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白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懒散道:“这么多台阶,他下次便是花钱请我爬我都不爬了!”
江不言开不了口,只能点头沉默以对。
楚清白登上山巅之后,又恢复了之前通身清冷仙气飘飘的样子,和之前开口要大饼的样子判若两人,他轻声道:“这天阶确实不短。”
一道冷冽声线突然出现在五人身后,谢江凛回头,被结结实实地震了一下。
好重的杀气!
只见一位黑衣剑修站在五人后方,一脸苦大仇深,通身上下保底三千血债起步,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肃杀之气,叫人看了便十分心惊胆战。
“请问……”他嘴上说着请问,浑身上下却透着要来寻仇决一死战的架势。
谢江凛的手,默默地放在了自己的剑柄之上,打算一有什么不对便直接拔剑。
下一秒,只听这位剑修一脸严肃认真地问道:“你们的大饼是从哪里买的?”
谢江凛:???
不是,你们修真界的剑修怎么都这么爱吃大饼啊?
谢江凛不解,但她大为震撼。
这位面相看上去保底三千血债起步的老哥,用一种十分杀人越货的眼光盯着谢江凛,让人很是害怕。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自从这位老哥来了,周围的温度便以□□可以感知的速度骤降,叫人直打哆嗦。
李不音甚至没忍住,直接原地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喷嚏,梅白更是直接,从芥子囊中掏出一件厚实的披风,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直接开始原地过冬。
谢江凛看他,心道:自己若是在剑阁山下开一个大饼铺子,说不定过几年便会原地暴富,一跃而成修真界知名富婆,到时候想包养多少把剑就包养多少把剑。
她依照记忆说出那位手艺高超,完全凭借手心火灵气隔空徒手烙大饼的热心大姐的店铺位置。
冷酷剑修老哥点了点头,道了一声“多谢”便转身离开。
他一离开,原本濒临零点的温度直线回升,从八月飞雪变为了艳阳天。
“这老哥谁啊?”梅白下意识问道,“他一过来,怎么这里的温度降的这么快,他就是极品冰灵根也要讲修真界基本法啊!”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直接无差别冻人的架势,简直是不讲武德。
李不音被冻的心有余悸,“确实,第一次见如此厉害的冰灵根修士,且看这周身杀气,他在修真界之中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我觉得可能是他修炼的功法缘故,便是冰灵根再厉害,也不能厉害到这种程度!”谢江凛认真分析道。
江不言默默点头。
看着一群人在这里没边没际的瞎猜,楚清白开口道:“如果我没有猜错,他应该就是九天剑阁的大师兄——应生白。”
梅白显然对这个名字颇有耳闻,“他便是那个一柄长剑,孤身杀退西疆三千邪修的剑阁大师兄,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几人就应生白过往的赫赫战绩认真讨论了一番,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位老哥确实有两把刷子,不是一个善茬。
三个时辰很快行至尾声,天阶之上,此时已经是胜负分明,有人距离天阶顶端一步之遥,而有人距离天阶顶端的距离则是一眼望不到头,只能望洋兴叹,徒增伤感。
有修士实在爬不完,索性直接蹲在天阶之上开始明目张胆地摆大烂:
“唉,今年又折在登天阶上了,已经两年了,这天门什么时候轮得到我登一回啊?”
“怎么说,去年我还能爬三分之二,今年就只能爬一半了,这仙宗的天阶,真是一年比一年难啊,爬起来也是一年比一年费劲儿!”
“老子做梦都想知道登天门后两试是什么,年年仙宗藏着掖着跟什么似的!”
“若是能叫你也知道,还叫什么登天门,那岂不是太没有排面了!”
“蓬莱仙洲登天门确实艰难,来年我去瀛洲碰碰运气去,说不定能在那里找个仙宗拜拜!”
一片七嘴八舌的声音之中,有些修士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直接在天阶之上打坐开始修炼,毕竟此处是灵脉汇聚之地,灵气浓度已经到了一种咋舌的地步。
反正登天门看着已经无望,倒不如多修炼止止损。
一时之间,偌大天阶之上,有人在摆烂聊天,有人在争分夺秒的修炼,心中许下了明年再来的豪言壮志,更有甚者,不知道那位天才在天阶之上找了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支了一个麻将桌,直接开了一桌麻将,一声声“胡了”响彻云霄。
天阶之上,乱七八糟的吵嚷声音最终被一道鸣钟之声所打破。
这一下是清越的钟声,宛如银瓶乍破,钟声过耳,叫人情不自禁地安静下来,抬眸看向天边。
只见天阶之上,一修士一身白衣,迎风而立,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只听他开口道“三个时辰已至,登天阶一试截止。”
话音落下,他一挥手,宛如一道长虹一般的天阶迅速收缩,化为流光落入他的掌心,而高空之上的修士,则平稳落地,因为整个过程发生的太快,众修士甚至还有些恍惚:
“这登天阶这就完了?”有人不死心问道。
“要不然呢,你还能指望仙宗单独再给你加三个时辰,让你龟兔赛跑慢慢爬,笑死,做梦都没有这种美事!”
“唉,今年姑且就这样了,明年再战吧!”
山巅之上,众位通过第一试登天阶的修士立于山顶,只是此时此刻,众人看彼此的眼光颇有一些微妙。
往常这种时候,这些通过登天阶的修士都会仙气飘飘居高临下的立于山顶,然后进行一些成年人的虚伪社交,不动声色的吹捧一下别人,顺带抬高一下自己。
但今年,因为经历了一场激烈而又漫长的登天阶马拉松追逐战,诸修士你追我赶,在天阶之上跑得那叫一个酣畅淋漓,这其中,当然也不乏“你扒拉我”“我也扒拉你”的场面发生。
一时间,众修士你看我,我看你,都面面相觑,彼此之间很是尴尬,恨不得当场用脚趾头在地面抠出一座域外仙宗,最终彼此之间只能沉默以对。
一片安静声中,有几人格格不入。
“这样做行吗,应该不会被发现吧?”李不音不确定地小声问道。
“应该没问题,山巅之上修士那么多,我们位置又不靠前,他们又不是闲着没事,关心我们干嘛!”梅白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
“再说,他们发现就发现吧,我们也没做什么违反修真界公序良俗的事情。”谢江凛看着自己手中的牌,随口道。
他们一群人,不过就是朴实无华地斗了一个地主打发时间而已。
小半个时辰过去,谢江凛看着牌陷入沉思,梅白也是面色凝重一言不发,李不音更是扼腕叹息,江不言直接沉默望天。
谢江凛看楚清白,终于灵魂发问道:“你这确定是第一次打牌吗?”
楚清白指尖收拢牌面,云淡风轻道:“确实是第一次。”
然后,他行云流水地大杀四方,直把另外几个人杀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高台之上,各宗长老看山巅之上一众年轻修士,昆仑山山主抚摸着自己的胡子,感慨道:“今年通过这登天阶一试的修士,倒比往年来的要多一些。”
有修士附和道:“往年修士登天阶都是用走的,今年则是用跑的,两者之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看来,来年这登天阶,确实要鼓励修士们跑上来了!”
一位长老提议道,这个提议引来各宗长老纷纷附和。
“对了。”有长老好奇问道,“今年这登天阶一试第一是谁?”
负责登天阶试炼的年轻弟子,闻言面色有些古怪道:“长老,今年登天阶一试第一有些多。”
他目光看向底下正激情打牌的谢江凛几人:“这几位修士跑得不分伯仲,基本同一时间冲上了山巅,难分胜负,所以,是并列第一。”
“那第二呢?”这位长老又问道。
这位年轻弟子面色更古怪了:“第二的情况相比起第一来说要更复杂一些。”
“为何?”
年轻弟子目光看向底下还在进行各种激情battle的体修老哥和剑修老哥,神情复杂道:“他们两个人在登天阶最后一阶之上一言不合直接开始大打出手,武德可以说是十分充沛,最后打成一团滚上了山巅。”
因为刚见识了一番当今修真界物种多样性,这位长老大为震撼。
半晌,他喃喃开口道:“那第三名呢?”
前面两个都这么出彩了,这第三名肯定也不逞多让。
闻言这位弟子松了一口气:“这第三名倒是颇为正常,在天阶之上不屈不挠,排除千难万险奋勇前行,只是……”这位弟子顿了一下,看着底下许明泽的目光之中充斥着一丝同情之色:“因为天阶之上你追我赶竞争太激烈,这位第三名的鞋被人给踩掉了。”
其实不止鞋被人给踩掉了,山巅之上的许明泽此时此刻形容颇为狼狈,完全没有之前仙气飘飘的样子,玉冠散落,衣领袖口也皱皱巴巴的,上面的玉扣十不存一,整个人不像是登天阶,倒像是刚刚经历过了一番1v1真人快打。
许明泽这样子原因无他,只因上面谢江凛几个人起步较快,且腿脚利落,后面几个人根本追逐不上他们几个的步伐,而后面那两个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撕毁停战协议的剑修老哥和体修老哥,周身的拳影和剑风都快形成了一个大风车永动机,脑子有病的人才会上前去扒拉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个避之不及的大动作。
因此,被扒拉的受害者便变成了许明泽,这天阶之上,他行的是颇为艰难,好几次,都想抛弃自己的修养,学顶上那两位破口大骂的修士骂出声来,以解心头之恨。
但他还是忍住了,顶着无数人的拼命扒拉在天阶之上负重前行。
他心道:方才收自己为弟子的长老此时正在高台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定不能失态。
高台之上,那位白玉京的太上长老认了好久,才堪堪认出了许明泽,他沉默许久。
诚然,他原本是想不动声色地吹捧一下自己的弟子的,毕竟修真界大能之间攀比徒弟可是颇为流行,但许明泽目前这样子,叫他实在夸不出口。
江筱雅处在人群之中的中段登上了山巅,登上山巅的第一时间,她便下意识地寻找表哥的身影。
可是放眼望去,偌大山顶之上,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许明泽宛如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筱雅心中颇为诧异,因为按照前一世的记忆,许明泽在登天阶一试之中本应该力压群雄夺得榜首,于千万万人注目之下登上天阶尽头,获得来自各方大能的赞叹,称得上一句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此时表哥应该被众人簇拥恭维讨好才对。
但问题是,他人呢?
江筱雅心中突然陡生一股大事不妙的感觉,她下意识问旁边那个一身剑袍的仙宗弟子:“请问,此次登天阶一试的第一是谁?”
这话问出口的时候,她心中还存着一丝隐秘的期待,期望面前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错觉。
“哎,你问这个干嘛?”那弟子原本正低头摸鱼,翻看话本,闻言下意识道,但本着“干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原则,还是认真回复道:“此次登天阶一试没有第一。”
“没有第一,这怎么可能?”江筱雅非常难以置信。
“这怎么不可能了,此次登天阶一试,没有名副其实的第一,只有并列第一,有一群人几乎同时登上了天阶。”
江筱雅:???
这群人在干嘛,她第一次听说这天阶还可以并列第一的。
她转头之时,只听身后有人在叫她,她下意识看去,只见一个破衣烂衫,整个人十分狼狈不堪的修士站在她身后。
半晌,江筱雅看着他,试探道:“表哥?”
许明泽点头,江筱雅看他,面色苍白了一瞬:“表哥你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可是在登天阶之上遭到了暗算?”
许明泽面容扭曲了一瞬,还是摇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不过我在登天阶之上确实出了一些意外。”
被人在后面疯狂扒拉这种事情说出来显然十分有失体面,于是许明泽选择闭口不言,换了一个话题道:“方才,我似乎看到了谢江凛。”
“什么?”江筱雅失声叫道,“谢姐姐她真的来了吗?”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许明泽声音之中透着一丝阴狠,显然是想起了谢江凛对他的所作所为,整个人开始原地扭曲。
“不过,若是她想拜入仙门,我定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她的真面目,这种阴狠狡诈歹毒之辈,我不信有哪个仙宗知道真相之后,还会毫无芥蒂的收下她!”
许明泽显然把自己当成了正义使者,恨不得当场对谢江凛来一场正义审判,并且,因为有了方才白玉京太上长老那句话作为倚仗,他的语气之中更是有着一种义正言辞的味道。
话音落下,他看向江筱雅,温声道:“筱雅你不必多虑,你的事情,我定会委托仙宗前辈为你讨回公道,谢江凛那种歹毒之人,她既然伤了你的金丹,便应罪有应得,决不能容许她逍遥法外。”
不远处,正在激情打牌的谢江凛,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心道:这他喵的是谁在惦记我啊?
虽然此时此刻她的心有一点乱了,但她的牌还不能乱,只见她单手一拢手中牌,另一只手从里面单拎出两张牌出来,声音洪亮道“炸弹!”
这声“炸弹”,很是中气十足!
高台之上各宗长老放出神识,正打算看一看这几位并列第一是各方神圣之时,迎接他们的,便是谢江凛这一声中气十足的炸弹!
一位器修长老闻言,下意识道:“炸弹?这弟子莫非是个器修,在登天门大试之中还惦念着器修一道之中炸弹的制作,真是颇为用功!”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一秒,谢江凛又甩出四张牌,伴着一声洪亮的“三带一”!
器修长老:……
他打了一个哈哈道;“这届年轻弟子可真是颇为活泼啊!”
冯长老定睛看去,整个人直接原地升天,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抓住谢江凛他们几个的衣领质问他们:“怎么又是你们几个,吃大饼的是你们几个,嗑瓜子看热闹的是你们几个,在天阶之上撒丫子狂奔的还是你们几个,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斗地主的还是你们几个,你们这几个人是不是和他八字不合五行相克专门给他添堵来的?!”
要不然怎么解释一举一动都在冯长老的雷点之上原地蹦迪,还跳的是霹雳舞。
冯长老屏息凝气,不断催眠自己,不要和这群年轻修士计较。
下一秒,只听江月深兴致勃勃地开口:“冯长老这回怎么不管这群年轻弟子了,我以为凭借冯长老的个性,定会对这群弟子大发雷霆呢!”
冯长老:???
我在你心中是什么个性,莫非是修真界老娘舅,专门多管闲事?
冯长老很生气,但冯长老只能无何奈何,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过,他还能怎么办?
他还不想平白无故多一根拐杖,于是冯长老冷哼一声,选择了隐忍!
山巅之上,一位一身黑衣,面容看上去保底三千血债起步的修士立于云端之上,被这目光盯着,一群修士很是害怕:
“这人是谁啊,怎么生的这么吓人,叫人看过去便心里不住发怵!”
“没错,他看我一眼,我腿都在打哆嗦!”
“莫不是哪位邪修过来打算大开杀戒?”有修士开始发挥自己的脑洞,进行奇思妙想。
“怎么可能,这蓬莱仙洲盛会,邪修过来就是自投罗网!”
许是他们讨论的声音有些太过于大了,那修士目光看过来,周围空气温度一瞬间骤降,那群修士冻得皆瑟瑟发抖。
只听那黑衣修士一字一顿开口:“登天门第二试,浮屠道。”
这是什么东西,他们来之前根本没听说过啊?
虽然年年仙宗登天门大试的考核都是保密的,但是再怎么保密,修真界世家大族总有办法获得第一手的小道消息提前准备。
有修士小声惊呼道:“之前我家中长辈和我说,这一试要考心魔道的,怎么变成了这劳什子浮屠道!”
这道声音引来好几个附和声:“不错,我家中长辈也这么跟我说的!”
“明明就是考心魔道啊!”
还有人有备而来,结果遇上这个不讲武德的浮屠道,直接当场义愤填膺:“在下为了备战这个心魔道,这半年整个人都要淹死在心魔幻境里面了,那里面的心魔幻象见了我都直摇头,怎么临到考核突然换题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