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限游戏还房贷(白陆不为霜)

“起初我还以为遇上了骗子。”陆清清说，“没想到真这么有缘，能有幸再见到你们。”
花君探身看向屋里全神贯注授课的花丝，抬手轻轻叩了下玻璃，花丝留意到窗外动静后，花君冲她指了指右侧的房间，转而对陆清清说：“清清，我们进屋坐下聊。”
洛冰识趣地推门离开三楼，唯站在陆清清身侧，一言不发也没有动作，花君这才注意到这张生面孔，温柔询问：“你是跟着洛冰回来的吗？抱歉，我现在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或许你可以进去听听我女儿讲解智慧型手机。”
陆清清路上已经嘱咐过他不要开口讲话，毕竟赛博世界的NPC们肯定能听出唯的声音，抢着介绍：“这是我男友，他这几天嗓子出了点问题。”
花君没有像洛冰一样瞻前顾后，甚至都没有多问，大大方方地邀请两人一起进屋详谈。
右侧房间跟那间被用作教室的办公室差不多大小，只简单摆放了一张质朴的木桌和四把塑料椅子，陆清清跟唯坐在靠门的一侧，花君在对面落座，开口便是：“我们需要活下去。”
陆清清被他这过于直白的开场方式说得愣住，花君却露出一派轻松的笑容，“你别紧张，不需要你为我们做什么。我这几天从帮助我们的一个人口中知道了很多关于你，关于你们的事，我想，现在你已经回到了这里……”
花君观察着陆清清的脸色，才吐出最后半句话：“能否请你把唯还给我们？”

“当然。”花君见她没有拒绝, 笑容不减，“我老了, 长江后浪推前浪, 虽然我研发改造了一些小物件, 但丝丝对能量等事物理解琢磨得比我更透彻，等她来了向你介绍吧。”
“好的。”陆清清爽快答应, “那还有什么是需要让我了解的吗？”
花君身上的温和与唯不同,像是过尽千帆的长者,从容宽和，让人如沐春风，接触起来十分舒服，他温声说：“清清，你与我和花丝有大恩,说话不必这么客气。”
陆清清有些愣神，发觉自己表面看似淡定平和,实则脑子里那根弦仍绷着,自打知道有群人在找唯，到刚才花君直言要她把唯“还”给他们，她就像是被逐渐拧紧的螺丝，与在副本里的状态别无二致。
门外有人敲门, 得到花君应允后, 洛冰去而复返, 给他们上了三杯热茶，礼貌地走出房间。
“像洛冰这样子的就很省心。”花君看着缓缓闭合的门,又将目光投向陆清清，“甚至比我和丝丝更适合这里。”
陆清清扯起嘴角，“你知道原委，我们都是受害者，话虽如此，我还是为你和花丝……说背井离乡或许不大贴切，总之我深表遗憾与歉意。”
“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花君摇摇头，“我也是这样告诉其他人的，而且别人我不清楚，比起我的世界，我和丝丝都更喜欢这里，即便这里的科技水平较低，但我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宁静。”
陆清清点点头，“凭你的能力，在这里一定大有作为。”
“恐怕有人不会让我如愿。”花君拿起面前的一次性纸杯，啜了口热茶，将话题引向一言不发的唯，“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
陆清清：“你的世界里。”
花君徐徐将纸杯放回桌上，“那我厚着老脸，还能算你们半个媒人。”
“当然算。”陆清清假模假样地笑弯了眼睛，“为什么不能如愿，那些和你们一样召集同胞的彼世人，难道包藏祸心？”
“大神！”
花丝在这时推门而入，踩着硬底长靴跑进来，从陆清清背后一把抱住了她。
陆清清身子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含笑拍了拍花丝圈在自己胸口的小臂，“好久不见，花丝。”
花君见女儿的模样不由失笑，“多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花丝兴高采烈地放开她挨着花君坐下，陆清清主动介绍了唯的身份，花丝不疑有他，和唯握了握手，一触及分。
花君偏过头，“丝丝，你跟清清说下目前的情况吧。”
“没问题。”花丝将刚才举了半天的折叠屏手机在木桌正中摊开，又从风衣兜里取出枚与洛冰拿的一模一样的小型机器，与手机连接，“大神你看。”
陆清清双手扒在桌边，探身去瞧，有正常手机两个大小的屏幕上以绿色线条划分出经纬度，除此以外漆黑底色上还有数个大小不一的红色圆点。
花丝指着红色圆点讲解：“这些就是能量的标记，大小代表了能量强弱。”
她两个指尖滑动放大，屏幕上一个硕大的红色圆点呈半透明状态，其下是十几个跟雀斑似的小圆点，花丝敲了敲屏幕，“这就是我们这里，大神，你把唯带来了？”
陆清清问出没有在洛冰那得到答案的问题：“你怎么能确定这个大的能量点是唯？”
“嘿嘿。”花丝笑得有点得意，“宙斯是干什么的？父亲他研发的这个能量捕捉器，就是以唯的能量开发的，毕竟我们也没接触过别的能量。”
花丝说完又有些困惑地皱起眉头，“我们做这个的初衷，是想找到我们自己世界的人，就算那个异军突起的大主教权势滔天，宙斯跺跺脚，整个义肢市场也要抖一抖，所以用唯的能量一定可以找到宙斯的人。”
陆清清预感到什么，盯着屏幕不动声色。
“可是好奇怪。”花丝眉心拧出个川字纹，“我们利用这个机器找了好几天，宙斯的人没找到，反倒找到了一堆其他世界的人，我和父亲现在也没弄明白，为什么唯的能量作用范围会比预想的大出这么多。”
因为整个彼世的能量都与唯同宗同源。
陆清清按下不表，佯装困惑地摸了摸下巴，“确实奇怪。”
花丝又将经纬图缩小，陆清清看见屏幕里更多红点，有的芝麻大小，有的针尖大小，两相对比，唯的能量点竟然跟一次性纸杯的杯口差不多大，这样悬殊的差距，再结合陆清清也回到现世的情况，难怪花家父女认定了这个大能量点来自于唯。
花丝的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半天，眼睛越瞪越大，“奇怪，那个异常的能量点怎么不见了？”
“什么异常能量点？”陆清清问。
“一个不断变大的能量点。”花丝说，“那个能量点本来就比除了唯以外的其他能量点大，这些天据我观察，有三十余个能量点聚集到它周围，然后纷纷消失了，而且随着其他能量点的消失，异常能量点不断增大，像是将其他能量点吞并了。”
陆清清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代表这个能量点的人，在'吃'其他人？”
“对。”花丝面色凝重，不断扒拉着屏幕试图找到异常能量点，情绪愈发焦躁，语速也跟着加快，“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父亲还做了检测我们体内能量的仪器，我们每个人体内蕴含的能量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每日都在以不同的速度流失能量。”
陆清清瞥了眼身侧沉默得有些乖巧的唯，语声陡然冷了几分，“你们是想找到异常能量点，知道他吞并他人能量的办法，然后拆解唯供你们延年益寿？”
花丝动作猛地顿住，察觉到她态度变化，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清清，“大神，你怎么了？”
陆清清脸上那点客套笑意荡然无存，掀起眼皮看向花君，又移向花丝，眼底结着冰碴，“我怎么了？”
“你别误会。”花君开口为女儿解围，“我们只是想阻止异常能量点，他吞并的能量点或许是宙斯的人，就算不是，也可能是我们的无辜同类。”
花丝看起来是真被陆清清气到，觉得她陌生得可怕，“唯作为全知者，肯定对能量与我们自身个体有更全面深刻，优于我们的理解，我和父亲从未想过去剥夺同类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这样做，本质上跟令我们深恶痛绝的永生人计划有什么区别？！”
陆清清放在腿上的手双拳紧握，冷声回怼：“宙斯扒在唯身上吸血多年，最后唯彻底脱离掌控，对你们的世界造成不小冲击，你们敢说一点也不痛恨唯，没想过找到唯后继续……”
她手上蓦地一暖，温暖柔软的手掌包裹着她越攥越紧的拳头，唯柔柔注视着她，摇了摇头。
陆清清眨眨眼，直冲脑门儿的暴戾情绪如潮水般退去，她颓然靠坐在椅背上，见花丝气红了眼睛，花君也无奈地看着自己，深吸了一口气，闷声吐出三字：“对不起。”
“我在去过你们世界之后，又去了很多地方。”陆清清拿起面前的热茶，捧在手中不喝，只是单纯索取纸杯外侧散发的温度，“我们与你们，大部分是对立的。彼此提防戒备，互相坑害。”
花丝怒火尚未平息，还想争辩几句，被花君拦下。
陆清清便继续说：“我刚离开那样的环境不久，无论是精神还是心态，都没有适应现在的生活。”
花君叹了口气，“理解。”
“可能你们习惯了自己世界的模样。”陆清清苦笑道，“但我此前的生活很少接触到阴谋、恶意与生死。我刚进入第一个世界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怕，根本不懂丧失法律与道德后的世界是什么样。”
在唯看来，陆清清比大部分人类都坚韧勇敢，在攘攘人群中闪闪发光，此刻落在眼中却脆弱易碎，他心中酸涩，下意识要开口唤她名姓，想到她的叮嘱，只好抿唇抚摸她的脊背。
“抱歉，我停止不了猜忌。”陆清清眼睫轻颤，垂眸盯着杯中红褐色的茶汤，“所以还是要麻烦你们，证明自己的目的，否则我绝不会向你们透露任何关于唯的事。”
花君见她情绪平稳得差不多恢复了冷静，语声和蔼：“我们现在安全都受到威胁，没有时间去考虑自身能量流失，肯定优先解决异常能量点的问题，唯或许对这件事有助力，这不影响我们仍把自己放在主力的位置，你不信任我们可以回去再考虑一阵子，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和丝丝的恩人。”
花丝性子不比花君，急切地说：“大神！现在的情况不止是我们受到威胁，你们玩家不是也有不少遇害的吗？”
“什么？”陆清清茫然地看向花丝，“我不知道这件事。”
花丝气结，“我一个外来人都知道江城最近几起恶性事件，警方发现好几块残肢，每块都不是同一个人的，据你们所说，这些遇害者无一例外都是玩家！”
陆清清心虚地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我这些天终于有网了，除了出门参加过一次聚会，都窝在家里打游戏，而且许多相关新闻报道的视频都被下架了，可能是怕引起民众恐慌。”
花丝闻言愤愤地抓起手机，继续翻找着那个异常能量点。
陆清清说：“玩家很多都还有能力在身，或许愿意帮助你们一起对付那个东西。”
“我想我们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花君坦诚地说，“我们没有身份证明，又是异类，现在官方很多部门已经介入调查，我们如果落入他们手中，估计会被当做外来物种监禁和研究，不会拥有人权。”
陆清清想了想，“我有几个信得过的朋友，绝对不会泄露你们的存在。”
花君遗憾地摇头，刚想开口拒绝，花丝霍然起身，桌上纸杯都被撞倒，茶水全洒出来。
“父亲。”花丝面色惨白，血色全无，“它、它在我们这里。”
花君脸色微变，“丝丝，把话说清楚。”
花丝语声颤抖：“异常能量点在我们这里！刚才被唯覆盖了，又比我们的能量点大，我提高了透明度才看清楚！”
“出去看看！”花君当机立断。
花丝掀开风衣，从腿上绑带中抽出把一看就是东拼西凑来的枪。
陆清清心中微动，厂房里副本NPC众多，花丝又有武器在身，却从未想过拿枪顶着她脑袋，逼迫她交出唯。
“我跟你们一起去看看。”陆清清和唯也站起身。
花君走到门边按下墙上一个红色按钮，陆清清无知无觉，唯握着她的手却收紧了一瞬。
“类似于警报，只有我们能感知到。”花君还不忘简短地为她介绍，门外已经响起慌乱逃窜的脚步声，估计是那间教室里的人在找地方避难。
花丝推门走出去，“父亲你也去地下室。”
花君不置可否：“下楼。”
陆清清离开房间外面已经空无一人，他们通过厚重的金属铁门时，花君弯腰捞起被遗忘在门边瑟瑟发抖的触手头骨，迈步走下三楼。
二楼也是空空荡荡，陆清清猜测他们做过不少紧急避难的演练，动作才能这么迅速。
四人直直下到空旷的一楼，阳光洒进室内能看见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陆清清觉得明明风平浪静时，唯忽然擅自开口：“地下室在哪儿？”
“父亲，你带他们过去。”花丝说完才反应过来什么，猛地看向唯，湛蓝色的眼珠里盛满难以置信，“唯？你是唯？！”
花君也被震惊到，唯却没心思解释，将陆清清推向花君，“你们去地下室避避。”
“很危险？”陆清清反倒抓住唯的衣角。
唯通过大敞四开的厂门看着外面，似有所感，“不危险，只是怕脏了你的眼睛。”
陆清清当即就杵在原地不动了，“我不信，让我看看。”
“乖。”唯抽走自己的衣角，转而向花丝与花君求助，“以前彼世也出现过这种恶灵吞吃其他灵魂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处理，劳烦你们带清清去地下室吧。”
花丝和花君对视一眼，两人都见识过唯的能耐，花丝还想把枪借给唯，被拒绝后只好拉着陆清清就往后门走。
唯目送陆清清不情不愿地被拖走，轻笑了一声，转身向正门外走去，脸上笑意渐渐消融。
他凭借感知绕到旧厂房侧面的一口深井边，停住脚步，垂眸盯着黢黑的井底看了一会儿，语声平淡地说：“滚出来。”
井水像是被烧开了似的咕嘟冒泡，翻涌得越来越厉害，唯退后半步，眉眼冷冽。
一只水淋淋的紫黑色大手忽而攀上井沿，像是被泡发的馒头，每根手指都有常人三倍粗，随着第二只手扒住井沿，犹如火山岩组建的粗壮手臂也显露出来，上面布满细细密密的孔洞。
那东西缓缓撑起双臂，露出颗面部没有起伏的头，它没有脖子，与其说是头，更像是身体上鼓起个小包。
怪物缓缓从井中爬出来，身形高大，黏液与井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区分不出五指的脚边。
唯半眯着眼睛，见怪物肥硕的腹部上支出许多残肢，那些手脚和露出来的人头，像是从外部插./进肚子里一样，他讶异地认出其中半颗属于真不赖的脑袋。
“饿。”怪物微微张嘴，一条褐色湿腻的长舌就掉在地上，舌头打中间分成两半，尾端又裂成四条，像是小蛇蜿蜒游走到唯的脚边，到了近处直直立起，奔着他脚踝袭来。
唯毫不犹豫，抬起只脚狠狠将两条舌头分叉踩在脚下，未曾想怪物的笨重只是表象，另外两条分叉动作快得如落雷，迅猛地缠住了唯另只脚踝，稍一施力便将人拽到在地，十分顺利地将唯倒吊起来，举到眼前。
怪物大概也没料到会这么顺利，唯于它而言抵得过所有珍馐美味，它肚皮像花似的绽开六瓣，每瓣上都歪七扭八地长着密密麻麻三角形的利齿，黑紫色的泥浆卷着零星的残肢从它肚子里流落。
疑似真不赖的半颗头滚落在地，半张嘴竟还能开口骂人：“妈的，疯女人！”
唯大头朝下，离怪物敞开的腥臭肚子越来越近，还有心思四处张望，确定没有其他人，尤其是那个最有可能溜过来看热闹的身影不在，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比我想象中的还丑。”
怪物不理他，身体后仰撅起肚子，将唯举到肚子上空，迫不及待地要将他吞吃入腹。
一边倒的战局在瞬间扭转。
唯的身形猛然暴涨，黑雾自他每处毛孔外溢，眨眼间将他覆盖吞没。
怪物麻绳粗细的两条舌头分叉猛地崩裂，吃痛得后退几步，肥重的身躯撞到井壁，将井口压塌大半。
比怪物身形还大出一倍的黑雾像是自远古诞生的原初黑洞，大亮天光都被削弱几分，黑雾凝实出的巨物遮天蔽日，拥有绝非人类的利爪，头上长着弯曲朝天的两根角，他眼中飘飞的猩红似即将爆发现世的滚烫岩浆，精壮健硕的身躯上隐隐有红磷闪动。
怪物跪坐在地，茫然地仰起头，只有空洞眼白的眼睛望着曾属于它的神明。
它快要遗忘，创世神从不是温润无害，慈爱众生的存在，那是为它们开天辟地，穷其一生不得望其项背的所在。
涛涛恶鬼众，不知杀戮为何物的神，哪儿换得来彼世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