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师兄依旧一身白衣,长发及腰,神情温尔文雅,偏偏嘴角之中的笑容却透着一种危险的感觉。
楚师兄为昆仑山太上长老亲传弟子,前不久刚被门中长老授予“法正”职位。
法正为何?
顾名思义,便是昆仑山内部叫人闻风丧胆的纪律委员,专门负责纠正门中弟子种种不良的行为,且权力极大。
在论道会上偷偷摸摸玩玉简,还被楚清白给抓住了,那弟子心中升起了一种十分痛苦纠结的情感,他看着楚师兄嘴角之上那抹似笑非笑的笑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心爱的玉简即将离开自己远去了。
熟料楚师兄没有如他想象之中没收完他玉简当场就走,而是顿了一下,朝他缓缓伸出手,温声道:“可否借你玉简一观?”
因为那弟子的神情太过于瑟瑟发抖,楚清白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片刻之后就还你。”
因他这句话,饶是这修士心中再纠结地百转千回,还是犹犹豫豫地把玉简递给了他,楚清白借过玉简之后,开始一目三行地看起来,他所看的,正是方才修士的那一句对谢江凛有些过于离谱的吹捧。
许是劫后逢生,那修士的胆子不由得大了起来,开始试探性问道:“师兄,你可见过九天剑阁的谢江凛,听闻其剑道可是颇为精湛?”
“见过啊。”只听楚清白轻声道,语气平淡听不出来什么起伏。
“那这玉简之上对她的吹捧可是有些言过其实?”那修士试探道。
伴着他话音落下,身边一众修士都不由得分出几分神识,听着这一方的动静,毕竟依照以往对楚清白师兄的认知来看,师兄的话语的可信度自然极高。
“言过其实?”众人目光簇拥之下,位于人群最中间的白衣修士摇了摇头,“那修士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们若是亲眼见到谢江凛,你们自然会明白的。”
毕竟,这世上有修士便如神兵一般,周身自带一股锋锐之气。
悍然无畏,锐气逼人。
此言落下,众修士不知想到了什么,都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九天剑阁,谢江凛依旧盘腿坐在树上,闭目养神。
毕竟,接下来的剑冢大比便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了,能走到这一步的,哪个不是剑阁之中名气极盛的天才。
大家走到这一步,便是为了争夺最后的剑首之位。
剑阁剑首,确实是一个十分了不起的荣耀。
如一顶桂冠一样,吸引着每一个剑修的目光。
能去剑冢之中取剑的名额已经筛选完毕了,一排排金色的名字化为虚影悬浮在演武广场正上方,金光闪闪,颇为耀眼。
扶渊真人立于演武广场之上,目光在各个名字之上停留了一瞬,许是某种错觉,他的目光着重在谢江凛的名字上停留了稍微长的一段时间。
只听他开口,声音沉沉道:“此番可去剑冢之中取剑修士的资格已经甄选完毕,而接下来,则是争夺这代剑阁剑首的比试。”
“剑首比试一贯颇为残酷,若有想退出者,可以撕毁手中的信符,以示弃权。”
“诸位有两刻钟的时间考虑,时间一到,若信符未销毁,便是自愿参加比试。”
伴着扶渊真人话音落下,一枚银色信符出现在了这些通过第一轮试炼修士的掌心之上。
此言一出,有不少修士陷入了沉默之中。
毕竟,和剑冢名额的争夺不同,剑首的争夺要更残酷的多。
剑冢大比,是一群人争许多个名额,而剑首大比,是一群人争夺一个名额,
孰轻孰重,一群人心中自然有计较。
许多年轻修士面上都不由得升起了退缩之意,毕竟上去平白无故且毫无还手之力地挨一顿暴打,最终却一无所得,甚至还有丢人现眼的嫌疑,是个修士都不由得犹豫一下。
有对自己的水平颇为有自知之明的修士,伴着扶渊真人话音落下,便毫不犹豫地撕毁了掌心之中的银色信符。
然后,只见演武广场之上,他的名字便化为飞灰,消失殆尽。
可以说是对自己过分有自知自明了。
扶渊长老的目光在众修士面上逡巡,锋利的目光如刀子一般,虽然隔着极远,但却让触及到他目光每一个年轻弟子面上的神情,都不由得绷紧了几分。
偏偏谢江凛这群心大如牛的修士,对扶渊长老的目光一无所知,这群人可能是在下面呆着太过于百无聊赖了,竟然突发奇想,将那一枚信符用灵力舒展起来,开始在原地全神贯注且兴致勃勃地做手工。
此时扶渊真人目光落在谢江凛身上时,她正低着头,一脸专注地叠着掌心之上那用信符制成的纸飞机雏形,动作很是一丝不苟,而谢江凛身边那群修士,如李不音梅白和江不言一伙人,更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叠纸蜻蜓的,有叠纸鹤的,只是李不音和梅白两人手艺不精,叠的很是抽象。
其中那江不言,面上不动声色,沉默寡言,偏偏极为心灵手巧,叠得纸青蛙又快又好,扶渊真人看过来时,江不言一个用重剑平日里一言不发的冷酷猛男剑修,正用一种颇为慈爱的神情看着那纸青蛙在地上一戳一蹦哒。
扶渊真人:???
他真是没眼看!
现在的年轻剑修,一天天的,都在搞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堂!
第106章 (106) 不挂心上
饶是扶渊真人再如何处变不惊内心也不免有些彷徨:九天剑阁的未来, 真要交到这群卧龙凤雏的手里?
特别是谢江凛终于把那个超级无敌巨型纸飞机给叠完之后,蹭的一下直起身子,一脸兴致勃勃地对身后人说:“你们看好了, 我这纸飞机到底能飞多高?”
话音落下,那纸飞机在谢江凛手里轻飘飘地一转, 便飞到远处,然后一路乘风,直直飞到树梢之上。
待纸飞机中途乏力即将坠落,才被谢江凛给捏着法决给召回, 召回之后便落于谢江凛的掌心之上, 十分举重若轻的姿态。
“怎么样,我这叠纸飞机的技术可是精进了不少吧?”谢江凛看旁边两人,问道。
李不音和梅白手上都是两人十分抽象的手工作品, 两人对视一眼,梅白道:“确实精进不少,比之前差不多能多飞一多半的距离。”
李不音也道:“之前那纸飞机我记得飞到一半便落了下来。”
江不言也凑过来认真探讨:“我见你这次对这飞机之上灵力的分配掌握地愈发纯熟了。”
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 竟然还真的在认真探讨这飞机为什么能飞这么高,听上去似乎还十分有建设性的一个讨论。
扶渊真人终于看不过眼了,待时间刚刚过, 他便急不可耐地开口, 开口之前, 目光着重在谢江凛他们几人的身上停留了一瞬:“时间已到, 若还保留信符了, 便视作自愿参加剑首比试。”
而扶渊真人说话之时,演武广场的之上的局势可以说是顷刻之间天翻地覆,原本广场之上,还保有的许多名姓, 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消失了三分之二还要多,消失的名姓在演武广场上空留下了大片的留白,颇为扎眼。
而剩下的,都是这群修士之中的佼佼者,那个都不能掉以轻心。
剑首比试自然和之前那剑冢大比截然不同,剑阁挑选的俱是精英,那自然便要以精英的方法来挑选比试,伴着扶渊真人沉声一句“比试现在开始”的长啸声,演武广场底下,道道阵法金光闪烁而过。
待金光消逝之时,只见好几枚巨大的立柱宛如顶天立地的擎天柱一般立于演武广场正上方。
只见那立柱通身漆黑,其上用金线勾勒着繁复的纹路,那纹路大概经历了漫长的风雨了,上面有些痕迹已经褪色了,却依稀可见上面那道道冷冽的剑痕。
道道剑痕宛如一条条伤疤一般,在立柱之上横亘着,十分醒目。
那立柱于地底深处猛然拔起,如一座座连绵的山峰一般,颇为惹人注意。
底下一众修士见了这立柱,立马响起议论纷纷:
“此为何物啊,我还是第一回 见?”
“往年剑首比试都正常打,怎么今年扶渊真人想不开动用这个了,有点离谱只能说!”
“啊,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还不赶快给我们讲讲?”
在一众修士期盼的目光之下,其中一个面容漆黑,周身上下肌肉十分夸张的修士故意顿了顿,吊了吊旁边修士的胃口,才慢悠悠开始讲:“那立柱为剑阁之中闻名许久的法宝,有一个正经的名字,叫锁天柱,在其上比试的修士一登上便会受锁天柱之上的吸力影响,战斗力大打折扣,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来。”
“我之所以这么了解它,还是上个月给锁天柱检修的伙计交给了我们峰的缘故,那锁天柱经过我们峰主的强化,威力更是强了起码一倍有余,这回的剑首比试,我看定是十分精彩了!”
他话音落下,四面八方便响起阵阵讨论声。
而伴着更多的修士愈发了解这锁天柱的威力,那群即将参与比试的年轻修士,面上的神情也愈发地不容乐观。
毕竟,这锁天柱一出,便是再天才的修士内心都不由自主地犯起了嘀咕,因为这叫人捉摸不透的比试缘故。
站在附近一座高山之上,腰间配着长剑,头顶扎着高马尾,通身透着一股意气风发气息的谢常,也盯着那高耸入云地锁天柱,内心也不由得有些头痛:不知是哪位修士惹了扶渊真人的不痛快,竟然让他动用了锁天柱这般的法宝!
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惹了扶渊真人不悦罪魁祸首的四人组,此时此刻正在盯着那锁天柱,窃窃私语。
谢江凛抬眼大概估算了一下这锁天柱的高度,幽幽道:“就这高度,也幸亏我没有恐高症!”
要不然略微往下看一眼整个人估计都要灵魂出窍了。
“确实。”一边梅白也是深表赞同,他盯着这锁天柱,若有所思道:“只是不知道这柱子的功用,想来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这剑阁的剑首,也确实不是寻常人能当的。”
想到这里,梅白不由得想到琴宗每一代乐首的选拔,和剑修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剑阁剑首比的是掌心之中长剑,和琴宗乐首则比的是指下琴弦,比拼的方法也更加惨无人道:
那便是,将一首曲子,由每一个弟子依次演奏,最终由琴宗长老品评,评出每一年的前三甲。
而每年的乐首比拼,也是年幼梅白的噩梦,毕竟梅白的家族是琴宗三大家之一,因梅白的父亲是琴宗这一代的宗主还隐隐有独占鳌头之势。
梅白父母深谙修真界鸡娃套餐,认为自己的儿子不应该输在起跑线上,每一年的乐首比拼都会把梅白带着,让他小小年纪便感受艺术细菌的熏陶,作为一个乐修原地开卷。
可是梅白在乐修一道上的天赋实在有些惨不忍睹,虽然不至于到李不音那五音不全惨绝人寰的地步,但是那些修士演奏的曲子,在梅白耳朵里都是一个德行,他根本听不出谁好谁坏出来。
听不懂,还要强行听。
众所周知,一首曲子在你耳边不间断地重复好几百遍,十有八九会变成魔音贯耳的催命符。
因此,梅白在自己翅膀硬了之后,便毫不犹豫连夜提剑跑路,脱离琴宗这个苦海,获取自己的新生。
梅白看着不远处高大的锁天柱,心想:和乐修比起来,果然还是当剑修趣味更多,也令他觉得更逍遥自在!
一旁李不音盯着那柱子,也凝神道:“我观那柱子周身之上,似乎有某种阵法,隔着太远看不真切……”
待四周风云平定,扶渊真人看着众人,开口道:“此为锁天柱,为我剑阁之中世代相传的法宝,修士登上其中,便会经受千钧之力的侵扰。”
伴着他话音落下,一支长长的线香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扶渊真人掌心之上,随后飞抵天穹上空:“一柱香之后,在锁天柱之上坚持到最后的那名修士,为这一试的获胜者。”
而锁天柱在演武广场的四面盘踞,足足有八个,这也预示着,只有八个修士可以通过这一轮的试炼。
和之前那剑冢大比比起来,确实是十分夸张的淘汰速度了。
“锁天柱之上刀光剑影,万望诸位弟子多加小心。”
扶渊真人话音刚落,在演武广场下方的那群修士,突然发觉自己脚下传来一股巨大的吸力,一个阵法在众人脚下缓缓浮现出来。
下一秒,伴着阵法之上的闪光一晃而过,原本分布在四面八方,毫无规律可循的修士,突然出现在了演武广场的锁天柱上方。
那锁天柱远看还不觉得如何,待登上去,才发觉其上别有乾坤,锁天柱上方空间极大,洋洋洒洒好几十号修士立在上面,空间也是绰绰有余。
只不过,和演武广场的擂台不同,锁天柱四周,是没有护栏的,而这,也无疑更方便修士对彼此之间下手。
毕竟,你总不能指着那些修士突然发了失心疯一般,心甘情愿从锁天柱顶上跳下去,把胜利拱手让给你吧!
若是想在这锁天柱之上留到最后,毫无疑问,是要对别人先动手。
且这动手还要动的越果决越好,突出一个让旁人猝不及防出来。
毕竟,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是在剑修界被奉为修士之间至名言的一句话,自然引来无数剑修效仿。
谢江凛登上这锁天柱的一瞬间,第一感觉便是沉。
千钧的重量,坠在你的脚下,叫你动弹不得,稍微走一步便要比平日里多花费好几倍的力气,灵力的消耗也更为夸张。
毕竟,剑修不是体修,在这堪比体修炼体的环境之中,不少剑修面上都现出了一丝水土不服的神情。
作为一个剑修,还要求和体修一般的身体素质,确实有些太强人所难了。
面对这种情况,许多剑修的战斗力便不免有些大打折扣,许多人眼里都闪过一丝忧虑之色。
这其实也是人之常情,还没开打,便损失了将近一半的战斗力,确实叫人十分破防。
而一些修士的眼底却异彩连连,这群人不是旁人,正是其中那些剑体双修的剑修。
这锁天柱毫无疑问对他们有影响,但是相比于那些没有经受过炼体之术淬炼过的剑修,他们受到的影响相对来说便要少的多了,起码他们行走的步伐没有一丝一毫的凝滞感,反而像是在如履平地一般。
而其中的一些修士,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谢江凛身上。
谢江凛吊儿郎当地坐在锁天柱的一角,正低头摆弄着掌心之上的那个纸飞机,对周遭的一切似乎毫无所觉。
第107章 (107) 这谁能忍
她的神情是那样的专注, 似乎除了掌心之上的那个纸飞机之外,对她而言便没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了。
她身上还裹着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内里是同色的剑袍, 剑袍边缘,绣着繁复的花纹。
谢江凛腰间别着两把长剑, 是再普通不过的剑修打扮。
谢江凛长发披散在身后,没有和旁的修士一般在头顶高高束起,反而在脑后随性地扎了一个马尾,额前的发丝垂下, 遮住了谢江凛眼底的神色, 叫人看不真切。
众修士把目标落在谢江凛身上,细细说来其实叫人也很好解。
毕竟,这锁天柱之上可以留到最后的人只有一个, 每一个人都平等无差别地是旁人的竞争对手。
而处在这种情况之中的人,不可避免地会开动自己的小脑筋,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这自然也是无可厚非的。
比如说,在这锁天柱之上,有许多人, 便下意识地把自己的目光放在了谢江凛身上。
那眼底的神情自然不是善意, 而是充满了恶意, 带上了些许莫测的打量。
毕竟, 想要成功地留在锁天柱之上, 谢江凛无疑是许多人最头疼的竞争对手。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那堪称变态的实力,以及谢江凛那桀骜不驯的行事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