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是同一瞬间,许多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朝着谢江凛看过去的那个方向汇聚起来,而目光的交集, 赫然是之前那个在下面对谢江凛大放厥词的修士。
此时被这么多双眼睛围着, 他早就已经没有了之前大放厥词口嗨时候嚣张跋扈的姿态,反而面色涨的通红,整个人恨不得原地扣出一座魔仙堡来供自己躲藏。
这修士此时此刻内心也是非常的震惊, 毕竟他脱口而出的时候,真没想到谢江凛竟然还真能做到,以及这群修士看上去体格一个比一个彪悍, 偏偏那么不顶用。
在谢江凛面前一个个的兵败如山倒,简直叫人非常无语。
“我……”他犹豫了一下,随后目光看向谢江凛, 试图为自己辩解:“我随口说说的, 你不必当真。”
“啊这。”谢江凛支起下巴, 抬眼笑看他, “原来是开玩笑啊, 只是我这个人一向非常较真,你既然说出口被我听到了,我便当真了。”
她还颇为无辜一摊手,“毕竟是你先开口的, 我有什么办法!”
那修士没有料想到谢江凛这人如此咄咄逼人,毕竟同为九天剑阁修士,大家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放过不好吗?
何必因为一时的失言一直揪着不放呢!
谢江凛这人,委实不太识抬举。
他是这般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待他说完,不识抬举的谢某人正从逗弄雪白灵兽的百忙之中抬头,“都为同门,平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彼此放过?”
她慢悠悠地重复完这句话,嘴角划过一丝弧度。
她偏头,横起一根手指指向自己的脑后,“劳烦您看一下?”
“看一下什么?”那修士一头雾水。
只听谢江凛懒洋洋道:“我脑袋后面有佛光吗?”
“佛光,什么佛光?”
那剑修一脸懵逼,显然不太明白谢江凛在说什么。
毕竟她一个剑修,脑袋后面怎么会有佛光呢,这简直不要太离谱!
“我说呢,原来没有啊,毕竟我看上去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
“所以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窝在谢江凛怀里的那只雪白灵兽也抬眼看他一眼,眼底也尽是轻蔑之色。
一人一兽,此时的神情倒是颇为接近。
“你……”那修士一时失语。
还没等他重新组织好语言,谢江凛的声音又不紧不慢地响起,“话说你看我很不顺眼是吧,认为我抢了你的机会,夺了你进剑冢,争剑首的资格,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仅仅凭借运气好才走到这一步?”
心里肮脏的想法被如此直白地戳破,那修士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堪,红一片青一片,活像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彩斑斓,很是精彩。
谢江凛看他神情,心下了然,“看来我没说错啊!”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两个选择!”谢江凛伸出两根手指,“第一个选择,拎起你的剑,走上来,打败我,所有的一切一笔勾销。”
“第二个选择,就是说倘若你败了的话,脸上写着“我欠谢江凛一颗头”几个大字,在九天剑阁山门前站上……嗯,让我想想,一个月吧,毕竟是同门,也不好对你太苛刻。”
“怎么样,考虑好了吗?”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众人目光纷纷在谢江凛和这名修士之前来回徘徊,且目不转睛,生怕错过半点乐子可看。
毕竟,看热闹,才是人们的天性,特别还是这种一看便十分精彩的大热闹。
谢江凛给出来的这两个选项,其实都非常的缺德,硬逼着这修士在丢人和更丢人之间选一个出来,且还是那种众目睽睽之下光明正大的丢人。
对于这个一眼看过去便知道是那种“面子比天大”的修士来说,也更加的让人无法接受。
因此,他迟疑了一下,随后毫不犹豫且咬牙切齿地道:“我选第一个。”
毕竟,死也要让他死一个明白!
况且,他目光不无阴狠地看着谢江凛,心道:方才谢江凛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体力和灵力约莫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如今贸然和自己对决定是力有不逮!
简而言之:优势在我!
看着这一脸普信风范一副胜券在握姿态的男剑修,谢江凛又确认了一遍:“哦,你确定,不后悔?”
她越这么问,越被这个剑修认为是在心虚,只听他自信十足道:“我确定!”
言语之间听上去还挺嚣张的。
就是不太有自知自明,谢江凛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既然如此,那你上来吧!”谢江凛慢悠悠道,随即偏头看向一旁的长老,“长老,我在锁天柱之上和人比试,不违规吧?”
长老还没开口,一旁的扶渊真人便轻抚自己的胡子冷声道:“不违规,只是切莫要速战速决,不要耽误别的修士的时间。”
言外之意,不要墨迹,要打赶紧打!
“哦,明白了!”
谢江凛点了一下头,看向扶渊真人,竖起三根手指,比了一个“ok”的手势,“我办事,您放心!”
这吊儿郎当不靠谱的姿态又把扶渊真人给气着了:这年头剑阁的年轻修士,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真是不成体统!
谢江凛话音落下,那修士便来到了锁天柱之上,看着谢江凛,开口便道:“哼,一直听闻你的名气,今日便让我试一下你到底有几分本事……”
一字一顿,说的咬牙切齿。
还没等他说完,谢江凛便悠悠道:“哦,试试便逝世吗?”
下一秒,只见一道黯淡的光芒于空气中猛然浮现,叫人十分猝不及防。
那修士来不及防备,下意识便想朝后退,却躲闪不及,整个人直接从锁天柱之上倒飞了出去,且他飞出去的去势极大,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砸出了一个人形大坑。
谢江凛在锁天柱之上,看着自己掌心之上的长剑剑鞘扼腕叹息,“太可惜了,我还没拔剑你就下去了。”
这人竟然连谢江凛出剑都没坚持到,整个人直接被抬走了。
看着底下那个深坑,谢江凛本着杀人要诛心的原则,远远传音道:“道友别忘了写字的事情,身为修士可是要一言九鼎,记得到时候字写大一点,要不然我看不清楚!”
本还有几分挣扎意味的深坑之中,因为谢江凛的这句话,顿时偃旗息鼓,安静如鸡。
显然,是挣扎也不想再挣扎了。
此时,谢江凛坐在锁天柱之上,环视四周,一脸的寂寞如雪。
扶渊长老远远看谢江凛,长叹一口气,“这弟子确实够气人的!”
他虽说着这样的话,可是嘴角的笑容确实怎么也盖不住的!
毕竟门派之中出了这么一个好苗子,哪个长老都会由衷的开心。
“等之后大比的时候,合该让天下仙宗都一起领略一下我们剑阁年轻修士的风采!”
扶渊修士摸着自己的胡子,光是想想大比之上,谢江凛平等地无差别地气每一个宗门长老加弟子,特别是自己的几个死对头的时候,心头都油然而生一阵暗爽之意。
许是察觉到自己面上笑容有些过分,扶渊真人轻咳了一声,略微收了一下自己面上的笑意,目光从谢江凛身上挪开,看向旁边几个锁天柱,道:“那几个锁天柱之上,看上去快分出胜负来了?”
是的,快分出胜负来了。
谢江凛目光看向率先走出的江不言,他此时显然很是狼狈,胸前的衣襟被大片的血色所覆盖,特别是衣襟正上方,有一个狰狞的伤口,
那伤口贯穿面极深,且伤口集中于一点,于是一眼看过去效果便十分的夸张。
只不过,谢江凛看着那个伤口,眉头微皱。
比武之时受伤并不稀奇,但是江不言身上那个伤口,不像是长剑的贯穿伤,倒像是短兵相接之时被人近距离捅了一刀!
这在剑阁这个普遍剑修,人均用剑攻击的大环境之下,便显得很奇怪了!
第110章 (110) 很重量级
况且江不言这样子, 也未免过于惨了一些吧,虽然从来没有和这位老哥实打实交过手,但是谢江凛对他的实力如何, 心里还是大致有一个数。
能近距离将他重伤到这种程度,足以见得, 这确实是一个了不得的狠角色。
许是察觉到谢江凛的目光,江不言抬眼,目光朝谢江凛看过来,向来平静的眼底带上了一丝深深的郁卒之色, 一副很是懊悔的样子。
谢江凛把在她怀里扑腾个不停的雪白灵兽塞回兜帽里面, 走过去,下意识开口问道:“你这是?”
“被人给打的。”江不言低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能将你伤成这样, 我看你这对手有点东西啊!”
“是,但也不完全是,待会儿你若是在锁天柱最后一轮碰到他, 万万要小心。”
从他的话语之中,谢江凛逐渐拼凑出了方才在锁天柱之上发生事情的全过程,一开始大家各打各的, 也没有发生像谢江凛他们那锁天柱之上一群人围攻一个的离谱事情。
一切看似都很正常, 这种正常持续到江不言对上最后一个对手。
两人在锁天柱之上, 击败了所有对手, 最终彼此对上。
这本应该是一场棋逢对手, 将遇良才的比试,两人都是剑修,江不言用的是一柄重剑,他的对手用的剑也不轻快。
这种正常持续到两人打到最后一刻, 重剑相持,彼此对峙,剑拔弩张之时——
江不言的对手左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狭长的碧螺刀,那把轻而锋利的碧螺刀,快狠准地贯穿了江不言的胸膛,将他当场给淘汰出局。
这一切发生的十分猝不及防,也十分的荒谬,起码对江不言来说,对剑对着对着对面突然来了一个暗器暗算他,他上哪里找人说去?
偏偏这个人的行为也没有违规,毕竟他确实没有触碰锁天柱之上的各种比武规则。
充其量来说,也就是不太讲武德,让人有些不耻而已。
谢江凛听完,陷入了沉思,良久,只听她轻声道:“这位道友,我看他小手不太干净啊!”
用暗器伤人这种事,谢江凛当然可以做,毕竟她都能使双手剑了,用一个暗器伤人不是简单且轻而易举吗,但是能不能和做不做是两码事。
毕竟作为一个剑修,不凭借自己的长剑击败对手,而是用一些旁门左道的方法,在谢江凛看来,这无疑是对自己剑道的一种亵渎,让人感到十分不耻。
此时,正对着两人走过来了一名修士,那修士一身白衣,眉目十分端正,看上去很是正人君子的样子,只不过眼底流淌着的光泽叫人不是很舒服。
他大概也是刚从锁天柱之上下来,身上还沾染着一丝硝烟的味道,衣衫袖口带着由长剑所造成的细碎痕迹。
他没有看旁人,而是直直朝着江不言和谢江凛两个人过来,这个举动也让谢江凛眉头微皱,她下意识看向旁边的江不言,轻声问道:“他这是……”
江不言缓慢而又清晰地点了一下头,似乎是一种无声的确认,握剑的手背之上也绷起了道道的青筋。
毕竟,被这种手段击败,是个人都会为自己感到愤懑不平。
那人对江不言复杂的目光视若无睹,走过来,带着一丝笑意温声开口道:“好久不见,江道友。”
什么好久不见?
谢江凛心说,明明才在擂台之上打了一场,好个鬼的好久不见,这人分明是得了便宜来卖乖挑事的?
谢江凛看着这个修士,深深觉得他的脸皮真是厚如城墙。
毕竟一般人这种时候一般都会避着苦主走,哪里会像他一样,上赶着过来耀武扬威的!
“方才擂台之上一番切磋,江道友的剑法,可真是叫人难以忘怀,不知江道友是否也是深有同感?”
这位厚脸皮修士无视两人的目光,继续道。
“并没有。”江不言这个人显然非常实诚,有一说一,有二便说二。
“是这样吗,那这样还真是可惜了呢,毕竟在我的认知里面,像江道友这般,变为旁人手下败将之人,应该不会嘴硬了才是!”
“你说是不是,江道友?”
谢江凛硬了,她拳头硬了。
她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她迈出一步,顶着那修士目光向前:“一口一个手下败将,你敢不敢和他再比一场?”
“我为什么要和他再比一场,他已经是我的手下败将了,再和他打下去我觉得毫无意义。”那修士缓声道,声音之中透着一股傲然自得的姿态,显然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颇为自豪,没有一点羞耻感。
毕竟在孟今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之中,胜利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为了达成胜利,动用了什么手段,在他看来,那些都是十分微不足道的事情。
正因如此,他的神情愈发的所当然。
“毫无意义吗?”谢江凛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嘴角上勾起了一个弧度,“既然你觉得他是你的手下败将,待会儿锁天柱之上,还烦请道友指点一番,看看谁才是谁的手下败将!”
说罢,谢江凛转身离去。
身后有修士捕捉到这里发生的冲突,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谢江凛和孟今两个人对上了,这两人我记得没什么交集啊?”
“听说方才锁天柱之上被孟今重伤的那个人,是谢江凛的好朋友,看她这样,八成是为了好朋友出气!”
“唉,输就是输了,何必如此执着?”
“一看你就是不懂得孟今,那人自入了九天剑阁之后,一天天的,视胜负如生死,简直吓人,上次我在演武广场之上和他切磋,他一时不慎侥幸败给了我,你是没看到他那时候的神情,简直像是要吃人!”一个剑阁弟子有些后怕道。
“依照他的修为和实力,走到这一步,确实很不简单,你们方才看了他的比试了吗?”
“没有。”一众修士纷纷摇头道。
毕竟,方才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谢江凛那个锁天柱之上。
和谢江凛相比,旁边几个锁天柱自然显得十分索然无味,正因如此,看的人的数量自然也是十分稀少。
而这,也无疑为孟今的行为提供了便利。
这锁天柱之下的人,竟然无一人发现他在锁天柱之上做了什么。
唯一目睹这一切的长老,也只是眉头微皱,毕竟,孟今的行为虽然叫人十分不耻,但是并没有违规,处罚起来自然也是让人无从下手。
谢江凛靠在旁边的树干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波澜起伏以及疯狂鬼火冒的内心。
半晌,她抬头,看向远处,心说: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李不音和梅白这两个人呢,怎么现在还没有见到这两人的身影!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两个人好像登上了同一个锁天柱之上。
但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这两人宛如原地蒸发了一般,一点动静也没有。
或许是福至心灵的原因,谢江凛抬眼看向不远处,那里李不音和梅白两个人正在并肩走来。和以往的吊儿郎当神色不同,此时两人身上,同样带着一丝郁闷的神色。
走的近了,你便可以听到,此时两个人,正在一刻不停地对对方指指点点,也就是通俗意义上的甩锅。
“我觉得这个事情怪你!”
只听李不音先声夺人道,整个人试图站在正义的制高点上。
只听旁边的梅白冷笑一声,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怪我,要不是你非要拉着我分一个胜负高低,我会发现不了那个隐身着的人?”
李不音听了之后,更是不甘示弱,立马反驳道:“分一个胜负高低有错吗,再说都打完了,你非要失心疯拉着我一起往下跳寻刺激,若是我们两个好好站在锁天柱之上,事情怎么会变成站在这个样子?”
“这话说得,莫非你当时没一起往下跳?”梅白反问道。
一旁谢江凛和江不言:……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良久,谢江凛开口道:“我觉得这两个人都半斤八两,没啥区别。”
毕竟,这两个人但凡一个人是正常人,都做不出来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