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到晌午,洗番薯的女人们停工回去做饭,陶椿和姜红玉也牵着牛带着小核桃往回走,走到半路看见空地上多了两堆木头杆子,地上还插着八根大腿粗的柱子,从东到西约莫有四丈远。
“这个作坊看起来不小啊。”姜红玉说。
“估计还包括存粉条的库房。”陶椿说。
说着话,二人绕道走了,到家后,两人把锅里卤的鸟捞出来端外面沥水。
“我们晌午煮三碗粉条汤,啃几只鸟当菜行不行?”姜红玉问。
“行啊。”陶椿没意见,她进仓房找绳子,麻绳只剩拳头大一坨了,她出去问:“大嫂,家里的麻绳都在门后面的布兜里是吧?”
“嗯。”
“只剩这一坨了,麻绳是从山外买的还是自己种麻搓的?”
“自己种麻搓,家里的麻绳是二叔搓了送来的,家里没了去找他拿。”姜红玉说。
陶椿拿剪子剪麻绳,麻绳在鸟肉上缠一圈打个结,凑够二十个了拿根棍子套上,她爬上树,把串着绳子的棍子搭在树杈上。
这种天太适合做风干肉了,风大,有太阳没温度,树上光秃秃的没叶子,而且还没虫没苍蝇。
粉条在锅里煮着,姜红玉也出来帮忙,二人把二百四十只鸟都挂树上了才回屋吃饭,正好粉条汤不烫了。
一只卤鸽一只灰尾雀,还有一只麻雀,卤鸟剁块儿,两大一小啃完鸟肉才吃粉条。
“没你去年卤的好吃。”姜红玉觉得差点味。
“没有油炸,油炸锁水,吃着肉嫩一点。”陶椿知道缺了哪一步,她解释说:“这次是要做肉干,要沥掉的是水,肉柴一点,风干了才有嚼劲。”
“噢。”姜红玉顿时明白了,“做个菜还有这么多学问。”
“学问大着呢。”见小核桃听得认真,陶椿问:“你记住了?”
小核桃点头。
“好好学,我收你当我的关门弟子。”陶椿开玩笑。
“咋?你以后不教你姑娘儿子做饭?”姜红玉笑她把话说早了。
陶椿笑笑,她转移话题说:“昨儿的羊奶还有剩的吧?待会儿给花斑狗喂一碗,早上喂它吃生猪肉了,晌午就不喂,免得它不消化。”
喂了狗,三人又出门,这次把刀疤脸留家里吃干草,免得它又拉稀牛粪。
再路过盖作坊的地方,地上堆的木杆又多了。
三人每路过这个地方一次,这个地方都有变化。先是山上砍的树陆陆续续都扛了下来,再是在柱子上凿洞,把树杆嵌在洞里,用横木排列做墙。
七天后,邬常安他们再次扛着野猪回来,这座突起的作坊已有雏形,东西走向的两堵四丈长的木墙已经搭建好了,负责盖大棚的人正在往缝隙里填混了碎稻草的泥巴。
巡山的人这次又打了九头野猪回来,其中七头都是母猪,为了打这几头野猪,他们还有人受了伤。连着七天在野猪岭打转,把野猪惹恼了,昨天他们被野猪群撵得爬上树,野猪上不了树就在树下撞,生生把一棵枣树撅断了,树断的时候,李山跟他堂兄弟李飞在枣树上,二人往旁边树上扑的时候,胸口撞上树干,胸膛上淤青一片,胳膊也扭伤了。
“野猪岭上估摸还有多少野猪?”陵长问。
“二三十头,还是那三个族群。”邬常安说。
“那就先不打了,野猪发情的时候打架厉害,到时候它们互斗死几头,也差不多了,到时候母猪下崽了再去做陷阱逮小猪。”陵长说,“你们在家歇一天,后天再去双头峰转一转。”
野猪岭上的野猪算是公主陵的陵户特意留下的,是诱饵也是武器,虎狼豺豹和黑熊要是闯进来了,有野猪,它们不会捕食人,这是诱饵。人跟外来的野兽对上了,把野兽往野猪群里赶,如去年驱狼一样,这是武器。所以他们每年要打野猪,也要留野猪。
“上次三头野猪你们二十四个人连夜分了,这次打回来的要给陵里的人家平分。”陵长提醒一句,就叫他们散了。
有三头野猪已经死两日了,不能再耽搁,巡山的人家都没回,他们当即用之前化雪的大陶缸烧水准备烫猪毛。
邬常安发现陶椿不在这儿,他跟其他人交代一声,又快步往回跑。跑出演武场,他看见一队人正在往这儿靠近,为首的人他还见过,是山陵使。
邬常安毫不犹豫地立马转身往陵长家跑,他边跑边喊:“快快快,把晒的番薯粉都端走,有外人来了,山陵使带着帝陵的人来了。”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连忙放下手上的事去端晾粉的圆箩和簸箕,推磨的不推磨了,杀猪的不杀猪了,洗番薯切番薯的人也马不停蹄跑来收拾东西。
陵长和年婶子也慌慌张张出来了,邬常安叫老两口去把山陵使拦下来,多缠一会儿再带过来,他指挥男人们把大水缸也抬走,尤其是正在沉淀番薯浆的。
年婶子和陵长刚走出演武场就遇到小核桃匆匆忙忙跑来,小丫头急红了脸,见人连忙说:“奶奶,我婶婶说叫你们快、快收拾东西,山陵使来了。”
“在收拾了,你小婶婶人呢?”年婶子问。
小核桃回头指,“作坊那里。”
陶椿和姜红玉把卤鸟晾挂好才出门准备来射鸟,出门看见一队人靠近盖作坊的地方,看出他们不是本陵的人,她跟姜红玉连忙带着小核桃跑过去,认出山陵使和帝陵的人,她忙把人拦了下来。
陵长和年婶子带着小核桃到的时候,陶椿还在跟山陵使讲这粉条作坊和榨油作坊,端着一副积极为陵里拉生意的样子,要帝陵的人拿肉粮、布匹来跟她们公主陵的人换粉条和花生油。
“山陵使大人,你这时候怎么来我们公主陵了?”陵长问。
“不来不晓得你们陵里搞这么红火,都能开集市了。”山陵使拍拍老家伙的肩膀,说:“去年你还在跟我叫苦,说陵里的陵户要吃不饱饭了,转眼就翻身了啊?再过两年,你们安庆公主陵的谷仓堆的粮食能漫出来。”
一提起这个,陵长就高兴地合不拢嘴,他指着陶椿说:“多谢您做个好媒,把陶椿嫁我们公主陵来了,这都是她的主意,我们托她的福。”
山陵使看陶椿一眼,半真半假地悔叹,“早知道这是个智囊袋子,我早该把红线牵给我儿子的。”
“山陵使抬举了,当不得。”陶椿笑,她看邬常安过来了,说:“这个媒您保得好极了,我跟我男人都要谢您。”
邬常安过来就代表门前的东西都收拾走了,陵长和年婶子松一口气,老两口忙请山陵使去家里歇脚。
第124章 陵长中风 山陵使讨要方子
鸟雀在演武场上空盘旋,愤怒地喳喳叫,灰白色的鸟粪如下雨一样从高空落下,人还没靠近先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
山陵使停下脚步,他仰头望着上空数以百计的鸟雀,麻雀、老鸹、野鸽子、灰尾雀、喜鹊都能看见。
“要地动了?”山陵使神色凝重地问。
“不是,你们来之前,我们在做粉条,山里的鸟雀来偷吃,聚拢的多。刚刚把这儿打扫干净了,它们没得吃,所以气得喳喳叫。”邬常安说,“我们再等一会儿,等它们散了我们再过去。”
“在做粉条?看来我没听错,一入陵就听见很多人的声音。”得知不是地动,山陵使神色轻松不少,他仔细看一圈,盘旋的鸟雀落在石碾子上啄食着什么,石碾子旁边的大灶还冒着热气,山脚下的大棚里还聚着不少人。
大棚里,女人们还在洗番薯,陵里来了外人不能再磨粉,但洗番薯不用藏着掖着,她
们不担心外来的人瞧见洗番薯就能揣摩出做粉条的法子。
一群小孩拎着扫帚在石碾子以及堆放番薯渣的地方打转,番薯渣已经被男人们挑走转移到山里去了,漏下的扫过好几遍,扫不干净的还用水冲了。但小孩们心思细眼睛尖,大人们走了,他们再来扫第二道。
等鸟雀回山了,山陵使跟着胡德成穿过演武场路过一帮小孩时,他们把地上扫得像牛舔的,除了有股淡淡的水番薯味,啥也看不见。
山陵使看这些小孩警惕地盯着他,他哪还有不明白的,一下子全明白过来了,陶椿是故意拦着他的,胡德成和年芙蕖匆忙赶过去也是拦着他的,这是怕做粉条的方子泄露啊。
“老胡,我来的不是时候啊。”山陵使来一句,“耽误你们做事了。”
“是时候是时候,今天巡山的人扛了九头野猪下来,正好款待你们。”陵长装傻,不正面回话。
行至陵长家门口,陶椿和邬常安停下来,陵长和年婶子带着山陵使和他的五个随从一起进了堂屋。
胡大嫂和胡二嫂烧好了水,不仅有喝的,还有洗脸洗脚的,山陵使搓洗一下被风吹得发干的脸,抹上猪油润润,再端水喝半碗,这才泡脚换鞋。
陵长发现两个儿子不在家,他把邬常安叫进来,叫他陪山陵使的随从去隔壁屋说话。
“不问我来做什么?”山陵使收拾好开口说话,“你们安庆公主陵去年没拿到八到十二月的俸禄,怎么也没见你去问过?这就是你这个当陵长的没做到位。”
陵长跟年婶子对看一眼,他思索一二,说:“只有我们安庆公主陵的俸禄没发吗?我以为惠陵十九个陵的俸禄都没送来,只当是太常寺的人进山晚了,遇到下雪天过不来。去年我忙着操心陵里做粉条的事,一直到十一月还没看到送俸禄的人才想起这个事。我还准备过几天等入了三月去找您问一下情况,正好带几百斤粉条顺路给帝陵的兄弟们捎去。”
山陵使看他神色不似做伪,他心里不由嗤笑一声,太常寺那帮子人送俸禄时故意把安庆公主陵搁在最后面,拖到风雪天,正好有理由不送了,借此为难他们。为了避免胡德成跟他告状,还把俸禄撂在他那儿。然而去年一冬,胡德成压根没来找他告状,安庆公主陵的人倒是去过帝陵,也没人打听过俸禄的事。一帮子小人满怀算计,偏偏人家不在意,也是好笑。
山陵使朝门外指一下,说:“我带人挑来的箱子装的就是你们公主陵去年四个月的俸禄,你们没猜错,送俸禄的人进山晚了,来不及给你们送,就把俸禄撂在帝陵了。”
帮太常寺的人打补完,他接着继续说:“去年腊月你们公主陵的陵户把粉条卖去帝陵了,用番薯换粉条,这倒是新奇,我特意过来瞧瞧。粉条是用番薯做的?”
陵长点头。
山陵使连叹三个好,说:“番薯这噎死人的玩意儿能做成粉条?肉炖粉条着实好吃。”
“我们也没想到番薯还能做成粉条,粉条顶饱又耐吃,自从有了这东西,我们陵里的陵户每天至少要吃一顿,还有一天三顿都吃的,米面就此省下来了。”陵长得意的很,他一直没处炫耀,这会儿可劲炫耀,还说:“以后啊,我不跟您诉苦了,我们陵里粮食够吃了,陶器也能卖出去了,您就不用再为我们操心了。”
山陵使笑笑,问:“你们一年能做出多少斤粉条?”
“去年冬天做了两次,估摸有四千斤,其中一千多斤做出来就给定远侯陵送过去了。今年这次又能做三四千斤,做出来要给康陵的帝陵送去一千八百斤。”陵长如实相告。
“做四千斤粉条需要多久?”山陵使继续问。
“最少一个月。”
山陵使算了算,又问公主陵的陵户一个月要吃几斤粉条。
年婶子越听越不对劲,问得太细了,这是打上了粉条的主意啊。
陵长还在跟山陵使炫耀陶椿这人有多厉害,不料突然听山陵使说:“你们公主陵不缺粮吃了,不如把陶椿让给帝陵。你们公主陵的人手少,地也少,就是一年到头不停歇地做粉条,做出来的粉条也不够卖,我想法子再寻个人手多的陵做粉条,帮你们分担压力。”
“不行!”胡德成拍桌子,他这会儿气得不论尊卑了,面红耳赤地说:“没这么欺负人的,我们过得艰难的时候,你只听不管,好不容易能吃饱饭了,你又来夺人。帝陵的人是人,我们安庆公主陵的陵户就是畜牲?”
山陵使被拍桌子也不动气,还一直叫他消消气。
胡德成的头又开始疼了,他脸色一下子变得红得发紫,年婶子怕他气死了,忙把山陵使请出去,她扶着老头子躺床上歇歇。
“来,喝口水顺顺气。”年婶子扶着他喂水,她劝慰说:“他就随口一说,你当什么真?帝陵的陵户一向是待遇最好的,祭田也多,人家连番薯都不多种,不缺这口吃的。”
山陵使站在外面还没走,闻言,他解释说:“帝陵的陵户不缺粮吃,但其他陪葬陵也跟你们一样,陵里的人一年比一年多,祭田就那些,苞谷面当上主食都不够吃的。正好你们陵里有变番薯为粉条的法子,但你们人手少,出产少,不如别藏着掖着,把方子拿出来,大伙儿都能吃饱肚子。”
“不可能。”胡德成一口拒绝,做粉条的方子由他们陵的人攥着,他们拿粉条能换粮食换肉换菜换鱼,想吃什么换什么,想要什么换什么。把方子交出去,其他陵的人都会做粉条了,谁还来跟他们换?来年陵里的人只是不缺粉条,米面又不够吃了,到时候只能被迫拿粉条当主食,这笔账谁不会算?
年婶子出去说几句话把山陵使赶走了,她进屋安抚老头子。
陵长闭眼倒在床上,只觉得头晕得厉害,一睁眼天旋地转的,手上还发麻,他感觉不好,心里生出恐慌,怎么偏偏赶在这会儿不中用了。
“芙蕖,你去找姑母,把事跟她说清楚,叫她出面打消山陵使的念头。”他闭眼交代,“你去找陶椿,山陵使肯定去找她了,不能叫她跟他走。还有……看好老大跟老二媳妇……作坊的事先别叫我们胡家的族人插手,这会儿越少人知道粉条的做法越安全……”
年婶子明白事情紧急,她没多啰嗦,交代两个儿媳妇守在家里,她就出门了。她先疾步去陵殿找胡阿嬷说明情况,又赶忙去找陶椿。她不担心陶椿会踹了邬老三再去帝陵找个男人,但她担心山陵使使苦肉计,装佯说其他陵里的陵户也生计艰难。想当初陶椿就是见公主陵的陵户快吃不饱肚子了,毫不犹豫就把做粉条的方子献给了陵里。
年婶子没猜错,山陵使从胡家出来毫不犹豫地一个人前往邬家,他此次过来就是揣着这个目的,山里又不是山外,不能搞出一个地主陵。
山陵使站在邬家的地盘上,没敢明目张胆地撬邬家的媳妇,而是选择一个迂回的法子,引诱邬家的人搬去帝陵。
“帝陵跟定远侯陵只隔了小半天的路程,你早上出门,晌午就能赶回娘家吃饭,晚上还能赶回去,多方便。”山陵使跟陶椿说。
陶椿觉得莫名其妙,“我在公主陵住得挺好的啊,公主陵距我娘家一天的路程,距我大嫂的娘家也一天的路程,刚刚好,我们搬去帝陵做什么?”
“你大嫂的娘家在哪里?”
“康陵的帝陵。”
“惠陵的帝陵跟康陵的帝陵隔得不远,大半天就到了,你们不知道?”山陵使问,他看向姜红玉,说:“陶椿才从山外回来,她可能不清楚,你是晓得的吧?”
姜红玉不说话,正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时,她看见年婶子过来了。
年婶子赶走冲她吠叫的狗,她大步走进院子,这下她是真的怒了,直接盯着山陵使问:“是我请你走还是我赶你走?”
山陵使脸色也不好看,但他不跟女人
干嘴仗,只能走了,走时还叫陶椿好好想想。
“他跟你们说什么了?”年婶子问。
“叫我们一家搬去帝陵住。”陶椿说,“婶子,这是出啥事了?”
年婶子松口气,山陵使不了解陶椿,没拿准她的脉。
“他想叫我们交出做粉条的方子,让其他陵都能把自己种的番薯做成粉条。”年婶子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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