慌乱,心悸。
盛京延一手穿过温书的大腿根部,一手拦住她的后腰,直接把她横抱起来,他带着她往外走,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对不起。
“对不起苏苏。”
“对不起,亲爱的。”
“对不起宝贝。”
“对不起,我的公主。”
“对不起,老婆。”
“对不起,我的一切。”
抱着她走至那客厅长廊的尾端,苏橙跌在地上渐渐回了神。
她悲凉地笑笑,伸手撕掉了自己脖子上的银白色纹身,她抬头看他,看着盛京延抱着别的女人的背影,心碎如刀绞。
“盛京延,我真是为了你才学的画画。”
那场她十六岁时参加的宴会,一眼看见人群中不羁恣肆的少年,简单的运动服他能穿得那么好看。和他父亲顶嘴时眼底的桀骜无人能驯服,他手指很长很瘦,肤色是一种冷调的白,玩游戏时灵活变动,狂点屏幕,低头注视的样子很帅。
他敷衍地听着她弹的钢琴曲,手指轻拍手掌心的时候也很帅,人群中那么多人,她一眼看见他,怎么又称不上一见钟情呢。
一整场宴会,她都往他那边看,不聊天她只倾听他,他说话的嗓音很低,磨砂一般,声线勾着上扬,自信,骄傲,很好听,很吸引人。那场宴会她听见有人问他喜欢什么。
盛京延那时翘了点唇角,手里操作游戏人物,狂点手机屏幕,他漫不经心地答,“毕加索啊。”
他很出名,他的画作流传千古。
苏橙记住那答案一生,学画的时候也去学那些狂乱的线条,去模仿,把自己代入进去,学得最痴的那几个月,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现实,而脑海里永远是那些割人的狂乱线条。
她接受过医生治疗,也真的疯过,所以装起来才那么像啊。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盛京延当时只是随口一答罢了。他只想气他父亲,说商科以外的任何兴趣爱好都能达到这个效果。
有人却为此痴魔。
脖子上一圈深红的勒痕,苏橙看着这个冷漠的刚刚几乎要掐死他的男人,定定说:“盛京延,你对我真狠。”
“一条活路,都不愿给我留。”
血沾在那洁白衣裙上,她身上狼狈不堪,曾不愿折辱在赵三海的屈辱下,她拿花瓶砸破了他的头,换来自己被关在这暗不见天日的古堡里三个月。
可现在面对这个要杀了自己的人,她却拿不起自己手边的琴键反抗。
脚步停顿,盛京延没有回头,他的嗓音很冷,像雪下冻土,湖底冷冰,没有一丝温度,
“苏橙,不是我不给你留活路。”
“不给你留活路的是你自己。”
“你要装疯,那便装,先去精神病医院待着,放心,我会请最好的医生为你诊治。”一句一句,平缓诉说,却对她恨极。
抬步,他迈出房间抱着温书走远。
苏橙彻底心死,站起身,抚着胸口,苍凉地笑起来,一边笑眼泪一边掉。
过去种种,迷雾惊变,沉疴旧疾,无法根除。
弯腰,靠近她一把抓过阙姗,露出了衣袖下藏的刀,她眼底有疯狂,刀架在阙姗脖子上,“你们都是群虚伪的人,不给我们留活路,那就一起死好了。”
苏橙拎起钢琴下早已准备好的汽油,她捡起地上的画,放在钢琴上,将那些汽油倾倒在上面,一路环绕,沿着自己和阙姗倒了个圈,整整一壶汽油。
苏橙力气大得惊人,阙姗被她锁住反抗不得,走在前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汽油味弥散开来。
许颐清最先察觉,她回头看了苏橙一眼,那一瞬间,对上阙姗惊惧的眼神,他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过去,一把夺下苏橙手中的刀,抱阙姗进自己的怀里,拉着她走。
而苏橙撞在墙角,注视着地上的那把刀,她苍凉笑笑。
盛京延从始至终护着温书,不回头一次。
是她败了。
汽油绕在脚边成了一个圈,钢琴,油画上全是汽油,他们都走了。
几秒后,苏橙抓起那油画往钢琴上重重一砸,钢琴废了,她的油画也碎成两半。
这一声,引得他们都回头看过来。
他们看见,苏橙一袭白色鱼尾长裙,白裙层层叠叠,镶了纱边,像一件婚纱,婚纱上沾了鲜血。她丢下碎掉的画框,放在钢琴上。
一手拿了个打火机出来,惨白细指重重划过,一簇火苗燃在指尖。
她对着盛京延离开的地方无声地说了句什么,唇角勾着淡笑,眼里缓慢流出了一滴血。
看着唇形是,“不会让你们得逞。”
她那么高傲,绝不愿意进精神病医院。
汽油味飒漫,鲜血粘稠,空气中的尘雾模糊人的眼。
苏禾衣满脸血地从那卧室出来,她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扑上前去。
“——姐姐,不要啊!”
“噗!”手指松开,打火机掉在钢琴上,瞬间火焰窜起来,有两米高,熊熊燃烧,炽热滚烫,吞噬一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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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裂◎
警笛声响起, 刺耳无比,警车从沿江的那条路驶过来。温书他们逃离了那栋别墅,站在楼下草坪上, 抬头望去第二层的阁楼陷入火海,黑烟翻滚, 窗帘在风中燃烧,灰烬零落。
灰白的云层低得逼人, 空气中弥散着汽油味和烧焦的气味,临近别墅的树木也被烤蔫了。
心有余悸, 阙姗被许颐清搀着,一手搭在胸口,她看向二楼的那片火海,想起苏橙最后抓住自己的画和手持打火机的模样。
最后关头她还没认错,还想着拉人和她一起死。
最后打火机掉在钢琴上, 先吞噬掉她的画,然后是钢琴, 地下的毛毯,洒了汽油的每一寸地方都瞬间燃起火舌。
火焰包围了她,她一袭白色纱裙, 那刻眼里仍是有恨,不过斗不过, 她认了, 所以选择赴死。
后面火势蔓延太快了, 他们捂住口鼻跑出了那栋别墅。
只听得见苏禾衣一声一声近乎悲惨的哭喊, 她在喊她姐姐, 还想要护住她。
“她真是个疯子。”
许颐清伸手轻轻揉了揉她手心, 她衣服上还沾了汽油, 湿了一块,他把自己的外套披她身上,轻轻安慰:“没事了。”
而别墅外围绕了一圈警车,穿着制服的警/察下车将火灾现场围住,他们沿着草坪搜寻了一圈,抽调的消防车还在路上。
有些愣怔地看着这一切,温书手里还沾了灰,她被盛京延抱着,体温通过接触的肌肤传过来。
垂下眼睫,温书不再去看那火势凶猛的二楼,只是静静问:“她们没逃出来吗?”
盛京延低头轻轻用下颌碰了碰她的额头,温柔抵住,“书书,你不该自责。”
“别管她们。”
“我们回家。”
他抱她往回走,脸上表情不见一丝波澜,眼底漆黑,沉静而冷。
闭上眼,手顺势垂下,悬在空中,温书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感受着空气里微冷的风和家具树木烧焦的气味。
最近的消防车开过来了,水压枪喷射,雨点溅落。
警/察将这片地方拉起警戒线,四周来看热闹的人群都被隔绝在外,草坪外围一群家养的灰鸽子扑棱振翅飞向天空。
阙姗和许颐清往回走,她开口,“刚刚看见苏禾衣冲进去了,说不定她能救她姐姐。”
“救了最好,她们如果死了,前几天那舆论我们不就吃了个哑巴亏。”毕竟死人,于道德上而言,也不好辱骂。
盛蔚抬头看着她弟弟抱着温书的背影,想起刚刚的一幕幕情形,苏橙那贱人,到死也没认错。
“她该活着,把我们书书受的冤枉苦楚,加倍奉还。”盛蔚静静开口。
阙姗思考了会开口:“她们如果现在还没出来,有几率活着被消防员救吗?”
盛蔚摇摇头,刚刚那火灾她以前在非洲真见多了,有烧起来根本灭不了的山火,绵延不绝,动物奔窜,最后却还是尽数被烧死在那森林里,尸体成堆。
其间更多的生灵不是被火烧死的,而是因为缺氧和被黑烟呛住口鼻,活活憋死的。
他们死时身上没有伤痕,常常脸面部糊满黑炭灰,最后在火灾肆虐的时候被烧得成为一具焦黑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所以如果刚刚苏橙和苏禾衣没及时出来的话,生还率基本为零。
一阵沉默,大家都没再提这件事。
毕竟谁也没想到,最后的结果会发展成这样。
刚下楼梯时跑太快,高跟鞋崴了个跟,盛蔚走路一瘸一瘸的。徐少翊和那边的警/察交涉完毕后回来,搀扶住她的肩,沉默地陪她前行。
过了很久,他还是忍不住开口:“瘦了。”
盛蔚没力气呛他,只是摇头,“没有。”
徐少翊低头看向她,浅褐色的眸子疏冷通透,藏着情绪,“蔚蔚,别去非洲了,太危险。”
“徐少翊,你不懂我么?”她反问着,声音听不出情绪。
“我就是爱自由。”
心头泛起一股无力感,徐少翊静静看向她的眼睛,“我不会拘你。”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盛蔚声音冷硬起来,她开始懊悔自己今天遇见麻烦第一时间叫他的决定。
“我们不可能。”
徐少翊还想挽留,伸手勾她手臂。
盛蔚却似突然受惊一样,甩开他手,抬头看向他,眼底全是倔强,“听不懂人话吗?徐少翊。”
音调陡然升高,盛蔚声音里有一种绝情,“我不会和任何人结婚。”
“你等我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都不可能!”
“如果你不死心,我们也不要做朋友了,徐少翊。”她后退几步,崴了脚,弯着腰一手扶着脚腕,一边抬头看向他。
手中落空,徐少翊看向盛蔚,眼底都是受伤。
他们认识多久了呢,也有二十年了吧。
高中就喜欢她了。可盛蔚太绝情,心太硬,她从小听着林弈秋和盛勋北之间数不清的争吵谩骂长大。
见识过盛勋北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在林弈秋在家时说爱他,转眼离开后,他还能带别的女人回家做.爱,嘴里一句一句最虚假的话也是“我爱你”。
那些时候,盛蔚比盛京延年纪大,也比他更早懂事。盛勋北养情人会避着盛京延,却没避过盛蔚,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很乖,不会把这件事透露出去,所以那些年盛蔚见识过他带不同的女人回来,最后上位的是个有心机的绿茶,就是关琦。
林弈秋发现他出轨,和他在一起争吵,长达两年,最后离婚。而离婚不久后,盛勋北就带自己的小三住进了新买的别墅,仍然在外事业有成,对内家庭美满。
那时候,盛蔚就看透了男人,她不相信爱,也下定决定一辈子不嫁人。
可以和人□□,但只是取乐工具而已,她不会对男人付出真情。所以说在温书想要离开的时候,她才会毫不犹豫站在她的那面。
而徐少翊是她众多追求者之内最顽固的一人,高中暗恋,大学表白被拒,此后十五年都在默默陪伴关注她。
她爱自由,不常留南浔,经常五湖四海地跑,一走就是两三年,两三年回来后徐少翊仍在原地等她,温和有礼,对她有求必应,随叫随到。
他好像没有脾气,无论她骂他多少次,他都在原地等她,没有交过女友,没有结婚,一晃就到三十五岁的年纪,他还在固执地等她回头。
眼睛渐渐湿润,盛蔚拽着鞋带,听着身后火灾现场的救援指令还有火焰燃烧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心底泛起无法言喻的悲伤。
原来自己已经耽搁他这么多年了,三十五岁还没结婚交过女友的男人,这世上能找到几个。
她不能再那么自私地让他无望地等自己了。
“徐少翊,我们以后以后不要见面了,我看见你,就恶心。”她静静开口,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刀,生生将他们割裂开来。
漆黑眼睫下的那双细长眼睛渐渐红了,徐少翊低头看着盛蔚,眼底覆着一层说不出来的绝望,他折了所有自尊,还不甘心地问了一句,“可是我们做过,蔚蔚。”
“能重新当炮/友,我也不介意。”
“我介意!”盛蔚看向他的眼睛,冷冷道:“徐少翊,你已经老了,三十五岁了,我嫌弃你。”
“我要找炮/友,也是年轻的,活好的,而不是你。”
“认清现实了吗?认清了就滚啊!”她喊了声,眼底泪憋着没掉。
滚去结婚啊,徐少翊。
草坪上围观的人都听见这边的动静,看了过来,在对着徐少翊指指点点,都说这个男人很可笑。
而一向情绪稳定,在外人面前事业有成的金牌律师徐大状第一次可笑地低了头。
盛蔚这次去了非洲两年,他的小号关注她的微博,点赞了她的每一条博文,知道她的所有动向,却从没鼓起勇气跟她发过消息。
等到她终于回国,想起他这号人,一条信息,他便又屁颠屁颠地跑过来,为她当牛做马,可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局。
忽然觉得很可笑,再深的爱又怎样,会被恶语消磨殆尽的。
徐少翊回想起这两年每每想到盛蔚在非洲,在那些战乱频发的国家,他便担心她的安危。他每担心一次,就独自去月潭寺上香求佛,两年下来,上香的香叶他攒了整整满满两个盒子。
也许是他的祈求真的生效了,盛蔚回来了,健康完整。
而此刻,他想,这或许是他最后为她做的一件事了。原来下定决定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预想中的悲伤,只是不愿见她了。
“好,蔚蔚,听你的。”他转身离开,绕着草坪,走到了一辆警车前,他和那些警/察商量了些什么。
没过多久,他就坐着警车离开了这片压抑的别墅别苑。
压着自己那么久的石头终于落地,盛蔚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却很久没缓过神,只觉得心里空了一块。
不过,没关系了,她彻底自由了,不好么。
崴着腿往回走,眼泪还是掉了。
盛京延把温书放副驾后,就来扶她,沉默可靠,最后送她上车后说了句,“姐姐,谢谢你。”护他最爱的人。
不过徐少翊的事,他没做评判,他永远尊重自己姐姐的选择。
越野车沿着灰白的水泥路往回行驶,靠近南浔江,把那破败的别墅,灰白的天空,焚坏一切的大火都抛诸身后。
一些人分开了,一些事尘埃落定。
#遗留英法宅邸起火焚毁#
#宅邸主人拆迁暴发户赵三海在火灾中去世#
#尸检结果 他杀#
#苏家姐妹#
#苏橙毁容苏禾衣全身大面积烧伤#
#苏氏股票#
#毒妇#
#入狱#
火灾第二天,微博热搜就爆了,全是关于南浔江岸别墅那场大火,和苏氏姐妹的结局。
她们从那场火中生还,却留下了不可逆的伤残。
火势肆虐之前,苏禾衣扑进了火里,她用身体为自己的姐姐挡火,衣服贴着肌肤燃烧,剧烈的灼痛几乎敲打着她的神经。
眼里已经掉不出眼泪,她浑身都是血,抱着自己几乎疯了的姐姐,她捡起燃烧的画框,用力砸碎了身后的窗户玻璃,带着她带着一团火从别墅二楼跌下去。
跌到别墅后门的草丛中,苏橙摔断了一条腿,右脸被燃着的窗帘贴上,烧伤毁容。
而苏禾衣身上的羊毛衫燃起来,连带着裙子一大片,将她周身的肌肤几乎烧毁。
她们捡回一条命,却失去活着的尊严。
脸部剧痛,苏橙感觉得到自己右脸没有皮了,全是血肉,她痛到哭,看着灰白的天空,失控尖叫,“为什么!啊啊啊,苏禾衣,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不让我死!”
“我恨你,苏柠!啊啊啊——”双手捂着脸,苏橙眼底的恨意无法消除。
而苏橙被黑烟堵着喉咙,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她侧身看了眼自己的姐姐,觉得似乎自己从来都不了解她。
后来他们被救护车送到了同一家医院,病床就用一张床帘隔着。
床帘拉开时,苏禾衣总能看见自己的姐姐头部缠满了纱布,满脸怨恨地看着自己。
她的语句含了诅咒,“为什么毁容的人不是你,苏柠。”
手指紧紧攥着床单,苏禾衣抬头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她浑身缠满绷带,脖子之下的皮肤百分之七十重度烧伤,呼吸,心跳,每一下都疼得不能自已。
她几乎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拼命救出了自己的姐姐,可是却被她问,“为什么毁容的不是你?”
回想过去二十多年里,她自以为和自己姐姐存在的深挚感情,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她从小很笨很笨,不会说话,但自己的姐姐很聪明,长得很漂亮乖巧,大人都很喜欢她姐姐。而她自认为姐姐也对她很好,给她糖吃给她洋娃娃玩,还给她编喜欢的辫子,所以她很依赖苏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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