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天送人过来的时候就把番薯和花生送来。”春仙说,“你们要多少个人?”
陶椿看向花管事,询问她的意见。
“越多越好,今年多挖土,用不完的堆在木棚里,明年一开春我就安排人进山烧陶。”花管事说。
陶椿思量一下,她跟春仙说:“你能使唤多少人就送多少人过来。”
闻言,春仙几不可闻地叹一声,前陵长一族的人厌恶他,别说使唤,不找茬不挑衅就不错了。有杜氏一族挡道,其他人不免看他的笑话,加之陵户不缺衣少食,性子已经养懒了,许多人并不愿意多干活儿,他使唤的时候各个推三阻四。他恼火的时候,甚至希望朝廷能断陵户们三四年的俸禄,到时候看他们慌不慌。
“我这就回去,等你哥从山里出来,你跟他说一声,让他
问问这趟跟来卖货的人有没有愿意留下的。”春仙跟陶椿交代。
陶椿点头答应。
春仙回屋拿上弓箭和砍刀,他托李渠上山把定远侯陵的牛牵一头下来。
恰逢陈青榆上门,他环顾一圈,纳闷道:“你们在商量事?啥事啊?咋没喊我?”
“跟你无关的事,喊你干啥。”花管事没好气道。
陶椿见他挑的两个筐眼熟,问:“你这是……”
“常顺托我过来帮他挑两筐火锅料,在哪儿放着?”陈青榆问。
陶椿领他进仓房,陈青榆又打听他们刚刚在商量什么,她简单解释一嘴。
“对了,之前说要在山里搭木屋,你跟李渠商量了吗?”陶椿问。
陈青榆摇头,“没顾上,要不我待会儿喊他来,你跟他说?”
“得亏我问一下,要不然拖到明年年底都搭不出个树屋。”陶椿有些不满。
陈青榆有些心虚。
“算了,先不喊李渠过来。你跟他交代一声,他要是还去山谷,让他传个话,等散集了让杜星回来一趟。”陶椿说,“陵里用人有点散乱无序,等外陵的陵户都走了,我们开个大会,作坊、油坊、巡山、制陶都重新安排人。”
陈青榆闻言,说:“这个主意好,每个事都安排固定的人,就少了许多借机偷懒耍滑的人,要不然勤快老实的人一直干活儿能累死。”
等陈青榆走了,陶椿坐在院子里想了想,心里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回屋拿炭笔记下来。
临近晌午,陶椿去邬二叔家一趟,她从他家借来一个陶釜,回家后拎上火炉,装上葱姜蒜,她跟姜红玉交代一声,出门了。
演武场上,邬常顺守着摊子,小核桃和陶桃负责兜卖火锅料,两个小姑娘不厌其烦地讲解火锅料的吃法。
“让一让。”陶椿挤进人群。
“姐,你咋来了?饭好了?”陶桃问。
“没有,我们几个晌午饭在这儿吃,我来煮一锅汤,你跟小核桃想吃什么回去拿。”陶椿把火炉摆在摊子旁,她朝摊子上瞅一眼,大概还剩七八十罐火锅料。
“各位,你们要是不确定火锅料做菜好不好吃,今天晌午拿菜过来,我煮一釜汤,免费给大伙儿煮菜。”陶椿说。
“什么菜都行?”有人问。
“对,荤的素的都行。这个汤今天一整天都有,箭法好的人可以进山打猎,野兔野鸡、鸡蛋鸟蛋都能丢里面煮。”陶椿回答。
“粉条也行。”邬常顺补充一句。
陶椿拿出火折子点燃火炉里的炭,她扭头说:“大哥,你去年婶子家里提半桶水来。”
“好。”
摊子前的人还没走,甚至越聚越多,陶椿也不赶,她在众目睽睽下从摊子上拿一罐火锅料架在炉口烤。
“这是做啥?”后妃陵的一个陵户问,“烤过更好吃?”
“不是,我想烤化牛油,方便倒出来。”陶椿笑言,“你们陵里的火锅料拿走了吧?”
“拿走了,换到八十五罐火锅料,听说一共二百一十二斤。”
“对,去年是三斤牛油或三斤米面换一斤火锅料,今年多个陶罐,要多加半斤粮。”陶椿趁机说明价格。
火炉里木炭烧旺,陶椿见烟雾没了,她揭开陶罐盖子,让香味散发出来。
等凝在罐子上的牛油融化,火炉上换成陶釜,陶椿把一罐火锅料都倒进去。
火锅料一点点融化,霸道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白烟徐徐上升,陶椿把带来的葱姜蒜扯断丢进去,解释说:“这次熬的火锅料没加葱姜蒜,你们买回去自己吃的时候,喜欢吃葱吃蒜的人就像我这样多丢一点,不喜欢吃的就不用加。”
“水来了,给我让个道。”邬常顺挤进人群,“弟妹,能倒水了吗?”
陶椿点头,大半桶水倒进陶釜里,水面瞬间浮起一层厚厚的红油,辣椒和山花椒也争相浮起。
“忘记带锅盖了,大哥,你再去年婶子家借个锅盖。”陶椿说。
等邬常顺拿锅盖过来,陶椿又嘱咐他守着陶釜,她回去准备煮火锅的菜。
见陶椿走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离开。
陶桃和小核桃已经洗好一盆小白菜,姜母给她们切好一钵豆腐和一钵卤豆干,陶椿回来转一圈,她又去邬二叔家一趟,从邬千蕊手上讨来十只前天才挂出去风干的鸟。
素菜够了,荤菜也有了,陶椿回家拿四个鹅蛋四个鸡蛋,带上两个小姑娘端着菜盆带上碗筷去演武场。
陶釜里的汤煮沸了,陶椿走到作坊附近就闻到了火辣的香味。
年婶子家的三个孩子守在陶釜旁,见陶椿过来,胡平儿兴奋地说:“陶婶婶,我奶也去给我们准备菜了。”
“我们带来的有多的,你回去拿碗拿筷就来吃。”陶椿说。
胡平儿摇头,“我奶待会儿就拿菜来了。”
陶椿不多说,她把端来的菜倒一半下去,沸腾的汤水不再冒泡,她敲开鸡蛋和鹅蛋打在白菜叶子上,再放在水面,不消片刻,蛋白凝固。
红汤上浮着青绿的白菜叶,青绿上又凝着浓白和金黄,浓白渐渐染上红汤,白菜叶承受不住重量,摇晃着翻船了。
五个小孩齐齐长出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接过碗等着捞菜。
陵殿外的青石路上,小吃摊也陆陆续续开火了,住在各处的外客闻着味聚集过来。
邬常顺赊来五斤油糕,跟两个小丫头说:“吃辣了就嚼一口油糕。”
白菜叶烫熟了,豆腐也浮起来了,沉底的鸡蛋随着翻滚的汤水起起伏伏,陶椿眼疾手快地拿勺子舀一个鸡蛋,再舀一勺豆腐和卤豆干,撇开红油再挟一筷子白菜叶,她把碗递给陶桃,接过空碗继续盛。
胡二嫂端菜过来,说:“我晌午饭也在这儿吃。”
陶椿手里的碗捞满了,她把勺子递给胡二嫂,领着两个小姑娘走到清净的地方吃。
“我爹给我捞的菜里面有好多花椒。”小核桃不高兴。
陶椿跟她换一碗,她又去挟几根油糕搁碗里,用白菜叶裹着油糕吃,这下辣味被冲淡,油糕也有了滋味。
在小吃摊上买到吃食的陵户们慢慢聚过来,邬常顺守着陶釜边吃边跟他们讲今天可以自带菜过来煮,又顺带介绍一下摊子上的火锅料,八斤米面可以换一罐二斤半的火锅料。
“婶婶,好辣!”胡平儿尖叫。
“吃个油糕。”邬常顺给他挟一个,说:“你别吃白菜叶,白菜叶吸油,比豆腐辣。”
“我尝一口。”一个男人拿起胡平儿的筷子,从他碗里挟一块儿豆腐喂嘴里,豆腐又嫩又烫,等咽进去了,嘴巴里火辣辣的,他吸一口冷风,辣味消了,嘴里只剩混着油香的咸香味。
“咋样?”有人问。
“好吃,对得起这个勾人的味。”男人往陶釜里看一眼,又看一眼摊子,说:“我回去拿粮食。”
“就剩摊子上这一点东西了?”有人问。
“家里估计还有近二百罐吧。”邬常顺说。
“那我先去买菜……定远侯陵该今天来摆摊卖菜的。”
后妃陵的陵户听见了,他们私下商量下个集市还拿牛油来换火锅料,明年再开集,他们驮菜过来,路上多打点猎物,来了多支几口锅煮火锅卖熟食。
陶椿吃饱了,她过来守摊子,换邬常顺去一旁安安生生吃饭。
进山买陶器、沽油的陵户回来,还没出山先闻到香味,走出山一看,演武场上还有排长队的人。
“咋还这么多人?今儿没人打道回府啊?”陶青松纳闷。
“好香的味,我们快去看看。”跟在后面的陵户挑着担子还跑起来了。
小吃摊又迎来一波生意,卖粥和卖油糕的摊子上生意最红火,油糕配着烫熟的素菜好吃,稀粥则是解渴用的。
一拨人在演武场上排队烫菜,一拨人挎上弓箭跑上养牲口的山,有耐心的人寻找兔子洞,没耐心地爬树掏鸟窝,人影在山里山外穿梭,陶釜里的菜一波接一波地倒进去捞出来。
陶椿趁热闹在摊子旁边竖个贴着求购告示的牌子,求购猪胰子和牛油。
火锅料越煮越香越煮越辣,有这釜汤镇着,大伙儿不怕冷,热闹一直持续到深夜,陶椿的火锅料也卖光了,换来的粮食装了三麻袋,兜里还揣着一沓欠条。
冬月十七的上午,各个陵带着粉条、花生油、陶器和换来的货物陆陆续续离开,只有定远侯陵的人没走,陶青松要留在这儿等春仙过来。
“陶陵长,我回来了。”杜星一回来直奔邬家。
陶椿正在清点粮食,闻声走出来问:“李渠回来了吗?”
“他就在陵里吧?我没见到他,是阿胜去找我,说你让我回来。”杜星说。
陶椿从仓房里拿出铜锣,先敲六下,隔半盏茶的功夫再敲六下,召集全陵人开会。
半个时辰后,除了奶娃娃和哄孩子的人,其他人都到了,三百多人挤在邬家院里院外。
陶椿走上木台,她看见定远侯陵的人也
来了,一二十人站在外围瞧热闹。
“瞧你姐那个威风劲。”陶青松歪头跟陶桃说。
陶桃看不清,她寻棵树爬上去。
陶椿敲一下锣,人群安静下来。
“今天召集大家是开个大会,首先我先夸一下在场的诸位,安庆公主陵能有今天离不开大伙儿的勤劳。不过若是勤劳分成十分,有人做到十二分,有人只做到二分。”陶椿比出两个手指,她扫视全场,清楚地看见有人心虚地低下头。
“今天我不做批评,也不点名,你们每个人的所作所为都在其他人眼里,孰好孰劣大伙儿都清楚。”陶椿收回目光,背着手继续说:“用人混乱有我的原因,也有各个管事的原因,陵里的事越来越多,用人的地方也越来越多,我逮着能干的管事可劲使唤,管事们逮着手下能用的人可劲使唤,这就导致踏实肯干的人付出十二分的勤劳。好比油坊,从开始榨油的那一天起,榨油的五个人几乎没歇过。”
“我是寻不到能用的人,每次寻人,他们都有推辞的借口,比如要巡山,比如要留在陵里推磨磨番薯。”杜星解释。
“我了解,今天不是批评你,你拖家带口领着几个榨油的人忙了两个月,为我们换得一万余斤粮食,是付出十二分勤劳的人。我今天给你再添几个人,以后你做好轮班,十天半个月换一班人,跟巡山一样,大伙儿都能回家跟家人团聚。”陶椿解释,她清一下嗓,高声说:“接下来大伙儿抬抬脚,十八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男人留在院子里,其他人往外走。”
随着她的话落地,院里院外的人动了,有的往里走,有的往外走。
“巡山的陵户站到我右手边,其他的站在我左手边。”陶椿继续说。
人群分开,陶椿让杜星去点人数。
“没参与巡山的男人有二十八个。”杜星过来汇报。
“你挑五个身子高壮的人,以后供你使唤。”陶椿说。
杜星挑走五个,余下的二十三人里还有八个养牲口的,陶椿让人离开,她接着问剩下的十五个人中谁会木活儿,或者说谁想学木活儿。
“我懂一点,跟我哥学的。”杜瘸子的兄弟站出来。
“我跟我哥也懂一点,跟我阿爷学的。”李老头的两个孙子站出来。
“行,你们仨以后跟着邬管事干活儿,他手上有活儿的时候你们就跟上。”陶椿说,“你们明天就进山去山谷找他。”
剩下的十二个人,陶椿问两个伍长要不要添人。
“不添了,巡山本就是一家出两个人,有人退出才会再添。”陈青榆解释。
“那剩下的十二个就留在陵里,听从陈管事和胡二管事以及年婶子的差遣。”陶椿发话,“陈管事、胡二管事还有年婶子,你们出来认认人,最好记个名单,以后有事就差遣他们十二个。其他的管事也是,人手充足的情况使唤自己人,别去使唤旁人,免得出现一个人干两份活儿的情况。”
“陶陵长,我也想再添一批人手,让制陶的人有个轮班。”花管事开口。
“我晓得。”陶椿挥手让男人们退下,继续说:“十五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女人进院子……家里有三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家里没妯娌没婆婆且有六岁以下小孩的妇人走出去……”
一阵嘈杂声过后,院子里还剩四十七人,陶椿让邬千蕊带着做风干鸟肉的几个人走出去,粉条作坊里的人再走出去,余下的只剩二十六个人。
“花管事,去挑吧。”陶椿说,她跟着解释:“因为制陶要手巧,不像榨油要力气大,所以姑娘们的年纪可以放宽一点。”
花管事挑走十三个女人,陶椿又指定四个厨艺好的妇人以后去山谷做饭,剩下的人就留下陵里。
“今天把大伙儿分开,是为了减轻大家的负担,也是为了公平,可不是把你们独立出去。安庆公主陵是个整体,油坊、作坊、制陶、养殖、木坊、巡山合起来才组成公主陵,才能让我们在集市上一陵独大。所以大伙儿虽独立却也有密不可分的联系,油坊事多缺人的时间,巡山的人要去帮忙,巡山的人遇到麻烦了,榨油的制陶的都要去帮忙,大伙儿明白我的意思吧?”陶椿问。
众人齐点头。
“好,那就散了,平安队和虎狼队留下。”
聚集的人散开,陶椿蹦下木台,她走到巡山的人中间,再一次重述在山里盖木屋的事。
跟陈青榆的拖延态度不同,李渠很赞同这个事,他最开始巡逻的时候就有过这个主意,但那时候他年轻,说的话没人当回事,渐渐他也就忘了。
“我觉得在树上搭木巢可能要省事一些,甚至可以用藤条、绳索捆在树枝上,在树杈中间做个吊网,上面用竹子搭个棚子,我们从山下买油毡或是油布蒙上,能挡雨,也能防鸟屎掉进去。”陶椿面对着李渠说,“就是有两个问题,一个是要防蛇爬进去,一个是冬天的时候要加筑防寒。”
李渠点头。
“这是我的个人之见,你们两队的人再商量,主意定了就着手干,要是需要油毡和油布要提前打招呼,我从公账上留钱,明年从山外买油毡。”陶椿说。
第242章 天时地利人和 一切顺利进行
陈青榆正要带人离开,李渠开口喊住他,他笑盈盈地说:“青榆兄弟,解决问题宜早不宜迟,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两队不如今天在陶陵长家商议商议,拿出个章程。”
“大哥,拿几条长板凳出来。”陶椿出声帮腔,“这会儿太阳好,也没风,你们坐这儿商量商量,有什么意见当面说当面解决。”
陈青榆折返回来,说:“我这段日子也考虑过,心里有个主意,我说出来你们看可不可行。不晓得你们出山念书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庄稼地里搭的草垛屋,应该是农家汉子在秋收时睡在地里守夜的时候用的,是个倒锥形,像牛角竖在地上,尖的那一头朝上。”
“我晓得。”陶椿激动地说,“我见过,我有印象。”
“陶陵长觉得这种可行吗?”陈青榆看向她,说:“我琢磨着用三根粗木埋在土里,另一头扎一起,再用草绳从顶绕圈绕到尾,之后用麦秆或是茅草夹在草绳里,一层叠一层,搭出个草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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