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惹(晴夕Victoria)
- 类型:
- 作者:晴夕Victoria
- 入库:01.09
「好的。」裴妍点了点头。
「我听说您现在是单身。方便简单聊一下上一段婚姻吗?」黄博君问道。
「其实挺简单的。我和我前夫是大学同学,然后一起出国留学,博士期间结婚生子。后来他收到了华尔街的offer,而我则在湾区工作,一个美东一个美西,离得非常远。」裴妍用手支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回忆着,「他希望我重找一份纽约的工作,哪怕工资低一些,当然最好也能清闲一点儿,这样就可以分出更多的时间照顾孩子。」
「您的第一份工作就是瑞氏药业的『高级科学家』,并在短短七年内升上『首席科学家』,创下了这家企业的升迁记录——所以,您那会儿算是在家庭和事业之间选择了事业,对吗?」
「不能这么说。」裴妍摇摇头,「我当时很生气,觉得他提出了一个很愚蠢的要求,甚至难以想象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居然是结婚多年的枕边人。如果他的话停留在『跳槽去纽约』,那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商量的,但重要的是后面的内容——他居然让我找一份清闲的工作以便于带孩子,这让我觉得他在质疑我身为科学家的尊严。所以我们离婚了,我提出的。单纯是结束了一段我认为已经不再合适的关系。」
「孩子跟着您?」
「跟着我。」
「现在呢?」
「在国内读大学。」
黄博君颌首,然后问出了一个让时鸢觉得有些冒犯的问题——
「那您有没有觉得,对于一位职业女性、特别是像您这样高成就的女科学家来说,有的时候,事业和家庭就是很难兼顾的?」
「哦?」裴妍挑起了眉。
这个动作简直和俞枫晚一模一样。
不,说反了。应该说俞枫晚挑眉的习惯和裴女士一模一样。
只不过裴女士的挑眉中似乎包含了更多的情绪——三分玩味,三分嘲讽,另有四分是漫不经心地嗤笑。
完了。黄博君惹到这个人了。
时鸢默默在心里给黄博君点了蜡。
在她的判断里,裴妍的「不好惹」级别绝对不会低于俞枫晚。
「嗯……」裴女士笑了笑,拖长了尾音,「谁知道呢?」
她轻描淡写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裴女士并不如她儿子那么冲动。
第二次采访结束后,黄博君正式开始写稿了。
他出稿的速度极快,三个工作日过去,就已然完成了一万多字的初稿。
三天里能发生的事情有很多。
比如说,选择ATP250巡回赛复出的俞枫晚,一开始并没有受到太多人的注目,而四轮下来,他已经打进决赛了。
网球媒体已经炸锅了一轮。大家终于意识到两年前被迫退役的那个温网青少年组冠军已然卷土重来,而且是以职业选手的身份。虽然墨尔本公开赛处于ATP巡回赛的最低级别,但参赛选手依旧不乏世界排名Top20的顶尖高手。
然而,俞枫晚就这样闯入了决赛,势如破竹。
有网球媒体在标题写道:「昔日好友正面对抗俄罗斯人半决赛泪洒赛场」①
——这是被打到泪崩的维亚。
时鸢很难想象北半球夏天的时候,维亚还对俞枫晚说「你退步相当明显哦,这样子连四大公开赛参赛资格都拿不到的」,而时间只不过跳转到了南半球的夏天,俄罗斯少年就为自己立下的Flag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时鸢给维亚顺了顺毛,安抚他说下次他来中国请他吃饭,维亚发来了一堆小狗狗汪汪大哭的表情。
时鸢忍不住想笑。
而在看到黄博君出的那篇稿子后,时鸢笑不出来了。
虽然这是一篇初稿——初稿意味着还有相当大的修改空间——可是时鸢觉得,这篇初稿的问题简直太大了。
在写到裴妍的感情经历时,黄博君显然是在讨论女企业家平衡工作与家庭的问题,而他把裴妍塑造成了一个平衡失败的产物——天平倾斜到了工作那一边,她很早就离了婚,并且单身至今,而她在事业上也取得了非凡的成就。
看似很客观,但时鸢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
她委婉地向黄博君表达了两个观点。
第一,裴妍在接受采访时所说的,并不是黄博君写出来的那个意思。裴妍的意思是,她不能接受丈夫要求她找一份清闲工作、然后回归家庭的「想法」,这个「想法」本身就是她认为这段婚姻走不下去的根源,她觉得自己没有被尊重。
裴妍说了,如果对方当年只是让她跳槽去纽约,她未必不会考虑。这也就意味着,她并非「没能力」去平衡好工作和家庭。她是首先对自己的丈夫失望了,才把丈夫变成了前夫。
第二,时鸢觉得黄博君探讨的主题本身就是有问题的。为什么人们总需要把女人的婚姻和事业放在天平的两端去衡量?为什么从来就没有人问一位男性企业家类似的问题?这个主题真的值得我们在三八国际妇女节这样重要的日子里,去用一篇精英女性的人物特稿去探讨吗?
当然,时鸢全程表达得很委婉,绝对算不上咄咄逼人,但也把意思都传达到位了。
黄博君是个聪明人,他听懂了。
然后,他忍不住嘲讽道:「裴妍是你妈啊?你上心成这个样子。」
时鸢:「……」
这个槽吐得有点儿微妙。
不过时鸢觉得自己已经委婉再委婉了,可人家从头到尾根本不领情,以至于她也认真了起来,语调微微上扬:「黄老师,起码您还是要把初稿给人家看一看,万一人家表达的不是那个意思呢?那岂不是变成失实报道了?」
「我没有这个义务给她看。」黄博君一脸不悦,「这是央媒的主旋律报道,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她还想审稿不成?」
时鸢深吸一口气,还想说些什么。
然而黄博君却接着劈头盖脸道:「时鸢,你是不是忘了我对你说过什么?——不要对稿子的内容指手画脚,你没有这个权利。如果还想我在稿子的后面给你加名字,就乖乖听话,明白么?」
「那我不用加这个名字了。」时鸢终于生气了。
她的愤怒并不是歇斯底里的爆发,而是极端的平静。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博君,表示自己只是在通知这个人。
——我有在跟你好好说话,而你只会对我进行人身攻击,那不好意思,我不奉陪了。
「我会申请换一位导师。」时鸢转身而去。
「谁他妈惯的你。」黄博君冷哼了一声,带着初稿走进了总编室。
①职业网坛喜欢用国籍来代指球员。例如提到费德勒会说「瑞士人」,提到纳达尔会说「西班牙人」。
第11章 GOAT
十分钟后,总编室里传来部门领导极度不满的声音,嗓门大到外面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三八妇女节人物特稿,你搁这给我探讨女性的事业与家庭问题?黄博君,你脑子有坑啊?」
「你知道我看完你这稿子什么感受吗?我就感觉,如果一个女人想要成功的事业,那她就必须要牺牲家庭。」
「——你要把这玩意儿发出去?你是不知道现在网络上的舆论情况吗?你想连累全社所有人一起被骂死?!」
到最后,已经几乎是咆哮状态了。
黄博君还在据理力争:「可这个人就是这样啊,她确实牺牲了家庭。我从她下属那里都问到了,她单亲带孩子很多年,可她儿子根本不理她,因为她一门心思扑在事业上,为人又强势得不行,亲子关系特别差。你们必须要直面她的缺点,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她的合伙人都说了,她在北京三年,她儿子一次都没来过!」
时鸢听不下去了。
她走到了总编室的大门前,略微思考了几秒钟,然后深呼吸,尽可能挂上一张温和的面孔,这才拉开了门。
「张总,我是跟随黄老师的实习记者时鸢。有一段信息,我可能需要现在补充一下——裴妍女士的家根本就不在北京,她只是选择了在这座城市创业。她会飞到她儿子读大学的城市去见他,假期的时候他们也会回老家,所以她儿子根本没有必要来北京找她。」
「哈?」黄博君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她家里的事儿的?」
「黄老师,咱们第一天去采访的晚上,裴女士开车送我回家,我们聊了聊。」时鸢的语调相当得人畜无害,「我还以为这些话题您也跟她聊过了呢。」
虽然时鸢知道这些信息并不是在裴妍的车上,可信息不是假的,她俩在车上聊了私事也不是假的。
「……」黄博君只剩下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然后,男人略微转了转脑袋,低头沉思,又很快抬头,问出了一个相当关键的问题——
「她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您忘了吗?您当时让我自己坐地铁回家。只不过我在门口正好被裴女士看见了,所以她就提出送我了。」时鸢淡定道,「盛情难却,我不好意思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
张总编朝时鸢点了点头。
「挺好的,正好采访到了关键信息。」
时鸢以微笑回应。
于是张总编快速地一锤定音:「时鸢,就由你来改这篇稿子吧。」
「哈?」黄博君要炸了。
「小黄,我对你其他的地方都没意见,到创业那段结束为止写得都是不错的,但她情感生活的那一段,这么写是绝对不行的。你对当事人的采访不够深入,但也可能是她不太愿意和一位男性聊这些事情,不过正好,她不是愿意对时鸢说么?」张总编看向了时鸢,「时鸢,你去补充采访一下,然后把这一段给改改。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的。」时鸢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今天开发了扮猪吃老虎的新技能。
晚上的时候,时鸢照例和俞枫晚视频。
今天没有维亚在旁边叽叽喳喳,因为他被俞枫晚淘汰出局了,一个人闷在屋子里怀疑人生。于是俞枫晚的酒店房间里终于只剩下他一个人,世界清静了。
此时此刻,俞枫晚刚洗完澡,只裹了一条浴巾,他的黑发还在滴水,莫名有些色气。
时鸢忍不住捂脸。
不过这一次,年轻男人并没有找件衣服来穿,而是有些玩味地对电话那头的女朋友道:「你怎么那么容易脸红?」
时鸢不接话。
「你总不能要求你的男朋友在跟你视频的时候还要全副武装。」俞枫晚笑话她。
「知道了知道了!」时鸢哼哼道,「明天决赛诶,你不紧张吗?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
「紧张有用吗?」俞枫晚挑眉,「反正全力以赴就行了。」
事实上,第一站比赛打入决赛,已经超出他和加西亚的预期了。当然,更是出乎整个网坛的意料。明天打完后,无论输赢,他都会被新闻媒体所包围,对他过去两年的情况进行地毯式地盘问。
「不过呢……」俞枫晚拖长了语调,「如果我赢了,有好处吗?」
「……好处?」
——比赛不是你自己的吗?为什么要问我要好处?
俞枫晚勾了勾唇:「比如说,上次没做完的事情,这次继续?」
时鸢:「……………………」
上一次。
在他家。
她明明是去给他过生日的。
却被这个男人抱到了腿上,还是跨坐上去的。
明明只是接个吻……
结果手都伸进衣服里了!
她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凭借最后一丝理智叫了停……
最后赶在宿舍落锁前滚了回去。
堪称史诗级的落荒而逃。
…………
这种事情就是经不起回忆,哪怕稍微想一想,每一帧画面都会历历在目,宛如慢动作回放。
俞枫晚的手指和手掌上,都有常年握拍导致的茧,他的手从自己的皮肤上滑过,让时鸢产生战栗一般的触感。
那一瞬间,时鸢明白了为什么会有人用兵荒马乱来形容爱情。
回忆戛然而止,时鸢对上屏幕那头的人,正色道:「我有正经事要跟你说,你认真点儿。」
「嗯。你说。」
「你妈妈那篇稿子,主编交给我改了。不……与其说是『修改』,不如说是『重写』。」时鸢道,「而且重点是要重写婚姻和家庭那一段。」
「有什么好写的?贫瘠到没有任何内容。」俞枫晚毫不留情道。
「……好吧。所以你们关系糟成这样到底持续多久了?」
「两年前变成这样的。」俞枫晚道,「不过之前也没多好,最多只能算是不咸不淡、不痛不痒。」
……听上去也不是什么好词。
「两年前,那件事情发生后,她迅速替我做了决定,而我拒不执行,然后就一直闹到了今天。」俞枫晚轻描淡写,「她本来就反对我打职业,出了那件事可能正合她意吧。」
「可是那天晚上,我一说你在澳洲,她就问我你参加的是墨尔本公开赛还是悉尼公开赛。如果她不想你打职业,为什么会对网球赛历那么清楚?」
时鸢自己都做不到迅速定位全年的上百场大小赛事。
她好歹还是全力支持俞枫晚回赛场的正牌女友呢。
「……」俞枫晚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那你问问她好了。」
时鸢莫名其妙地成为了俞枫晚和裴妍女士的传话筒。
比如,替裴妍女士传话说她并没有监视俞枫晚,要怪就怪那个S大表白墙什么都发。
再比如,替俞枫晚问问裴妍女士对他打职业到底是怎样的看法。
这对母子真是一个赛一个得别扭。
还好时鸢之前让周秘书帮忙审核采访录音的时候,和对方交换了联系方式,否则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联系上裴妍。问俞枫晚要电话显得很奇怪,问黄博君要电话根本就是在找死……
她给小周发微信,说想请小周帮忙安排一下第三轮采访,还有几个补充问题,不会耽搁太久。
小周回复说:「抱歉啊时老师,我们裴总最近不方便。」
时鸢:「不方便?请问是有什么要事吗?」
时鸢:「或者我们可以安排晚一些的时间。」
她算了算时间,这会儿才一月,而三八妇女节专题的稿子可以一直改到三月初,时间相当充足。
小周:「不是。我现在也没法安排日期,我们裴总住院了。」
——裴妍住院了?!
时鸢赶忙问道:「怎么回事?要紧吗?」
小周这回直接打电话过来了。
「时老师,真的挺突然的,就今天下午的事儿。」他在电话里叹气,「医生说,虽然没有大问题,但也需要静养,所以短期内确实不方便安排时间。裴总的其他行程也都取消了。烦请您和黄老师这边体谅一下,谢谢啊。」
时鸢想了想,道:「不管怎么说,裴总住院,我们也得来探望一下。」
「这……不用了吧?」
「周先生,麻烦你帮忙问一下裴总,就说时鸢想来探望她,可以吗?」
「也行吧……我问问看。但我没法做保证啊,我们裴总不喜欢人多的。」
时鸢当然能猜到裴妍不喜欢人多。
毕竟俞枫晚也是一个性格,而这母子俩在某些方面简直如出一辙。
挂断后,不过两分钟,小周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时老师,医院的位置我发您微信了,您往住院部 706号房走就行,裴总说随时等您。」他一时没忍住,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真是奇了,您什么时候跟我们裴总那么熟了?」
「谢谢你,我一会儿就到。」时鸢避开了第二个问题。
不过她内心是有答案的。
答案就是:女人之间的关系总是因为分享秘密而突飞猛进。
******
时鸢赶到的时候,女人正安静地待在私家病房里打着点滴。护士说是急性肠胃炎,要住院三到五天。
裴妍在看到拎着水果的时鸢时,只是微微朝她颌首:「你来了。」
这是时鸢第一次见到她素颜的样子,和平时的精致相比,穿着病号服的裴妍面容有些苍白,遮不住的疲惫感扑面而来。她靠在枕头上闭目养神,眼底是淡淡的青色。
「怎么突然之间……」
「可能是吃坏了什么东西吧。」裴妍的语调很平淡,「正好休息一下。」
连生病的时间居然都能算作忙里偷闲么?
裴妍抬眸:「你没有告诉他吧?」
时鸢摇摇头。
她当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告诉俞枫晚,明天可是决赛。
「嗯,没说就好。」裴妍淡淡道。「万一说了,他发挥得不好我会难受,他发挥得好我更难受。」
真是直白得过分啊。时鸢心想。
「能吃苹果吗?」她问道。
「能。」
「那我给您削一个?」
「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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