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看见有人从山上下来,陶椿精神一震,她翘首等着。
渐渐的,人走近了,她看清只有三个人。
“陶陵长,邬管事还在山上烧窑,他让我们下来,他一个人留山上看火。”杜瘸子的兄弟说。
陶椿当着三人的面笑盈盈地说:“他心疼你们,你们就回屋歇着吧。”
等扭过脸,她脸上的笑落下来,气呼呼地嘀咕:“一个人守一夜,冻死你个犟种!”
骂归骂,她转身进厨房又张罗着拿暖瓶灌没喝完
的驱寒汤,等羊肉萝卜粉条汤煮好,她又新拿一个暖瓶装粉条汤,两个暖瓶放篮子里,摆好碗筷,碗里再放三个葱油花卷。
“你要上山送饭?你别去,喊个男人送上去。”花管事说。
“我不去。”陶椿出去喊大堂哥,让他替她走一趟。
山上,邬常安趁着天色还没完全黑透,他挑着担转运木炭,把炭屋里的炭挑到灶口的茅草棚里。
“就你一个人?另外三个呢?”
邬常安猛地听见声吓了一跳,他都没发觉啥时候来人了。
“先吃饭,弟妹让我来给你送饭。”大堂哥走进茅草棚里,说:“我今晚陪你守着。”
“别,我一个人就行,天寒地冻的,多一个人守着就多一个人受冻,做那冤枉事干啥。”邬常安接过饭篮放个不碍事的地儿,他立马赶人:“饭送到了,你下山吧,再晚一会儿看不清路了。”
“我给你做伴。”
“不用,之前烧窑也是我一个人,我忙得过来。”邬常安是真不要做伴的,要不然他就不会赶三个帮手下山。
“真不用我陪着?”
“不用不用,赶紧下山,别磨磨唧唧的。”邬常安很是嫌弃。
大堂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下山了。
“弟妹,老三今晚一个人烧窑啊?我说我留下跟他做个伴,他还嫌弃,一直赶我。”大堂哥一下山就找上陶椿。
“随他吧。”陶椿不勉强,邬常安又不是小孩子,他的事他自己做主。
天色黑透,寒风大作,地上落的雨似乎结成了冰,黑天瞎火的,大伙儿不敢再在外面走动,吃过饭后各回各屋睡觉。
夜半,噼里啪啦的击打声停了,轻盈的雪花裹着寒风落下。
一觉醒来,天地一大白。
邬常安恍然听见咯吱咯吱的脚步声靠近,他走出茅草棚,看见陶椿拄着拐上来,她穿着狐裘,口吐白雾,见着他狠狠瞪他一眼,他不由笑了。
“昨夜没鬼来捉你?”天亮了,陶椿才敢对他说这话。
“还真有野鬼想来捉我,我说我是有鬼的人,那个鬼能在青天白日行走,野鬼就吓跑了。”邬常安笑眯眯道。
陶椿白他一眼,她举起拐棍敲他一下,恨恨地骂:“犟种,冻死你算了。”
邬常安揽着她走进茅草棚,茅草棚三面有草捆堵着,另一面对着灶口,虽说不暖和但也不冷。他让陶椿坐灶口烤火,问她吃没吃早饭,暖瓶里还有粉条汤。
陶椿一起床就上山看他,她上山的时候厨房里还没人,哪儿吃过早饭。见暖瓶里的粉条汤还是热的,她倒一碗捧在手上吃,这一路走上来,她的手和脸都冻僵了,也灌了半肚子的冷风。
邬常安摸一下她身上的狐裘,这是他一针一线缝起来的,狐狸毛又长又软,颜色也好看,穿在她身上真好看,比狼皮袄好看多了。
“以后有机会再换十来张狐狸皮,我再给你做一身狐裘。”他说。
“行。”陶椿也喜欢狐裘,好看又暖和,还比狼皮袄轻便。
雪又下起来,陶椿就没再下山,她陪邬常安烧窑烧到午时停火才下山。
邬常安昨夜没合过眼,他下山后吃顿饱饭,回屋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后半夜才醒。
陶椿睡梦中感觉有人在亲她,她一睁眼,腿心乍然发酸发胀,她下意识抬腿攀上男人的腰,混沌之中陷入一波潮热的浪潮。
夫妻俩折腾到天明,陶椿听到做饭的婶子开门出去,她又哆嗦着睡过去,睡前交代吃早饭不用喊她。
等她再醒来,外面还在下雪,她一时分不清是啥时辰。
大雪天,大伙儿没事做,吃饱了就是睡觉,院子里静悄悄的。陶椿走进雪地里,她蹑手蹑脚走出去,刚出院门就看见三五个人从山上下来,她断定其中有邬常安。
不出她所料,邬常安一大早就往山上跑,陶窑冷却九个时辰可以开窑了,他带人上山砸开窑门,迫不及待地钻进窑里查看陶槽的情况。
“陶陵长,跟你汇报个好消息,这一窑陶槽烧成了,没一个烧毁的。”邬常安激动地高声吆喝。
陶椿道一声恭喜,为了这个圆形双轨槽,他忙前忙后一个多月,日里忙夜里想,一心扑在这上面,慰劳媳妇都变得敷衍,今天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她也松一口气,守活寡的日子不好过。
“这一个多月来太不容易了,邬管事,你太厉害了。”陶椿为他鼓掌。
邬常安脸上一烫,他给她使个眼色,还有其他人在呢。
“那个……”杜瘸子的兄弟还没娶媳妇,见人家两口子说亲热的话,他满脸不自在。他脚尖一撇,急切地说:“那啥,我们去油坊帮杜管事榨油。”
另外两人跟着他快步跑了。
邬常安这才喜笑颜开地扬起嘴角。
“你吃饭了吗?”他问。
陶椿摇头,她转身进厨房,嘀咕说:“这是啥时辰?厨房里也没人。”
“距我们吃完早饭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具体啥时辰我也不清楚。对了,做饭的两个婶子说下雪天没事做饿得慢,从今儿起一天只吃两顿饭,谁要是饿了就烤番薯填肚子。油坊的五个人能多吃一顿,她俩早上会多煮半盆粉条汤,榨油的人要是饿了,自己生火热一热。”
陶椿还没过过一天两顿饭的日子,不过她也没法挑剔,专门安排两个做饭的婶子是为给制陶、榨油的陵户行方便,眼下除了榨油的五人,其他人都闲得拥被睡大觉。这种情况下,两个婶子还愿意一天两顿地做大几十人的饭菜,已经是心善。
大雪下了五天,积雪已漫过小腿肚,厨房里能吃的菜都吃完了,两个婶子做饭一顿比一顿敷衍,到了后来不是煮番薯粥就是酱油汤煮粉条。
故而雪一停,虎狼队和平安队就收拾行囊急匆匆要离开。
花管事也要带人回陵,离开时把定远侯陵的十四个陵户也捎上。
“陶陵长,这下只剩油坊的五个人还住在这儿,人少做饭方便,到了饭点他们自己做饭,我跟你柔婶子先回去。”两个做饭的婶子也着急回陵。
陶椿点头,她转过头去找杜星,问油坊要不要关门。
“没榨完的花生等明年开春再来榨。”她提议。
“年前不是还有个集市,不剩几日了,我们再多坚持几日,能多榨一千来斤油。”杜星没打算回陵,陵里的作坊完成任务了,制陶的任务也收尾了,独他的油坊没有显眼的成绩,这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
“这种天回陵也没事做,除了一天三顿饭就是烤火睡大觉,这种日子过上一个月,身上长一身肥肉,还不如留在这儿榨油。这是个力气活儿,干起来还不冷,出一身汗浑身轻松。”杜星也是这么跟油坊的几个人说的,这会儿又说一遍,借以掩饰他心里的迫切。
陶椿看邬常安一眼,问:“我俩要不要回去?”
“回,你俩要回去。”杜星抢话,“邬兄弟,你回去也别闲着,赶紧带人做榨油机。你再给我添一个榨油机,我过年拎肉上门给你拜年。陶陵长,你回陵催陵里的人继续剥花生,可别让人偷懒。”
他听李渠跟陈青榆商量着要安排陵里的闲人砍竹子编睡巢,他得跟他们抢人。
“行。”陶椿答应下来,“那你们几个人住在山谷里可得小心,防着野猪岭的野猪会过来。”
“这才头一场雪,停了要晴好几天,太阳一出雪就化了,野猪不缺食,不会离开野猪岭。”杜星有近十年的巡山经验,这方面他心里有数。
陶椿闻言没有可担心的了。
“等我回去,我让胡青峰赶牛拉竹排给你们送肉送菜过来。”出门时她又说一句。
“这是要紧事,明天就让他送。”杜星交代。
陶椿和邬常安回屋收拾行囊,床褥被子枕头啥的就不用带回去,二人随便收拾点东西,出门喊上花斑狗,踩着前人的脚印离开山谷。
“媳妇,抱两床褥子出来,爹娘回来的时候盖着褥子回来,免得挨冻。”姜二哥喊。
“爹娘早该回来的,非要等你去接。”姜二嫂心有埋怨,她把被褥塞麻袋里,嘱咐说:“爹娘要是想留在红玉家过年,你就随二老的意,可别把人强带回来,路上要是冻病了,我可不伺候。”
“老二,要开动了,你快点。”姜大哥喊。
“来了来了。”姜二哥扛起装被褥的麻袋,拔腿就跑。
康陵也有十八个陪葬陵,眼下十八个陵的陵户都赶着牛群聚在帝陵,牛群蜿蜒三四里,牛拉竹排上摞着一袋袋鼓囊的麻袋,裹成熊的陵户坐在麻袋后面,只等一声令下就动身。
“都准备好了?”康陵的山陵使问。
“我清点过,都准备好了。”帝陵的陵长说。
“你辛苦走一趟,把人齐全地带过去,再齐全地带回来。”山陵使拍拍他的肩膀,嘱咐说:“从惠陵的帝陵借道,我跟惠陵的山陵使去过信,你们过去,他会安排人带路,走惠陵修
好的路过去。据他所说,这条道最平坦最好走。”
惠陵开辟集市的时候,山陵使就跟康陵的山陵使打过招呼,意思是他们要是不嫌路途遥远,欢迎康陵的陵户去安庆公主陵赶集交换山货。
康陵的山陵使得到信后差人去离他们最近的贤王陵打探消息,得知这个集市深受惠陵各个陵的欢迎,番薯换粉条的生意最红火。他琢磨着康陵的陵户就是大老远驮番薯过去,估计也要排在惠陵各个陵后面,不如就等下雪后集市冷清了,他再安排康陵各个陵带着货物一起过去,山货放在安庆公主陵寄卖,粉条和花生油可以等明年开春再去拿。
第244章 培养小核桃 有滋有味的日子
猪嚎声猛地从山上传下来,盘在牛棚里睡觉的狗嗖的一下睁开眼睛,黑狼黑豹不等弄清情况,下意识冲出去狂叫。
“是杀猪的。”邬常顺跟狗解释,“消停消停,不是野兽来了。”
黑狼黑豹瞧都不瞧他一眼,撒开四条腿扑进雪地,一股脑往养牲口的山上跑。
邬常顺摇摇头,他把豆杆抱进牛棚喂刀疤脸,豆杆是香杏送来的,她大嫂为做黄豆酱,今年种了四亩黄豆,收了豆子之后,豆杆都送到邬家给刀疤脸当冬食。
花斑狗拴在柱子上,见人进来,它气定神闲地瞥他一眼,跟黑狼黑豹闻风而动的狂妄之态相比,它安安静静盘在草窝里,只有高高竖起的耳朵表明它也在关注山上的猪嚎声。
“在山里住了几天,又把自己当客狗了?”邬常顺走时也瞥它一眼,他养狗多年,一眼看穿它淡定下的拘谨和忐忑。
小核桃在院子里喊爹,邬常顺应一声,他关上牛棚的门,大步离开。
“爹,我小叔想跟你一起去山上分猪血,他问你去不去。”小核桃亮开嗓门传话。
“去,他人呢?”
“在屋里。”邬常安应声,他套上高筒靴,拉开门出来,说:“拿两个桶,我俩这就上山。”
又到杀猪的日子,恰好下雪了能冻肉,因着在山谷里过了几天苦日子,陶陵长一大早使唤邬管事去传话,让胡大管事今天多宰几头猪,家家户户多分点肉。
邬家兄弟俩提桶上山时,山上聚集一大群狗,陵里的狗估计来了□□成,盯着杀猪摊子等着捡拾掉落的肉渣。
“德兴叔,给我倒半桶干净的猪血,再割一坨五花肉,猪心猪肝也各来一个,我家今天晌午涮锅子。”邬常安从狗群中挤过去,问:“今天要宰几头猪?”
“十头,每家每户分三四十斤肉。既然你来了,你把你家的肉拎走,免得我们再跑一趟。”胡德兴操着杀猪刀,问:“你要哪一块儿?”
邬常安上手比划,胡德兴顺着他指的地方大方地划拉肉。
估摸着有三十斤了,邬常安收回手,说:“等猪都宰完了,要是猪蹄子没分完,你留一二十个给我,算是补上不足的肉。”
“行。”胡德兴没二话,猪蹄没人抢,到最后肯定能剩下来。
下山的路上,邬常安遇到李渠和陈青榆先后提桶上山,几人打个照面,不咸不淡地说几句,继续各走各的。
回到家,邬常安说:“我回来的时候遇到李渠和陈青榆也上山了。”
陶椿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说,这种事大伙儿心知肚明,赶在分肉之前上山,肯定是想分点好肉,或是多拿几斤。这是陵里人员分权的必然结果,有权的人必谋私,她想让人替她尽心尽力地办事,就得睁只眼闭只眼。
“我看看拿回来的是什么肉。”陶椿说。
“一块儿五花肉,一块儿后臀肉,半扇排骨,一挂猪肠子,猪心猪肺各一个,还有两根筒子骨。”邬常安拎走猪肠子,说:“我拿出去洗。”
陶椿把猪筒骨冲一冲丢陶罐里煮,排骨也剁两根丢进去,猪后臀肉切一半留下,余下的都拿出去埋雪里冻着。
邬常顺在院子里转一圈,出声说:“弟妹,有用得着我帮忙的地方你吱一声。”
“把陶罐端去堂屋,搁炉子上炖着,炖骨头汤,我们晌午涮锅子。”陶椿说,她拿菜刀出去搁陶缸上唰唰磨几下,继而进灶房剁肉。
小核桃从堂屋里跑出来,她跑进灶房,声音清脆地问:“陵长大人,要我帮忙吗?”
陶椿看她一眼。
小核桃呲牙,她小步挪到陶椿身边,问:“婶婶,你剁肉做啥?包包子还是包饺子?”
“都不是。”陶椿担心手上的菜刀飞出去伤到她,她寻个事使唤道:“你去仓房把剩下的番薯粉找出来,喊你爹给你找个干净的陶钵,你用擀面杖把番薯粉捣碎,捣得像面一样细。”
“好嘞。”小核桃兴冲冲跑出去。
陶椿的注意力回到菜板上,猪后臀肉切块儿再切丁,接着她手起刀落,咚咚咚地剁肉糜,手上的菜刀几乎挥出残影。
不一会儿,小核桃和邬常顺一前一后进来,邬常顺帮忙把番薯粉倒陶钵里,小核桃跪坐在椅子上,手拿擀面杖趴饭桌上也咚咚咚地捣起来。
一柱香后,约三斤重的肉糜剁好,陶椿收刀活动胳膊,她去看小核桃捣的番薯粉,说:“这个样儿就行了,你去问问你娘,问她要不要来烧火。”
小核桃出门一吆喝,把她爹娘都吆喝来了。
陶椿把肉糜刮进陶盆里,一手拿勺子舀番薯粉往肉糜上撒,见人进来,她吩咐说:“生火烧水,水开就停火。”
邬常顺去舀水,姜红玉坐灶前生火。
“弟妹,你这是要做啥菜?”姜红玉问。
“番薯肉丸子。”
番薯粉拌进生肉糜里,拌成三分湿的肉团,锅里的水烧开再放置到不再冒泡的水温,灶里不再添柴,就用炭火煨着。
陶椿用虎口挤出肉丸子,转手用勺子把肉丸子放进开水锅里,见小核桃踩着小板凳趴灶台上看着,她跟小丫头说:“好好学着,下一个集市,我俩结伙去摆摊卖番薯肉丸汤。”
小核桃信以为真,她重重点头,眼不眨地盯着锅里的肉丸子。
姜红玉摸摸肚子,她长叹一声。
“咋了?”陶椿问。
“怀个孩子,我又要再过三年才得自在。”姜红玉心里有丝悔意,随着身子越来越笨重,随着集市越来越热闹,她时不时就要急一阵气一阵,看别人一日日东跑西跑过得热闹,她想做却做不来,实在是气闷。
“我也想去摆摊卖吃食,我不想一天天窝在家里。”姜红玉说心里话,她望着陶椿说:“去年我俩还商量着要跟巡山队一起进山巡逻,为此我俩有一阵天天早起去演武场射箭,你是做到了,我被落在家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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