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不是拿不出二百斤花生,是这个消息来得太突然,赶得也不巧,这个时候的花生都剥壳留种了,没剥壳的花生都是留着自家吃的,一家估计只有十来斤,为了凑二百斤带壳花生需要问一二十家,帝陵的陵长嫌弃这个行为太寒碜。再一个,此次拿番薯换粉条,打着的就是变废为宝的主意,过了谷雨,番薯发芽就能扦插了,也就是说再有半个月,地窖里的番薯就要发芽了,一旦发芽就不好吃了,只能喂猪。与其喂猪还不如费些力气给公主陵送过去,一万斤番薯可是能换一千斤粉条的。既然是变废为宝,那就没必要忍痛动花生种,不如秋后再偿还。
定远侯陵的负责人也是这个打算,他诉苦说:“不晓得换粉条还要花生,陵里的人过冬待家里无趣,除了留的种,花生都炒熟进肚子里了。”
“能理解。”陶椿点头,她想了一下,赊账容易收账难,还一拖就是半年,他们挺能张开嘴,她挺不愿意开这个头,于是便琢磨着说:“这个时候的番薯其实已经不适合做粉条了,要发芽了,里面的茎多,出粉少……”
“运来的番薯都是挑选过的,发芽的直接拉去喂猪了,给你们送来的都是没发芽的。”定远侯陵的负责人不高兴。
“我们都是老种地的人,其实我们都清楚,这个季节的番薯表皮没有芽孢,但皮下已经长出茎条了。”陶椿强调。
她说这话有点搞笑,她才多大,清楚内情的甚至晓得她回山不足一年,一句“我们都是老种地的人”,有种少年装老成的滑稽。
帝陵的负责人笑了笑,他往外看一眼,说:“夜深了,陶陵长不如有话直说,是有啥要求?还是不收这批番薯?”
“是这样,我们陵里还等着用花生尝试榨油,你们陵里没有多余的花生,我们陵里只会更缺,这四五百斤花生要到秋收后再给,对我们是不利的,我没法跟陵户们交代。不如这样,这些花生我们就不要了,你们拿牲畜的崽子补上,用肉换花生,我们陵里的陵户想来没意见。眼下才开春,正是牲畜下崽的好时节,你们两个陵应当都不缺。”陶椿有了主意。
“今年贵陵的牲畜不兴旺?”帝陵的负责人问。
“那倒不是,我们陵里做粉条,有不少下脚料,今年能多养一二百头牲畜。”陶椿微微一笑,她没隐瞒:“去年年底没这个打算,所以大半牲畜都宰杀了,今年会多留母畜,明年就不缺牲畜崽子了。”
太气人了,这是明晃晃的炫耀,就是帝陵,到了年底,能宰杀的牲畜也不过一百头,而公主陵是能多养一两百头牲畜!
屋里安静了一会儿,还是由帝陵的负责人先开口:“牲畜崽子抵花生是怎么个抵法?”
“不要牛,只要猪羊,十斤左右的猪羊崽子抵二十斤花生。”陶椿说。
“行。”帝陵的负责人一口答应,二百斤花生用十头猪崽子就能抵,母猪多下一窝崽就有了。
“我们明天回去,五天内一定给你送来。”
“那我们也答应猪崽抵花生。”定远侯陵的负责人说。
事商定,陶椿送他们出门,她看见邬常安回来了,想必床榻已经铺好了。
录事官们在收拾行李,他们明天一早也要出发去下一个陵了。
陶椿喊邬常安取五十只风干鸟出来,再取二十斤粉条,她把这两样东西送给七位录事官,同时托他们传递消息,还没发芽的番薯都能送到公主陵来,六千斤番薯再加十头十斤左右的猪羊崽子或是二百斤花生就能换一千斤粉条。
第138章 蛇出洞 能喘气的都要干活
三十个人挤在三间通铺上,有点睡不下,春仙还惦记跟陶椿讨教经验,他拽着陶青松从客房出来,跟同陵的人说:“有点挤,我俩去青松妹妹家睡,你们睡这儿。”
“早该这样,这来到亲戚家,你们还跟我们挤啥。”定远侯陵的人乐见其成,巴不得床上宽敞点。
春仙推着陶青松走了,走远了,身后的说话声渐渐变得飘渺空洞,他回头看一眼,又扭头看向东边十丈外矗立的房屋。
站在黑夜里,他心里的不真实感越发清晰。
“椿妹子真当上公主陵的陵长了?”他喃喃一句。
“嗯。”陶青松重重点头,他背着手摇晃着身子从路北走到路南,喜滋滋地说:“我二妹真厉害啊!她一个外嫁到公主陵的媳妇,不到一年竟当上新陵长了,我爹娘要是晓得了,能高兴得个把月睡不着,睡着了也要笑醒。”
春仙挠挠头,这要是他亲妹子,他也要替她高兴一年半载。
“椿妹子真厉害。”春仙说一句,“老陵长也厉害,肯把陵长的位置传给陶椿。”
说着话,二人靠近邬家,刚回牛棚的两只狗又竖着尾巴跑出来,见是熟人,它们就没叫,一路尾随着二人走进院子。
邬常安出来倒水看见院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得差点跳起来,一句有鬼都到嘴边了,他看见两只大黑狗。
“妹夫,那边睡不下,我们来你家睡。”陶青松不晓得他们吓到人了,他朝门内看,问:“二妹,还没睡吧?出来说会儿话。”
另一间屋,邬常顺和姜红玉听到声,二人忙把刚脱的衣裳又穿起来,脚步匆匆开门出去。
“打扰你们了,客房那边睡不下了。”春仙歉意地说一句。
“没事没事,我们也刚回屋。”邬常顺说,“老三,把你们隔壁的屋收拾收拾,我再来烧一桶水。”
陶椿穿戴整齐出来,她心里清楚春仙过来不仅是借宿,不然她哥不会专门喊她出来。今晚不问出个所以然,他估计吃不香睡不着,就是回定远侯陵了也要惦记着。
“大哥大嫂,你俩歇下
吧,我跟我哥还要聊一会儿。”陶椿开口,她走到邬常安身边,说:“待会儿你去烧水。”
邬常安攥她一下,他小声说:“我快要吓掉魂了。”
陶椿没听懂,她疑惑地看他一眼,继而领着春仙和陶青松去主屋说话。
进了主屋,三人一落座,春仙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椿妹子,你教教我,给我支个招。”
陶椿没招,她诚恳地说:“春仙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你尽你的能力做你能做的事,其他的就是等待机会。这个事就是悬而又悬的,我也是恰巧有这个机遇,不是精打细算谋算来的,在这方面,我支不了招。”
“你跟我说说你的机遇是啥?”春仙舍不得放弃。
“就是粉条和榨油,这是我尽我所能办成的事,从没想过这两件事能助我接手陵长的位置。至于这个契机说来话长,其实我们老陵长的病跟山陵使有关,山陵使前来索要做粉条的方子,还想游说我搬去帝陵,老陵长得知后又气又急,就病倒了。老陵长病了,要选新陵长接任,在这之前还有个要紧的事,就是怕做粉条的方子泄露,最紧要的是怕我跑了。反正就是各种因缘巧合,我成了新陵长的人选之一。之后就是综合各方面考虑,我优于老陵长的两个儿子,成为公主陵的新陵长了。”陶椿遮掩一部分,坦诚一部分。
春仙这下明白了,陶椿是因为身怀秘方和本事,成了公主陵不可缺少的那一环,所以能坐稳陵长的位置。他仔细想想,这个经验他学不来,但也可以从中琢磨出点东西。
“二妹,你收拾收拾,等我回去跟爹娘报喜,陵里送猪崽过来的时候,爹和娘肯定要跟着过来。”陶青松压根没听二人的对话,他一心琢磨要回家报喜,家里的老爹老娘一直因为二妹在山外的事低人一头,这下头能仰起来了。
“不用收拾,旁边的屋一直空着,爹娘来了直接住进去。对了,你交代爹娘把三妹也带来,他们三个过来多住些日子,再过两三个月,三妹就要出山了,这一出去,最少三年见不到面。我也才回来不到一年,不如趁这个机会,叫爹娘跟两个姑娘在一起住一两个月。”陶椿说。
“行,我回去了说。”陶青松没意见,只不过他觉得依他爹的性子,打死他他也不会在女婿家住一两个月,顶多半个月。
“你们陵里能来外客?不怕被人学会做粉条?”春仙问。
“只要不去演武场就行,下粉条的作坊外客也进不去。”陶椿往外看一眼,刚刚一抹影子从院子里划过去,她没看真切。这时她突然反应过来邬常安之前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人怕是被她哥和春仙吓到了。
“我去瞧瞧水烧没烧好,再过一会儿鸡都要叫了,你们赶紧洗洗睡一会儿。”陶椿起身快步出门。
邬常安倚在灶房门上发呆,看陶椿出来,他站直了,问:“谈完了?”
“谈完了,你站这儿做啥?”陶椿快步走过去,她伸手在他心口揉一把,好笑道:“还害怕?”
邬常安朝主屋瞥一眼,没人出来,他握着陶椿的手揉了揉,装可怜说:“差点吓死了。”
陶椿捶他一下,“长了个老鼠胆。”
见她当真了,邬常安又不乐意了,他澄清说:“没有害怕,刚刚黑狼和黑豹突然跑出去了,我跟出去看看。”
“水烧好了?你俩咋又站外面说起来了?”陶青松都要等睡着了。
“烧好了,你来舀。”陶椿丢开邬常安的手,说:“我们隔壁屋的床上铺的有被褥,你俩洗好了直接睡下。”
夫妻俩已经搬进邬常安单身时住的屋,床也移回了原本的位置,这下不用担心夜里说声梦话都被隔壁听去了。
陶椿和邬常安等陶青松和春仙端水回屋,二人也打着哈欠回卧房,结果刚刚躺下,仓房后面的鸡窝里,大公鸡短促地“咕”了一声。
“鸡都叫了。”陶椿嘀咕一句。
“睡吧,明早我代你去送他们,你尽管睡,睡饱了再起来。”邬常安说。
话音刚落,屋外又响起鸡叫声,这回鸡鸣里带着慌张,叫声又尖又无力,邬常安觉得不对劲,他迅速翻身下床,披上棉袄快步出去。
鸡窝里,被蛇绕了两大圈的母鸡快要被勒死了,菜花蛇盘在鸡窝里狂吞快要孵出小鸡的鸡蛋,听见脚步声也毫不收敛。
“害人的东西,要死啊?”邬常安扑上去,他攥着菜花蛇的蛇头,拧着蛇甩几下,险些见阎王的老母鸡炸着毛落地,逃命似的跑了,一路咕咕叫。
早就逃跑的大公鸡这才亮开嗓门大叫,招呼母鸡过去。
邬常安数了数鸡窝里的鸡蛋,两只母鸡孵了二十六颗蛋,菜花蛇冬眠醒来,片刻的功夫就干掉了十个。看来先前两只狗猛地跑出来,却又不叫也不吠,八成是听到了蛇出洞的动静。
邬常安带着盘在胳膊上的菜花蛇回屋,不一会儿又舀半碗碎米倒鸡窝旁边,他咕咕咕地唤几声,看母鸡吓得不敢回来,他只好用衣摆兜着鸡蛋走了。
“出啥事了?”春仙听见脚步声回来,他问一声。
“家里养的蛇出洞了,差点把母鸡吃了。”邬常安解释一句,他推门进屋,说:“母鸡不孵蛋了,不如把这十六个鸡蛋放在脚头捂着?”
“放你放,要是踹破踩碎了,你洗被褥。”陶椿吊着气说一句,倒头就睡了。
邬常安翻出一块儿布把鸡蛋包起来塞被窝里,他出门洗洗手,回来也睡下了。
隔天一早,邬常顺早起煮两大锅酸笋肉丝粉条汤,早饭做好,其他人也醒了。
住在客房的外陵人和录事官也陆陆续续过来了,他们吃饱肚子,胡家的养牛人也赶着牛群下山了。
山里野草刚冒头,牛羊还啃食不到,但公主陵里番薯渣成堆,牲畜不缺吃的。这群牛是外客,养牛人待客真挚,昨晚煮了五大缸番薯渣,混着干草饱饱地喂了外客两顿,这会儿一群大青牛颇为精神,叫声响亮又温厚。
人和牛对这趟出行都颇为满意,走时,人和牛都再三回头。
送走外客,陶椿回屋写告示,告示张贴在告示牌上,她敲响铜锣,连敲七声,这是事先商定的,七声锣响,各家各户要派一个人前来看告示。
陶椿把这次交易的内容张贴了出去,送来的番薯多少斤、换到的猪羊多少只,以及期限内要做出多少斤粉条,一一交代清楚。另一个事就是安排陵里的闲人都去洗番薯磨浆,要赶在番薯发芽前把淀粉晒出来。
番薯不易储存,但番薯淀粉放一年也不会坏,所以番薯只要磨出浆,公主陵多少番薯都能吃下。
“粉条换猪崽,今年山上养的牲畜多,年底是不是能多分肉?”被家里大人派来看信的小子激动地问。
“对,要是牲畜都能养活,还不被狼和黑熊偷吃,到了年底,每家至少能分三头猪。”陶椿瞥见邬常安搬个黑罐子出来,她看着他,嘴上不忘说:“不过我不打算这么做,今年多养牲畜,年底不把牲畜宰完,多养几个月,明年每个月宰四头猪两只羊,陵里的人隔三差五能吃顿新鲜的肉……”
说到最后,话没音了,陶椿看邬常安从陶罐里扯出菜花蛇,好长一条。
“我带它去地里一趟,由着它在家偷吃,不如派它钻洞逮耗子。”邬常安扛着菜花蛇大摇大摆地走了。
“哇!好粗的蛇!”小鹰惊呼。
“我家的。”小核桃
骄傲地仰起头。
“老三,你带蛇去哪儿?”邬二叔不放心地问。
“带它去地里钻洞逮耗子。”
邬二叔闻言,忙说:“那你抓紧,我改天也用一用。”
有好事的人要跟过去看稀奇事,但被邬常安赶走了,他只允许孩子们跟上,十五岁以上的,都被他赶去演武场挑水、洗番薯、剁番薯、推磨磨浆……
陶椿也去了演武场,她把猪崽抵花生的事跟年婶子和老陵长说一说,随后跟年婶子一起去找胡家的族人,通知他们多安排人去山上养牲畜。
“换来的牲畜崽子都是全陵的人辛苦做粉条换来的,你们可要多上心,尽可能减少牲畜病死、被蛇咬死的可能。”陶椿嘱咐,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龚大夫今早有没有跟帝陵的陵户离开?”
“去了,我看见他了。”今早赶牛下山的人说。
“等他回来,你们安排个人去问他草药的用法,培养出一个给牲畜看病的大夫。”陶椿提建议,她画饼说:“可不要不当回事,再有两三年,我们陵里有一山的牲畜,大几百上千头,一天宰一头猪一只羊,年底还有剩的,兽医可重要了。陵里能缺陵长,但不能缺大夫。”
“行,回头我就问问,多安排几个人去学。”胡老揽下这个事。
又落实一个事,陶椿一身轻松地走了,姜红玉在忙着下粉条,她回去拿铁锹挖土开菜园。
昨夜逃跑的母鸡回来了,围着鸡窝上蹦下跳地咕咕叫,陶椿把被窝里的一兜鸡蛋提出来放回鸡窝里,两只母鸡立马飞到窝里孵蛋。
春光下,陶椿一锹一锹地挖土,挖出来的蚯蚓,她都揪出来喂鸡。
老母鸡吃的高兴,咕咕声就没消停过,但陶椿不乐意听,甚至觉得烦,孵蛋的母鸡发出的叫声不好听,像是鸡脖子里含了口痰,呼噜呼噜的。
一直到临近晌午,邬常安扛着吃饱肚子的菜花蛇回来,陶椿喊他带着蛇去鸡窝旁转一圈。
老母鸡看见蛇,嘎的一下不叫了,鸡冠都蔫巴了下去。
第139章 爹娘妹妹来 擅长人情世故的小核桃……
三天后,帝陵送来十头两个月大的猪崽子和一柄弯弓五十支箭,定远侯陵送来十只猪崽子和三只羊羔,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陶父陶母和陶桃。
这是陶桃头一次来安庆公主陵,也是头一次来邬家,远远的,她看见一大片空地上晾晒着长长的粉条,由于干湿不同,竹架上的粉条颜色深浅不一。在如藤架一般的粉条帷幕里,大小孩和小小孩举着杆子来回穿梭,竹架上空还有歪歪斜斜的木箭飞来飞去,恐吓着天上的鸟雀。
“有外陵的人来了。”小鹰惊呼。
一帮孩子嗖嗖地聚在一起排成一列,如盯梢的狼似的虎视眈眈地盯着外来的人,他们都接到了重任,陵长大人委托他们盯着外来的人,不准外来的人靠近演武场和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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