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手下朝楼上而去:“当时覃家人在楼下和人吵架,外头又在开跳舞会,到处都闹哄哄的,所以竟然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响动。第一个发现出事的,是覃小姐……”
今天注定是覃凤娇人生中最倒霉不堪的一天。
她刚刚宣布订婚,就被当众揭穿有个老大的儿子,而且还没和前夫离婚。光这一条就足够她颜面扫地。
三家人在书房里争执不休,覃凤娇故技重施,假装被韦君推倒在地。
这个苦肉计,终于换来从战场里抽身的机会。覃凤娇忙不迭逃回了楼上。
可一推开卧室的门,覃凤娇的脚就踩到了碎玻璃。
打开了顶灯,映入眼帘的是仿佛被炮弹轰炸过的屋子,和地板上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
下一刻,覃凤娇的尖叫声响彻整座屋子。
“覃小姐晕了过去,头撞到了门框。”郭仲恺指了指门框下方一小处血迹,“下人们都不敢进屋子。我确定孙开阳已死后,就退了出来。”
袁康和小杨小心地避开地上杂乱的脚印走了进去,打量着躺在地毯上的孙开阳。
这男人遍体鳞伤,再看屋内的混乱的情形,很显然他生前和人恶斗过一场。
孙开阳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躺着,脸朝着房门,嘴唇乌紫,睁大的双目布满血丝。
“难怪覃小姐被吓晕了。”小杨嘶了一声。
但比起表情,更引得刑侦人员注意的,还是孙开阳胸口插着的一把剪刀。
“这剪刀八成就是死因了。”小杨啧啧。
“不见得。”袁康道,“我看他脸色有点不对劲。”
“这么个死法,换谁的脸色都不对劲。”小杨道。
“对了,还有一件事,”郭仲恺道,“孙开阳被发现前不久,覃家的下人在屋里抓住了一个贼。可惜后来没留神让那个贼跑走了。”
袁康已从宋绮年他们那儿知道这个贼就是新光会的人。只是他不能说。
“男的?”小杨问。
“是。”郭仲恺看笔记,“二十来岁,中等身材,假扮成男仆。当时他正装晕。”
“听起来嫌疑很大。”袁康道,“可惜跑了。”
“赶紧搜集证据吧。”郭仲恺催道,“孙家的人就快到了,肯定又会大闹一场。”
一想起孙开胜死后那一场大戏,郭仲恺就觉得额角的血管在跳。
袁康和小杨一个拍照,一个做记录,倒是配合得很熟练。
“哎哟哟!”李法医终于满头大汗地赶到了,“大半夜的,又是一个姓孙的。孙家的祖坟是不是被大水给冲了?”
小杨讥笑:“我要是孙家男丁,得赶紧去庙里求个护身符戴上。”
法医蹲在孙开阳身边,开始检查。
“还热乎着呢,死了……大约一个小时。”
郭仲恺道:“就覃小姐和女仆的证词来看,凶案应该是在她最后一次换了衣服出门后发生的,距现在确实差不多一个小时。”
“右臂桡骨和左臂尺骨都骨折了。”李法医继续检查,“他的双臂肯定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墙?”小杨指着一处印着血人脸的墙面,“我看不光是胳膊,估计整个人都撞上来了。”
“确实。”李法医检查着孙开阳的头骨,“鼻梁骨折,下颚关节错位和骨折。头皮还有一处……两处严重撕裂……枕骨也肯定裂了。”
“被人砸了脑袋。”袁康对准地上碎成几块的马桶盖子按下快门。
“多大的仇呀?”小杨啧啧,“总长,有嫌疑人吗?”
郭仲恺露出一丝为难,但还是如实道:“孙太太说,孙开阳在席上的时候收到一张纸条,是……是宋绮年小姐给他的,约他进屋子里谈事。”
宋绮年的名字一出口,袁康和小杨都扭头望过来。
小杨抢在袁康之前扑哧一声笑:“不管是谁,能和孙开阳这么打一场的——”
他指了指四周的狼藉。
“——都不可能是个女人!”
袁康也附和:“宋小姐是个女裁缝,又不是女钟馗。”
“女裁缝……是吗?”李法医说着,吃力地把那支插在孙开阳胸口的剪刀拔了出来。
这是一把白铁镀铜的剪刀,巴掌大小,十分精巧,一看就是女人用的。
剪刀上还刻了字。
李法医念:“绮年衣舍。”
另外三个男人顿时变色。
袁康反应迅速:“哪个裁缝会带着剪刀来参加跳舞会?”
小杨也道:“这样的剪刀,宋小姐的店里不知道有多少把。也许被人拿走了一把,用来栽赃她。”
“可是,这个宋小姐和死者的关系并不好吧?”法医问,“我听说她是江映月的好朋友,一直怀疑江映月是被孙开阳害死的。”
“和孙开阳有仇的,那可多了去了!”袁康冷声道。
“反正凶器是宋小姐的。”法医道。
“谁会用写着自已的名字的凶器去杀人?”小杨叫道。
“哎,你朝我嚷嚷做什么?”法医抱怨,“我不过陈述事实。查案是你们的事。”
“好了。”郭仲恺喝止了手下的争执,“小方,你现在就去将宋小姐带去巡捕房。我一会儿回去亲自审她。”
“现在?”袁康问,“不能等到明天吗?”
他接到郭仲恺的通知后,立刻分别给傅承勖和宋绮年都打了电话。
可是,一个出了门,一个还没回家,都没联系上本人。
“等不到明天了。”郭仲恺指着孙开阳的尸体,“他不光是孙家人,还是司令部的一名军人。死了个军人,司令部就有权把这个案子要过去。你想看到宋绮年落到司令部的手里?”
袁康一震。
就这时,窗外突然传来了车喇叭声。
灯光闪过,一辆车急匆匆地开到了楼下。
“孙家来人了。”郭仲恺催促,“赶紧去!”
袁康把相机往小杨手里一塞,拔腿冲出了门。
火焰冲天,将头顶的天空染成了猩红色。空气里充斥着刺鼻的焦臭味。
救火队和街坊邻居们正忙碌奔走救火,被迫从家中逃离的人们在街边无助地哭泣着。
一辆大黑车停在远处的路口。
傅承勖透过车窗,冷眼眺望着正熊熊燃烧的邓家屋子。
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那一阵滚滚热浪。救火队拼尽全力也只能将火势勉强控制住,不让它向两边的邻居蔓延。
邻居太太穿着睡袍,正向人哭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狗叫吵醒。往外头一望,就见他们家的窗户正在冒火……一眨眼,整栋屋子都烧起来了……”
“……邓家两口子都没能逃出来……太可惜了……”
燃烧中的屋子突然发出沉重的崩塌声,火焰猛地蹿高了一丈。围观的人群齐声惊呼,急忙后退。
谁都能看出,即便火被扑灭,这屋子也不会剩什么了。
“小武绝对被邓启明抓了!”傅承勖道,“邓启明知道自已暴露了,所以放弃了这个身份逃走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阿宽问。
“去邓启明的店里。”傅承勖道,“虽然他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但还是去看看吧。”
阿宽发动了车,驶离了火灾现场。
可车没开出多远,另一辆车迎面而来,急刹停下。
“三爷,孙开阳死了!”司机连滚带爬地奔过来,“死在了覃家。您出门没多久,袁掌门打来了电话……”
一股利刃出鞘般的气息自傅承勖身上迸射出来。
他推开车门跳下了车,朝着路边一栋屋子奔去。
“三爷?”阿宽不明就里,但立刻紧随其后。
那栋屋子是这片社区里唯一一栋商用楼,一楼有一家茶馆,但已经打烊了。
傅承勖掏出枪,对准门锁砰砰两声,而后一脚将大门踹开,直奔柜台。
那里有一台电话机。
宋绮年回到家中时,柳姨她们都已睡下了。
柳姨在客厅里给宋绮年留了一盏灯,又在厨房里留了宵夜,十分细心体贴。
可宋绮年疲惫不堪,毫无胃口。
她也懒得烧热水,就着水管里的凉水冲了个澡。
清凉的水当头浇下,带走了一身汗水,带来一阵舒畅。
而各种思绪纷沓而至,如攻城掠地的敌军,又让宋绮年的情绪不住下坠。
很显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在自已还在千影门时,就被傅承勖选中。
他暗中关注着自已,所以掌握了她离开千影门的举动。
那段日子里,他看着自已成为了宋绮年,看着自已在上海安家,同张俊生来往。然后他为张家制造了一场危机,逼着自已不得不上门求助。
宋绮年一直觉得自已在傅承勖面前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但她最初以为是这个男人善于观察,细心体贴。
现在看来,仅仅只是因为他占据了先机,早就暗中掌控了她的一切信息。
电话铃声打断了宋绮年的思绪。
深夜的铃声一向意味着有糟糕的事情发生。宋绮年关了水龙头,裹着浴巾匆匆去接听电话。
“是我。”傅承勖的声音从对面传来,极其低沉,透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出事了。孙开阳死了……”
“孙开阳死了”五个字,像是一条有人冷不丁地在宋绮年后脑拍了一下,又像有一条冰冷的蛇,顺着脚爬到了后背。
宋绮年低呼:“我们走的时候,他明明……”
“是的,那时候他还活着。”傅承勖语速极快,“这说明对方一开始就要他死,希望他死在你的手里。你饶了他一命,对方就在我们走后把活儿干完了。巡捕房已经过去了,司令部肯定也得到通知了。他们一定会在现场找到证据,证明你是凶手……”
“可是,也有可能是我砸了他……”
“你所做的都是自卫,而且我走前已经处理过了现场。”傅承勖紧紧握着话筒,“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栽赃你!他们一定会这么干!这全都是我的错……”
“怎么了?”柳姨和四秀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宋绮年立刻摆手,不让她们走过来。
“听我说,宋小姐!”傅承勖严肃道,“我希望您能躲……”
“我不能!”宋绮年立刻否决,“我一走,就是潜逃,就更不清白了。如果是栽赃,就有洗清冤屈的希望。而走了,也许就再也回不来了。”
她现在有家人,有欣欣向荣的事业,有好不容易才闯荡出来的名声。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丢下一切一走了之的玉狸了。
傅承勖用力咬了一下牙关:“巡捕房和司令部会争这个案子,他们都会来找你。你可以跟巡捕房走,郭仲恺还算靠谱。但是不要落到司令部的手里!他们是部队,连我的势力也一时无法渗透进去。记住了,不要被司令部带走!”
窗外闪过刺目的灯光,有车急刹着停在楼下。
四秀奔到窗口往下望:“有人来了!小姐,出什么事了?”
宋绮年紧紧握着话筒:“如果司令部先上门了……”
“那就逃!”
一连串沉重且凌乱的脚步声朝楼上而来。
“宋小姐,真到那一步,你只管逃!”傅承勖的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去任何一个你觉得安全的地方。我会去找你的,宋小姐!”
傅承勖郑重地、反复地承诺,浑厚的嗓音通过电话线在宋绮年的大脑里回荡。
“我不会让你独自一人的,我保证!不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找到你!”
脚步声来到了门外,紧接着就是轰轰敲门声。
柳姨和四秀都吓得跳了起来。
“开门!巡捕房办案!快开门!”
虽已是深夜,但闹市区的马路上,依旧有不少车辆。
伴随着暴躁的警笛声,一辆警车正疯马般疾驰在车流之中。
袁康一手灵活地打着方向盘,一手疯狂地摁着喇叭。血光自他双目中泛出,带着热腾腾的杀气。
一个小巡捕坐在副驾,被颠得东倒西歪,不得不紧紧抓着门上的扶手。
“方……方哥,就算是要英雄救美,也不用这么急吧……那宋绮年没准真是凶……”
袁康猛打方向盘,在路口急转。
车尾一甩,小巡捕的脑袋咚的一声撞在车窗上,总算闭上了嘴。
袁康利落换挡,将油门一脚踩到底。
引擎咆哮,车如狂怒的野兽,一头扎进夜色里。
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四秀自门缝朝外望,只见两个巡捕站在门外。
“宋绮年在吗?”敲门的那个巡捕伸手用力推门。
四秀被推得踉跄后退,幸好被柳姨一把扶住。
“你们要干吗?”柳姨扯着嗓门嚷嚷,“大半夜的,哪里有随便往人家屋里闯的?”
“我们是巡捕房!”打头的巡捕肤色黑黄,一脸凶悍,“我们找宋绮年,让她赶紧出来!”
“你们说是巡捕房,就真的是啦?”柳姨和四秀齐齐把人拦住,“就算是巡捕房,也没有半夜往姑娘家的屋里钻的道理!”
那黑脸巡捕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同伴掏出了证件。
“我们确实是巡捕,有个案子要找你家小姐。”这名巡捕的语气要和气许多。
“我们小姐在换衣服。”四秀道。
“换衣服?”黑脸巡捕冷笑,“我看是准备潜逃!”
说着,就朝卧室走。
柳姨和四秀齐声大叫,拼命把这人拦住。
“大胆!”这人一声怒吼,拔出了腰间的枪。
柳姨和四秀被吓得惊声尖叫。
“别冲动!”另外一个巡捕也被吓了一跳,急忙将同僚拽住。
卧室的门就在这一片吵闹声中打开,宋绮年走了出来。
“干什么?我不是就在这里吗?”
宋绮年穿着一身黑色的中式衫裤,素面无妆,容色肃穆。这番模样同她在外头的艳名很不符,却别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度。
两位巡捕被女郎雪亮的目光扫过,气焰骤降了一大截。
黑脸巡捕又朝同伴瞪了一眼。
那同伴不情愿地又亮了一下巡捕证:“宋小姐,今晚发生了一桩命案,和你有关。你需要跟我们去巡捕房走一趟。”
“我见过你。”宋绮年因为江映月的案子去巡捕房做笔录的时候,见过这个人。
“你是郭总长的手下。姓……田,是吗?”
“哦……是。”田巡捕支吾,回避着宋绮年的目光。
宋绮年明知故问:“是什么命案?”
田巡捕道:“孙开阳遇害了。”
宋绮年倒吸一口冷气,急忙道:“这事可和我没关系!”
“凶器是你的剪刀,怎么和你没关系?”黑脸巡捕嚷道,“郭仲……郭总长派我们来,带你过去问话。你赶紧跟我们走吧。”
如有一根细针扎在后颈,宋绮年脑中警铃大作。
虽然“郭仲”和“郭总”区别不太大,但宋绮年确定,这人之前分明是想直呼郭仲恺的姓名的。
哪怕是袁康,也都习惯了以总长称呼郭仲恺。这么一个小巡捕,怎么有胆子直呼顶头上司的姓名?
“这样呀。”宋绮年镇定地应了一声,转头对柳姨道,“去我房间里取点钱来,四秀知道钱放在哪里的。”
柳姨同宋绮年四目交接,瞬间心领神会,一把拽过不明就里的四秀,进了主卧里。
“还请两位稍等片刻。”宋绮年朝两个巡捕微笑,“一会儿到了巡捕房,还得上下打点,不带点钱可不行。”
那黑脸巡捕本十分不耐烦,可一听到“钱”一字,顿时又凭空多了几分耐心。
宋绮年又朝放着茶具的斗柜走去:“两位大晚上的来办差,一定累着了。我给你们倒两杯凉茶吧。”
田巡捕有些不自在:“我们赶时间,不用……”
话音未落,一个装着水的大瓷壶砸在了他的脑袋上,胯部紧接着挨了重重一击。
黑脸巡捕急忙拔枪。
宋绮年一把将田巡捕拽到身前,作为肉盾。只听砰砰两声枪响,田巡捕身体剧震,口中惨叫。
宋绮年用力把田巡捕用力朝对面推去。
没承想对方也是个老手,压根不去接同伴,只顾着朝宋绮年射击。
子弹纷飞中,宋绮年纵身一扑,躲在了沙发后。
枪声不绝,沙发靠背和坐垫爆裂,棉絮纷飞。
那人一边开枪一边朝沙发走去,直扑沙发背后。
可那里空无一人。
就这时,背后一道风袭来。
男人急忙转身,就见一道黑影直扑而来。随着一道银光划过,胳膊剧痛,枪落在地上。
宋绮年紧接着转身一记后踢腿,将男人踢翻在地。
男人在地上打了个滚,竟又站了起来,朝宋绮年扑了过来。
宋绮年举起手,手中握着那把枪。
男子硬生生站住,不情愿地举起了双手。
“你……”他龇牙咧嘴,“你这是拒捕!你还杀害了巡捕……”
宋绮年扑哧一笑:“你们两个歹徒,冒充巡捕来打家劫舍,发生了内讧,互相残杀。关我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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