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筐苞谷连带上午邬常安他们兄弟俩弄回来的,一共绑了四十八串。
忙完了,陶椿跟姜红玉都精疲力尽了,二人草草地洗漱一下各回各屋睡觉。
屋里安静下来,静候在屋顶的菜花蛇溜下来,它在院子里游走一圈,末了盘在门前专属它的石头上。
一夜过去,陶椿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歪打正着,昨晚举着苞谷往竹竿上绑,正好把酸疼的胳膊活动开了,睡了一觉,身上的酸疼感消了七七八八。
陶椿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恢复能力强。
接下来几天,陶椿和姜红玉每天下午都去地里掰苞谷,如此忙了六天,地里的苞谷被她俩一趟趟挑了回来,檐下挂满了金黄的苞谷棒。
陶椿的身体也在一日日的劳作下锻炼出来了,她适应了,就不再需要用睡觉修补体力,这日早上天刚亮她就醒了。
泡了一夜的苞谷粒软了许多,陶椿搓洗两遍倒进锅里煮,借着火,她拿来蒸笼架上去蒸黄精。之前邬常安他们带下山的黄精晒了几天晒干了,她拿秤称了下,二十三斤晒得只剩十斤了。
晒干的黄精铺在蒸笼上,陶椿打两碗鸡蛋,不搅散,添半勺水一起放进蒸笼里蒸。
姜红玉起床开门,门一开她就闻到了浓郁的药香,香味里带着丝丝苦味。
“你在蒸黄精?”她去灶房问。
“嗯,不是说要去抱月山换粮食?家里没多少拿得出手的东西,我把黄精蒸了带去试试,看能不能多换点粮食。”陶椿说,“今年我是身上没力气没能进山,练个半年,我明年跟邬常安一起去巡山,山里好东西多,我攒个大半年,明年去换粮食就不窘迫了。”
姜红玉笑,“你不晓得情况,我们陵里有陶窑,去换粮食主要是用陶器。陶窑就在他们巡山的一个山洼里,那座山上的土烧陶好,烧出来的陶结实耐用,所以当初朝廷就把陶窑落在我们公主陵,其他陵的陵户想要陶器多是过来买或是换。烧陶开窑要挖土、洗土、摔土,还要烧炭,我们空闲的时候会入山砍柴送去,陶匠制陶的时候也会喊人去帮忙挖土洗土,我们给他做工,陶器换了粮食会分给我们,不然我们陵里的祭田不多,哪还能顿顿吃大米白面。”
陶椿敲头,“这个我是真不晓得。”
“你忘性大。”姜红玉说,“不过我印象里很少见你娘家那边的人过来换陶器,定远侯陵靠近帝陵,在待遇上总归好一点,方便从山外淘换东西。”
陶椿暗暗松口气,“那我就不愁了。”
“嗯,这次挖回来的黄精长得好,年数也不短,是好东西,九蒸九晒后留家里我们自己吃。”姜红玉说,“好东西先往自己嘴里塞,次一点的再拿出去交换,大伙儿都是这样,你可别太实诚了。”
陶椿哑然,实诚这个词头一次跟她挂钩。
黄精蒸好,姜红玉端出去连蒸笼一起放屋顶上,凑近闻着药香,熏得她精神都好了。
两碗带着药香的蒸蛋端出来,碗里蒸的水呈淡黄色,陶椿搬出蜂蜜罐子,往碗里各搅半勺蜂蜜,淡黄色的水一下子变成金黄色。
“娘,我喝一口。”小核桃看得发馋。
“小孩不能喝,太补了,会给你补得流鼻血。”陶椿阻拦,“大嫂,这是我俩一人一碗。”
姜红玉晓得,她还在娘家的时候,来了月事之后,她才能吃这种蒸蛋。
“你在山下也能吃到黄精蛋?”她问。
“嗯,我娘每年会托人把蒸好的黄精给我姨母送去,信上交代我月事干净了就切一小坨黄精跟鸡蛋一起炖。”这是山里女人们的滋养方子,味道并不好,陶椿屏气一口喝完水,再一口吞下鸡蛋遮盖嘴里的味道。
吃了炖蛋再吃饭,苞谷粒煮熟了,口感挺淡,外皮还有些发硬,有点难吃。
这顿饭难得有剩饭,姜红玉拿去屋后喂鸡,回来了取下五串苞谷跟陶椿一起搓,搓下来的苞谷粒拿去碾磨。
石碾子在陵长的家门前,陶椿跟姜红玉赶的巧,两人到的时候恰巧赶上上一个碾苞谷的人收尾,二人不用等,苞谷倒石碾子上,她俩合力推碾盘。
苞谷碾头一遍,外面的硬皮脱落,姜红玉想到陶椿估计没碾过苞谷,就没让她插手,自己拿个猪毛刷刷浮壳。
“邬家的,叫陶椿是吧?”陵长家出来一个老婶子,她抱着两张狼皮,说:“之前驱狼你有大功,这是分给你的两张狼皮,鞣制好了,你拿回去。”
陶椿迎上去接过来,两张狼皮不轻,这个老婶子拿在手里毫不吃力,她见她头发乌黑,不由问:“老婶子,你多大年纪了?力气可不小。”
“五十有七了。”
“年婶子年
轻的时候厉害着呢,能领队进山巡逻,那时候这片山有狼有熊,都是他们老一辈日夜巡逻驱赶走的。”姜红玉接话,
“我跟你们公爹还一起巡过山,咬死他的那头熊就是我带人去宰的。”年婶子笑眯眯道。
“厉害。”陶椿佩服,“我要向您学习,明年也进山巡逻。”
年婶子乐见其成,这个小媳妇有机灵劲,适合在山里走动,要是练出来了,带队也可。这些年山里的危险少了,把巡山的陵户养成了自大冒失的性子,她生怕哪次就出事了。
“我见你在演武场练过,好好练,我监督你。”年婶子认真地说,“你男人也是好样的,不怕苦不怕累,就是有个怕鬼的毛病,夜里在山上容易一惊一乍的,以后有你陪着,我就不担心了。”
说曹操曹操到,靠近陵墓的山脚传来一阵狗吠声,陵长家的狗也梆梆叫着冲过去,是巡山的人回来了。
先下来的几个陵户喊人上山搬东西,他们打了七头野猪回来,还有大几百斤的黄精,山石榴和山苹果没东西装,直接折了枝子扛回来的。
第26章 肉柴、果酸 胆子越吓越大
姜红玉和陶椿放下手上的事,嘱咐小核桃在这儿看着苞谷,二人进山去帮忙。
巡山回来的人还在半山腰,他们一个个累得直不起腰,坐在地上望着山下。
陶椿上来时,邬常安头一个发现,但她没看见他,他就光明正大地默默盯着,他大嫂一过来先找他大哥,而她的目光直直奔向血腥的野猪和硕果累累的山枝子。
“我扛这个。”陶椿跟扛山苹果的女人说,“嫂子,你给我分一半,我来帮忙。”
“后面有个背篓,里面装的是掉下来的山果,你去提背篓。”说话的女人还记得陶椿,之前上山捡板栗的时候,陶椿可不是个力气大的,没想到她也过来了。
陶椿往后走,在树下看见一个散发着果香的背篓,她看了一圈,见姜红玉在跟邬常顺说话,目光顺势一斜,对上邬常安的眼睛。
“走吗?”陶椿移开目光,“我们先背一些东西下山。”
姜红玉应一声,她试着扛起装黄精的麻袋,但邬常顺不让她扛,让她抱一捆果枝先下山。
姜红玉跟陶椿先走了,路上她跟陶椿说:“这七头野猪有五头是挖陷阱逮的,趁野猪不在野猪林,你大哥他们在野猪林挖坑做陷阱,陷阱刚做好,野猪群回来了,五头野猪掉陷阱里砸在长矛上死了。趁野猪受惊跑散的时候,他们又合伙猎了两头。”
陶椿跟在后面捡起一个掉在地上的青苹果,她接话说:“能把陷阱里的野猪搬出来也不容易,一个个估计有一百四五十斤。”
“对,我算算,打回来的野猪要先给巡山的人分一半,这次去巡山的有七家,我们估计能分到五六十斤野猪肉。”姜红玉说,“我们还要一挂大肠,再要个猪头。”
山下又来一波人,陶椿看见陵长了,他扬声说:“把山货搬到我家门口,可别搬回去了。”
陶椿应一声。
有这波人上山帮忙,野猪和黄精很快就搬下山,所有人齐聚陵长的家门外,巡山的人汇报山里的情况,好生热闹了一阵。
陵长让人把黄精称了,一共挖了五百八十二斤,其中二百斤分给上山采挖的人,剩下的黄精再由山里的四十六户陵户平分。
轮到邬家,姜红玉去领了二十二斤黄精。
陶椿这才察觉到分户的好处,若是邬家兄弟俩分户了,眼下领黄精,他们能得四十四斤。
“山果子不用去领,我跟老三的背包里装的有。”邬常顺说。
“行,这趟搬下来的果子不多,分下来估计也没多少。”姜红玉说。
“让小婶把我们的那一份领了,二堂嫂怀娃嗜酸,她多吃一点。”陶椿说。
“对,你倒是提醒我了。”姜红玉去找邬小婶。
“让让,让让,都看好孩子,可别撞水桶上了。”
烫猪毛的水挑出来,男人们都过去搭把手,陶椿抓住小核桃,她牵着小丫头过去看。
野猪毛又硬又密,开水烫过之后,他们拿刮毛刀刮毛的时候嚓嚓响,声音入耳,陶椿感觉浑身舒坦,像是自己身上的毛孔也张开了,头皮一阵酥麻,听久了想睡觉。
为了听这个声,陶椿牵着小核桃跟着刮猪毛的人挪动,一连刮了七头猪,她跟在一旁飘飘然地要飞起来。
去毛的黑皮猪淋水洗刷干净,拿斧头的屠夫挥手让旁观的人走远点,随着斧起斧落,又硬又韧的猪皮划拉开,肉渣飞溅,浓郁的腥臊味弥漫开。
“真难闻。”有人走了。
“姜妹子,我们来商量商量,分给我们七家的三头猪怎么分。”一个年长的妇人说,“陵长说分我们三头猪外加一个猪头,要猪头的人不要猪肠,你们觉得如何?”
这样分也算合理,姜红玉没挑剔的,她抢声说:“我家要个猪头。”
“我家也要个猪头,我吃不惯猪大肠。”另一个小媳妇说。
“那我家要一挂大肠,猪心猪肝分我一挂。”一个男人说。
“……”
七家人先把猪头和猪内脏分了,剩下的猪腿、猪排骨、以及剔下的肉没什么挑的,各家各户都有。
这一通忙活,天也黑了,回去的时候,邬常安挑着担子,邬常顺抱着小核桃,陶椿和姜红玉走在后面,一人挎个沉甸甸的包。
两只狗已经先回来了,人还没到家,它俩颠颠地迎出来。
陶椿摸摸狗头,“你俩没受伤吧?”
“我们回来都没见你问一句。”邬常顺半真不假地挑刺。
邬常安“啧”一声,撂挑子的时候动作重了点,他开口说:“你话真多,不饿啊?”
“你……”邬常顺气死了,他在为谁打抱不平?
陶椿打哈哈,“我有眼睛啊,一看就知道你们受没受伤,还用问啊?”
邬常安嗤一声,看个鬼,她进山一心忙着看山果子去了。
邬常顺:……
这憨东西,怼他他能理解是维护媳妇,这对媳妇又嗤来哼去是什么意思?两头得罪,两不落好,真是吃饱了撑的。
他懒得管了,由着这犟骨头折腾去吧。
灶房里的油盏亮了,姜红玉把火折子递给丈夫,她打发说:“回屋拿个油盏出来,你们把猪腿猪头和排骨腌了,腌一晚,明天挂起来熏一熏。”
邬常安见没他的事,他把包里的山石榴、山苹果和山楂倒出来,然后拎着东西回屋了。
苹果果香浓郁,陶椿舀水洗几个搁饭桌上,她给小核桃递一个,自己拿一个啃一口。
“嗷!呸!好酸。”陶椿酸得呲牙咧嘴的。
小核桃跟着小心翼翼咬一口,她被酸得乱蹦哒,“好酸好酸。”
邬常顺端着油盏出来,说:“苹果酸的很,山里的猴都不吃,我们想着家里有蜂蜜才摘了一兜回来,你们沾着蜜吃。”
陶椿拿个石榴剥开,她先尝一口,嘶,酸溜溜的,她勉强咽了进去,一下子给她酸精神了。
大概是山里的野果子为了不被吃才可劲地发酵酸味,也可能是山里果树的品种没改良过,所以都难吃。核桃和板栗也是,都长着厚厚的壳,吃的时候很费力。
陶椿放下石榴,心想山里的果树或许是很多年前的老品种,要是有机会可以从山外买点果树苗回来。
小核桃晃了晃陶椿的手,说:“婶婶,我想吃蜂蜜。”
陶椿去给她舀两勺出来,苹果也给削了皮切成片装碗里,她拿苹果沾蜜尝了尝,还是酸,好在能下咽了。
“你尝尝就行了,别把胃酸坏了,明天我把苹果做成蜜饯,或是煮苹果水。”陶椿跟小核桃说。
“弟妹,你进来。”姜红玉在灶房喊,“我把猪臀肉洗干净了,你来看看怎么做才好吃。”
“今晚炒一点,要是太难吃就不吃了,剩下的我留着烤成
肉干或是烤成猪肉脯,没事的时候嚼一根打发时间。”陶椿早有主意,野猪肉柴,做成肉干或是肉脯只会更硬,实在适合肚子不饿的时候消遣嘴巴。
“烤成肉干也不好吃,肉里的骚味怎么熏都熏不掉。”姜红玉不晓得肉脯是啥东西,但知道肉干,她不怎么看好。
“我试试吧。”陶椿也不敢打包票。
“行。”姜红玉没意见,“晚上煮疙瘩汤,我来做,你负责炒肉。”
陶椿应好,她把油盏端到菜板旁边,一手拿刀一手扯着黑猪皮,刀刃下划,贴着筋膜把猪皮切下来,猪皮扔了喂狗。
末了,她切一块猪臀肉泡水里,又去仓房抓一碗干木耳舀热水泡在瓢里。
锅里的水烧开了,姜红玉喊他们兄弟俩先打水洗漱,山里没条件,他们进山半个月没洗头没洗澡,比两只狗还脏。
猪肉里的血水泡出来了,陶椿把猪肉冲洗一下,对着火光切薄片,如片鱼一样,肉片薄得能透光。
邬常安舀水的时候多看两眼,很是羡慕她的刀功,他心里暗暗琢磨要是有机会了,他要跟女鬼请教一二。
巴掌大的一块儿猪肉,陶椿切了一柱香的功夫,洗澡的人泼水了,她才收刀腌肉。
家里没有淀粉,陶椿只能舀一勺面兑水化开,面粉水里兑酱油和姜汁,搅匀了,她把肉片倒进面粉水里腌着。
“大嫂,我们家有菜园子吗?”陶椿问,“我想种点姜蒜。”
“噢,房子外面就能种菜,本来是有的,后来草长得太快,还有鸡去吃,我顾不上去打理,就荒了。”姜红玉有些脸热,“你要是想种,明年我帮你把菜园子挖出来,今年我还让老三从山外买了好些菜种子。”
“行。”陶椿记得她捡鸡蛋的时候好像在草丛里看见过野葱,她端一个油盏出门,去柴垛后面翻找。
小核桃和两只狗也跟过去凑热闹,野葱还没找到先找到一窝鸡蛋,两只狗不客气,它俩熟练地含个蛋在嘴里,狗牙轻轻一咬,蛋液灌了满嘴。
一窝八个鸡蛋,两只狗全吃了。
“你们在找什么?”邬常安出来问。
“野葱,我记得这一片好像是有葱。”陶椿说。
“还往前一点,之前葱种在那一片。”邬常安站石头上指挥。
野葱没有鸡吃,就是杂草长得太茂盛,把葱欺得长成了细苗苗,长得比韭菜还可怜,陶椿掐了一大把,顺带把周围的野草薅了一圈。
回到灶房,锅里的疙瘩汤煮好了,姜红玉正在往盆里舀。
“找到葱了?”她问。
“找到了,我掐了不少,待会儿再炒一盘鸡蛋。”陶椿说。
“行,我给你烧火。”
葱择洗干净切段,陶椿打一碗鸡蛋搅散放一旁,锅烧热了,她从油罐里舀两勺猪油化开,油热爆青花椒和辣椒,火辣辣的味道弥漫开,她把腌的肉片倒进去。
锅里升起白烟,陶椿看不见锅里的情况,她只管拿着木勺快速翻炒,待肉的香味出来了,她把木耳搓洗一下过两道水倒锅里,锅里刺啦一阵响。
撒盐、加水,陶椿盖上锅盖让锅里的菜焖一会儿。
“像是学过做饭的,架势足足的。”姜红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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