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霜白没有打断,她拿出留影珠,一边记录,一边认真倾听五百年前那段,不为人所知的岁月。
“可惜,当时的我们还太年轻,太弱小,没发现魔神闭关于此。”叶清溶道,“魔神出关,与我们死战于万骨冢。”
“我们死了很多同袍。我们死了很多人。”叶清溶停顿片刻,眼神溢出沧桑,“我和寒山他们最终杀了魔神,却惊动了城主府,没有办法,我们只能逃走。逃亡路上,遇见了星月道人,得他所救,带我们逃入星月谷,才避开了城主府的追剿。”
“当时,玄天各地大乱,鬼魅
当道,各大门派皆伤亡惨重。我们处于弱势,根本无法与城主府的势力对抗,也查不到城主府背后到底是何人,只得避其锋芒,如鼠辈般躲在星月谷中。”叶清溶脸上有痛苦之色,“我只要一闭眼,就看见曜灵和阿桑,看见死去的千千万万人。我终日难眠,最终,受星月谷的星空世界启发,我有了炼制圣塔的想法。”
“但我很难找到可以炼制圣塔的材料。”叶清溶转身,朝岛上走去,温霜白跟在她后面,“你知道吗?星月道人是星月神树所化,它得知我的想法后,献祭了它自己。我——”
“我没有拒绝。”叶清溶一步站定,立于至高处,仰望大海,面容坚毅,“我用神树炼制塔身,取月石入塔阵。”
“星月道人死前,为玄天卜过一卦。他说,圣塔出,玄天浩劫也不过暂时终结。只因真凶未现,邪魔之骨未毁,后世依旧有塔毁之危。”
“我们活不了那么久。圣塔炼成之日是我死期,鬼魅消失于玄天之日,是寒山他们的死期。”
“所以在炼制途中,我们便开始防患于未然。”叶清溶说,“我们设玄天大比,在星月谷留下能毁邪骨的星石和地图,便是为了让我们的后人,完成我们未完成之遗志,纪念我们逝去的挚友,毁邪骨断后患,查真相保圣塔!”
“我不知道你是谁。”叶清溶回身,透过虚幻,看向温霜白,如邻家大姐般笑了笑,“我也看不见你,只因你看见的这一切,都是我死前留下的画面。但是,你既然能来到我面前,那我便绝对相信,你可以。”
“我把圣塔的炼制图纸,交给你。”
叶清溶伸出手指,虚虚一点。
温霜白的脑海中,便多出了一卷很长的图轴。
在他们面前,悬浮着十八面玄天镜。
许静书的视线落在一动不动的温霜白身上,忽而会心一笑,道:“小温得到传承了。”
“她我倒不担心。”曹长老视线很忙,不断地在他们青灵山的六名弟子间瞟来瞟去。
谢子殷在闭目吸收星之蕴。
至于陆嘉垚这个傻孩子,真是诠释了什么叫傻人有傻福。
他所走之道,一路上关卡也不少,他还总卡住。
但架不住想要给他传承的音修前辈喜欢他,看他过不了关,居然悄悄降低难度?
总之,这陆嘉垚和无人选择的沈鹤风在圣塔的待遇,完全一个天一个地。
有前辈放水,陆嘉垚自然顺顺利利地走到了终点,获得了音修传承。
说来也巧,这位音修前辈便是他们青灵山三百年前坐化的一位音修大长老。
这位长老当年在门派里挑选一番,一直没找到自己心仪的传人,他想要找一位性情至纯至善之人。
如今,可谓是得偿所愿。
灼华的话。
她在星月谷本就得到过一缕寒山剑意,加上她本就是寒山这一脉的后人。
在终战开启前,他们这些老家伙私底下也没少瞎聊,都猜掌门之女此次多半能得到寒山圣者的传承。
果不其然,李灼华登的便是李寒山的传承之路。
剑圣设下的重重关卡,难如登天,但李灼华丝毫不惧,反而因为难度而越挫越勇,双目战意燎燎,只觉得酣畅至极!
“爽!不愧是我家老祖宗,没让我失望!”画面中,李灼华抹掉脸上的鲜血,兴奋地冲向下一关,“再来!”
曹兴看得眼角直抽抽。
不过这几个弟子,都是不用他太操心的。
他操心的是剩下那俩。
一个是不被选择的沈鹤风。
曹兴看着席地而坐一动不动的弟子,问道:“阁主,他可是入冥道了?”
许静书轻轻点了点头,眉眼有隐隐的担忧之色:“主塔里的冥道,可不是那么好入的。这孩子……”
说好听点是艺高人胆大,难听点就是疯起来不要命。
当年,她和掌门阁主们参加玄天大比,有幸进入过终战。
当时的许静书,就感知到过主塔冥道里,蕴含的巨大危险。
叶老医修和许静书同辈,听到这问她:“老许啊,你当年怎么没入冥道试试啊?”
许静书拿起书卷,往椅后一靠,道:“我有传承。”
沈鹤风之所以冒死入圣塔冥道,唯一的原因,就是他没传承。
不然他傻啊,他难道感知不到危险吗?
但他不能接受自己白来一趟,空手而归。
反正长这么大,他现下所拥有的,都是他努力争取来的。
那么在这里,他冒死也要争上一争!
再说了,如今他可不是孤家寡人,姑且也算有几个不那么靠谱的朋友,应该记得清明节给他烧点纸钱用用。
就这样,沈鹤风费了一番功夫,才成功以灵识遁入冥道,然后,立马被劈得外焦里嫩。
玄天镜前,看着突然间变得焦焦的道士,众人:“…………”
“我#¥%……¥&*……”冥道之中,被劈得灵识黯淡的沈鹤风还不忘骂天骂地骂天雷。
说起来,这感觉他熟啊。
星月谷里,他就是这么被劈的,一样的风味,且在这里更为浓郁。
到底是被劈过,有经验的沈鹤风立马就逃。
边逃边想对策。
一想对策,他就想起当初星月谷比试结束后,饭桌上他和队友们闲聊的情景。
“沈兄,你最近在忙什么?”陆嘉垚好奇,“天天在房间待着,也不去算命了。”
他恶狠狠道:“老夫在报仇!”
陆嘉垚:“啊?”
“他在冥道找那差点把他劈死的天雷。”温霜白抢走谢子殷筷子上的螃蟹,头也不回地说,“我说沈老二你也别找了,依我看,那天雷应该是有人特意放在星月谷冥道中,作为试炼考验我们的。”
谢子殷任凭螃蟹被抢,接过话头,讲话很难听:“他就是知道找不到才找,要真有天雷,你看他敢进?”
温霜白恍然大悟,认同道:“谢狗,你说得对。”
那狗男女缠缠绵绵对骂间,李灼华突然间重重一拍桌,问大家:“若你们遇到天雷,你们会如何与之抗衡?!”
陆嘉垚抓耳挠腮,诚实道:“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不会被雷劈……”
沈鹤风当时一筷子就敲过去了,两人扭打在一起。
旁边的银玄迅速护着食碗飘远,并有气无力传来一句:“我,等死。”
“我会苟着,找到它的老巢,然后把它占为己有,收入囊中。”温霜白一脸财迷地搓着手畅想,“天雷应该也算天材地宝吧?”
谢子殷嗯了声,在旁边幽幽来了句:“所以谁是狗?”
之后又是一场混乱的大骂战。
后来,沈鹤风一直没在冥道中遇见天雷,此事不了了之。
但现下,沈鹤风决定采取一下温二白的馊主意。
看着玄天镜中头上一直在冒烟,但始终还有口气在的沈鹤风,许静书忽而轻轻咦了声。
她坐直,掐指一算,有恍然之色。
许静书莞尔,真心实意为这个命格不太好的弟子高兴:“也许,不被选择,于鹤风而言,就是最大的机缘。望他把握住。”
听完许阁主的话,曹兴稍微放心了些,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最后一个倒霉蛋,银玄身上。
很幸运,此次银玄有了机缘。
很不幸,他所走之路是最远,最绕,最曲折,最长,考验内容最杂的。
好不容易
过了一关,长发男子双目呆滞,拄着银剑,往身后的墙一靠。
他不懂。
先前的杀妖除魔,除魔杀妖就算了。
为什么剑修传承,要他穿针引线织一千件衣裳?
好吧,幸好他还真的会。
小时候,两个师妹的衣裳,都是他缝补的……。
银玄想靠一下,休息一会儿。
但他一靠下去,眼前天旋地转,转眼间,他便到了一座剑山之下。
银玄望着插满山丘的一把把上好法剑。
每一把剑,都比从小陪在他身边的银剑要好,但他一点都不动心,他只觉得好累啊。
怎么还要爬山。
银玄认命上剑山,苦着脸将最高处的宝剑拔出,然后丢下,再把自己的银剑插上去。
他始终认为,剑修的实力,不在于手中握着何剑。
因为银玄不贪,所以满山的幻剑对他产生不了任何影响。
至此,剑山崩塌,银玄历经漫长一路,终于,来到了属于他的传承之殿。
每位大能留下的传承之殿,都有各自的风格,不尽相同。
如叶清溶,她将传承藏在虚无的幻镜之海,不被外人所知,隐秘而又磅礴。
如那位青灵山的音修大长老,传承之殿便是一座和青灵山音阁一模一样的高楼,坦坦荡荡呈现于世人前,毫不遮掩。
而银玄推开面前的传承之殿,见到的,是一派悠闲自得的田园风光。
人间三月的时节,层层叠叠的田垄上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
沿着乡间小道拾级而上,尽头处有一间茅草屋。
屋前一颗桃树开得正好,粉嫩的花瓣迎风招摇。
屋里,木门半开,能隐隐约约见到一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银玄望着这一幕出神。
圣塔是有点神奇的。
眼前这一幕,是他内心的理想之地。
银玄这辈子没什么大志气,他所愿就是把两个小师妹拉扯长大,然后寻个安静漂亮的地方,终日无所事事地吃了睡,睡了吃。
无聊了,就去看看两个小师妹,拜访一下小陆小沈小李他们,蹭几顿饭吃。
银玄呆了片刻,没感知到危险,便收起剑,朝茅草屋走去。
玄天镜前,大家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向这里。
他们实在太好奇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连许静书都放下了手里的话本,下意识坐直。
可,就在此刻,刺啦一声,眼前的玄天镜突然黑屏!
“??”青灵院的长老们探着头,第一时间便质问曹兴,“小曹,咋回事,玄天镜坏了啊?”
“不是我说,你们执事堂是真抠,这玄天镜都用了几十年了还在用!”有长老骂骂咧咧掏出自己的,结果打开一看也是黑的,“不得了,我看是圣塔坏了!紫炎界那帮人干什么吃的?!”
差不多的对话发生在整个玄天大陆各地。
“张三兄,你那看得到吗?我正在看银玄拿传承,正看得尽兴,眼前就是一黑,现在还没白回去!”
“四啊,我这也看不见!我看灼华师姐打大妖呢!她就快赢了啊啊啊啊!”
“我也看不见,不止我们青灵山,神衍寺和玉犀谷那边也黑了。”
“我还以为是我的问题……看来是圣塔的投影出问题了!能不能修好啊,快点修好啊啊啊啊我要看最后的夺旗大战啊啊啊啊……”
“…………”
外头一片鬼哭狼嚎。
但圣塔内,弟子们皆不知发生了何事。
银玄走到茅草屋前,停下脚步,敲了敲门,柔声问道:“您好,晚辈能进来坐坐吗?”
顿了顿,里头传来个古怪的老头声音:“不能。”
“好~”银玄点点头,也不强求,视线在门前一扫,高高的个子跟没骨头似地一瘫,人就顺势坐在了门口。
春日午后,阳光晒得他暖暖的,困意席卷上来,他打了个哈欠。
不过,他还是记得自己是来比试的,因此强撑着睡意,直言道:“晚辈银玄,已过了前辈设下的考验,敢问前辈何时传晚辈剑法呢?”
怪老头在屋里剥豆角,头也不回地道:“等我剥完。”
银玄出声询问:“可要晚辈帮忙?”
“不用,你睡一觉。”怪老头说到这,抬起头,露出一张遍布皱纹的脸,凹陷的眼窝深深看向银玄,意味深长地一笑,意有所指地问,“小子,你敢睡吗?”
银玄:“?”
睡觉还有敢不敢么?
于是,银玄头一歪,如愿以偿地睡着了。
“…………”怪老头看着秒睡的年轻人,在剥豆的魂体都无语地抽了三下。
银玄已坠入梦乡。
他的梦里,一如既往的温暖而舒适。
直到,他感觉到有人在拍他的脸:“醒醒,懒小子,醒醒。”
银玄觉得痛苦,双目紧闭,依旧不愿醒来。
那人便去扒拉他的眼皮,硬生生把他唤醒。
银玄头痛至极,挣扎着起身,努力睁开眼看去,却发现自己并没有醒。
或者说,他是在自己的梦中醒来了。
难怪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梦乡温暖而舒适,原来,在梦里,他一直被很好地安置在柔软的云层间。
那剥豆的怪老头皱着眉打量这片云层梦境,拍打着手心,自言自语:“难怪啊难怪,我总觉得你小子身上有秘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银玄还有些晃神,闻言有些疑惑:“秘密?”
“嗯。”怪老头在银玄的梦境中走了一圈,末了走回来,对银玄道,“小子,你从没发现你的嗜睡有问题吗?”
银玄犹豫着说:“我曾经失去过一段记忆,兴许是和这有关?”
怪老头:“什么记忆?”
“我小时候被魔族屠了满门,师父路过救了我。”银玄说,“但我忘记了这段记忆。师父说,是我受激所致,并不是大问题,对我反而是好事,不然易生心魔。”
师父既如此说,银玄也没怀疑。
而且他要照顾两个小师妹,要撑起一个师门,忙着赚灵石,自然也顾不上自己。
此事便不了了之。
怪老头冷笑:“你那什么垃圾师父。”
银玄:“…………”
怪老头看着面前这小子,面上阴晴不定。
一来,这小子的资质他是满意的,天赋很好,虽然所学很杂,一看就不是正统剑修出身,但反而很适合他的剑道。
毕竟怪老头自己也不是正统剑修出身,他是四百年前的散修,也是吃百家饭踏入剑修一道的,后来隐居于乡间,自创剑道。
剑道成后,他单枪匹马闯七大门派,与七大掌门战之。一战成名后,他又悄然离去,消失于世间,埋骨于圣塔。
世人不知他真名,不知他相貌,称其为无名剑圣。
但是,他对这小子的师父不满意。
怪老头语气很不好地问:“你能杀了你的垃圾师父吗?”
“…………”银玄摇摇头,欲言又止,“……我师父已经不在了。”
“哦?死了?”见银玄点头,怪老头笑道,“不错不错,死得好啊!”
银玄:“。。。”
“听着小子,我可以把我的剑道传给你。”怪老头道,“但我所创之道,非一朝一夕可以学成,需要你一生去参悟。我会给你的灵识中留下传承烙印。”
“但,我的传承烙印势必会破坏你灵识中的云梦烙印,到时候你会恢复所有记忆。”怪老头玩味地问道,“小子,你如何选?”
云梦烙印吗?
银玄望着面前白而软的云层。
他记得这是一种记忆封锁烙印。
它会封住当事人特定的一段记忆,且很难被人察觉。
所以,原来他小时候失去的那段记忆,是被人有意封锁的。
为何?又是谁?
银玄很少有追根问底的时候,很多事他都得过且过,主打一个难得糊涂。
但涉及到小时候的记忆,银玄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说:“前辈,拜托了。”
灵识似被切割成一道一道,梦中层层叠叠的云朵被无名剑意粉碎成灰烬。
云雾散尽,记忆渐渐变得清晰。
然后银玄才知道,银不是他的姓,他不是银家人。
他是贺兰家人。
那个在玄天上臭名昭著,全族皆魔的贺兰家人。
因为他出生时,头发便是淡淡的银色,于是爹娘为他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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