这种份上,明日香已经猜到日本警察厅在担心什么。
日本警察就像一个巨大的蓄水池,每年都有人殉职或退休,也每年都有新人注入。
但幽灵警察不一样,他们就像一个被堵住出水口的大池子,只进不出,总有一天会水漫金山。
到时候幽灵警察的人数是人类警察的好几倍,还要什么日本警察做什么。
明日香反问:“你希望我们怎么做?”
手机那头的人顿了顿,才缓声道:“幽灵警察变成幽灵状态时候的事,我不做干预。但我要求他们变成拥有实体的人的总时间不可以超过五年。”
“十年。”
“雪野,十年实在是——”
话音未落,一个陌生男人突然从黑暗的角落里快步走出来,用令人不适的打量物品的眼神看向明日香。
明日香麻木地看向来人,她眉头越挤越深,脸上厌恶和不耐烦的表情浓烈得能挤出墨来。
名声在外,明日香以为除了被惹毛的黑衣组织,没有人会蠢到想对她下手。
但看样子,东京不缺笨蛋。
对方伸手把苹果手机从明日香手里拿走,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挂断。
明日香不会给电话号码备注诸如「警察厅首长」这样的职位,大多都是备注姓名。
男人蹲在明日香面前,挤出一个自以为温和友善的笑:“你妈妈好像很有钱?”
明日香面无表情地看向对方:“要钱?你打算抢劫还是绑架?”
降谷零胃部伴随着传来一阵绞痛,口腔里的唾液也散发出淡淡的类似于胃酸的味道。
他压下不适,眯起眼睛努力辨认明日香和男人的情况。
手机屏幕熄灭后,降谷零看不清东西。
虽然看得出来男人不怀好意,但警察就是这样,他们不能因为某个人「起了歹念」就制服对方。
只有当某人「行凶或正在行凶」,他们才能制服对方。
降谷零绷紧全身,注意力高度集中。
他随时准备在男人做出不妥举动时冲上去狠狠赏男人一拳。
男人刚冲明日香说出类似于诱拐的话,抬手试图攥住明日香的胳膊。
降谷零正要上前教训男人,再把他扭送到警局——降谷零甚至想好了,要是琴酒问起来,他就说这是为了以正面形象和明日香的女儿搞好关系,是获取情报的一环。
然而不等降谷零动手。
明日香灵巧地躲开了男人的动作,抬手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
“啪。”
这一掌扇得又重又狠,完全不像是一个七岁小女孩的纤细胳膊能扇出来的力道。
男人的脸被扇朝一边,人也呆呆地愣在原地。
不仅是男人,降谷零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男人缓缓揉住红肿的脸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一个七岁的小女孩扇了。
他转头看向明日香,右手从裤兜里抽出一把折叠刀。
降谷零拧眉,意识到他必须出手了。
然而下一瞬,只听砰一声响。
明日香一把夺过被抢走的手机重重摔在地上。
缭绕的烟雾中骤然出现四道人影。
降谷零透过漆黑的夜色和逐渐消散的烟雾,敏锐地捕捉到一些熟悉的熟悉。
虽然看不清,虽然这些细节在回忆的长河里已经变得有些遥远,但他却被眼前一幕钉在原地。
短短一瞬间的犹豫,足够突然出现的四人将试图行凶的男人按倒在地。
萩原研二特有的带着一丝甜腻的声音响起:“真是的,东京治安越来越差了。”
松田阵平没有说话,他双手插兜,心情不爽地用皮鞋在男人身上轻轻踢了两下。
伊达航脸上写满愤怒:“居然对小学生下手。”
诸伏景光眼神锐利,表情却依旧温柔。他蹲下身子,将从上衣口袋里翻出来的手铐铐在男人手腕。
随后,诸伏景光似是注意到什么。
他缓缓抬头,对上已经完全呆滞的降谷零的目光。
“……”
沉默在五人间无声蔓延。
早已殉职的四人对视一眼,松田阵平率先咧开嘴露出个恶劣的笑:“哟,零,好久不见啊。”
降谷零:“……”
降谷零直勾勾盯着松田阵平看了会,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漫长沉默后,他突然长舒一口气,缓缓闭眼,骨节分明但充满力量感的手指在鼻梁轻轻揉搓。
“该死,我果然加班太久了。”
都出现幻觉了。
打招呼被无视的松田阵平:……?
你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正面承认自己加班太多。
过去的24小时,降谷零只吃了一根能量棒和两罐咖啡, 胃部隐隐不适。
强大的情绪冲击像一只大手紧紧攥住蠕动的胃,不适感被放大。
胃酸涌上喉咙, 降谷零做了个简单的吞咽口水的动作, 难以言喻的味道便开始在口腔翻滚。
明日香单手扶腰:“糟糕,我太生气, 完全没注意周围, 居然暴露了。”
话虽如此,她语气却平静得却叫人听不出半分悔意。
降谷零顿住手上的动作, 缓缓睁开眼。
聪明绝顶的人都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 他们无法理解笨蛋的思维逻辑,也很难相信自己不理解的东西。
不然江户川柯南也不会被笨贼甩得团团转, 偏偏这个笨贼还被少年侦探团的仨熊孩子抓住了。
降谷零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倒映出几人身影的眸子却不停收缩颤动。
其他几人自觉地侧过身子, 为诸伏景光让出一条路。
诸伏景光走到人群最前方,停在离降谷零几步远的地方, 挺立的身影模糊在黑暗中。
“零,好久不见。”
诸伏景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泡在桥下小河里的圆月。
带着沁人心脾的坚韧力量。
降谷零瞪大眼睛,借着微弱的月色看向诸伏景光。
只需要从兜里翻出手机, 再借着电筒光照向对面,降谷零就能看清诸伏景光被夜色隐藏的面容。
胳膊探向裤兜, 手指都已经伸进去半截,降谷零却突然停住动作。
只是说也许。
万一这也只是他的一场梦呢?
三年时间, 他们用不同的方式闯进他的梦境。
降谷零害怕做梦。
汹涌的情绪推着他步步前行,万一不小心说漏嘴,在无意识的睡眠中喊出他们的名字,他可能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但不做梦,又有哪里可以再见他们,哪里可以与诸伏景光再度重逢。
但每一次,哪怕是在梦境里,降谷零也能清晰地认知到:他们已经死了。
越是清醒,越是痛苦。
降谷零无法控制梦境的走向,他有时候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但每次在梦境中看到他们的脸,他都会反复拷问自己:零,你在期待什么。你明明知道,他们已经死了。
然后走向他们,一边痛苦,一边沉沦。
这次也是。
眼前的画面和梦境如出一辙,他们整齐地站在他面前,就好像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世界。
被夜色模糊的脸就像被他藏在硬盘最深处的加了层层密码锁的照片,无法被轻易窥探。
降谷零半只手插进裤兜,指尖碰到手机后像触电般迅速弹回。
他要是用手机光照向他们,会不会顷刻间梦醒。
和明日香断联的几年,无法将思念寄托到小景身上,他们在他梦中出现的频率越发频繁。
但降谷零清晰记得自己没有睡着。
难道是吃的东西被人下了药?
一颗心缓缓下坠,降谷零绷紧神经,不敢放松一丝警惕。
对面几人耐心地等了一会儿,见降谷零迟迟没有动静,松田阵平开口道:“零,你在那边做什么,快过来啊。①”
“!!!”
降谷零心跳错了一拍。
又来了。
这句他们曾在梦里对他说过无数遍的话。
但这次降谷零没有应答,他板着脸逐一扫过对面几人,沉声开口:“你们——”
刚吐出两个字,明日香不知何时恢复成大人模样,站到降谷零身后推了他一把。
猝不及防,降谷零朝前踉跄几步,被面前几人稳稳扶住。
温热的无限接近活人的触感,降谷零手掌搭在诸伏景光小臂,甚至能隔着衣袖感受到他的脉搏。
降谷零不止一次梦见他们。
梦里诸位是如此鲜活,会跑会笑,搂着他开只属于他们的小玩笑。
但这一切都是依托于他的记忆。
梦境是不讲逻辑的,不可能事无巨细地补全所有细节。
降谷零仰头,清晰地看到诸伏景光如宝石般闪闪发亮的眼眸里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甚至能透过诸伏景光的眼眸,看清自己脸上滑稽的错愕表情。
“真是的。”
明日香状似不耐烦地挽着手臂,眼底却荡开一抹笑意。
降谷零回眸和明日香撞上视线,他瞪大眼睛,脸上木讷的神情像被诸伏景光介绍给家人认识那天。
友情和爱情是如此相似,被朋友介绍给他最亲近的家人认识时,心怦怦跳,紧张到手脚不知道该怎么放。
诸伏景光是他最重要的朋友。
明日香挑眉,嘴角弯起一抹不羁的笑意:“警察厅那些老家伙,憋了我这么久,这口气终于顺畅了。”
她笑起来时的模样和松田阵平莫名三分像。
松田阵平发出一声轻笑:“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未必有你大。”
“阵平你想变狗吗?”
“啊抱歉,我只是想调节下气氛。”
萩原研二默默扶额:“道歉也太不走心了啊,小阵平。”
而且哪有用这种话题调节气氛的。
降谷零转头重新看向诸伏景光,零散的线索串联成线。
聪明人容易钻牛角尖,但当你把血淋淋的事实甩到他面前时,他不会像个固执己见的老头。
降谷零盯着诸伏景光的眼眸,被曾经的同期们扶着缓缓站稳身子。
握住诸伏景光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几秒后才缓缓地、恋恋不舍地松开。
降谷零伸手逐一触碰他们,茫然地瞪大眼睛,一眨不眨。他像个饱尝人间风霜的可怜人突然被爱意包围,迷茫,不适,无助。
冰封的雪山涌出一股地下温泉,冰雪开始消融。
“喂景光,”松田阵平不适应这种煽情的氛围,他主动开口,“你觉得零适合什么狗?”
降谷零茫然地眨眨眼,心底源源不断涌出温暖力量的地方裂开一条缝。
有什么可怕的真相从脑子里一闪而过,降谷零隐约嗅到一丝不太妙的气息。
萩原研二速答:“平毛寻回犬吧,比较符合小降谷的人设。”
松田阵平笑出声:“因为黑吗?”
伊达航皱眉:“研二,你们怎么可以思考这种危险的事?变成狗,岂不是意味着零也殉职了。”
萩原研二耸肩:“不啊。我问过明日香,她说自己再活个几百年也不成问题。她活,我们也能活。我们铁定能活到把小降谷送走,注定能见到他变狗。”
伊达航沉默须臾,发现自己无力反驳后,丝滑地加入话题:“那我投陨石牧羊犬一票。”
诸伏景光假咳两声,在降谷零呆滞地注视下,为难又腼腆地抿了抿嘴唇:“我倒是觉得,零更适合暹罗猫。”
降谷零:……?
降谷零艰难地找回舌头,声音微颤地缓缓出声:“你们从刚才起就一直在说奇怪的话,猫啊狗啊的,难不成……”
他及时闭嘴,不敢再说下去。
明日香笑眯眯地弹了个响指,嘭一声,诸伏景光当着降谷零的面变成小景,落向地面。
布偶猫竖着垂直落下的画面倒映在降谷零紫灰色的琉璃般透亮的眸子里,放慢,再放慢。
回忆似潮水汹涌,降谷零瞪圆眼睛,眼底浮现的却是与先前不同的别样情绪。
明日香笑着歪了歪头:“想起来了吗,你撅着屁股趴在地上用逗猫棒逗小景的样子。”
“啊啊啊啊!!!”
降谷零惨叫着捂住脸,他弯下腰蜷缩着身子,像只害羞的大虾。
明日香继续补刀:“小景每次都有明确拒绝你的逗猫棒,但你每次都越挫越勇。”
“好了你别再说了!!”
松田阵平幸灾乐祸地把胳膊搭在萩原研二肩膀。
他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看吧,社死的人不止我一个,爽到了。
降谷零捂住脑袋一阵乱抓,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开摆的大脑重新恢复高速运转,另一件可怕的真相也随之浮现眼前。
他惊恐地看向明日香:“你家里养的另外几只……”
降谷零已经意识到事情真相,但他不肯死心,依旧抱着最后一丝美好的幻想。
但他在问明日香时,甚至不敢回头看松田阵平他们的脸,怕从他们眼底窥探到直白的独属于损友间的嘲笑。
但其他几人怎么会不懂降谷零的意思。
松田阵平咧开嘴笑道:“对,家里的金毛、德牧还有阿拉斯加就是我们。你捏着猫条追在景光后面讨好他的样子,我们全都看得一清二楚。”
“……”
降谷零一秒红温,比阿玛尼405号口红还标准的烂番茄色顺着他的脖子爬向脸。
他捂着脸缓缓蹲下,在曾经的同期面前蜷缩成一团。
什么面子,什么形象,全都不重要了,他已经在最好的朋友们面前社会性死亡了。
朋友们生物性死亡,他社会性死亡,他们都有美好的明天。
萩原研二心疼地摇摇头:“小阵平你快别说了,你没看小降谷都快碎了吗。要是让他知道家里除了我们,还有五六个殉职警察的幽灵也目击到了,他会更碎的。”
一直没吭声的伊达航:……?
我看你也没放过他。
萩原研二满脸不在乎,甚至还有心情朝蹲在地上的降谷零努嘴,悄悄给松田阵平打暗号。
但松田阵平迅速领悟萩原研二的意思,他低头重新看向蹲在地上的降谷零。
天边的云逐渐散去,暗淡的月色依旧不逐一照亮漆黑的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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