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长大人,你来分祭肉。”邬常安举着勺子继续高声喊,“快来快来,你再不来,我们就开始抢了啊。”
“快去快去。”胡二嫂推陶椿,她也玩笑道:“陵长大人有福气,由你去分福最合适了。”
第136章 新生意上门 忙忙碌碌的陵户
陵里四十六家陵户,供桌上摆了四十六道菜,但装菜的盆、钵、罐、盘合起来有六十四个,有的陵户虔诚,像邬二叔家,蒸了四只鸡装了两大盘,有的陵户家里人多,担心自家端来的不够自家吃的,故而做了两三盆。
三张供桌拼在一起,回笼重热的菜肴又摆回桌上,桌旁挤满小孩,一道道目光在桌上逡巡,攥在一起的手蠢蠢欲动。
“不准动手啊。”香杏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她高声说:“各看好各家的娃,可别抢起来把桌子掀了。”
“分福肉了啊,都坐好。”陶椿吆喝一声,“陵里人多,一人两块儿福肉,有碗的拿碗,没碗的拿好筷子。”
“忘记带碗了,下一次可不能再忘了。”邬小婶抱着大孙子跟儿媳妇说。
翠柳胡乱应一声,她探着头往盆里瞅。
邬常安端着装祭肉的盆,陶椿拿着勺子,挨个分发祭肉,年纪大的,她道一声长命百岁,年幼的,她道一声茁壮成长,二三十岁的陵户是陵里的顶梁柱,她道一声无病无灾,轮到少男少女,她道一声一日比一日俊俏,一日比一日貌美,把老少陵户们哄得笑呵呵的。
往年,胡家族人吃福肉吃到撑,眼下他们只能跟陵里的陵户们坐在一起盼着两块儿福肉,见先拿到福肉的人已经吃上了,一个个吃得珍惜,他们心里不由升起一股失落,属于他们的东西就这么被分走了。好在也有值得欣慰的地方,陶椿在人群里风头无两的势头,将在二三十年后落在他们胡家人头上。
翠柳拿到福肉了,她戳一坨子香喷喷的猪肉递到青果嘴边,青果一直吃奶,还没添补饭食,更没开过荤尝过肉,但他早已馋饭,这会儿肉递到嘴边,他猛地扑上去,两只胖手抱着肉坨子啃。
“好壮的嘴,这小子会吃。”邬二叔骄傲。
陶椿闻声回头看一眼,祭肉只有八成熟,骨头上的肉甚至还有浅浅的血丝,她担心奶娃娃吃坏肚子,委婉地说:“猪皮上带的祭火最旺盛,给他切一条猪皮拿回去磨牙,剩下的你们替他吃了。”
反正以青果的小奶牙啃不断烧得硬梆梆的猪皮,他就是含一天也不会有事。
“行,听他婶娘的。”邬小婶把孙子口中的福肉夺下来,起身说:“你们先吃,我去老陵长家借把刀割猪皮。”
“青果奶,你走一趟干脆把刀拿来,我们也使一使。”另有妇人说。
“我去拿,你们坐。”胡二嫂不咋喜欢吃祭肉,奈何这是福肉,她不敢嫌弃也不敢扔,正好趁这个机会拿回去煮两滚,再调个蘸汁吃白肉。
六盆祭肉分完,陶椿和邬常安各戳两坨祭肉坐回到大哥大嫂旁边,她给自己留的是两坨牛犊肉,牛肉嫩,汁水足,还带有火烧特有的烟熏火燎味。虽说没有放血,但牛犊从宰牲亭再到大鼎里,中间隔得还没半柱香的功夫,鲜味盖过腥味,肉吃起来又香又嫩。
“陵长大人,我们开动了啊。”杜月半是调侃半是征询。
“可以,都拿起筷子,尝尝大伙儿的手艺。”陶椿指着一大盆丸子,说:“这是我跟我大嫂炸的,今儿或许是最受孩子们喜欢的。”
“我喜欢我爹做的炖肘子。”陈青云他儿子嚷嚷。
陶椿故作生气,她笑着瞪他:“你这小子忒不给面子。”
周围的人哄笑出声,其他不明所以的人一脸雾水,纷纷探头询问。
“傻小子,去尝尝陵长大人做的菜。”雪娘笑着轻拍儿子一下。
“不好吃也要说好吃,不能掉陵长大人的面子。”胡家全阴阳怪气来一句。
“对,今儿只能说好吃,不能说不好吃。”陶椿装作没听出他阴阳之意,跟着应和,她拿着筷子站起来,说:“你爹做的炖肘子是吧?我来尝尝。”
“我也来尝尝。”花大嫂凑趣,她跟她男人说:“你瞧瞧,青云兄弟做的菜都能端上供桌了,你煎鸡蛋都能煎糊,回去了好好学一道菜,下一次祭祀你做供菜孝敬公主,供过了再请大伙儿品一品。”
“行行行,我回去了就学。”
陶椿挟一筷子肘子皮喂嘴里,味道不错,她咂巴道:“好吃。”
“是好吃,肉皮炖得粘嘴,香得很。”花大嫂说。
由她们两人一说,陈青云做的炖肘子最先见底。
陶椿和姜红玉炸的丸子真如她说的,深受小孩们的喜欢,尤其是七八岁的孩子,胃口小,吃了两坨祭肉已经差不多饱了,坐不住就早早跑了。但看其他人吃得热闹,他们心里又生馋虫,纯属是眼大肚子小,不给吃还不高兴,这时候给他们抓一把丸子就能把人打发走。
这顿三百余人的聚餐,从太阳东偏吃到日头西移,吃到最后,桌上的盆、钵、罐、盘都空了,溜来的狗趴在桌下把骨头也打扫干净了。
三五个男人挑担去打水,妇人们烧大灶,用化雪水的大陶缸烧水把餐具一一清洗干净,供桌也刷洗干净搬进陵殿的库房。
桌子撤了,陵户们把自家搬来的长板凳规整规整,准备散场了。
“大嫂,弟妹,小毛玩累要睡了,我先带他回去。”香杏抱着孩子来打招呼。
“行,我们待会儿也回去的。”姜红玉说。
“香杏,明早早点过来,可别耽误了下粉条。”胡二嫂嘱咐。
“忘不了,不会耽误的。”香杏抬脚离开,走时交代:“月哥,咱家带来的碗盆和板凳你别拿错了啊。”
邬常安跟他姐夫站在一起,闻言,他瞥陵长大人一眼,她是不是该喊他安哥?
“走了,还有一堆番薯没磨,今儿不歇了,把它们磨完。”负责磨番薯的男人吆喝一声。
余下的人见状,砍柴的人继续上山砍柴,砍竹子的继续去砍竹子,大点的孩子又兴冲冲地要驱鸟,其他人把公粮仓里没晒干的番薯淀粉再端出来。
祭祀的余韵还没散,陵户们又忙起来了。
日子一日一日地过,番薯磨完了,湿淋淋的粉条晾在了春风里,陶椿家和邬二叔家之间,新起的大棚支起了框架,在叮叮当当声里,新的石碾子凿成形了。
盖房的人停了半天,二十余人合力,抬起捆
绑严实的石盘运到演武场上,新的石碾子跟旧石碾一左一右立在大灶两侧。
石碾子抬走了,手上的事少了一桩,邬家兄弟俩在陶椿的催促下又带人进山,把大半个月前放倒的树扛回来,这棵大槐树劈掉树冠砍去枝桠后,余下的只有二人半高,但树围二人合抱还抱不拢,抬着下山的时候很是压人。最后邬常安下山一趟,拿来绳索缠在树上,前拉后推在地上拖着走。一路把树拖下去,地上也烙下一条蜿蜒的小路。
大槐树拖进邬家,邬常顺安排李家五口人循着拖出来的印子进山捡柴,把路上撞断的小树和槐树的树枝捡回来。
李老头和李婆子一路骂骂咧咧,骂完邬家人又骂胡家人,老两口气得半死,但也寻不到脱身的法子,到了后来连自己的女儿都恨上了。
“要不是你出这个歪主意,我们会像个犯人一样天天在山里爬来爬去?你去找你婆婆,她不是说不叫家文跟你过了?你去跟她说,放我们回家,你就跟家文和离。”李婆子撺掇道,“她那儿子又不能生,她当是个宝贝?你踹了他,过了一年半载,再在陵里找一个 。不行就再找个姓胡的,生个姓胡的孩子,以后你儿子当陵长。”
“听你娘的,家文不能生,你跟他没孩子,还过下去做啥?”李老头对女儿再嫁个姓胡的很是心动,他鼓动说:“你当年要嫁给他不就是看中他会是下一个陵长?他没指望了,你别跟他了,以你的本事,再嫁个姓胡的不难。”
李玉梅也动摇了,她沉思道:“你们叫我想一想。”
“别多耽误,你多想半天,我们就多累半天。”李婆子殷殷嘱咐。
陈雪冷眼看着,她琢磨着要不要去跟陶椿报信,但这事说到底只与胡李两家有关,不危及陵里,她就作罢了。
“快捡柴。”陈雪催她男人,“我们早点下山,免得天晚了,下山的路不好走。”
等李家五口人扛着柴下山时,大老远就听见陵里的动静不小,人的说话声和牛的哞叫声掺在一起,好像是发生啥事了。
是帝陵和定远侯陵来人了,两个陵的陵户一起运来二万三千余斤的番薯,山陵使把消息带回去后,这两个陵的陵户留下要种的番薯,其他的都驮来换粉条,免得再搁下去就发芽了。
同来的还有送俸禄的人,他们赶着三十余头牛,驮来俸银、盐、布匹、草纸、笔墨和其他山外的东西。
第137章 猪羊崽子抵花生 牲畜将满山
番薯已经磨完了,淀粉也都晒干转移到作坊里了,演武场上除了老人们劈的竹片,再无其他东西。不用担心被外人看到番薯变成粉条的过程,公主陵的陵户们引着外来的陵户赶牛驮袋往演武场走,送俸禄的录事官也想跟过去,但被陶椿拦了下来,把人引到邬家东边的空地上。
铜锣敲响,陵里的妇人和孩童抱着钱罐子、盐罐子和糖罐子往邬家走。
邬小婶和翠柳离得近,她们婆媳俩最先过来,邬小婶奔向盐摊子,翠柳奔向布摊子。
“这是六斤盐,今年半年的份例。”录事官从盐袋子里舀一瓢盐倒邬小婶递来的盐罐子里。
“我家七口人,六斤盐不够吃,再给我称十斤,免得你们入秋了又不来,到时候盐不够吃。”邬小婶掏银子,“还是去年的价吧?一两银二斤盐?”
“对,要十斤?”
“嗯,十斤。”邬小婶递出五两银子,把盐罐子装得满满当当的。
另一头,翠柳买了两匹棉布,花出去三十两银子,另买三沓草纸,又是一两银子。
“小嫂子,珠钗要不要?这是海里的珍珠,可不好买,我这趟就带了二十支。”一个脸嫩的录事官招呼,他从竹箱里拿出一把珍珠发钗,米粒大小的珍珠,有红有白,有黄有紫,在晚霞下煞是好看。
“你皮子白,带紫色的好看,拿那支紫色的,给你弟妹拿那支红白相串的。”邬小婶一眼就瞅中了,她还招呼两个侄媳妇也来选。
“多少钱一支?”陶椿问。
脸嫩的录事官伸出一个巴掌,说:“五两银,不贵,这发钗的钗子也是银的,可不是铜的。”
陶椿:……
五两还不贵?那米粒大小的珍珠在山外都是卖不上价的,贵女们拿来绣鞋都嫌弃小。
翠柳已经付钱了,她仔细甄选,挑走两支她认为珠子最圆的发钗。
姜红玉也牵着小核桃挑了两支,一支黄白色珍珠拼成一朵小花,一支白色小珍珠拼成一颗大珍珠的发钗。
“弟妹,这支红色的适合你,还是蝴蝶的样式。”姜红玉又挑一支,“你喜欢吧?就要这支,我给钱了啊?”
小核桃摸着另一个紫色小蝴蝶的珍珠发钗,说:“娘,我也想要这支。”
姜红玉拿着发钗在她头上比了比,立马又付五两银子。
陶椿瞥一眼卖钗的录事官,这小哥的脸都要笑烂了。
“红玉,你在买啥?”胡二嫂急急忙忙赶来,挎的竹筐里盐罐子和糖罐子磕得叮叮当当响。
“快来,这珠钗好看。”姜红玉牵着小核桃走开,她去买草纸,让小核桃自己在摊子上看看。
陶椿也进屋提出盐罐子和糖罐子,从她来邬家,这个糖罐子就是空的,已经空大半年了。
“少买糖,称两斤就够了,天热了糖化了招蚂蚁。”姜红玉提醒,她朝小核桃的背影扬一下下巴,这丫头喜欢偷吃糖,糖坏牙,她不让小核桃多吃。
陶椿见状只称两斤糖,盐称得多,份例六斤,她又买十四斤,凑够二十斤,装满了两个罐子。
姜红玉买二两的草纸,又买二匹布,这下把半个月前一家人领的四个月的俸禄都花出去了,还没够。
“你们这是私人生意,还是经了太常寺的手?”陶椿走到卖珠钗的录事官旁边小声打听,二十支珠钗卖空了,他又掏出来一大把贴金箔撰金丝的簪子,喊价二十两一支。
录事官瞧她一眼,他指了指盐、糖、布、草纸、笔墨,说:“这是太常寺支的摊子。”
陶椿了然,心里跟着松了口气,半个月前,她发下去二千多两的俸银,当时她就惊住了,不算不晓得,一算吓一跳。目前陵里有三百一十七个陵户,一年俸禄合计七八千两。这要是陵里的陵户增至一千人,仅公主陵一年的俸银就是二万四千两,更不敢想这山里的皇陵有三四十个,这一笔俸银支出就是几十万两。她当时就很担心,哪年朝廷花销大了,会不会砍掉这一笔支出,拖欠陵户的俸禄。
好在朝廷又换了一种方式把陵户手里的银子收走了,如此一来,山里的陵户哪怕数量增长过快,想来朝廷也不会过多在意,反正俸禄发的多,收走的也多。
天色暗了,录事官们自己挖坑生四堆火,抓紧时间卖货。
邬家西边,公主陵的陵户们也生了火堆照亮,他们抓紧时间封房顶。木床来不及做,他们在木墙上凿眼,两列木墙中间插上木头,拼出一张没有床腿的通铺。
恰逢三月中旬,天上月色明亮,山脚下,行走在月色下的人甚至有了影子,不耽误大家加班加点做事。
月亮越升越高,买东西的陵户们满载而归,聚在邬家东边的人渐渐散了,说话声也小了。
邬家兄弟俩用托盘给录事官们送来饭菜,一人一大碗酸笋鸡蛋粉条汤。
“这是今年新下的粉条,你们山外没有吧?尝一尝对不对胃口。”邬常安得意地说。
“我们在定远侯陵已经尝过了,味道挺不错,我们还从陵户手上买了二十斤带在路上吃。”卖珠钗的录事官说。
“定远侯陵的粉条是在我们公主陵买的。”邬常顺要强地强调一句。
“老三,你媳妇叫你去老陵长家里走一趟,借几床被褥过来。”姜红玉出来喊,“夜深了,别拉呱了,把被褥借回来,让录事官和其他人早早歇下。”
邬常安应一声,他挑两个筐,喊上黑狼和黑豹出门。
屋里,陶椿正在跟春仙
和陶青松说话,其他的陵户蹲在院里吃饭,没法子,帝陵和定远侯陵的陵户约着一起过来,合计二十三个人,屋里坐不下,只能蹲在院子里。
“妹子哎,还属你厉害,去年年底你还跟我们一样,翻年就当上陵长了。”春仙还处在震惊中,他一直到番薯卸完了,才晓得公主陵换陵长了,新陵长还是他的熟人,是陶椿。
陶青松比春仙更震惊,不过震惊之余,他得意又高兴,他妹子嫁到公主陵来竟然当上陵长了,老天呐,他陶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你这丫头,也不托山陵使捎个信,爹娘要是晓得这个喜事,这趟无论如何都要跟来。”陶青松笑歪了嘴,他喃喃道:“我妹妹有大造化啊,一声不吭地办了个大事。这在惠陵和康陵三四十个陵里都是大事,你是唯一的女陵长吧?”
“陵里的陵户都服你吧?”春仙问起他关心的事。
“服。”陶椿点头,又跟她大哥说:“估计是的。”
“了不起。”陶青松激动地站起来,他重重拍妹妹的肩膀,说:“陶陵长,好好干。”
春仙朝门外看一眼,他凑着身子靠近陶椿,低声说:“妹子,你跟我说说,这个陵长你是咋当上的?我也学一学。”
“我们的老陵长明理,一心为公,觉得……”
“那个……陶陵长,有没有空?我们商量一下花生的事。”帝陵此趟的负责人站檐下喊一声,他解释说:“我们明早就要回去,今晚要多打扰你一会儿,我们把要商定的事落实清楚。”
陶椿起身请人进来说话。
一起进来的还有定远侯陵的陵户,这二位是陵长的族人,春仙一见他们,立马收敛了神色,也跟着坐直了。
“陶陵长,我们辜陵长叫我代他跟你问好,贵陵的粉条价廉物美,着实是个好东西。今年我们帝陵打算多种番薯和花生,为了秋冬跟你们换粉条,番薯是扦插,苗子易得,一个番薯能发一二十根苗。但花生不一样,一颗花生就是一株苗,要多种花生,就要多留花生种,故而此次我们只带了番薯过来。欠下的二百斤花生,可否在秋收后补齐?”帝陵的负责人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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