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碍于罗斯本人在场, 对方总体表现还算矜持得体。她也不好直接晃着秦应淮的肩膀,拷问一下他脖子上方在做什么脑壳运动。
季时安微笑着摸上秦应淮腰间,然后狠狠一拧……没拧动。
很好, 更气了。
她脸上挂着浅笑, 感谢中带着疏离:“罗斯先生今晚真是感谢您了。如果您不嫌弃可以把那串钥匙的图片或者详细描述发我一份, 我派人帮您找。”
“钥匙就不用了。”罗斯紧张地绷紧身体,他攥了攥拳像是在给自己鼓劲,清朗的声线里带着些试探:“如果方便的话,等你处理完这些事情……”说着他看向病房内的其他人, “我们能不能谈一下。”
他紧张地偏了下头, 补充道:“只需要占用你一点点时间。”他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比划了一下。
季时安微微一怔, 瞥了秦应淮一眼, 在他眼中看到默许和鼓励。心脏莫名开始加速。
所以是冲着她来的么……
眼睫飞快眨了几下, 她颔首:“请您去隔壁休息室稍微一等可以么?”
秦应淮:“我带罗斯先生去吧。”
罗斯眼睛微微眯起,很快点头:“辛苦了。”
秦应淮目光深邃, 平静回视:“您客气了。”
两人一先一后离开。留下病房内的三个沙雕面面相觑。
周行之一把拉开被子起身,两只眼睛睁得宛若铜铃:“这老哥们谁啊,让应淮这么、这么……”他薅着自己的头毛,搜肠刮肚找合适的形容, “尊敬。”
顾容也摘下帽子探过脑袋,跟探照灯一样瞅着季时安,连连点头附和周行之的话。
倒不是说秦应淮平时待人接物傲慢无礼,主要是以秦应淮如今的社会地位,若总是纡尊降贵和旁人打交道反倒是一种另类上的自我贬值。连带着他身边的人都不会特意去做曲意逢迎的事。
顶着两道犹如实质的目光,季时安沉默。她说她也不知道他俩会信么?
迟疑之间,两人已经贴心地逻辑自洽,作出了翻译。周行之两眼写着:不用多说我懂了,顾容也意味深长点头。
行吧。季时安今天起起伏伏,意外含量超标,心态已经步入摆烂阶段。
她掏出手机,调出顾容刚发不久的朋友圈,短短三分钟,点赞数量破百。
季时安把图片往俩人眼前一怼,言简意赅:“解释吧。”
顾容默默缩回脑袋,反手扣上帽子。周行之面容平静,缓缓躺平试图装死。
季时安并没放过他俩,念着文案上的字:“我站在床边,望着一睡不醒的你,发着呆,跺着脚,笑着哭。”
她祥和地看向角落里的蘑菇:“你一个二次元玩什么抽象的青春疼痛文学。”
指尖点击图片将配图放大,她又将矛头对准所在被子里的煤炭,念着一位老总最新的评论:“天呐,秦董手都烤成焦炭了!祝平安[双手合十][双手合十][玫瑰]”
周行之捏着半张纸巾,伸出只手甩甩,给自己伸冤:“我俩这不是想伪造应淮住院的不在场证明么,免得他在外面瞎晃的时候被不小心认出来,计划崩盘……”
说得好像秦应淮要去做什么鸡鸣狗盗的事。
季时安目光凉凉看着再度刷新的评论区,嗓音无波无澜:“秦董这是在哪个医院,我想去探望一下[双手合十][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再往下划拉,一页的[双手合十]。
仿佛秦应淮已经去了有些日子了。
再往下看甚至有人已经在问秦应淮的葬礼是什么时候举行了。
季时安和善微笑:“你俩真善啊!”
周行之和顾容也没想到会这么一发不可收。顾容总结:“应淮人缘不太好。”导致一出事大家连后事都给安排好了。
周行之冷静接话:“所以你们以后做生意的时候记得辨别合作方的善恶,不要跟心怀不轨的人玩。”
季时安闭着眼翻了个白眼,最后的理智提醒她:雕属于保护动物不能宰,“解决方案呢,周总、顾总?”
听起来像在叫小周、小顾。
这道题周行之会答,他神采奕奕晃着自己的黑爪子,上面特意带上了造型新颖的戒指:“当然是靠这个啊!”
等无人继续评论后就可以开始总结意图搅混水的人,毕竟朋友圈评论可是实名制啊,哪个公司的哪个职位发的消息一览无余。
总结好观察名单后,顾容发新手办照片的时候,周行之装作不经意入镜,露出自己健美的黑皮和手上造型独特的戒指。
周行之摇头晃脑口若悬河,浑身撒发着不知哪来的自信。
季时安闭了闭眼,“如果没人注意呢?”
周行之神秘一笑:“当然需要水军下场引领舆论了。”
说完看向顾容,顾容沉默着递上自己的手机,和顾浅陌的聊天记录铺展在季时安眼前。
【哦陌,每天都在设计垃圾】:周哥找我设计的戒指带着还合适么?
【顾不容易】:嗯。
【哦陌,每天都在设计垃圾】:那我过一个星期就发个大眼仔和朋友圈,配图不小心露出和周哥关于戒指设计的聊天内容。
【顾不容易】:好。
【哦陌,每天都在设计垃圾】:对了,这事时安知道么?
【顾不容易】:嗯。
季时安定定地看着最后那个嗯,“嗯——?”
顾容十分从容:“你现在知道了。”
直到两人准备了辟谣方案,季时安默默收回手机。整个事件确实是围绕着秦应淮遇难在床设计的,全靠热心的群众自发把他推到入棺的地步。
她眼神飘忽:淮哥应该是有心里准备的吧。
毕竟都是成年人了,要学会为自己的行动承(付)担(出)责(代)任(价)。
尤其是择友交友。
高级病房旁的独立休息室,秦应淮和罗斯相对而坐。
罗斯手指交叉,拇指来回交替按压,嗓音因为紧张而干涩:“她……父母还好么?”
秦应淮倒了杯温水,朝他的方向推了推,“也许。”
罗斯眼中闪过细碎的光:“这样啊……”
又连续问了秦应淮几个问题,全被不痛不痒的挡回来。罗斯心里反而有了些尘埃即将落定的预感:这次……好像真得不一样了。
他眼神带着些希冀,主动揭开伤疤试探:“我有个女儿,今年应该二十三岁了。她……两岁的时候被人贩子拐走。我和她母亲一直在寻找,但找遍了整个S国也没有任何她的踪迹。直到今年前段时间,收到了人贩子偷渡到华国的消息。”
秦应淮闭了闭眼,不敢细想如果那真的是时安,其中的荒谬带着多少剧情力量无情的捉弄和故作怜悯的手下留情。
他面上维持着礼貌地姿态,话语却冰冷的近乎不近人情:“一个两岁的孩子,您是怎么确定她依旧活在人世的?”
罗斯态度坦荡毫不遮掩他的偏执:“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后半句的时候却像是在阐述那个人贩子的结局。
“可惜那个混账已经被抓起来。”罗斯掏出夹在怀里的寻人启事,一一摆开。
秦应淮视线落在桌面,几张照片上的人面容中有着不同程度的相似,却长相各异。
罗斯坦然道:“我不知道她现在出落成什么模样,但为了有个寻找方向,就将我和太太年轻时的照片合在一起。”
他将照片按照和太太相似程度从左到右排列,尾音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话语中满是震惊:“看到、时安的时候,我几乎呆了。”
她的背影、侧脸、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仿佛是和妻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定定看向秦应淮,话音轻缓,试图向后者展露自己的无害:“如果可以,我想和她做个亲子鉴定可以么?”
秦应淮:“我做不了主。”这是时安自己的事情。
罗斯弯了弯眼,对这位男士的态度感到满意。至少对方是真心实意地去保护并尊重着他的爱人——哪怕可能亲子鉴定结果并不能让他满意。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秦应淮在经历过记忆被清除又莫名恢复后,心里其实有了猜测,但他能做的以及想做的,不过是将季时安原本应该享有的选择权递到她面前。
他可以确定,那个突然大哭的系统应该从中起到不少作用。
一人一统的出发点很明确,在最大限度的尊重本人意愿的前提下,起码要让她有选择的权利。
选择是否和亲生父母接触的权利。
而不是因剧情力量锁控,眼睁睁看着过去的自己与亲生父母“意外”擦肩而过却毫不自知。
第49章 复制粘贴似的 心中情绪翻涌,胸口鼓鼓……
心中情绪翻涌, 胸口鼓鼓胀胀挤得酸痛。秦应淮根本不敢去设想,季时安某一天得知自己错过了正寻找自己的家人,亦或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得知真相的反应。
季时安推门而入时敏锐地意识到氛围不对,仿佛一脚踏错进入某个谈判现场, 身体做出自然反应, 下意识勾起职业微笑走近,然后在看清满桌人脸整个人卡住。
“额……”她指了指桌上与她两分相似、四分相似、六分相似、八分相似的人震惊抬头, 看向罗斯的目光带上几分惊悚。
一下子丢了这么多人, 这是搞生产队的么?
罗斯看她进来眼睛一亮,又注意到后者有些疲惫的样子,强压下心中的激动, 贴心建议:“要不我们明日再谈?你先去休息吧。”
季时安侧眸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一刻, 早的她都觉得不适用。毕竟今日的她就像连着换了好几个地方吃席,忙的一批。
季时安:我是什么很便宜的陀螺么?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上前坐在秦应淮旁边,抬手示意罗斯先生坐下说话:“不用了, 我比较喜欢速战速决。”
罗斯仔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神态, 见对方意思不似作假, 于是直白请求道:“请问可以跟我做一个亲子鉴定么?”
季时安虽然做了点心理准备, 但此时此刻还是沉默了。
她掏出手机点开自拍, 时不时抬眼看看罗斯。一个标准的西方血统,一个纯粹的东方长相, 这得多大胆才敢如此开口。
罗斯点开手机屏保,上面是一个与季时安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身穿烟青色旗袍手捧梅花。
“这是我的太太,你们两个几乎一模一样,我们有一个女儿在两岁时被拐走, 今年二十三岁。”罗斯解释道,“我们一直在找她,最近刚接到消息,那个人贩子最后出现在平城市,我本来是要赶去看看的,但碰巧回去找车钥匙的时候看见了你。”
然后发现她和这位旗袍女士长得跟复制粘贴似的,于是想来试探一下。
季时安在心底默默补充完后面的话。
联想到系统的鬼祟和秦应淮的反常,她整个人仿佛被扔进一堆凌乱的毛线团,混乱纠结。
季时安深吸一口气,不行,她的理智和脑海中所剩无几的生物知识不允许就这么把事情混过去。
一个外国男人和一个东方女士是怎么做到生的孩子和男的毫无相似点。
她可能是她妈的孩子,但不一定是她爸的孩子啊。
季时安恍恍惚惚但到底没有把这个很刀人的事情点出,只是委婉暗示:“有学者统计,这个世界是存在毫无血缘关系但长相近乎一样的范例的。”
罗斯温和笑笑。季时安的态度其实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比如对方今年也是二十三岁,比如她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并无印象。
否则一般人听见这种请求,一定会毫不客气回怼或是作出相应解释。
“可以吗?”罗斯声音放得更加和缓。
季时安视线瞥过桌面上的照片有些犹豫。她更想和照片上的女人做亲子鉴定,感觉成功概率会更大一点。
罗斯见她总是看向妻子,以为是好奇她怎么没一起来,他为妻子的失陪澄清道:“因为家里做点生意需要有人看着,所以我和太太是轮班制。”这个月轮到他出来找人。
季时安略微惊讶,对方的用词跟她接触过的一些中年男性不太一样,相当接地气。
“明天早上九点,就这个医院隔壁的鉴定机构,您看行么?”季时安想了想给出明确的时间。
罗斯向她颔首:“当然。”合拢的手掌已经爬满紧张激动地汗水。
虽然心里有些预感和各种各样的猜测,但当鉴定结果拿到手里的时候,季时安望着上面的数字,还是当场空白。
脑袋里不知第几次陷入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漩涡。
如果不是系统这次难得作风强硬了一些,她可能要等到所有原著剧情走完之后才能有机会看到这张纸。
而她当时一个两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长途跋涉还依旧命大的活了下来。
她有些分不清剧情实在保护她还是在虐待她了,她是要感谢还是要抵抗……
“时安。”秦应淮轻轻拉住她僵硬的手,把人从牛角尖里拽出来,“我们对它来讲只是工具而已。”
它所达到目的的工具。就像地上的蚂蚁去可怜神明,多少有些没有自知之明了。
季时安回神,自动代入了打工人的身份,清醒过来:“哦对,没事不要共情资本家。”
资本家之一的秦应淮立时点头,眼中闪过疼惜。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泪眼汪汪刚挂断电话的罗斯,有些近乡情怯。
知道是一回事,但真要认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于是季特助很从心的遁了。
“我去一下洗手间。”
罗斯伸手抹了把脸,整理着激动地心情,可是他实在太高兴了。他和太太从未放弃寻找,却又被残酷的现实打压而不敢抱有太大期待。如今终于……
罗斯张了张嘴,眼圈通红:“她、你……”最后看着秦应淮吐出一句感谢:“谢谢你照顾她。”
至少他的女儿一个人跌倒滚爬的生活里,不全是磋磨和孤寂,她眼中的光芒是明亮的,唇边总是盈着笑意,脸色红润,精神昂扬。她的人生里不全是苦难,也有人去照顾她、去爱她。
秦应淮闻言眉头微微拧紧,他虽然能理解这位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父亲,但是有些话还是要说的。
“您可能有些误会,”秦应淮抬眸看去,“我并没有做什么。时安把自己养的很好。”
“她很棒,受了很多委屈但从不抱怨生活,会靠着自己的力量,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机会,一步一步走出自己的路。”秦应淮在罗斯微微怔愣的表情中,强调了一遍:“她很坚韧也很强大。”
秦应淮格外在意季时安的努力被人轻飘飘揭过或是分摊到别人头上,哪怕那个别人是他自己也不行。
他的时安——遇到意料之外的事情会退却,整理好心情后会再出发,嘴上不停说着害怕时刻想要打着退堂鼓,但依旧勇敢地向前迈步伸手拉住了他的手。
害怕和勇敢在她身上并不冲突,反而交织成独特的魅力。她的底色是勇敢的积极的永不停歇的永不服输的。有时候又像一个小年糕,在意识到被包容的时候毫不犹豫黏上来,说什么胆怯害怕,其实是最勇敢也最果断的,像一团用不熄灭的火。
夺目、耀眼、珍贵。
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他心中还有很多说不出口的担忧。
他当然乐于见到有更多的人来爱她,但绝对不会允许有人打着血缘的幌子意图从她身上获取什么。
可以说他被害妄想,也可以说他心理阴暗。但所谓的亲生父母其实可以称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血缘上的熟悉和二十年的陌生。
养在身边的孩子都可能会跟父母起摩擦。他止不住地担心,对方过于强烈的情绪会控制不住的一股脑作用于时安身上,让她潜移默化中被反向汲取相同程度但对她来说会造成负担的情绪。
最后时安会失落,会被欺负,会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哪怕当事情真的发展成最糟糕的模样那天真的如期到来,以季时安的性格只会冷静理智的及时止损,逐渐远离,游刃有余处理好相关后续,但难过和得到又失去的心痛会成为难以磨出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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