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过手的沈之安,指尖才碰到那锅巴,被烫了个哆嗦,但那香味实在勾人的很,小心翼翼捏着那块锅巴,吹了吹送到口中,“咔嚓”一口,吸足了腊肉香味的锅巴,真是让人香迷糊了,本就饿着肚子的沈之安,捧着那一块锅巴,吃得正香。
沈之禾收回目光,将锅中的焖饭盛起,正打算唤还在院子里浇菜的两人吃饭,眸子一扫,落在角落的瓮上,那里头似乎还有自己年前腌制的咸鸭蛋,暮食光吃焖饭估摸着有些腻,正好用咸鸭蛋做上一份菘菜豆腐汤。
“之安,去帮阿姐洗两颗咸鸭蛋。”沈之禾取了颗水灵灵的菘菜,根部还沾着泥,一瞧便是刚从地里摘得,那菘菜叶子嫩得,仿佛一掐就能出水。
这颗菘菜个头大,他们四人撕下几片叶子便足够了,沈之禾正打算去井边冲洗一下手中的叶子,扭头一瞧,便见站在瓮边的沈之安,脸上沾满了黄色的泥土,好似一只小花猫。
他手中握着两颗沾满黄泥的咸鸭蛋,兴致高昂地朝院子跑去,沾着泥的小脸实在可爱得紧,落在身后的沈之禾一时间竟愣在原地,半晌才回过神来,笑得前仰后合。
院子内的二位娘子听得动静,抬头往来,一眼瞧见沈之安小花猫似的脸蛋,也是笑出了声。
“几位可是有何喜事,怎笑得这般开心?”忽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高处传来。
沈之禾循声望去,只见陆今屿一身墨蓝色长袍立在墙上,漆黑的眸中满是好奇地望着院中几人,直到沈之安抬起头来,他飞快撇过头,扬起的嘴角却暴露了他眼下的情绪。
“郎君不在府中陪着那几位大人,怎跑来我这味仙居。”瞧着站在墙头的少年,沈之禾万分诧异,以往见他虽说嘴巴毒了点,但总归是重礼之人,今日怎做起这爬墙的事了。
闻言,陆今屿从墙头一跃而下,快步走到小花猫身旁,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沾了些井水,仔细着替他擦去脸上的黄泥,一边笑着应道:“晚间,县令上门来请,这会老师同那三位大人正在县令府上,我实在不喜那推杯换盏的场合,便溜了出来,原想着四处走走,不曾想闻着味便来了,小娘子莫怪。”
天色晚了,他瞧着味仙居的门关着,原想着往德胜楼去,可还未走出几步,腊肉的香味便顺着风飘到他鼻尖,一时未察,待他反应过来,他已经扒在了味仙居后院的墙头。
说来自己似乎还从未踏入过味仙居的后院,陆今屿飞快扫过四周,坐南朝北的院子不大,但里头却是满满当当,靠南的墙边安着鸡窝,毛色艳丽的大公鸡昂首挺胸立在木架上,正睁着一双小黑豆眼珠,望着自己这个外人,底下几只母鸡四散着啄食着地上的吃食。
大约是几人清理的干净,倒是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距离鸡窝不远处便是一块小菜园,用矮篱笆围着,里头的蔬菜才浇过水,青葱的绿叶上沾满了水滴。
话音一落,沈之禾便知这人估摸着还没吃暮食,来自家蹭饭了,说来也奇怪,虽说以往自己同周家来往甚密,可这人的吃食基本都是陆小郎君上门来取,甚少自己来,可自打元宵之后,他倒是时常来自家铺子。
不过他出手大方,每次他来,自己这日都能赚上十两银子,自是十分欢迎,看在银钱的份上,沈之禾便也不再计较这人爬墙的事了,只顺嘴提了一句,“往后郎君来,敲门便是,此等翻墙的行为实属不妥。”
“再无下次。”捏着帕子的陆今屿耳尖微红,他沉默片刻,应道。
“娘子,带郎君去前头坐会儿,暮食一会便好了。”站在窗边的沈之禾冲着扈娘子招了招手,高声道。
瞧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沈之禾接过沈之安递来的咸鸭蛋,抬手抹去他脸颊上的黄泥,笑意盈盈地开口,“之安也去玩吧,这边阿姐来便好。”
将沈之安也一并赶走后,她将还是沾着黄泥的咸鸭蛋洗净,露出里头灰绿色的蛋壳,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手中的鸭蛋,回忆着方才陆今屿所言,那三位大人与周老,眼下一并在县令府上。
想来也是,京中来的大官来了镇上,总是要县令招待,不过今日午食竟然是周家招待,果然如镇民所言,连县令也要敬周老三分,她一边将手中的咸鸭蛋放入锅中煮熟,一边琢磨着自己还能从何处将自己铺子的名声打出去。
如今虽说食肆生意不错,但大多都是红叶镇的镇民,每日点的吃食不过就这几样,自己压根推不出精致价高的菜品,或许这次京中来的三位大人可以让自己打破这局面。
她捞起锅中煮熟的咸鸭蛋,沈之禾取过剪子将咸鸭蛋剪开,才剪开一个口子,里头的红油便溢了出来,她将鸭蛋丢入锅中,翻炒几下之后,锅中倒水,顿时水面浮起橘红色的油花。
不过片刻,菘菜豆腐汤便出锅了,她端着盛满焖饭的砂锅与豆腐汤飞快朝铺子走去,她还想趁着这吃饭的机会,问问陆今屿这几位大人何时离开红叶镇,自己好早做打算。
与此同时,县令府中,通火通明,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孙县丞面色酡红,端着酒杯,踉跄着脚步走到章大人身旁,“章兄,许久未见,不知可还识得我?”
闻言,章大人仔细端详了眼前这人一番,果真有些面善,此人瞧着似乎是京中孙家之人,先前听闻孙家有位子弟冲撞了临安王妃,被逐出京城,想来就是此人,他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勾着孙县丞的肩膀道:“自然是记得的,孙兄近来可好?”
“好得很,十日后,我府上有喜事,望三位仁兄给个面色,上门喝杯喜酒。”孙县丞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一拱手,高声道,醉意朦胧的眸子扫过周老,“周老也来,若是陆世子能来,那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坐在上首的县令瞧着他醉意朦胧的脸颊,心中一阵烦躁,此人仗着家中势力,时常在他这县令面前耀武扬威,说起来在这红叶镇他这县丞的话比自己这县令还管用。
“县丞醉了,送他下去歇息吧。”
“诸位抱歉,今日匆忙准备了这晚宴,招待不找,明日一早我们便去游鱼巷的味仙居,要上一只锅子,再配上些小酒,岂不美哉。”望着孙县丞背后送走,县令瞧了眼周老,心下了然,当即笑着开口。
被几人提及的沈之禾,眼下正端着一只装满吃食的托盘,匆匆朝铺子走去,且不说陆今屿饿不饿,她险些就要饿死,今日白日在周家的后厨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垫垫肚子。
又为着那桃花酿匆匆赶回铺子,原想着先下碗面几人垫垫肚子,谁料隔壁的林娘子上门,待到送走她,便快到吃暮食的时候,她无奈叹了口气。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瞧了眼眼巴巴瞅着自己的沈之安,抬手取过他面前的空碗,先替他舀了一碗汤,“先喝口汤。”
“小娘子,我也要。”才将汤碗递给沈之安,陆今屿便巴巴儿地端起自己的碗递到沈之禾眼前,好看的桃花眼中满是殷切的笑意。
见此,沈之禾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接过他的碗替他也舀了一碗,谁叫这人长得好看,银钱给的又多。
望着眼前两位埋头喝汤的祖宗,沈之禾又各自替他们盛了一碗焖饭,她端起碗,夹了一块炖得软烂的排骨送入口中,那排骨是用上好的仔排焯水后,放入锅中一同焖熟,裹满了酱汁的排骨,嗦一口便能脱骨,肉香四溢。
切成小块的番薯焖得边缘都化开了,与浸润了油脂的米饭掺杂在一块,十分诱人,沈之禾取过勺子挖了满满一勺塞入口中,吸满汤汁的番薯入口即化,软糯香甜。
热腾腾的米饭被腊肠浸润后散发着油脂的香味,里头偶尔夹杂着一块香菇,泡发后的香菇经过煸炒后再焖熟,又香又有嚼劲,饥肠辘辘的沈之禾,不过片刻便干完了一碗焖饭,心满意足得长舒了口气,心道不愧是她,竟能将焖饭做得这般好吃。
抬头望向对面二人,却见沈之安握着一把勺子吃得满嘴油光,身侧的陆今屿与他截然不同,虽吃饭速度极快,却十分优雅。
“郎君,不知那几位大人何时离开?”沉吟片刻,沈之禾起身取过陆今屿身前的空汤碗,又替他舀了一勺汤。
第86章 新店
窗外喧嚣阵阵,坐在角落的扈娘子瞧着窗边两人,嘴角勾起一缕莫名的笑意,她微低着头,借着脸颊一侧滑落的发丝,隐蔽地打量着窗边的陆今屿,暗叹一声,古话说的一点没错,果真就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尤其是沈之禾这般聪颖能干又十分貌美的小娘子,倘若不是失了父母,这会求亲的人都能将门槛踏烂。
“你何故叹气?”正端着汤碗喝汤的王二娘,听得动静,抬眸望了眼对过的扈娘子,细长的眸中划过好奇。
说来这汤味道着实不错,咸鸭蛋的蛋黄融化在汤中,热腾腾的汤水咸香诱人,夹起一块四四方方的豆腐,外皮煎得焦黄,一口咬下,焦香的外皮吸满汤汁,倒是不再酥脆,变得格外软和,咬破外皮露出里里头嫩白的豆腐,豆子的清香随着汤水的鲜美,一同滑入腹中。
放下手中的汤碗,王二娘满足地叹了口气。
“只觉得小娘子命苦,小小年纪便没了爹娘,如今一人撑起这食肆,说着是我二人照看她姐弟俩,实则若是无她,我二人哪有此等好日子过。”收回目光,扈娘子低着头端起一碗焖饭,狠狠地往嘴里扒拉了一口。
且不说旁的,就说这喷香的焖饭,往日自己在外奔波之际,哪有口福吃上这么一口喷香的焖饭。
话落在王二娘耳中,她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焖饭,心知扈娘子所言不假,若是那日沈小娘子未将她带走,不外乎两种结果,一是未熬过那个寒冬,冻死街头,一是被阿娘寻回家去,送给那孙家大郎当填房。
想到此处,王二娘手中动作一顿,飞快将碗筷一放,快步走到沈之禾身旁,硬着头皮顶着陆今屿不悦地目光,开口道:“小娘子可还记得年前我阿娘,要将我卖给孙大郎当填房?”
“自然是记得的。”正同陆今屿聊着事的沈之禾,扭头望向她,“怎想起他来了?”
便见王二娘双手撑在桌子两侧,瞪大眸子,忧心忡忡,“方才同扈娘子谈天,聊到此人,忽然想起先前听秦婆婆说起,这红叶镇的孙家似乎同京城来的孙县丞,有着沾亲带故的关系。”
“无事,买卖人口本就是违反大邺律法的。”闻言,沈之禾眸子一颤,转眼瞧着她担心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抚,“去吃饭吧,我同陆郎君还有些事要谈。”
望着王二娘坐回扈娘子身旁,沈之禾扭头望向陆今屿,“郎君方才说明日县令会在我这食肆宴请那三位大人?”
“自然,今日午食过后,县令便派了人来请老师与我过府一叙,他正为那几位大人的吃食的苦恼,子瞻兄便提议让县令在这味仙居宴请三位大人。”吃饱喝足的陆今屿,端起茶杯,拂去茶水上漂浮的茶叶,轻啜一口。
淡淡的茶香在口中弥漫,正好解了方才的油腻。
话音一落,沈之禾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这味仙居可见此机会打出名声,忧的是眼下铺子不过自己三人,明日恐怕是忙不过来了,果真自己还得再买个厨子回来。
“郎君可知那几位大人明日来吃些什么?我可早做准备。”猜到周郎君指定是因这人指使,才会在县令跟前提及味仙居,沈之禾心中感激。
闻言,陆今屿抬眸,对上沈之禾圆亮的杏眸满是紧张,深色的眸底划过一丝笑意,以往瞧着她总是一副悠闲自得,胸有成竹的模样,如今这幅慌张的样子倒是难得一见,顿时起了逗弄的坏心思。
他沉吟片刻,故作为难地望着沈之禾。
瞧着他如此作态,沈之禾心中一惊,想起那位岭南的林大人,那处地方自古以来便是流放之地,虽说食材多,但那是大邺有名的穷苦之地,自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想来这林大人是吃过不少稀罕的东西,而这红叶镇地处西北,寻常所言皆是些牛羊,若要说山上的野味,待陆郎君走后倒是可以去郑叔铺子问问,若能得上一只半只野兔子或者野猪倒也不错。
陆今屿望着沈之禾变幻莫测的神情,不自觉轻笑出声,曲起指节敲了敲桌面,含着笑意地嗓音缓缓响起,“小娘子莫急,老师同县令提了一嘴锅子,他便觉得那锅子是拉进几人感情的好机会,直接拍板宴请这几位大人吃锅子。”
听得此言,沈之禾倒是舒了口气,若是火锅倒是方便得很,她今日瞧着除了那位章大人,另外两位大人应当都能吃辣,正好前些日子寻了铁匠做了一只太极锅。
今日睡前便要将高汤炖上,倒是忘了陆今屿故意逗弄自己一事,她探头望向窗外,天色渐渐暗沉,不远处的铺子早早便挂上了灯笼。
外头风极大,吹得街道上的行人,捏紧着衣领顶着寒风往家走去,片刻,一道碗口粗的闪电破开黑色的夜空,紧接着雷声响起,瓢泼大雨倾盆而下,浇得路上的行人四处逃散而开。
原本站起身子打算离去的陆今屿,瞧着外头这突如其来的大雨,满脸为难地望向沈之禾。
“郎君且坐片刻,待雨小后再走吧。”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窗边的桌子便湿了一大片,雨水顺着窗棱,淅淅沥沥地滴在地上,映上满地水渍,她飞快起身将窗子关上。
外头天色渐晚,风雨交加,这人巴巴儿的从宴会上溜了出来,就为了同自己说明日县令来味仙居一事,自己总不能下这般大的雨还将他赶出去,“扈娘子,看顾着郎君,我去准备明日的食材。”
说罢,沈之禾匆匆朝灶房走去,若是那几位大人明日要吃火锅,现下就得将高汤炖上,好在午后扈娘子出了趟门,买了不少筒子骨与牛棒骨回来,她取过一只半人高的砂锅,飞快将洗净的骨头丢入砂锅中。
随手翻了翻柜子中装着香料的罐子,打开一瞧里头剩的不多,估摸着最多再能撑上两三日,她取出些许香料用布袋扎好放入锅中,沈之禾波弄着竹篮中晒得干干的红辣椒。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几人围成一桌,吃得那顿火锅。
那日自己做锅底时,牛油锅放了不少辣椒,那几人皆是吃得满嘴通红,她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计上心头。
临近戌时三刻,外头的雨才渐渐停下,陆今屿放下手中的双陆棋,望了眼紧闭的灶房门,心知她正忙,揉了一把沈之安的脑袋,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安安莫要忘了同我的约定。”
闻言,沈之安一拍自己的小胸脯,“自然不会,下个月陆哥哥莫忘了教我练武。”
“不会忘。”他笑着揉了揉沈之安的脑袋,抬头望向扈娘子,“雨停了,我先回去了,劳烦娘子同沈小娘子说一声。”
才推开铺子门,屋外便停了一辆马车,坐在车辕上的人正是许久未见的陆离,他瞧着陆今屿的身影,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快步迎上前来,“郎君。”
瞧出他有话说,陆今屿挥了挥手,“回府再说。”
次日一早,街头的郑屠便推着独轮车朝沈之禾的味仙居走去,这才走到游鱼巷,便听到热闹的敲锣打鼓的声音,他顺着动静望去,只见味仙居对过,原本是卖糕点的铺子,如今竟重新装成了酒楼。
那位置将将好就在味仙居正对面,今日似乎是头一天开业,门前敲锣打鼓,舞龙舞狮的热闹非凡,店家站在门前吆喝着,“今日开业,诸位上门便可领一份精美小菜。”
瞧到此处,郑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这新开的铺子是打算同沈小娘子抢生意来了,他一把抄起独轮车便匆匆往味仙居赶去,远远便瞧见沈之禾站在门前。
昨夜下了场大雨,沈之禾心中惦记着自家院子里种的蔬菜,一早便醒了过来,才瞧过院子里被风雨打蔫儿的青菜,便听到外头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站直身子,还未来得及挽起的长发顺着后背滑落,在阳光的映照下,宛如上好的缎子,沈之禾好奇外头的动静,便懒得回屋拿簪子,顺手折了枝桃枝,抬手拢了拢落在身后的长发,随意挽了个发髻。
才推开门,便瞧见对面的糕点铺子换了人,她那好大伯正领着王家那对母子站在门前招呼着往来的行人,在瞧见她时,还冲着她挑衅一笑,虽说对此事早有预料,但如今这沈大郎明晃晃的将铺子开到自己跟前,心中着实有些不痛快。
难不成这人知晓今日那几位大人要来味仙居用餐,故意挑着今日的日子开业来给自己添堵,沈之禾站在檐下,望着那头热闹的场景,倒是未瞧见她那爱出风头的伯娘,只瞧见王家那对母子忙前忙后招呼着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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