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若顿时瞪大双眼,脸上的慌乱一闪即逝:“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哈哈,果然是宿醉宿得连脑子都不清醒了。”
“总觉得很可疑啊。”
“你有空来耍我还不如去关心关心万流的人,他们昨天可被你折腾得够呛。”
“对哦,”立花露出了为难的表情,“不知道大河原前辈会不会把我从鸟居门上扔出去。”
“没事儿,你重,他扔不起来。”
“……”
话虽这么说,但该道的歉怎么都跑不掉,犹豫再三,立花还是决定去找大河原赔礼,最重要的是得先把石原矢也的情况打听清楚,以免整天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安稳。
走在庭院中,立花一直不敢抬起头跟别人打招呼,只从地上拽下两把杂草挡在脑袋旁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怂字怎么写。
忽然,一个熟悉的平稳男音从旁侧传来:“你在做什么?”
立花心下一惊,透过杂草缝隙悄悄瞄了一眼外面的状况,在看清来者的相貌后才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
“不然呢?”
“我还以为是我爹。”
妖琴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唇角的孤独不着痕迹地上扬些许:“为了昨晚的事?”
“才,才没有,”立花的脸颊稍稍变红,“我是觉得阳光太强烈了,随便找点东西遮住而已。”
妖琴师也是参加酒宴的式神之一,这点她记得很清楚。
“你以后别喝酒了,特别是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
‘你以后别喝酒了,特别是在没有本大爷陪同的情况下。’
立花的脑海中回响起刚才夜叉说的话,心里仿佛漏了一拍,片刻后,她抬眸对上妖琴师的目光,道:“抱歉,以后我不能听你弹琴了。”
妖琴师的眼眸中闪过几分疑惑,但却什么都没问,只淡淡点头:“好。”
坦率而言,立花认为夜叉的要求是有失礼数的,并且很不合情理,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夜叉脱离了梦境后她总会不由自主地去听他的话,就好像突然对他产生了敬畏之心一样,不,或许用依赖感来形容会更恰当,对此,立花非常困惑,毕竟她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独立生活了,依赖的对象充其量也只有濑户御早而已,至于夜叉……
她拍了拍头,告别妖琴师之后径直走向大河原的房间。
醉酒事件多多少少都会给万流带来影响,往小了说是破坏市容市貌,往大了说是万流会长管理不善,恐怕已经到退位让贤的年纪了。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立花一打开门就跪扑到了大河原跟前,“请你千万不要把我父亲找来,我还小,经不起这样的打击!”
大河原被她吓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坐着往后挪了一段距离。
“哈哈哈,”旁边的伊势谷将木简放下,“年轻人大早上的就这么有活力。”
“我没开玩笑,”立花正色,随即又哭丧着脸说道,“我爹真的会宰了我的。”
大河原干笑两声:“应,应该没这么严重吧。”
“我身上记载着石原家十四代家主耗尽毕生精力打造出的绝世家法,经千年而不废,历万载而不衰,它已与我的血肉连在一起,永远刻入了我的灵魂,因为每当遗忘降临之时,就是老爹让它重现江湖之日。”
“听上去挺惨的……”大河原沉默片刻,最后得出这样的结论。
伊势谷:“打上去也挺惨的,会长你要不要体验一次,不劳石原大人动手,我来就行。”
“你闭嘴。”
石原矢也的严厉早在京都出了名,大河原自然不会把人请到这儿来给万流成员找罪受,但令他不解的是,昨晚石原矢也并没有当众把立花绑起来带回宅邸去,恰恰相反,他任由她拖着拽着外带学会了一整套行酒令,那段豪迈的划拳口诀一喊出来,简直荡气回肠,令人潸然泪下,大河原相信石原矢也内心最柔软的一块地方被深深触动了,否则也不会露出那种五味杂陈的表情。
“我不会告诉你父亲你在这儿久住的事,”大河原由衷地发出一声叹息,“另外,夜叉赶在石原大人责问前把你带回来了,所以放心吧,暂时出不了问题。”
他的叹息声中可能包含着对当今叛逆孩童的强烈批判,也可能包含着对自己单身多年依旧无人问津的忧愁与伤感,总之,这是个有故事的男人,立花没敢多问。
“还有一件事情,”伊势谷趁机接话道,“石原大人的生辰就在八天以后,我们应该准备什么礼物?”
“很好的提问,”大河原停顿了一下,将视线转移到立花身上,“石原大人有没有特别喜欢的物件,并且是很难弄到手的那种?”
立花想了想:“香取月生。”
“那是什么?”
“我妈。”
大河原和伊势谷同时陷入沉思,随后拒绝了这一完美提议。
难度系数太高,执行风险太大,万流的同志都喜欢既简单又实用的。
看着交谈甚欢的两个大老爷们儿,立花抬头瞅了眼天花板,离开了。
虽然很不愿意费脑子去考虑事情,但父亲的生辰无论如何都得去庆祝,她当初给自己定的回家的最后期限就是今天,毕竟该面对的必须要面对——如果没有昨天的醉酒事件,她现在也不会纠结到这种程度了。
一想起昨晚的失态,立花便忍不住抱紧脑袋原地蹲下,将脸埋进膝盖里,发出一长串“唔”声。
“立花大人,您没事儿吧?”一只纤细的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生病了吗,要不我帮您看看?”
是蝴蝶精。
立花猛地侧过身抱住她的腰肢,哀嚎道:“蝴蝴,快救驾!”
面对一脸迷茫的蝴蝶精,立花详细描述了自己的庆贺计划。既然没有闲钱购买奢侈物件,那就送点别致的礼物给老爹,她思来想去,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了会跳舞的蝴蝶精身上。
“您要学习跳舞?!”
“嗯,”立花略有迟疑地点头,“白拍子,我小时候看艺人们跳过,所以有些印象。”
蝴蝶精:“可您只有八天的时间,训练会非常紧凑,您能坚持下来吗?”
“大概……”
她们正聊到一半,便有万流成员来报:“石原大人,有一位叫鹤田加崎的公子要见你。”
阳光倾泻于地,携带着房屋树影留下淡淡印迹,此刻的风也完全褪去了清冷,与光芒融合在一起,为平安京笼上了一层夹杂着温暖香息的光晕。
里室内,鹤田加崎悠哉悠哉地喝了一口茶,话语间满是轻松:“不用怀疑,我就是来当说客的。”
坐在对面的立花轻挑眉梢,问道:“父亲派你来的?”
“没法,他威胁我。”
“他用什么威胁你?”
鹤田摩挲了一会儿杯沿,眼中透露出相当明显的无奈:“气场。”
立花嘴角微抽。
“二姨父浑身上下就这一个优点,偏偏还没被你继承下来,真是家门不幸。”
“……我认为你今天有血光之灾。”
“等等!”鹤田迅速抽出托盘挡在两人中间,“有架好好吵,别以打情骂俏为借口伤害我美丽的容颜!”
他的确是受石原矢也之托来劝立花回家的,说实话,在刚听到这个请求时他觉得石原矢也大概伤到脑子了,但后来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那个平常一向以威示人的石原矢也,那个行峻言厉身份尊贵无比的石原矢也,竟然在他一个小辈面前露出了近乎于恳求的神情。
‘拜托你了,帮老夫把唯一的女儿带回家吧。’
那一刻,鹤田加崎的心情沉重到了极点。
“跟我回去吧,”他缓缓开口道,“现在的石原矢也只不过是位孤独的父亲罢了,他已经没有力气打你了。”
立花垂下眼睑,并未作答。
☆、Chapter 54
“哎哎, 你倒是说话啊,”鹤田颇为苦恼地扶住额头,“不然我没法交差。”
他的任务是把石原立花带回家,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难度似乎大了点,后者显然没有做好和父亲见面的准备,犹豫之中还掺杂着点异常明晰的逃避。
“你平常做决定不是挺痛快的么,这次也……”
话还未说完,门便被大力推开了, 阳光照进屋内,将阴暗与消沉一扫而光。
“本大爷还以为你又去找那妖怪了, ”夜叉靠在门框上, 似笑非笑地说道, “原来是被这不知死活的小鬼给缠住了。”
鹤田愣了一会儿, 随后从蒲垫上站起来, 厉声道:“我们在谈正事,请你离开!”
“你所谓的正事就是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这个笨蛋?”
闻言, 鹤田不由得侧头看向旁边的人。只见立花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盖过了那双暖橘色的眼睛,令人猜不透她此时的情绪。
立花从小就活在石原矢也的阴影之下,产生抵触心理无可厚非,但作为家族的一份子, 鹤田仍然希望父母两人能和好如初, 庆贺生辰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他不能让立花错过。
似乎察觉到了对方的意图, 夜叉再次开口道:“你以为这笨女人心里没数?”
简单一句话,却令鹤田加崎回想起了很多往事,他微蹙眉头,径直朝门外走去,眼中的警告意味在与夜叉错身时表现得极其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