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红楼都能听见我心声(北有佳鱼)

包括李德全在内的所有宫人们都把莫郁当成小神仙一样，根本不敢对他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对于他在心里头各种大放厥词的事儿，也只能听着，不可能发表任何见解。
反正，这都是万岁爷要操心的事儿。至于那几位阿哥们，那就只能他们自己自求多福罢。
李德全将林如海和莫郁带到了康师傅的南书房之后，就垂手站在门外伺候——他是特意没有进门在旁边儿服侍，因为他知道，接下来要谈论的事儿，肯定是他不方便知道的。
能够在康师傅身边儿坐稳心腹大总管的位置，凭借的可不单单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和耿耿的忠心，更多的还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的能力。
要是连这点儿眼力见儿都没有，他也别当这个大总管了，还是去敬事房、御花园之类的地方当差算了。
康师傅见书房里头只剩下林家父子，轻轻松了口气，便率先主动开口，说出了今天约见的目的。

毕竟这一次林家的事儿，归根结底还是他们皇家的事儿给惹出来的。
要不是几个阿哥们内斗的这么厉害，也不至于牵连无辜。
康师傅对此十分难受，故此，哪怕他平日里最注重颜面，从不肯轻易认错，如今也少不得低下头，主动认错、赔礼道歉。
林如海还在那里客气，莫郁却一点儿反应都不想给。
他面色平静，心中却忍不住开始疯狂吐槽。
【哼，孩子死了你知道奶了，鼻涕流到嘴了你知道甩了……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一点儿用都没有！】
【我跟你说，这事儿没完。那几个罪魁祸首，我一个都不想放过。】
【让我康康这些人都有些什么瓜可以吃？】
【大阿哥！不用说了，没有脑子的玩意儿，让你杀人你就杀人，让你放火你就放火？你是真的好忽悠啊，也难怪白占着皇长子的位子，却是一点儿用都没有。】
【但凡你要是个稍微能干点儿的，谁还有机会跟你争这个皇位呢？】
【你说你，要军功有军功，要人脉有人脉，你要是真的自己能立起来，什么老四、老八，甚至连老二胤礽都不是你的对手啊。】
【可惜啊！你不行！给你机会你都不中用，那真是死了都活该。】
【反正动手的是你的人，我陈妈的死就得你来血债血偿——小爷我今儿不弄得你半身不遂、生不如死，就不算男人！】
康师傅听在耳中，感觉整个人都有些不好。
虽然这说的是大阿哥，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脖子凉飕飕的。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林家小子发飙。
没有想到这孩子居然还挺有脾气的。
原来见他不怎么喜欢说话，当然心声外放并不算在内，还以为他是个性子和软的孩子来着。
毕竟他爹林如海的脾气也挺好的，是个十分儒雅的读书人，怎么着这父子一脉相承下来也不会是个暴脾气吧。
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文文静静、甚至有些病恹恹地，但是骨子里却是这么一个火爆的脾气。
艾玛，听着这一番话，跟机关枪似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着了呢……
其实，杀人虽然不对，但是死的那个不过就是个乳母，年纪也不小了，赔偿了事是不是就可以了？再不济把那个动手的给杀了谢罪？
总不能真让大阿哥给那乳母偿命吧？
没想到还没等康师傅想到要怎么开这个口，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表达出这个意思，又不至于刺激到林默玉，搞得太难看，莫郁那边儿新的吐槽又开始了。
【不过康师傅么，一贯是非常护短的。这次就算是证据确凿，他若是真心想要包庇凶手，我也不能拿他怎么办……不过，真到了这一步，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
莫郁不动声色地暗中筹划着怎么收拾大阿哥，却把周围几人都给吓得大惊失色。
尤其是康师傅，那脸色真是一阵青一阵红的，不知道有多精彩。
康师傅也知道自己很护短，但是被人家这么提前猜出来，还在心里头大肆嘲讽，饶是他自诩心理素质极佳，也有些承受不了了。
偏偏莫郁根本不知道收敛——不要说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心声是可以全程外放的，便就是知道，他也绝对不会管的。
【怎么地。别人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你自己儿子做错事，就要护短？】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动的手固然要处置，但是背后主使的那个就不用负责了？】
【什么时候杀了人只用把杀人凶器砸了就完事儿了？】
【至于赔偿，我们陈妈那么大一个活人，说没就没了，你就轻飘飘地说一句赔偿就完事儿了？真是傲慢啊，而且冷血，这么多年，果然还是错看你了！】
莫郁这么噼里啪啦一番密集地输出，早把康师傅炸得头昏眼花，但是让老爷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不过只是个开始，真正的重头戏还在后头。
于是……
【其实我也知道，虽然动手的是大阿哥的人，但是真正推动这件事儿的并不是大阿哥。】
【以这位大爷的智商，他还想不到这里来——为什么要杀林家的人，为什么要杀跟我亲如母子的陈妈，不就是没有胆子动林家的主子们，所以就要找个下人下手吗？】
【一般的下人肯定又不够份量，至少要是个有些地位、得些脸面，最好身份地位再特殊点儿的下人，那就最好了。】
【能有什么人比哥儿、姐儿的乳母更适合呢？】
【再考虑到我们家每个人的身份地位，那肯定只有我的乳母更合适啊——至于我们家小黛玉的乳母，就算成功了，也没有我的乳母效果更好。毕竟我也是在宫里头当差的嘛。】
【杀掉一个乳母，让大阿哥动手，直接就把他拉下了水，再把这个事儿嫁祸给废太子二阿哥，让大阿哥以为是废太子设局让他上当，被林家记恨追杀……真是高，实在是高。】
【但是想到这个计策并且实施的三阿哥也并不是这场局里头的大赢家——八阿哥你别以为你躲在最幕后我就看不到你。就是你在那里暗搓搓搞事儿，一会儿弄个什么算命的蛊惑大阿哥说我们林家对他登上太子之位不利，一会儿又说，只是杀了个乳母，也不算什么，而且还能嫁祸太子，肯定是一举两得。】
【你一个人把三方势力都耍得团团转，最可恨的是，大阿哥明明待你不薄，你甚至还是他母妃惠妃娘娘给养大的，怎么做起这种忘恩负义、恩将仇报的事儿就这么顺手呢？】
【果然，这人品是不行，大大的不行。难怪最后康师傅也没看上你——说的什么辛者库贱婢之子，那不过就是借着骂你生母良妃的由头，在骂你呀。】
【心术不正，是永远没有办法坐稳那个位置的。就算抢来都没有用，早晚会被人推翻。】
【所以，你们都觉得你们很聪明是不是？三阿哥挑事儿，大阿哥动手，二阿哥装聋作哑，八阿哥顺水推舟……真好啊，我们家一个普普通通的奶娘的性命，居然要出动这么多方的势力，真是让人受宠若惊……个鬼。】
【我算是把话撂在这儿了，你们几位我可都记下了。我们陈妈的命就要着落在你们身上了。陈妈的命也是命，人被你们害死了，可是不能白死。接下来就是我们反击的时间了……】
莫郁越想越起劲儿，甚至已经开始想着如何拳打大阿哥、脚踢二阿哥、拿捏三阿哥、锤爆八阿哥的时候，康师傅终于“听”不下去了。
事实上，从林如海和莫郁父子俩进了南书房，他艰难地开口道歉了几句之后，整个南书房都非常安静。
除了莫郁不停外放的心声，真是什么其他的声音都没有。
不管是康师傅还是林如海，都不再说话，甚至连呼吸声都很轻，生怕惊动了莫郁，打断他的想法儿。
其实，虽然心中很有些别扭，但是哪怕是康师傅也不得不承认，他还是很想知道林家这小娃娃是要如何对付他的那几个儿子的。
林家小子说的没错，这几个儿子的确是各有各的毛病，而且他们每个人在这件事儿里头起到的作用，跟这小子心声里头说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要是问康师傅自己是怎么知道，那当然是他派出去的粘杆处查回来的。
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要给林家一个公道，是必须做的了。
不过他的确很是好奇，要是他不主持这个公道，林家小子要怎么做？
很快地，康师傅就知道了，而且他表示，他真的不想知道……
原来得罪了林家这小娃娃下场这么惨的吗？
那他还是努力别得罪的好。
康师傅一边儿听，一边儿打着冷颤，最后还是决定救一救他的傻儿子们……
原因无他，就是跟莫郁说的一样，他护短。
哪怕自家的儿子再不好，做得事儿再离谱，他第一感觉还是想要保护他们——当然，说包庇也对，就是有点儿难听罢了。
随便吧，反正作为一个父亲，他还是想要保护自己的儿子的。
哪怕是他最不喜欢的大阿哥，也要保护。
况且老大他虽然傻了点儿，但是的确是跟他吃过苦、上过战场的。
就，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儿上，就原谅他这一次吧。
康师傅准备厚着脸皮替大阿哥求个情，却不料还没等他开口，莫郁那边儿又爆出了一个大瓜。
【艾玛，不是，这剧情怎么变了呢？大阿哥不是应该诬告废太子胤礽，说他私藏压胜木偶，意图不轨吗？怎么现在变成了废太子要告大阿哥和八阿哥了呢？】
莫郁正在为系统零零六给他提供的最新消息而感觉震惊——毕竟这个剧情的走向已经逐渐开始玄幻了，就感觉跟作者忽然发癫了一样，整个剧情都崩塌了似得。
他一念未了，李德全已经小声儿在门外禀告道：“启禀万岁爷，大阿哥、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求见。”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又周末了，提前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呀！

听见这声通传，连莫郁都忍不住站直了些身体，打起了精神。
好家伙，这不来是不来，一来是大家伙儿都一起来了啊。
这还是第一次这么齐全地见到了“九子夺嫡”的全体成员吧？
还真是一个值得铭记的时刻呢。
康师傅也转身朝着门口看过去，不过很快地，他又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下莫郁，果然见到这孩子正在那边儿兴奋地两眼冒光，不知道心里头又在想些啥……
本来想仔细听一下，是不是又有什么心声外放，却不料这一次莫郁只是做出一副跃跃欲试、想要吃瓜的表情，心里头却并没有怎么想事儿。
康师傅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也很快打起了精神，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这些儿子们今儿过来是来干什么的。
林如海站在两个人中间，倒是一贯地面色沉稳，就跟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一样，很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意思。
康师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道为啥，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说着话，几个阿哥已经鱼贯而入，朝上拜见了起来。
大阿哥素来是个直来直去的莽汉，今儿倒是一反常态，有些瑟缩——这倒是让莫郁看着有些奇了，心中连连暗道奇怪。
【这大阿哥今儿不太对劲儿啊！怎么回事儿？怎么没有咋咋呼呼了？难道说，是因为派人暗杀我们家陈妈之后，也知道没脸见我们了？】
大阿哥原本心里头就有事儿，冷不丁“听”见莫郁的这个心声，几乎被吓得站立不稳，幸好他身后就站着八阿哥，这老八也是给力，当即就悄悄扶住了大阿哥，好歹没有让他当众丢人。
但是他们就站在康师傅、莫郁几人的面前，距离实在是太近了，稍微有点儿风吹草动，就能够看得清清楚楚，故此，他们俩的这点儿小动作是一点儿不落、全部都被康师傅、莫郁他们看在眼里了。
康师傅固然是气得牙根儿痒痒，觉得这老大真是丢死人了——按照他的想法儿，你杀人放火、坏事儿做尽，那都不要紧，只要你敢于承认、有所担当，那你就是个好儿郎。
虽然这三观不能说是完全正的吧？
但是也有一定的道理。
至少按着康师傅的这个说法儿，那也算是个江湖草莽类型的人物，而不是现在这种，坏事儿做了，还不敢承认，那就真的是又怂又坏，完完全全地没救了。
【啧啧啧！真是有胆子做，没胆子认的怂包一枚啊！我们陈妈居然死在你这种人渣手里，想想感觉更憋屈了。】
眼见着莫郁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是一番心声外放要把大阿哥的老底儿都掀翻，八阿哥有些沉不住气了。
他试图说点儿场面话来把这个尴尬的气氛给终结掉，于是，他开始发挥自己的特长，强行打开了一个话题。
“不知皇阿玛传召儿子们来，是有何要事？”
这话一说，康师傅这才想起来，可不是么？
事已至此，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总被林默玉给牵着鼻子走啊，还是得发挥主家优势，主动引导话题才对。
想到这里，康师傅也懒得追究到底是这几个阿哥自己主动求见、还是他去传召的了。
反正人都来了，那就随便聊几句呗。
要不然，林默玉这小子还不一定再爆出什么大瓜来——他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经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地折腾了。
于是，康师傅轻咳了一声，立刻接住了八阿哥的话头。
“今日传召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对朕前些日子废了太子一事，有什么看法。”
好么，一不留神，倒是把藏在心里头好久了的真心话给秃噜出来了……
就……行吧，反正来都来了，那就顺便问问呗，还能比听林默玉挨个儿给每个阿哥爆料更刺激吗？
康师傅想着自己上回听见莫郁给他爆料胤礽跟某个贵人苟且之事就觉得脑瓜仁儿一抽一抽地痛——好家伙，这小子是真敢说啊。
这种皇室密辛，他居然随随便便就知道了，而且就那么大刺刺地在心里头吐槽——虽然说，他自己应该是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神通”，但是，这也太……
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又被林默玉给带偏了，康师傅赶紧轻轻摇了摇脑袋，阻止了自己进一步的胡思乱想，立刻切入了正题，等着儿子们的回话。
说实话，虽然有点儿突兀，但是这的确是康师傅目前最想跟儿子们聊的话题。
废太子这个事儿，他的确是酝酿了很久了。
要不是林默玉一次又一次地用那个心声外放提醒他，他还真想继续装糊涂，直到装不下去为止。
按照林默玉的说法，这事儿应该发生在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出巡塞外回来的时候。
而且当时他是直接被囚禁在了咸安宫的。可见当时事儿闹得挺大，自己应该挺生气的。
哦，似乎还牵扯到了老十八夭折的事儿——那可真是造孽了，老十八那年也不过七八岁吧，怎么就夭折了？
那现在提前废了胤礽，到时候不带着老十八出巡塞外，他是不是就不会夭折了？
一想到这个事儿，康师傅感觉自己的脑袋瓜子又开始嗡嗡得了。
不过经过一番冷静、仔细地思索之后，康师傅还是提前废了胤礽的太子之位，让他成为了二阿哥，跟其他阿哥们一样，公平竞争下一任皇帝之位。
之所以不是太子之位，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准备再立太子了。
如同林默玉在用心声外放的“神谕”里头说的那样，他的确有些舍不得废了胤礽。
所以，会“两立两废”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如今仔细想想，若是真的如此，那这几个儿子之间还不一定要打成什么样子——林默玉说，后来老四登基，对老八、老九、老十四还有几个跟着他们的小阿哥们下手都挺狠的。
不过的确也都没有杀了他们，就是各种折辱、恶心罢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老四居然是这样的人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他恐怕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个皇位到底交给谁了。
胤礽……就算再不舍，看着他的样子，也知道，这孩子是真的不适合继承皇位了。
看看那是什么眼神儿？
朕废了你的太子之位，你就这么恨上朕了？
等于林默玉的那些“神谕”，你是一个字儿都没有听是吧？
康师傅看着一脸冷漠、眼中隐约带着恨意的废太子胤礽，感觉心中是一阵阵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