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叉啊……”
“嗯?”
“骚起来啊……”
“……”稚名泷侧头望向同是一脸迷茫的宇津谷丸,“她在说啥?”
后者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子:“没听见吗,人家让你骚起来。”
稚名泷忍住想冲上去把他睫毛扒个精光的冲动,转而抓住立花的肩膀摇了摇,神情十分焦急:“别吓我姐姐,你是不是喝醉了?”
“不可能吧,”蓝丸轻晃手中的酒杯,有些犹豫地回应道,“哪儿有人喝两杯清酒就醉的?”
“她是姑娘,你是皮糙肉厚挨了雷劈都能围着九州岛挥洒汗水连蹦三圈半不喘气的老油条。”
蓝丸沉默片刻,然后看着自家弟弟,两名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知情为何物的少年只能相对耸肩。而另一边,稚名泷还在试图唤醒寮成员心目中既定的会嫂:“喂喂,还能站起来吗……算了,你先休息会儿,我去给你雇辆牛车……”
话还未讲完,障子便被猛地拉开,刺耳的唰啦声响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
“对不起大人,我们没拦得住他!”几名直丁随后赶来,躬腰道歉,“他突然闯进寮里,还扯断了注连绳!”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神经紧绷。只要稚名泷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使出浑身解数控制住他,但等了半晌也听不见命令,其中一名直丁唯有大着胆子问道:“会长,我们该如何处置他?”
“没关系,他是我邀请来的朋友,”稚名泷扬了扬手,“去打扫院子吧,有事情的话我会叫你们的。”
几名直丁略感困惑,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才纷纷离开,其他的寮成员和他们的反应也差不多,都直直注视着稚名泷,眼神中充满不解,最后才把视线放在那位不速之客身上。
——棕红发,赤金眼,虽然化了人形但妖气并未收敛分毫,应该是一只极难对付的妖怪。
想到这里,坐在矮桌周围的阴阳师们已经暗自准备好了符咒。
“别忙活了,”稚名泷及时制止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石原小姐的式神吧,这么冒冒失失地闯进来真的没问题吗?”
前半句话是对着寮成员说的,后半句话则是在警告夜叉,夜叉听出了其中的深意,并未理睬,只缓步走到立花旁边,把她半倚在稚名泷胳膊上的身子挪过来,语气异常低沉:“谁允许你喝酒了?”
他的质问在立花清醒的时候听来就跟扯犊子一样,如今立花已经醉生梦死,更是连犊子都不如,因此,夜叉只看见小姑娘摇头晃脑,仿佛天已昏地已黑老鼠的儿子会刻碑,完全不知道自己讲的是妖话还是鬼故事。
“那个,夜叉先生,”最角落里的海音寺忍不住插嘴,“我们没想到立花的酒量这么浅……”
夜叉瞪了他一眼,随即抱起立花,赤金色的眸子似乎蕴含着隐忍的怒气。按照先前的约定,立花本该在酉时就回万流,可现下足足晚了两刻钟,他原以为小姑娘贪玩爱八卦,赴完接风宴后还得和云天三月的人聊会儿天再回来,谁知又延了好几刻钟,他的耐心早已被磨得一干二净,于是不顾妖狐的劝阻就冲了进来,虽然不符合礼数,但他很庆幸刚才没有站在鸟居门外傻等。
察觉到对方的愠怒,稚名泷只得赔罪道:“实在不好意思,我马上让下属去熬点醒酒的汤水。”
“不必了,”夜叉拒绝得非常干脆,“本大爷的女人本大爷会照顾好,不劳你们云天三月的人费心。”
“你的……女人?”
恍惚间,夜叉已抱着立花消失不见。
“我刚刚没听错吧,”蓝丸掏了两下耳朵,问,“‘本大爷的女人本大爷会照顾好’?”
谷丸咧开嘴角嘲笑道:“如此霸气的情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欠掐呢?”
和他们的愉悦情绪截然不同,稚名泷的神色稍显严肃,他细细揣摩着夜叉的言谈举止,心中已然明了几分。
鹤田加崎为妹精心准备的相亲宴恐怕要黄了。
屋外,红阳西斜,冥冥暮色均匀地分布在天空各处。
“阿嚏——”
“小公子你没事吧?”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慌忙问候道,“是不是着凉了?”
鹤田加崎搓了把鼻头:“我好着呢。”
他的确是有些着凉了,但问题不大。最近这段时间他忙于表妹石原立花的婚事,每天都为相亲人选的有关事宜忧心到半夜,不是那个眼睛长歪了,就是这个唇形生差了,左挑右选都不满意,前两天才终于从自己的旧友中相中了一位才貌双全的绝佳公子哥,与此同时立花也回到了京都,当真是天意。
“忘记问你了,”他看向旁侧的管事,“你把口信送到万流去了吗?”
“送去了,但万流的人说石原小姐不在,要晚点才能回信。”
“晚点无所谓,传到了就行。”
鹤田加崎的阴阳道和香取月生很像,不为铲除妖怪,只为平息混乱,可他不能像后者那样对妖怪与人类一视同仁,两者的感情再怎么深厚也得有一定的界限,阴阳师的同伴仅局限于人类,至于妖怪,除了下属之外什么都不是,更别妄想恋情。
同为男人,他能从夜叉的神情中读到相当浓厚的占有欲,而那份占有欲恰好是针对他青梅竹马的妹妹的,尽管嘴上打着趣,但他实在无法忍受妖怪与人类的结合,所以才赶紧琢磨出了相亲的主意,打算为立花开阔眼界,向她证明这世上比夜叉风趣的男人一抓一大把,只要她坚守阵地不自乱阵脚,那男妖就算执着到了夺命追魂的地步也得熄火。
然而,他不知道此时的立花正躺在自己深恶痛绝的男妖怀抱中沉沉睡着,呢喃的梦语全是“小相公”“小叉叉”“小甜心”等为鸡皮疙瘩造福的词汇。
蝴蝶精的手下意识地抖了一下,随之干笑着说道:“夜叉大人,把立花大人放下来吧,我得给她擦擦脸。”
“本大爷也想,但她不松开,能有什么办法?”
夜叉的话语间充满着暧昧与得意,哪儿有半点要把怀中人扯下去的样子,他拿过蝴蝶精手里的湿帕,用尽可能温柔的力道擦拭起立花泛着汗渍的脸,似乎是感觉到了脸上的异样,立花稍微拱了拱,手下一紧,把夜叉拽得更牢实了。
“你看,”夜叉将帕子丢回去,眉眼带笑,“她不同意,本大爷也没辙是不是?”
蝴蝶精:“……”
大人都是骗子。
“对了大人,”她忽然开口道,“立花大人走后,有个男人来送口信了,据说是鹤田宅邸的管事。”
“什么口信?”
这事隔得有些久,蝴蝶精仔细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来:“明日正午去东市小酒肆相聚。”
夜叉稍稍挑眉:“就这个?”
“嗯,就这个。”
兄妹俩多月未见,去闹市小聚一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夜叉没有深究,打了个手势让蝴蝶精离开,随后将立花挪平,把她的脑袋按在他的膝盖上,并顺手扯了件吴服外衣给盖住,防止这醉醺醺的姑娘着凉。
做好这些工作,夜叉又在立花的额头上留下了一抹浅吻,继而耳语:“晚安好梦,小笨蛋。”
男妖浑厚且极富诱惑力的声音轻响于耳畔,立花不由自主地翕动唇瓣,攥着对方衣襟的力道逐渐加重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文还有一个大标题就结束了,开始进入结尾倒计时
☆、第110章 Chapter 110
立花发现自己喝不同的酒会有不同的反应,痛饮白酒, 她会拉头大象齐跳民俗舞, 痛饮黑酒,她会抱着夜叉如胶似漆翩翩飞此恨绵绵无绝期, 当然,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行为都是当事人醒来后听说的,真实情况有待考察。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刚照进来, 夜叉便稍稍睁开双眼,问道:“醒了?”
“嘶——”立花摁着后脑勺慢吞吞地爬起来,表情看上去相当迷糊, “头好痛……”
“喝那么多酒能不痛吗?”男妖一边抱怨着,一边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真能耐, 身边一群陌生男人围着也敢喝醉, 给你把短刀切腹去吧, 省得本大爷亲自动手。”
立花没有还嘴, 任由脑袋在对方的揉动下东摇西晃,过了好半天说道:“我睡多久了?”
“自个儿爬窗户上去看, 顺带吹吹风醒酒。”
发懵少女满脸的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刚经历了什么, 完全不知道夜叉的话究竟是个啥意思,见状,夜叉也懒得再跟她计较,转而扳正她的肩膀,用生疏的手法为后者束了个不是鸡蛋却胜似鸡蛋的发型, 末端还垂了一长串黑发下来:“你哥昨天派人来万流传口信了。”
“……哦。”
“说正午让你去东市的小酒肆聚一聚。”
“……哦。”
“哦你个擀面杖,”夜叉朝手下人的背部拍了一掌,“去整理个人样出来,否则走在街上别说认识本大爷。”
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力道正好,立花当场就清醒了不少,这时蝴蝶精也进来了,洗脸,漱口,穿衣,等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后时辰已至食时三刻,但距离日中还有一段时间,看着眼前忙来忙去的小式神,立花说道:“辛苦你了小蝴蝶,剩下的我自己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