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有一天居然会说“我收回这句话”——?
真的假的?
也许是我脸上的惊讶过甚,他的嘴角开始往下耷拉,全身的气势好像又要膨胀、一点就爆。
这人的自尊心真的很容易戳破诶。
我没忍住露出了一点笑。他看看我,表情没什么变化,我却觉得他的心情好了不止一点。
也许我们的关系就是在这十年里突飞猛进了。我这样想着,放缓了语气,问:“你们来彭格列做什么?”
据我所知,Xanxus回到意大利后,Varia独立于彭格列,成为了地位特殊的暗杀部门。
此刻彭格列遭受重击,不少人趁机而入、劝说Xanxus彻底与彭格列脱离。这事儿被列进了重要文件,一直摆在山本武办公桌的案头上,算是一等一的紧急。
斯库瓦罗“嘁”了一声,没有多说;Xanxus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片刻,移开了:“Varia也是彭格列内部的一份子。”
他冷淡地说:“就算内部打得不可开交,外来的垃圾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那就弄死他们。”
他的双枪就是用来解决这样的垃圾的。
我不置可否地歪头,算是信了这一说辞:“那你们是来找阿武的吗?他在楼上。”
Xanxus发出了长长的、意味不明的哼声,我不理他。让别人去应付他吧。
目光扫过被扎得全是洞的门,我的头开始疼:“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点?你们想死是不是?”
弗兰吐了吐舌头,从门上跳了下来:“好吧师娘~Me超级听话,要摸摸Me的头吗?”
青蛙头有什么好摸的?我一脚把他踹飞了三米远。至于他嘴里的“师娘”,我已经失去了探究欲望,青蛙懂人性吗你能指望?
Varia此行而来就是为了进行家族内部的商讨。在沢田纲吉不在的情况下,主事人变成山本武等守护者。他们向楼上而去,一路进行破坏若干。
“……”
在登上台阶、即将失去楼下的视角前一刻,Xanxus的目光像是不经意一般在女生身上停留了刹那。
她注意到他的目光,便歪着头,没有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好像想要笑一笑、但他们实在没什么可称道的亲近关系,这笑容失败了。她收敛了嘴角,关上了门。
她来自十年之前。更加年轻、更加冷漠、更加和他……没有关系。
她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如同一片虚无的空白。Xanxus用很多年时间才明白的一点是:被铭记的才算是过客。此时的他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块路边的石头,连形状都没什么特别。
他可以放纵自己的脾气,然而,在面对多年前的她时,却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生怕她如一只短暂落在他鼻尖的蝴蝶,转而振翅飞走,不留痕迹。
我以前看番《齐木O雄的灾难》,觉得主角真是太憋屈了。明明超能力可以毁灭世界、却不得不屈从于现实,为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委屈自己。
如果加大畅想,完全可以将自己不顺眼的人物抹去痕迹吧?这样生活中的烦心事就没有了,更无从谈起“灾难”。
直到动漫般的剧情降临在了我身上。
每天清晨打开门,把钢琴线和小刀陷阱给踢掉,应付完斯库瓦罗的约战后婉拒路斯利亚的美容邀约,和Xanxus打交道若干,进行关于空间跃迁的研究数小时,最后饥肠辘辘地推开房门,刚刚坐下,床底钻出一只青蛙头:“师娘好~今天吃什么~Me想吃凤梨。”
吃你个头啊。
我把他扔进幻境里。这死小孩全无愁苦情绪,甚至微妙地改变了幻境中的场景,等我第二天想起他的时候,他正蹲在一片池塘里假扮青蛙抓蚊子吃:“好吃好吃。”
我大为震撼。
明明麻烦的玛蒙不在、我应该感到轻松少许才对,然而弗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给了我一种世界是巨大的菌子妖怪的感觉。
我问Xanxus:“你们为什么还不走?”
他嗤笑:“想赶我们走?”
他说:“危急关头,Varia会常驻彭格列总部,直到危机解除。”
他在我面前说话算得上是温和。那天我对他表达过不满之后,他连“垃圾”“废物”之类的话都不对我说了。我很满意这一点,然而他扯着属下往墙上捶的时候,整个城堡都能感受到那种震动,以及斯库瓦罗的大嗓门。
来到十年后,我的作息逐渐变乱,再无上学时的健康起床时间。我一般睡到十点才起床,这时候推开窗,西西里被抹上一层浅金色,偶尔有雨,金子就在天空中流动起来,给人以极大的精神抚慰。
Varia们的作息,我至今搞不明白。凌晨三点我听到弗兰和贝尔戈菲尔的争斗,他们在我窗前练习夺命飞到,把我的窗子打破成八块,然后被我倒吊在窗下。
他俩一左一右地挂着,像两条腊肉,装无辜地看着我。
我顶着黑眼圈告诫他们:“想活命就闭嘴。”
贝尔的王冠跟502黏上了一样,仍然挂在他凌乱垂下的金发上。他的面庞因为身体倒吊而显露出来,很流畅的线条轮廓,眼睛失去了额发的遮蔽,在月色中极为明亮,如同未被发掘的湖水一般澄澈。他的唇瓣像一片柳叶刀,薄得薄情。想让他闭嘴真有点难度,我怀疑扇他一巴掌他还得舔我手掌心——这事儿也不是没有前例。
吊在他旁边的弗兰比他还不老实,只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就开始摇摆绳子,撞起了贝尔。他俩开始互相撞击,如果场景不是在我窗下,我还以为他们在游乐园玩碰碰车呢哈哈。
我举起拳头,“咚咚”,每人来了一下。
他们没声音了。
不是因为终于看清了局势,而是都被我给捶昏了过去。我的世界终于安静了。
没安静过三个小时。六点钟的时候,我被一阵撞击声给吵醒了,梦中的我以为佐藤家被撅了,醒来一看彭格列城堡正在晃动,斯库瓦罗的声音比并盛中学的上课铃还要让人恐惧,我一激灵爬起来,照镜子一看眼下面全是乌青。
我还不敢直接去找他。因为一见到他,他绝对会放下手头上所有的事务和我比个高低。哪怕前一天被我捶进地里断了几根骨头,第二头他都能精力充沛地跟我说,“再来!”
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全能之神的无奈。
——生活中被迫填充进了形色各异的人物,你却不得不对之宽松,纵容他们为你的人生填上大大小小的灾难事件。
你试图旁观其中,置身事外,然而他们喊着“羁绊啊情谊啊”就冲了上来,就算你都不太明白这羁绊情谊是哪里来的,你也已经被这群天外来物团团包裹。
这情谊是从何而起呢?你又是如何与他们建立了羁绊?你什么时候给了他们准许接近你的世界呢?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整整过了三天,脸上的黑眼圈终于挂不住了。
原来我才是真正的齐木O雄,后者为了改变世界被毁灭的命运而回溯时空,而我为了解决灾难而准备去刺杀白兰·杰索。
怀着这样的心情准备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弗兰和贝尔被我提前解决,我难得睡了个好觉。
而一直躲避着、不肯入我的梦的六道骸,在一个角落中无声无息地现身,他说:“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说:“我已经知道你为什么试图阻拦我和他会面。”
他说:“你明明已经知道,却还是要冒险?”
我嗤笑:“这算什么冒险。”
他不说话了,我的微表情识别已经出神入化,于是,我知道他看着我眼神表示着忧伤。
忧伤就像是一支雪地里的枯枝,无法对季节轮换产生任何影响。
他看着我,又无奈,又叹息地说:“好吧。反正是你。”
第66章 Chapter 66
来到十年之后, 我梦到了玛蒙两次、六道骸却只出现过一次。他表示自己正在卧底,但梦和现实又有什么相关呢?当他总是不入我的梦时,我就知道他在躲避着我。
我与六道骸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七岁那年。那一年, 我在人生地不熟的意大利贸然打出了名声,那时的我还不知道, 一个小孩是不需要太多的名气的。
名气会让你成为猎物。
艾斯托拉涅欧家族盯上了我, 并将我带走了。此时的我对于术式的掌握还不够深, 纵使反抗, 也没有改变即将滚滚碾向我的命运。我被带到了一片城市之外的荒郊, 地下的实验室给我留下了不曾磨灭的印象。
白得刺眼的灯光、目光如观虫豸的实验人员、无法自主行动的被束缚。我成为了实验品, 唯一能够说得上话的是另一个实验品——后来,他的名字叫作六道骸。
我们两个参与的实验并不一样。根据我们不同的身体特性,实验员使用的人体改造项目也不尽相同。原本, 关于我, 实验员作出的指示是, “探究她的灵魂和精神”。
他们不知道的是, 我的术式“又枯荣”本身就和灵魂与精神密切相关,实验员在我身上进行的一系列举措意外扇动了蝴蝶的翅膀,从此带起了八兆亿世界的风暴——
某天早上睁开眼时,我的世界变成了另一个模样。
作为生命本源的“咒力”, 让我的精神陷入了八兆亿世界中每个我的身体里。
睁开眼睛吧,八兆亿世界的你正在走路、奔跑、跳跃、摔进水中, 八兆亿世界的你清醒、茫然、混沌、陷入沉眠,八兆亿世界的你, 刹那之间融为一体的你。
八兆亿个世界的我的□□, 共用着仅我一人的精神。
庞大的信息量被灌进有限的精神中,我陷入了无止的痛苦, 却不知该如何解脱。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世界的我睁着眼睛,木着神情,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只有苍白的人造光落在我的身上。我迅速瘦了下来,像一节干瘪的虫子的尸体。工作人员不明所以,以为我已经是废弃品,试图将我处理掉,最后是六道骸拼尽全力留下了我。我猜他是觉得自己太孤单了、而我勉强能给他一种奇怪的慰藉。
但那时的我无法对他做出任何回应。生活无尽头地持续着。我的精神如同强疮百孔的木舟,岌岌可危而易碎。
何时能够解脱呢?
“……”
某一天,我的某一个同位体失足摔进水里死了。
“……”
八兆亿之一的精神链接断开了。
于是,那一瞬间,我了悟了命运对我的恶意。它就这样盘旋在我的身边,高高兴兴地唆使我:
——想要解脱吗?想要抛开枷锁吗?想要轻快地活着吗?杀死吧——杀死每一个你——杀死八兆亿世界的你!
如果我不想死,那我就要杀死八兆亿世界里的每一个我,直到只剩下我;又或者,我和所有的我一起无尽头地痛苦着、死去。
某一个世界中,我的拥挤的凝固的精神分出了一点儿驱动力,我抓住了一把水果刀,在手腕上划了几道。
血液喷涌而出,又很快凝固。我没有死去,只是平白多了痛苦。我又分别在不同的部位实验,最后我得出结论:
割破喉咙就是最快的、最方便的、痛苦最少的方法。
我捅破了我的喉咙。又一段精神链接断开了。
在六道骸的视角里,无声无息躺在地上的我突然弯起了嘴角,后来他说这是第一次见到我笑。我坐起来,孱弱而病白的皮肤上渗出密密麻麻的血痕,又很快消失,同位体的死亡仅仅在我身上留下了刹那的同痕伤口,而我,在那一瞬间杀死了一千万个我。
身体上的伤口依次痊愈,最后只剩下脖子上有一道久久不合的红痕,我看向六道骸,问他,我们总不可能在这里蹲一辈子吧?
他说,你看上去快要死了。
他连口癖的“kufufu”都不说了。
我平静地说,我会活下去的。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
六道骸说,他要毁灭全世界的黑手党。我们两个一拍即合,在一个清晨里,他利用幻术迷惑了所有的实验人员,血洗了艾斯托拉涅欧,我们走出基地,荒凉的大地下藏着的钢铁巨兽被我的术式连根拔起,从此这个埋葬着我们过去的基地灰飞烟灭、不留一点从前。
六道骸和我同行一段时间后就分开了。我继续独自在意大利游荡,他的信息则变得缈然无踪。表面上我们没有任何关系、甚至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但我们保有一种奇妙的默契,当他进入我的梦境中时,我从不阻止。
上帝的钟表赋予我们一段光阴,我至今无法给光阴中的人和物下定义。但我们之间或许是有情谊的,这情谊让他在发现白兰能利用八兆亿世界的真相时,下意识地对我隐瞒了、并希望我不要淌这趟浑水。
我猜是当初我在艾斯托拉涅欧基地里半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他。我当时醒的时候,他第一时间抱住了我呢。只不过那时候我只顾着笑、忘了回抱他啦。
但是隐瞒和拖延从来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在那段精神被压榨到极致、□□反而难以动弹的时间里,我已经明白——连绵不断的隐痛持续之后就是死亡。
梦境如风花雪月,雾聚而不分明,六道骸没有再阻止,他轻轻地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我说。
在我离开梦境的前一刻,我微微回头。
他保持着原有不变的姿势,凝望着我的影子,被留下的人正在等待。
“……”
我又走回去了,抱了一下他:“没关系,反正我会活下来。”
他没料到这一出,有片刻的呆愣,很快,他抬起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说,好,你会活下来。
再次松开手的时候,他已经消失在我的梦中。
我爬出窗户的时候,弗兰在窗下幽幽地出声:“师娘你要去哪里?”
我已经知道他师父是六道骸了。这称呼实在让人不爽、鉴于六道骸刚才的表现,我没有一拳把青蛙头捶晕,而是和颜悦色地说:“我要去散步。”
弗兰仍然幽幽地说:“是因为刚才见到了师父心情很好吗?小别胜新……”
“咚!”
这小子真该修一下语言的艺术了。跟他师父一样讨人嫌怎么能行?
我甩了甩拳头,无视了头上冒烟、两眼转着蚊香圈的弗兰,扬长而去。
我选择跳窗而不是从大门离开,就是因为我不想被彭格列下面巡逻的人发现。单枪匹马去挑密鲁菲欧的大本营什么的,一听就很不靠谱、山本武他们绝对会阻止我。
原本我选的时机应该是万无一失的。可是,在我借着咒力即将掠过彭格列天空时,我听到地面上有人惊呼:“月见同学!”
我低头一看。
……十年前的彭格列们正仰着头,像小蚂蚁一样排排望着我。除此之外,还有几个眼熟的影子,是之前在并盛町认识的京子、小春等人,蓝波和一平正在打闹。
……等等,被普通人看到我在飞的话,会不会觉得世界观崩塌呢?
我加快了速度,想头也不回地路过天空。一般来说,只要飞起来后,没人能够拦得住我,也没人能跟得上我的脚步。
不料,沢田纲吉从地面上起跳,手掌冒火,居然靠着火焰的冲力推动空气,飞向我的身边。
我觉得我对他的关心还是太少了。他会飞了我都不知道……我抬头望天,决心以后再也不说迎娶奈奈给他当爹的玩笑话,因为我预感到如果我真的有了孩子,绝对会步上沢田家光的后尘。
沢田纲吉好像刚刚才经历了什么,气喘吁吁地,不等他出声,我先发制人地问:“要先去安抚什么都不知道的同伴吗?”
我指的是屉川京子等人。虽然哥哥了平是彭格列的晴守,但彭格列的男生们似乎不愿意让女生们知道他们正在进行危险的行动,据我之前的了解,京子他们连指环战的相关都不知道。
隐瞒也是一种庇护,虽然我对这庇护嗤之以鼻。
我说:“普通人突然发现原来人可以飞、世界快要毁灭了,可是会观念崩塌的哦?不先去处理吗?彭格列?”
说着,我便准备独自离开,然而,我的手被拉住了。
彭格列握紧了我的手,不肯放开。
“……”
我有些惊讶地回望他。
“以前的话……确实会觉得,什么都不知道是一件大好事、理所当然地也想要这样对待同伴、让她们好好地待在自己的麾下就好了。”
沢田纲吉慢慢地说,声音不疾不徐。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那个昏暗的房间里,画像上的青年的影子。青年的目光灼灼地看向我。
他继续说:“但是,那样的观念现在已经再不会有了。被隐瞒的感觉太糟糕了……所以,隐瞒是不对的,想要独自背负下一切也是不对的!我们是平等的同伴,所以就应该坦诚地将一切告诉京子、小春……因为我们是同伴!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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