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母如何能答应,只能将最后一根银簪子当了,勉强租了个破房子安顿下来。
一个月后,林母病得越发严重。
林珏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恐怕就要失去母亲了。
“娘,我瞧见大户人家有采买佣人,好一些的能童,我想……”
林母一口回绝,死死拽住儿子的手:“不行,你是林家的孩子,只能卖身为奴,入了奴籍,你这辈子都毁了。”
“可是娘的身体……”林珏眼泪掉下来。
林母却无比的坚持:“若害得我儿为奴,娘宁愿立刻死了。”
林珏受不了这样的话,扑到亲娘身上:“娘,你别离开我,我好怕,你一定要好起来。”
林母何尝舍得厉害孩子,可母子俩无依无靠,她甚至不敢求医问药,生怕连仅剩的积蓄都消耗一空。
紧紧搂住儿子,林母一声声道:“别怕,你爹一定在寻找我们母子,他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可是……”
林珏张了张嘴,爹真的在找他们母子吗,为什么失散一年多也没有找来,世界那么大,万一爹找不到他们怎么办?
林母抓着这跟救命稻草:“他一定已经在来的路上,珏儿,别着急,他已经来了,他会找到我们的。”
可说完这些话,林母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整个人滚烫滚烫的。
林珏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次次帮她换冷帕子。
这样的办法起不到作用,林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后头几日醒来的时间越来越少。
林珏想尽办法弄到的米汤,林母也喝不进去。
眼看林母就要过世,破房子的主人待不住了,连着几日都上门催促。
“赶紧带着你娘离开我家,万一人死在我家屋子里,以后这屋子就租不出去了。”
林珏目眦尽裂:“我们给了租金。”
这当头让他带着娘离开,等同于直接要了林母的性命。
房东狠下心肠:“大不了我还你,但人死在这儿不行。”
“赶紧搬走,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珏咬牙跪下来:“求求你别赶我们走,我娘一定会好起来的,她答应我一定有好起来的。”
“这人要死,自己答应好起来有啥用。”
说完不顾林珏的阻拦,带着人就要进门,直接要把林母从床上拖下来,赶出家门。
“你也别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们母子俩运气不好,这人死在别人家太晦气,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林珏嘶吼着:“别碰我娘,放开她。”
他扑上去想要厮打,可哪里是几个壮年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的看他们将林母从床上拖起来。
房东摆了摆手,让人直接将母子俩赶出门外,连带着他们的行李都丢出去,绝不能让人死在这宅子里。
为什么他们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就不能多给一些时间。
是因为他太弱了,所以才保护不了母亲吗?
这一刻,林珏的脑中生出一颗,即使不折手段,也要变得强大的种子。
林母病的昏昏沉沉,只能依靠在儿子身上,几乎连走路都难。
林珏搀扶着母亲,不知道该去哪儿,又能去哪儿。
也许我不该听母亲的,早早的卖身为奴,拿了钱替母亲看病,母亲就能活下来。
林珏脑中冒出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林珏。”
首先涌上心头的是惊喜, 随之而来的却是埋怨。
林珏心中的感情太过复杂,以至于搀扶着母亲,一时不敢靠近, 生怕巷子口的男人是虚影。只是他绝望至极的幻想。
林渔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三两步上前接过林母。
一上手, 林渔眉头皱得更紧,林母一个成年女性太瘦了, 还发着高热, 情况实在不好。
林珏此刻才确定父亲是真的,不是他的幻想。
方才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落下来,他哭着喊道:“爹,娘病了,病得好重。”
“先去看大夫。”林渔顾不得安抚孩子, 一把将林母抱起来。
林珏赶紧擦着眼泪跟上去。
林渔三天前就到临州了, 只是一直没找到母子俩下落, 原以为时间提前这么多, 母子俩情况不至于很差。
哪知道林珏母子已经山穷水尽,要不是他及时赶来, 恐怕他们会流落街头。
怀中的林母轻飘飘的,还不如一个孩子重,这让林渔心中发沉。
到了医馆,坐诊大夫一看便道不好, 伸手一搭脉就眉头紧拧。
“这位娘子的身体已经油尽灯枯,老夫恐怕无能为力。”
林渔心底咯噔一下, 他还是来迟了一步。
去看身边的孩子,林珏的眼泪止不住往下落,连声祈求:“大夫, 您再看看吧,求求你救救我娘,我娘还很年轻,她说过会好起来的。”
大夫心底叹气,看了眼父子俩:“若是早一些送来,或许还有救,可如今……”
林珏哭得不能自己,心底一次次责怪自己。
若是他坚定一些,早早卖身换钱,娘也许就不会死了。
林渔眉头微皱,伸手轻轻搂住孩子:“这不是你的错,天下初定,百姓流离失所,多少人死在逃难的路上,这并非我们的过错。”
“是爹来晚了。”
林珏一把抱住亲爹,哭着喊道:“都怪我,要是我早早卖身,就能有钱给娘治病。”
“傻孩子,她怎么会舍得要你的卖身钱治病,若是如此,她恐怕宁愿死了。”林渔叹气。
“可是我不想让娘死,我想要娘活着。”林珏大哭起来。
即使将来会成为惊才艳艳的状元郎,可此时林珏还是个孩子。
林渔心底叹气,看向大夫:“大夫,孩子娘能不能醒来?”
大夫从父子俩对话中知道真相,倒是没再责怪人送来的晚。
这些年战火纷飞,多的是子离子散的事情,可怜这女子终于等到丈夫,却只留了最后一口气。
他点头道:“老夫可以施针让她醒来,不过醒来之后恐怕……”
林渔知道这话背后的意思。
“还请大夫施针。”
与其让林母在昏迷中熬时间死去,倒不如让她醒来,想必她定然十分舍不得孩子,有些话要叮嘱交代。
大夫点头,打开银针。
片刻,昏迷了几日的林母终于慢慢苏醒。
第一眼,她急切的寻找孩子。
第二眼,她看到了站在孩子身边的丈夫。
“珏儿,你爹来了。”林母满心的担忧焦急,在这一刻放松下来。
“娘,你别死,求求你快好起来。”林珏扑到林母怀中。
林渔看到了林母眼中的欣喜,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想必原剧情中也是如此,林母至死都在等待丈夫到来,希望丈夫能庇佑他们的孩子长大成人。
可她不会知道,一直以来与她相敬如宾的丈夫,早已抛弃了他们母子,在别的城市入赘生子,从未有过寻找他们的念头。
一直到死,林母都没有等到丈夫,只能留林珏一个人孤零零在人间。
林渔无法想象当时的林母会多么的绝望和不舍。
“娘的身体怕是不成了。”
林母说一句话便要歇一歇,却依旧坚持着:“幸好,我们终于等到了你爹。”
“相公。”她看向林渔。
林渔握住她的手,或者说,林母死死抓住了他的手掌,如同握住救命稻草。
“相公,你要答应我好好照顾珏儿,
看着他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即使你将来再娶,有了别的孩子,你也要照顾好他。”
“你答应我,你答应我。”
她竟然一口气说出了那么多话。
林渔点头答应:“我答应你,这辈子我不会再娶,我会一心一意照顾珏儿长大成人,会看着他娶妻生子,我都答应你。”
林母终于放心的笑了。
她拉着儿子的手,放到丈夫的手心:“珏儿,等娘不在了,你要好好听爹的话,要懂事,要乖,记住了吗?”
林珏尚且不知母亲为何如此叮嘱。
他更不懂林母心底的担忧和牵挂,只知道用力点头:“我都记住了,娘,你别说话好好休息,你会好起来的。”
林母对自己的身体心知肚明,她微笑着,看着孩子的眼睛:“这一路上多亏珏儿照顾,娘才能活着等到你爹,珏儿,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我只要娘好好的。”林珏察觉到什么,扑倒她怀中大哭起来。
林母轻抚着他的头发,一双眼睛迸发出光芒,死死的盯着林渔:“相公,你答应过我的,你要记住自己的话。”
“我对天发誓永远都会记住。”林渔只想让这个可怜可悲又可敬的女人安心的离开。
林母终于看清了他眼底的坚定,安心下来。
她还想要说什么,却已经没有时间,终于还是撒开了孩子的手。
“娘!”林珏哭得晕厥过去。
林渔吓了一跳,连忙让大夫查看。
“还好,这孩子只是伤心过度。”大夫叹了口气,“回头等他醒来还得好好养着,若有条件就多吃一些米面鱼肉,不然恐怕会落下病根子。”
想了想,大夫强调了一句:“你这儿子容易多思多虑,积郁在心,还需好好开解才是。”
林渔一一答应下来,又让大夫开了药。
林母已死,林珏可不能出事。
林珏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发软,手脚都没有力气。
他忽然想到昏过去之前的事情,挣扎着要起来。
屋里有动静,林渔立刻就进来:“你醒了,是不是渴了,先喝点水。”
林珏看到父亲就红了眼:“爹,娘呢,娘怎么样了?”
林渔心底叹气,伸手轻轻搂住孩子。
看到父亲的表情,林珏就知道了什么,眼泪浸透了林渔的衣襟。
许久,林珏才忍住眼泪,沙哑的开口:“我想去看看娘。”
“走吧。”
林渔拉着他的手走到外头,他置办了灵堂,林母的棺材还未合上,等着最放心不下的孩子来看最后一眼。
一走进灵堂,林珏就克制不住的掉眼泪,等看到躺在棺材里头的母亲时,他几乎站不起来。
直到此刻,林珏终于知道母亲死了,会永远的离开他。
林渔静静的等待着母子俩最后的告别,一直到时间差不多了,他才上前一步。
“珏儿,该封棺了。”
林珏却忽然愤怒起来,一把推开他:“不许封棺。”
“都怪你,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不早些赶来,都怪你,都怪你。”
小孩儿眼睛红彤彤的,嘴巴里是怨怪的话,脸上却分明是自责。
林渔心底叹气,伸手想搂住他,却又再一次被推开。
“娘死了,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你没有心。”
林渔无法解释,原主挨几句骂也很正常。
等林珏发泄够了,他才弯腰看着孩子的眼睛:“她已经走了,我们要让她早一些入土为安,珏儿,你娘虽死了,但只要我们或者,就会永远记得她,她也会永远陪在我们身边。”
林珏吸了吸鼻子,哇的一声哭起来,紧紧搂住父亲的脖子:“对不起,爹,我不是这样想的,对不起。”
林渔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关系,爹不会在意的。”
“是我来晚了。”
林渔低声道:“你可以怪我,怨我,但不能怪你自己,你娘最后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的长大成人,若是你过得不好,你娘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
许久,林珏才停止哭泣。
林家父子在临州没有亲朋好友,自然无人吊唁,父子俩静悄悄的守着灵堂,走足了最后一份体面。
林渔用最后的积蓄,在城外买下一块墓地,将林母葬在了此处。
不是他不想落叶归根,而是距离太远,如今又快到夏季,根本没条件将林母送回去。
林母下葬之后,林珏大病一场,连着三个月都缠绵病榻。
小孩儿这场病来势汹汹,逃难路上忍饥挨饿,又经历了大喜大悲,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
大夫也说没其他办法,只能好吃好喝慢慢养着,幸亏孩子年纪小,恢复快,还是能很快好起来。
林渔自然照办,每天想着法子给孩子折腾吃的。
一开始,林珏什么都吃不下,只要想到母亲就没有胃口,林渔只能多做粥和汤,让他能勉强多吃一些。
慢慢的,林珏的身体总算好了一些,能自己走到院子里晒晒太阳,只是精神头一直不足。
走出房间,林珏就发现不对劲。
之前他一直病着,没想过父亲从哪儿来的钱,毕竟林母的葬礼,灵堂,下葬都要花钱。
后续他还得看病吃药,每日鱼肉不断,都是要花钱的。
逃难之前,他们林家小有资产,可那些资产都在路上花销殆尽,连母亲最后的一根银簪子也都当了。
在林珏眼里,爹爹虽然会读书识字,还考取了童生,平日里却是不事生产,家里家外全靠着娘在操持。
这一日,林渔从外头回家,手中拿着一块布。
他来到林珏的跟前,打开手中的那块粗布,里头是一根银簪子。
林母之前迫不得已当掉的最后一样首饰。
当时娘生了重病, 这跟簪子还是他拿去当掉的,为了多换一些银钱,是死当。
林渔解释道:“多花了一些钱赎回来的, 就当留个念想。”
他想, 林珏肯定希望拥有林母的一样东西, 日后还能时时思念母亲。
其他的东西都找不回来了,他想了办法, 从当铺那边寻到了买家, 一路找过去花了两倍的价钱买了回来。
林珏接过银簪子,他还记得母亲拿出这根簪子时的不舍。
吸了吸鼻子,林珏终于打起精神来,抬头看向父亲:“爹,谢谢。”
“你是我儿子, 父子之间不必客气。”林渔微微松了口气, 伸手想抚摸他的头发, 却又顿住。
“只是要记住, 只有你好好的,你母亲在九泉之下才能安心。”
林珏点了点头:“孩儿记住了。”
看到孩子眉宇之间的郁色消解, 林渔心底稍安,暗道费心思找回这根银簪子没白费。
让林珏在院子里晒太阳,林渔进屋端了水和点心出来,把孩子安置妥当了, 他就开始抄书。
“爹,您是在抄书挣钱吗?”林珏疑惑的问。
林渔手下不停, 飞快的抄写,口中解释:“城内书斋给的价格很不错,抄书的银钱足够我们父子生活了。”
听了这话, 林珏沉默下来,心底诧异。
以前在老家的时候,娘也曾提过抄书挣钱的事情,但当时爹大怒,说抄书是最末等的差使,会被读书人瞧不起。
而如今,他却站在院子里,一抄就是大白天,中间连口水都没有喝。
林珏知道,他们家已经没有多少积蓄,剩下的银子都给娘买了坟地。
他慢慢走过去,探头去看纸上的字。
林渔见状还让来让,方便孩子看得仔细,口中说道:“等你身体好一些,爹就教你认字,将来送你读书,考取功名。”
林珏抿了抿嘴角:“爹,你以前说抄书丢人,会被读书人瞧不起。”
林渔牙疼。
原主自持身份,总是以读书人自居,不愿意低头挣钱,倒是愿意入赘谋财,实在是让人无法评断。
“爹以前错了,既然是读书人,更得撑起门户来
,靠自己的本事养家糊口不丢人。”
只有他这个当爹的以身作则,三观正直,林珏才不会走上歪路。
果然,林珏听完若有所思。
他也不走,就站在一旁帮忙,林渔写完一张纸,林珏就捡起来放到一边,用干净的石块压着,等晾干了再地方在一起。
林渔并不拦着。
让孩子做点事情,活络筋骨,总比之前一直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来得好。
抄完一本书,林渔放下纸笔,将晾干的书页叠放齐整。
林珏跟前跟后帮忙,开口满是仰慕:“爹写的真好。”
“等你好了,爹教你练字,练久了一定会写的比爹更好。”林渔笑道。
林珏脸上勉强露出几分笑容来。
不过从这一日开始,林珏的身体倒是一日日好了起来,不再时时垂泪,夜夜惊哭。
白天只要不下雨,林渔就会在院子里抄书,林珏就跟在身后帮忙。
偶尔林渔休息,就会教孩子几个字,让他在沙盘里头练习。
林珏果然很有天赋,林渔教多少,他就记住多少,少有隔一天就忘记的事情发生。
要不是林渔顾忌他的身体,把控学习进度,十分怀疑这位能把书背下来。
这般高的天赋,不读书反倒浪费,再者,在这个念头想要出人头地,读书就是第一等的路。
只是要读书,到底要不要留在临州。
临州如今的知州马有才,就是剧情中买下林珏给儿子童,发现他天赋后收为义子,一辈子用恩情控制要挟的人。
再者,朝堂诡谲,将来新帝登基,对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很是杀了一批。
“爹,这些能收起来了吗?”林珏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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