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立花拉过洼冢叶,耳语道,“帮我拦着点那些想摔倒在他身上的女孩儿。”
洼冢叶无奈笑道:“怎么,替你出了一回头就死心塌地了?我可是听栗生讲了,荒先生把你误伤,夜叉先生二话没说就拿着武器去掐架了呢。”
“两,两码事!”
“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洼冢叶一行人的影子在夕阳的照射下缓缓延长,立花紧盯着夜叉的背影,连眼睛都不肯眨,好似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夜叉稍微偏过头冲这边露出了带着些散漫意味的邪笑,继而胡乱挥了挥手,也不管立花有没有看见就径直走远。
忽然很理解以前夜叉见到她和妖琴师待在一起时的心情了。
“喂,”香取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和他有爱恋的关系?”
闻言,立花整理了下杂乱的思绪,以一个最明白不过的“嗯”字作为答案。
“他是你的式神。”
“没错。”
“是妖怪。”
“我知道。”
“原来如此……”香取月生退后一步,表情由始至终都非常冷静,“那我这个前辈可能又要多管闲事了。”
立花目露疑惑。
“请兑现昨天的切磋约定吧,就现在。”
眼眸中瞬过一道从金银箔上反射而来的冰冷光芒,等立花反应过来时,她早已被击飞到大树脚下,浑身都是破绽。
“我会让你看看,什么是阴阳师真正该拥有的武艺水平。”
示威的语气中不带一丝一毫的傲慢味道,这才是立花最熟悉的香取月生。
薄雾笼罩着如血残阳,将粼粼波光也染成了猩红绛色,接连不断的轰鸣巨响几乎要把盘踞在天边的厚重云层冲散般惊骇,百鸟逃窜,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第83章 Chapter 83
“妖怪可以成为式神,成为亲密的伙伴, 成为相互信任的存在, 但绝不可以成为结合的另一半。”
立花挡下即将触及到自己腹部的桧扇,侧身闪到香取月生后方, 以掌化刃朝她的肩膀劈去。像是感觉到了危险, 香取月生凭借着直觉纵身一跃,随之没有丝毫停歇地再次冲到立花面前, 嘴角咧起一丝弧度。
“就你现在的水平而言是没办法独自生活在这世上的,以前可能会遇见疼惜孩子的好心人,但如今的你已经把所有的依赖都寄托在了夜叉身上, 所谓爱恋的感觉,不过是你想为没有依靠的日子寻找一根支柱罢了。”
她这么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迅速, 小小一柄桧扇在她的操控下宛如锋利的胁差, 倏然向前攻击, 又于下一秒蓦地撤回, 这所有的攻势都让立花猝不及防。
——简直像被戏耍了一样。
香取月生稍稍眯眼,趁立花的心思飘到别处时突然提膝踢了过去, 岂料后者此次并未中招, 只见她在相当短促的时间内取出小太刀止住了香取月生的飞踹,眼神也开始变得认真起来。
“我从没想到这些话会从你的口中说出来,”她紧紧注视着香取月生,不敢有所松懈,“你不是最喜欢和妖怪打交道了吗?”
香取月生的确喜欢和妖怪打交道, 但她从未把这件事告诉过立花,心底逐渐浮现出些许疑惑,可也只有一瞬间,毕竟现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开小差:“我接触妖怪的目的很简单,成为伙伴,共同战斗,绝对不可能产生多余的情感。”
展开的桧扇边缘犹如泛着寒光的利刃接连袭来,立花持握胁差不断躲闪,似乎是在找寻能够一击擒住香取月生的机会。
出乎意料的,对方的灵力突然收敛不少。
“你……”
立花顿住脚步,本想询问是不是要终止切磋,下一秒腰腹便狠狠中了一拳,疼痛感立即向四周蔓延开来,她条件反射地弯腰捂住遭到重创的地方,竟忘记了对面还站着个香取月生。
“让敌人放松警惕也是战术的一种啊,后辈。”
恍惚间,她已高举拳头再度击向立花,毫无保留的力道迫使立花被打飞好几米远,衣料与灌木丛的刮擦声回响在耳边,比腹部的剧痛来得更加清晰尖锐,她稍稍抬起手臂,试图阻挡树枝刮伤自己的脸,可刚动了动一股外力便猛地砸在了她的身体上,血液咳出,染红一方草地。
“力量尚且能看过眼,可这速度就太不堪入目了,”香取月生的右脚正踩在立花的胸膛上,没有半点要挪开的意思,“给你个忠告,在和别人战斗的时候绝对不要听进任何闲话,多听一句你的离失败更进一步,明白了吗?”
立花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继而用力抓住她的脚踝往旁边搬,但实力差距太过悬殊,别说搬动,就连让香取月生抬起脚尖都是奢望。
“真是奇怪啊,你给我的感觉怎么这么熟悉呢?”
空气顿时凝固了。
“明明只是第三次见面才对,”香取月生将微弯的食指放在下颚上,稍稍低头,若有所思地问道,“难道我们以前真的见过?”
立花放弃挣扎,整个人索性呈大字状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地回应说:“我们是母女,你信么?”
“噗呲,你可别提这恶作剧了,我每次想起来都觉得尴尬。”
香取月生的长相并不显老,并且恰恰相反,她的眉宇间隐隐夹杂着几分风韵,笑容朝气,性情豪爽,犹如一株雨后初霁的红梅般明艳,当然,岁月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若非她的眼角刻有数缕不太深长的皱纹,立花恐怕会怀疑自己的记忆力出现了毁灭性的问题。
“咳咳……你什么时候放我起来?”
“等你有力气把我打倒为止,”香取月生无良地揶揄道,“啊,抱歉,我忘了你现在已经被打残了。”
立花轻哼一声:“是么?”
闻言,香取月生心里暗叫不好,可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脚边便传来了一阵炙热的灼烧感,原来立花在握住她脚踝的同时偷偷藏了张叠好的雷符在手心里,随后念动咒语输入灵力,时间一到雷符自然爆炸。
香取月生的身影立刻消失,片刻后跑到小溪流边,果断将右脚放进了冰凉的溪水中。
“谁被打残了?”立花擦拭着嘴角的血液坐起,似笑非笑地说道,“我不过是在找你放松警惕的机会罢了。”
“举一反三,孺子可教也。”
撕去被烧焦的半截指贯,香取月生不由得挑了挑眉,眼底划过一抹算不上愉悦的情绪:“呵,再来。”
两人从黄昏打到夜晚,从申时打到戌时,体力早就消耗殆尽了,偏偏她们都是不肯轻易服软的性格,一个倒下了不过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扬言要把对方揍回老家,说好的切磋逐渐演变成了小孩子掐架,拽头发吐口水之类的损招全用上了,连掉在地上的武器都没空捡。
“呼——”立花长舒一口气,“再,再来。”
香取月生对着她的脑门扔石子:“来个屁,都什么时间了?!”
“是你先提出切磋的!”
“我怎么知道你的耐久力跟个老黄牛似的,那么经打!”
“认清现实好吗,你伤得比我重多了,别老说得我只是单方面挨揍一样!”
“靠,要不是我不慎摔了一跤摔懵了,你以为你还能靠什么站在这里垂死挣扎!”
母女俩对视一眼,然后齐齐转过头去朝地上啐了口痰,同声吼道:“不服继续啊,这次绝对打爆你的头!”
切磋是以洼冢叶的赶到被迫结束的,她本来只想给立花报句平安,让这牵挂夜叉的阴阳师小姑娘别乱操心好好休息,谁知刚进院就看见了这么壮观的斗殴现场,她沉默几秒,随即冲到中间把掐在一起的两人往外推,并凭借着充足的体力和精力把她们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拽着香取月生离开了。
立花平复下浮躁的情绪,呼吸变得均匀了些。
香取月生还是那个香取月生,依然是毫无底线的欠教育。
果然只有自家老爹那类型的才能降住她了。
“哎,”同样被教育得淤肿好似花背蟾蜍的立花只能仰天长叹,“什么时候才能回京都啊……”
她已经有好一阵子没有见到自家后院的崽子窝了,不管是习惯对她冷嘲暗讽的般若还是仍然没能从青少年儿童心理教育中心毕业的稻森华林都曾在她的梦里出现过,梦里的生活一切照旧,不用担心该怎么处理好和村民之间的关系,不用如何面对八字严重不合的荒,她需要做的只有专心训练顺便哄自家老爹高兴,全然没有这么多烦恼。
该走了。
回去吧。
立花按住自己满是淤青的肩头,准备进屋洗漱一番然后安心睡觉养神,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
“谁在那儿?!”
她看向还在掉落树叶的灌木丛,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上前走去,当来者的相貌闯入视线的一刹那,她的眼眸骤然缩紧了些:“是你?”
次日清晨,阳光大好,全然没有了昨天的阴沉之气……
不存在的。
勇于接受劳改的不一定是壮士,还有可能是夜叉,而现在,这位好不容易摆脱了成为放牛娃命运的男妖正扛着耙子沉着脸坐在田坎上,随便一个眼神都能看出血海深仇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