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元倾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道:“妹妹别怕,他又不会怎样。”
叶宁见她如此淡定,问道:“姐姐不怕他?你看他那个眼神。”
一群人正往前堂里走,叶元倾去看傅朝寻,刚好被叶卓挡住了视线,只看到了他半边脸。
众人到了房门前,叶元倾和叶宁退到一旁,先请客人进房。
日光落下来,在地上投出一片影子,叶元倾垂首站着,人群中,一双绣着紫藤花的黑色鞋子在她面前停了一瞬,然后继续向前走去。
叶元倾的目光追了鞋子一会,最后落在了傅朝寻的背影上。
大伙进了前堂,长幼有序地落了座。
傅峥临今日穿的格外庄重,一袭绣着金色图腾的蓝色锦衣衬得他极其尊贵。
傅峥临有几分书生气质,眉眼温润,说话时会带着一抹笑意,看人时也比较真诚。
从样貌看,他和叶宁有一点夫妻相。
叶宁坐在他对面,偷偷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激动的心情险些藏不住。
房间里的气氛有点奇怪,三兄弟板正地坐着,叶展连也有点紧张。
可能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气氛,来自那位不请自来,冷着俊脸笔挺端坐的傅朝寻吧!不然大家怎么会突然这么拘谨。
虽说傅朝寻冷漠了一些,但是长相却是人群中最出众的,单单身上独清的气质,估计全京城也找不出几个。
他身形如松,五官英俊,一双眼睛虽是深邃但也勾人,甫一看冷了些,再一看会上瘾。
可是长相好又有什么用呢,他这个特立独行冷血的性子怪不招人待见的。
叶展连本来准备了好多话要和傅峥临说,结果只聊了几句就依事务繁忙离开了,走时还交代三个儿子好生招待两位公子。
太师离开后,太师夫人也去张罗宴席,屋里只剩下小辈们。
傅峥临礼貌谦逊,说起话来也很有风趣,叶宁的三个兄长他不陌生,不一会几人就聊开了。
叶琛没有忘记今日的目的,特意安排叶宁带着傅峥临去后花园里赏菊花。
两位主角走了以后,房间里只剩下三兄弟和叶元倾以及默默无言的傅朝寻。
屋里太安静就会显得尴尬。
老三叶绍挠了挠后颈,硬着头皮给傅朝寻打招呼:“三公子最近可忙?”
傅朝寻虽和太师府有点恩怨,但他毕竟是跟着傅峥临来的客人,总不能冷落了他。
老大叶琛感觉眼皮突突直跳,他扭头去看傅朝寻,只见傅朝寻盯着叶元倾手里的手绢,淡淡地回了一句:“挺忙。”
是挺忙,皇家刚给他安排了差事。
只是他不去查案,来这里做什么。
听外界说,亲王府三兄弟貌合神离,老二老三还有一点过节,按说,老二来太师府做客,陪同的怎么也不可能是老三傅朝寻。
挺奇怪的。
老二叶卓最会为人处世,这个时候也没了主意,父亲溜之大吉,留给他们三兄弟一个“烂摊子”。
三人以前从未和傅朝寻接触过,一时间不知要和他聊些什么。
叶绍是个直爽人,说话也不太会拐弯抹角,他直言:“三公子,大公子今日为何没有来?”
亲王府给太师府的消息:今日陪同的人是老大傅呈延。
傅朝寻似乎听出了叶绍的言外之意,抬眸看了他一眼,开口嗓音依旧清冷:“大哥有重要事情走不开,我来也一样。”
一样吗?怎么会一样,若是其他人,太师府招待不周可能只是落个失礼的口舌,但是傅朝寻……说不定他出了太师府就跑到皇宫里参他们。
叶绍头皮有些发麻,起身道:“那个,我还有事情要忙,恕不能陪公子了,先让大哥二哥好生招待您。”
叶绍想溜。
他见傅朝寻没做声,行了一礼就出去了。
这时候管家过来找叶卓,说是老爷叫他。
叶卓正愁没有由离开,这下可好了,他连忙给傅朝寻行礼,快步出了房间。
他走后,房间里除了傅朝寻,还剩下叶琛和叶元倾。
叶元倾手里的手绢一圈圈地绕着,垂着眼眸像是失了神。
叶琛叫来了丫鬟给傅朝寻添了茶,笑问道:“公子平时都有什么爱好?可喜欢品茶?我这里有一些新茶,公子回去时带一些尝尝。”
京城里的贵公子们都喜欢品茶,叶琛觉得傅朝寻可能也喜欢。
傅朝寻依旧笔挺地坐着,视线还落在叶元倾的手绢上,清声回道:“没什么爱好,也不爱品茶。”
他和人说话时语气有些生硬,听着有点爱搭不。
叶琛吸了口气,琢磨了一会,又找了一个话题道:“我在城外的庄子里有一个马场,经常有一些比赛,公子若是平日无事,可以过去看看热闹。”
叶琛听说傅朝寻的马术很好,对赛马应该比较感兴趣,这个话题应该聊的起来。
也不知傅朝寻是天生不爱说话,还是不愿太师府的人,话题递到他嘴边他也只是“嗯”了一声。
叶琛又吸了口气,真不知道要怎么与他继续聊下去。
房间里又安静了下来。
傅朝寻的目光从叶元倾的手绢上移到她的手腕上,她的手腕上系着一个红色绳子,红绳子上串着两颗上好的白玉珠子,白玉珠子落在她雪白的肌肤上,格外地惹眼漂亮。
叶元倾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对叶琛道:“琛哥哥,你若是忙,就先过去,我来招待三公子。”
叶元倾早就看出了叶琛的尴尬,与其这样尬聊,还不如让傅朝寻单独坐一会,毕竟他最不爱与人讲话。
“父亲。”这时候,叶琛的小女儿叶樱跑来,说:“父亲,风筝挂到树上去了,你去帮我取下来。”
她说着,跑到叶琛跟前,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傅朝寻,一把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叶琛揉着叶樱的脑袋,对傅朝寻道:“傅公子实在抱歉,我去帮樱儿把风筝取下来,一会过来招待你。”
叶琛有了合的由离开了,他走后,房间里只剩下叶元倾和傅朝寻。
傅朝寻是太师府的客人,本不该由叶元倾来接待,毕竟按照官家大户的规矩,像傅朝寻这般身份的人过来做客,主家起码也要出两个正主陪衬的,如今走的走,躲的躲,没有一个愿意招待他。
也许这种被人忌惮被人躲避的场面傅朝寻早就司空见惯了,他安静地坐着并未露出不悦。
人们常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他这种只会闷头往前冲,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的冷血人,确实没有几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但是他才二十一岁,二十一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别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活的熠熠生辉,唯独他好像活在黑白世界里。
要说他冷漠的没有一点人情味,倒也不是,他对外人冷漠,但只听他父亲的话,只要父亲叫他一声“寻儿”,他就像被蒙住双眼的鹰犬,可以为了他父亲上刀山下火海,恨不得豁出命来。
上一世,叶元倾经常在想,上天到底少给了他什么,让他变得如此孤僻如此冷漠。
时下日高三丈,秋光徐徐,叶元倾看着叶琛出了门,又垂下头来,继续绕着手绢。
房间里格外地安静,阳光落在门边的花几上,照得两盆花儿分外娇艳。
小丫鬟又添了一些水果,收拾了叶宁放在桌子上的橘子皮。
叶元倾让小丫鬟换了一壶清淡一点的茶。
她端起茶壶走到傅朝寻面前,亲自为他倒了一杯,避着他的目光道:“公子且坐一会,若是觉得闷,可以到院子里走走,伯父和哥哥们最近事务繁忙,恕不能好生相陪,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与我说。”
叶元倾对他很客气,语气也很温柔,她解被人冷落的滋味。
新倒的茶飘着淡淡清香,傅朝寻的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看着她粉面桃腮的脸颊,一对漆黑的眼睫微微颤动着,一只手也无处安放地抓了抓腿边的衣服。
叶元倾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侧了一下脸。
这时候,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叶琛的小儿子叶凌走了过来,他停在门前,看了看房中二人,怯生生地问:“元倾姑姑,我父亲呢?”
叶元倾的思绪被叶凌打断,她转过身来,走到他跟前,轻回道:“你父亲去给妹妹取风筝了,凌儿有什么事?”
叶凌歪头看了一眼傅朝寻,凑近了她,小声道:“我方才不小心撞倒了墨汁,把父亲让我摘抄的诗词弄脏了,父亲晚间要检查,我有点害怕。”
这对叶凌觉来说不是小事。
叶元倾揉了揉他的脑袋,笑说:“凌儿别紧张,姑姑过去帮你看看。”
叶凌点着头,拉着她就往门外走,二人出了门,只听有脚步声跟了过来。
转过几个回廊,到了叶凌的书房前。
叶凌看向跟来的傅朝寻,既紧张又疑惑地问:“你跟来有什么事吗?”
傅朝寻个子很高,叶凌要使劲仰着脑袋才能看清他的眼睛。
傅朝寻低头看他,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一旁的大树下,轻靠着树干,回道:“我无事,你们不用管我。”
他说罢,看向叶元倾,叶元倾躲避了一下他的目光,随叶凌进了书房。
叶凌把弄脏的宣纸拿给她看,愁着小脸道:“姑姑,我父亲最是在意我的字迹,从不允许我把书纸弄脏了,这几张诗词全被墨汁浸湿了,自是不能再交给父亲的,可我又不想重新抄写一遍,姑姑你说我该怎么办?”
小孩子最不爱读书写字,尤其像叶凌这样七八岁的年纪。叶元倾解他,可是叶家家教森严,尤其在学业方面,是决然不能糊弄的。
她拉着他坐下,剥了一个橘子给他吃,安抚道:“今日家里有客人,大人们都很忙,你父亲现在也无心处,正因如此,凌儿才不要给父亲添麻烦,凌儿在姑姑心里一直都是乖巧懂事的孩子,又爱学习,又爱写字,不过几首诗词而已,是难不倒我们凌儿的。”
她掰了一片橘子喂进他嘴里,又好言道:“我们先吃个橘子,补充点能量,一会姑姑陪着你一起写,你写一遍,姑姑也写一遍。”
叶元倾很有耐心哄人。
叶凌觉得她说的有道,又思量着父亲的鞭子,最后点头道:“好的姑姑,凌儿再抄一遍。”
他跑到桌案前,拿了纸和笔开始抄写。
叶元倾也拿了笔墨过来,在桌子上铺了宣纸,瞧着他认真的样子,夸赞道:“姑姑就知道凌儿最懂事了,明个姑姑给你买糖人吃。”
叶凌连连点头道:“谢谢姑姑。”
小孩子写字慢,叶元倾陪着他写了半个时辰才完成。
叶元倾带着叶凌出了房间,发现傅朝寻还在大树下站着。
她停在门前看着他,树叶飘落的大树下,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好看的就像一幅画。
微风拂过,恍惚间,让她想起了前世与他成婚的那一年。
那一年,她十九岁,他二十三岁。
也是在一个秋天里,北郡王突然夜袭皇城,带领几十万大军从西南两个方向猛烈进攻。
她的父亲作为陵国大将军,带领自家两个儿郎死守着皇城。
硝烟战起,死伤无数,大战持续了好几日,骁勇无敌的北郡王占据了上风。
战火纷飞,血流成河的战场上,她的父亲身受重伤险些丢掉性命,就在危难关头,傅朝寻突然带领一批人马从东边方向杀了过来。
他身穿盔甲,持着长剑,依极其凶狠的进攻方式砍掉了北郡王的脑袋,还把反贼杀的片甲不留。
在傅朝寻的帮助下,皇城保住了,她父亲和她兄长的性命也保住了。
后来叶元倾才知道,原来那个时候傅朝寻什么也没有,他没有军队,没有皇家指令,却凭着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私自调用了临城的兵将前来救援。
她的父亲为了感谢他,带着家儿几次登门拜访,在皇帝有意给他指婚时,他突然对她父亲说:“伯父,若是真的想要感谢我,就把你的女儿叶元倾许配给我吧!”
把女儿叶元倾许配给他?
一时间,她叱咤风云的老父亲愣了半晌也没有说出话来。
自那日起,她的父亲开始茶不思饭不想,拍烂了脑门也想不出一个拒婚的由。
最后,还是她主动站出来,说:“父亲,我愿意嫁给傅朝寻。”
是的,她愿意,她愿意嫁给傅朝寻,不为别的,就为了他是救国有功的大英雄,更为了他是她父亲的救命恩人。
那时若是没有他的及时搭救,她可能连父亲和兄长都没有了。
他们成婚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可是成婚那天,却没有几个人是祝福的。
那日她穿着最隆重的礼服坐在婚房里,紧张地等着他来。
直到深夜,他推门而入,走到她跟前,掀开了她头顶的红盖头。
她抬头看他,看着他略有惊喜的眼睛,呆愣了许久都没有缓过神来。
那晚他们没有圆房,他在桌前坐了一夜。
后来,过了一个多月,在他微醺的状态下,才完成了洞房花烛夜该完成的事情。
事后,他洗漱回来,倚在房门前,问她:“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为你做的?”
她摇着头,回道:“没有。”
他一直站在那里,站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烛光下,他英挺的身形投在木门上,是那么的好看。
他很爱干净,皮肤又好,一双手肤质白皙,指骨修长,就像精雕细琢的一样。
他们成婚半年后她就很少见到他了,她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忙些什么,他什么也不愿意与她说,甚至成婚一年二人还如同陌生人一般。
有时候他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最长的时候是半年。
但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给她带一些家里常有的食物,也会给她带一两件很俗气的首饰,并且睡觉时也会对她说几句扫兴的话。
他说:“元倾,父亲让我去做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若我回不来,你就写一封和离书回叶府。”
他说:“元倾,我父亲想让我们生一个孩子,我觉得我可能活不了太久,孩子……还是别生了。”
他说:“元倾,我这次可能真的回不来了,我把我的全部家当换成了银票留给你。”
整整两年,叶元倾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听惯了他这些扫兴的话,才习惯了看着他在权势里不要命的厮杀。
他就像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狼狗,他的父亲让他咬谁他咬谁,哪怕他明明知道危险,他也会不顾一切的去做。
成婚第一年,她躲在被窝里哭过好几回,每一回她都安慰自己:她只不过是来报答他的,何必要在他身上贪图一些不可能发生的感情呢?
所以,后来的几年,她过得没有那么累了,对一切也看开了,也接受了别人对他和对他们婚姻的诸多不满和谩骂。
人没有欲望的时候,活的是轻松的。
后来有段时间,他每次回来,都会对她说一句:“元倾,我可能要死了。”
是的,他死了,真的死了,死的很凄惨,死的时候连双腿都被人砍掉了。
那天下着大雪,她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外,白茫茫的雪地里,她看到他一点点地向她爬来。
门前的路很长很长,雪地里的血也拖了很长很长。
她跑到他跟前,颤抖着双手捧住他冰凉的脸颊,看着他双腿尽失不断流血的身体,眼泪就像决堤的河流,收也收不住。
他的手如冰一样凉,抚上她的脸,笑着说:“元倾,死之前我想再看看你。”
成婚几年,她很少见到他露出笑容,这一次,他却笑得那么温暖,没有不甘,没有埋怨,没有仇恨,什么也没有,只是单纯地给了她最后一个笑容。
现在要问她,嫁给他的那几年快乐过吗?她想说她想不起来,一点也想不起来。
要问她重活一世还会嫁给他吗?她想说不会了,应该不会了。
这一世,她想避开他,彻底地避开他。
枯枝败叶的大树下,他静静地向她看来,就像看着一个很熟悉的人。
现在熟不熟悉已经不重要了,只要她装作不熟悉,无论他是否和他一样重生而来,她都不打算和他再有任何瓜葛。
重来一次,哪还有回头的道。
她牵着叶凌的手往前院里走,他动身跟了上来。
叶凌好像有点怕他,小脚走得飞快。
他们默默地往前走着,到了一处回廊里,傅朝寻突然用手点了点叶凌的脑袋,道:“你先去玩,我有事找她。”
叶凌吓得一激灵,转身跑开了。
回廊旁边的竹叶已经泛黄,几条枝叶探进来,别有一番景象。
太师府的院子很大,旁边的小道上有丫鬟来来往往。
叶元倾往柱子后面挪了挪。
傅朝寻走上前,倚在柱子上,帮她挡住了丫鬟们探来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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