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闻。”邬常安凑过来,“这就榨出油了?真香啊。”
陶椿低头看石头,说:“做的过程是没问题的,现在关键是要做工具。比如这个石头上要有滤油槽,还有就是打桩的工具也要改进
,这是两瓢花生,人能骑在棍子上给石头增压,要是有一千斤花生,能把骑棍人的胯磨出血。”
“我想想。”邬常安蹲下来仔细琢磨,滤油的槽好解决,在石头外面雕一圈石槽就行了,最难解决的是压榨的东西。
陶椿把棉布解开,她掰一块儿花生饼塞嘴里,也给邬常安喂一块儿,反正收集不到油,还不如把香喷喷的花生饼吃了。
二人把花生饼分吃了,一直到天黑都不饿,还撑得一直打嗝,晚饭也没吃,小两口在仓房里商量一夜,决定先用磨盘试试。
次日陶椿又炒两瓢花生,她缝五个长条的布兜,装着花生跟邬常安去用石磨碾花生。
二人火急火燎的,压根没想起来石磨上还有积雪。
邬常安把石磨上的积雪扫干净,又厚着脸皮去陵长家借热水和抹布,他把石磨洗干净,再擦干水晾着。
第二天,陶椿和邬常安又去了,这回陵长和年婶子也出来围观,但邬常安和陶椿推着石磨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出油,二人便明白是重量不够。
邬常安琢磨着再雕个石磨出来,换个重量重的磨盘,陶椿觉得不对劲,但也没阻止。陵里只有一个石磨是有点少,明年番薯种多了,一个石磨就不够用了。这个石磨雕出来就是榨不了花生油也能用来磨番薯,浪费不了。
趁着地上还有一层薄雪,早上地面上的冰还没融化的时候,邬常安赶着刀疤脸拉个木板出门了,他喊上两个堂哥去山上挖石头。
当年修建公主陵的时候,为了开凿石像,朝廷运来很多巨石,石像雕成了,废石也不少,只是经年累月没人管,都被土埋住了,要搬石头还要先挖出来。
陶椿趁邬常安不在家,她拿上狐狸皮出门,打算去胡阿嬷家一趟,听年婶子说老太太没生气,她去探一探。
“弟妹,你去哪儿?”石慧站在自家门前高声问。
陶椿往陵殿的方向指一下。
“等等我,我也去。”石慧回屋换鞋,“娘,大嫂,我跟弟妹出门一趟,我去陵长家问问山上养的牲畜是啥时候生崽子。”
她早有这个念头,奈何跟陵长家的人不熟,担心去了没人搭理她,想叫丈夫陪着,但他也怵陵长一家,他出主意叫她喊上陶椿一起去,陶椿在陵长一家人面前有面子,说得上话。
第115章 男人不中用 白翡翠
石慧回到邬家后有丈夫陪着,也没心事挂怀,睡了几天的好觉,眼下的青黑淡了许多,眼睛也有神采了,看着精神了不少。
陶椿得知她去陵长家是为了打听牲畜生崽的月份,她心里很是满意,学不学的成另说,肯主动就证明这个人她没有选错。
“山上树木多,又恰逢化雪,山里阴冷,我觉得你最好是多养一个月再上山。这段时间你要是闲得无聊,可以叫你婆婆带你出门走动走动,挨家挨户坐一坐,这样你能了解哪些人家有怀孕的妇人,你以后可以多去关心一下,了解一下她们的情况,通过对比你能晓得肚里胎儿是大还是小。再一个,也让陵里的人知道你打算当个接生婆,关系打好一点,她们生产的时候,多半会安排人来通知你。”陶椿指点她,“这事你要是不主动去打好关系,临近生产的妇人也不会主动来通知你。生产是个痛苦的事,有个不相熟的人在一旁盯着,大多数人都排斥。”
石慧代入自身,的确是这个理。
“那上山看牲畜生崽子的事可以先放一放?”石慧问。
陶椿点头,“你给牲畜接生的目的是给人接生,还是要多在人身上下功夫。”
“行。”石慧停下脚,“我回去就跟我娘说。”
见她不打算去陵长家了,陶椿拽她一把,说:“都走到半途了,何必再拐回去。你有这个心就要叫掌事人知道,你不多露露面,陵长和年婶子哪晓得你在背后出的力?咱们花心思费力做了,就要叫人知道,叫他们心里清楚那五十斤米面和三十斤肉没有白给。”
石慧“哎”一声,“弟妹,你懂得真多。”
“你是心眼太实,多练一练心里就有数了。”
石慧觉得她成不了陶椿这个样子,就是心里明白,嘴巴也不会说。
靠近陵长家,陶椿再教石慧一番说辞:“你见到人先打听山里的牲畜什么时候下崽,我估计进了二月就有下崽的,这时候你再说你身子还没养好,要到二月底才能上山,不过接下来的日子也不会闲着,要挨家挨户去了解陵里妇人的情况,就是把我说的话变成你自己想的。”
“啊?”石慧觉得不好意思,“这是你的主意啊,我没嘴说。”
“是我说的,但做是你去做啊,跑腿费心的人是你。”陶椿拍她一巴掌,说:“就按我说的做,我待会儿盯着你。”
年婶子又在门外射鸟,见人过来她收了箭,看陶椿背着一个鼓囊囊的麻袋,装的不像是花生。
“花生榨出油了吗?”年婶子问。
“没有,邬常安去搬石头了,他打算再做一个更重的石碾子。”陶椿说,“婶子,这是我二堂嫂石慧。”
“上一次见你还是你从山外念书回来,有几年没见了,你也不出门走动,陶椿不说我都认不出人。”年婶子的确不认识,她多瞅几眼,说:“进屋坐。”
陵长躺在床上听见陶椿的声音,他坐起来问:“花生油榨出来了?”
“没有,旁的事。”年婶子说。
“陵长还是不舒服?”陶椿问。
“他说头晕,反正也没事,就叫他躺着吧,多歇歇。”年婶子没当回事,上了年纪的人总会有这儿不舒服那儿不舒服的时候。她觉得就是闲的时间长了,等春种忙起来了,人多出去走走,保准头不疼屁股不痒。
进屋落座,陶椿开口说:“这趟过来主要是我二堂嫂有事。”
看陶椿跟年婶子说话跟拉家常一样随意,石慧没有进门时那么紧张了,她攥着手开口,见年婶子眼神温和地看着她,她一点点把事情说清楚。
等出了陵长家,石慧还有点恍惚,她回头看一眼,说:“年婶子一点都不凶,挺好说话的。”
“嗯,年婶子挺好的。你先回去吧,现在有巡逻的,陵里不会蹿出野兽伤人,我就不送你了。”陶椿说,“我要去找胡阿嬷一趟,这个老太太性子有点怪,我就不带你上去。”
“行。”石慧一个人走了。
陶椿扛着麻袋往山上走,大概走了半柱香的功夫,老太太的房子就出现在眼前,她的房子有院子,跟老石匠的房子一样,四面有高高的围墙。
“胡阿嬷,你在家吗?”陶椿还没靠近先喊一声。
胡阿嬷腿上盖着毛毯坐在墙后晒太阳,大门从里面拴着,她一直等到陶椿走到门前拍门环,才像刚听见一样应一声。
大门从里面打开,胡阿嬷看陶椿一眼,转身进去了。
陶椿一个跨步进来,她把门再拴上,笑着说:“有墙挡着,院子里没风,挺暖和的。”
“说吧,找我又有什么事。”胡阿嬷又坐回去,她抖开毛毯重新盖回腿上。
陶椿把狐狸皮掏出来,说:“我不晓得怎么拼色才好看。”
狐狸皮的皮毛不错,人也长得不错,胡阿嬷在陶椿身上打量一圈,心里有了主意。
“用白狐和赤狐的皮毛就够做一件狐裘了,你按我说的裁剪,剩下的几张银黑色狐皮你拿回去做几个手捂子。”胡阿嬷淡淡地说,“你之前说的我也想过了,你要是嫌狐狸皮硬,等狐裘做好了,你再絮一层棉花,里面罩一层棉布。”
陶椿“哇”一声,她喜形于色道:“多谢阿嬷,等手捂子做出来,我送你一个。”
“免了,我不缺这种小玩意儿。”胡阿嬷摆手,“你进去搬桌子出来,针线筐也在这个屋里,我今天教你裁剪,免得你明天又来。”
陶椿为难,她老实说:“我不擅长针线活儿,要不我明天带我男人过来,我的狼皮袄就是他做的,他会裁剪。”
胡阿嬷:……
她一言难尽地盯着陶椿,问:“裁剪都不会?”
“我会用剪子,但我担心我把皮子剪毁了。”
“……真有福气。”胡阿嬷憋了好一会儿,说出这么一句话。
她不想见邬老三,衡量了好一会儿,说:“你留下给我做饭,我动手给你裁剪皮子。”
陶椿心想邬常安回来见不到她会去邬二叔家找,石慧晓得她
朝这儿来了,邬常安不至于找不到人,于是她就答应了。
“还吃馄饨。”胡阿嬷提要求。
陶椿把桌子和针线筐都搬出来,她撸起袖子进了灶房。
晌午的时候,邬常安运石头回来见家里没人,两条狗都还在家里,他去他二叔家一趟,得知陶椿去胡阿嬷家了,他回去打开装狐皮的木箱,里面的狐皮不见了,他就明白了。
邬常安换身衣裳洗手做饭,饭菜都做好了还不见人回来,他在院子里转两圈,把饭菜温在锅里,他出门去找陶椿。
另一边,陶椿和胡阿嬷对坐着正在吃馄饨,这个时候她看出公主侍女的仪态了,有老太太在对面打样,陶椿不自觉放慢了进食和咀嚼的速度。
门外传来脚步声,陶椿觉得是邬常安找来了,她放下碗筷去开门,还真是他。
“晌午了,咋还不回去吃饭?我都做好饭了。”邬常安说,“回去吗?”
“胡阿嬷在帮我裁剪皮子,我晌午在这儿吃饭,你先回去。”陶椿说。
屋里,胡阿嬷拿帕子擦擦嘴,她走出门说:“你把东西收拾收拾就回去吧,剩下的依着我裁剪好的样子裁剪就行了。我这儿有花样子,你拿走,日后别来打扰我。”
陶椿“噢”一声,她叫邬常安在外面等一会儿。
陶椿把狐狸皮都装回麻袋里,再接过一张花样子,跟胡阿嬷告别后,她扛着麻袋出门。
邬常安接过麻袋,走了几步,他停下步子小声问:“我们要不要趁机问一问胡阿嬷有没有玉块儿?”
陶椿心想也是,要是不趁这个机会尽早询问,过后她跟邬老三说不准又会得罪胡阿嬷。
“我去问,她挺不待见你的。”陶椿拐回去,正好赶上胡阿嬷要关门,她快走几步,讨好地问:“阿嬷,你有没有玉块儿?我们能拿东西跟你换。”
胡阿嬷皱着眉没吭声。
不拒绝就是有门,陶椿撸起袖子在胳膊上比个长度,说:“这么长,有小臂粗细就够了。”
“这玉条可不小,换不了,你们手上没有我想要的东西。”胡阿嬷摇头,“你们要玉条有什么用?打簪子?等太常寺来人,你们跟他们买簪子就行了。”
“不是。”陶椿清了清嗓,她小声支吾说:“玉势……”
“啥玩意儿?”胡阿嬷惊得挑起眉毛,她见陶椿一副难为情的样子,再往外看,她看不清邬老三的长相,但凭身形能看出他个子不矮,穿着冬衣也不显臃肿,一不矮二不胖三正当年轻,不该长了个不中用的家伙啊。
“就是那玩意儿。”陶椿说。
“男人不中用?”胡阿嬷问得直白。
“也不是,就是……”陶椿觉得这个事讲不清,也不好跟外人讲,索性点头说:“是有点。”
胡阿嬷“呵”一声,“等着。”
不多一会儿,陶椿拿着一个半臂长的白翡翠快步走向邬常安。
胡阿嬷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打转一圈,她关上门,暗嗤一声傻子,看着挺机灵的姑娘,竟然被一个不中用的男人哄住了。
第116章 做出小型榨油机 。
木门的吱呀声显得半山腰的气氛愈发幽静,邬常安重重踩一脚碎冰,他朝陶椿瞥去一眼,见她嘴角上扬着,他咳一声。
陶椿别过头笑一声,说:“走了走了,回去吃饭。”
邬常安想问她跟胡阿嬷说啥了,老太太最后看他的时候都不用正眼看的,嘴角都是下拉的,把他看得都抬不起头了。
陶椿把白翡翠塞给他,说:“装麻袋里,拿手上太显眼了。”
邬常安的心思被转移开,他发现手上这柄白翡翠像山外学堂里夫子们用的镇纸,四四方方,其中一面还有雕花。
“那个……”他抿着笑咳一声,说:“我打磨的时候把这面雕花留着。”
陶椿拧他一把。
邬常安爽朗大笑,惊飞树上栖息的寒鸟。
路过陵长家,陵长家的狗闻声吠叫两声,出来一看是熟面孔,还摇了下尾巴。
胡二嫂出来一看,说:“呀!你俩这时候咋还在这儿?吃饭了吗?家里正在吃饭,进来吃点。”
陶椿为了省事,说:“在胡阿嬷家陪她老人家用了两碗饭,吃过了,二嫂你快进去吃饭,我们也回去了。”
胡二嫂惊住了,她回屋说:“你们猜猜我出去看见谁了?”
“陶椿那个大嗓门,我们在屋里都听见了。”胡家全给她挟一筷子肉,他啧啧道:“我姑奶还怪喜欢陶椿,都……”
“吃你的饭。”年婶子打岔。
胡家全反应过来,差点说漏嘴了,家里除了他和他娘,其他人都不晓得陶椿骂他姑奶的事。
陵长来回扫两眼,“你们娘俩在打什么哑迷?”
年婶子没接话茬,她敲一下老头子的筷子,说:“你在床上一躺就是半天,少吃肉,多吃萝卜,免得长一身肥膘,走路都不利索,我看不顺眼。”
话落,她接着说:“我估摸着姑母喜欢性子活泼的人,就像年纪大的老人喜欢古灵精怪的小孩一样,陶椿长得又不丑,投她的眼缘。咱家的孩子见到她都不敢说话,问一句话要斟酌好一会儿才敢开口,没意思,不怪姑母不跟他们说话。”
胡大嫂被这话膈应到,她突然没胃口吃饭了,干脆筷子一丢不吃了。
同桌的人不是没注意到她拉下脸,但没人搭理她,胡家全看一眼他爹,说:“这不能全赖我们身上,要怪还是怪我爹,我们一丁点大就被他揪着嘱咐要尊敬姑奶,我们从小就尊敬老太太,没法在她面前逗趣啊。”
打几句岔,陵长全然忘了之前胡家全差点说漏嘴的话。
另一边,陶椿和邬常安到家了,夫妻俩进门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大堂哥和二堂哥过来了。
邬常安恰好丢下碗筷,堂兄弟三个合力把拖回来的石板搬回院子里,再用雪水擦洗干净,推起来靠墙晾着。
“明早多喊点人,再去把另一块儿石板搬回来。”大堂哥说。
邬常安累得靠墙喘气,他点头说:“我晚点出门一趟,找一下巡逻的人,明早叫他们跟我们先走一趟,把那块儿大石板搬回来。”
上午的时候,他们三个挖出来四块儿石板,其中最大的一个估计有七八百斤重,堂兄弟三个合力只撬起来一个角,所以只搬回来一个三四百斤的石头。回来的路上,刀疤脸拖不动,三个人还跟在后面推。
想到这儿,邬常安出门一趟,再回来,他牵回一头大青牛,还有之前运粉条和陶器时用的木雪橇,家里的这块儿木板运石头的时候压裂了。
忙完白天的事,夜里洗漱罢了,邬常安把他雕石的工具统统搬进卧房,他点着油盏坐在桌前捧着白翡翠细致地打磨。
“你会雕玉?”陶椿问。
“没雕过,不过会雕石啊,听说玉是石头生的,大差不差都是一样的。”邬常安头也不抬地说,“你去睡吧,别跟我说话。”
陶椿翻个白眼,还嫌她打扰到他了。
陶椿又陪坐一会儿,她在草纸上写写画画,拄着脑袋琢磨榨油机的形态,想到最后头都疼了,草纸也写毁了几张,她没耐心了,起身倒在床上。
邬常安压根没察觉到身边的人走了,一直到油盏里的灯油烧尽了,他才打着哈欠去床上睡觉。
隔天巡逻队的人帮忙把另一块儿巨石搬到木板上,刀疤脸和另一头大青牛合力拖回来,之后邬常安就不出门了,他白天坐在院子里雕石磨,晚上坐在油盏下打磨翡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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