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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真的想杀我(一江听月)


就算来不及修炼功法,如果有青玉佩护身,名额应该也拿得到。
但是昆仑神山里面怎么样的,只有闻如玉……现在的闻无欺知晓,她就算在神山里找到闻如玉的魂魄也要能活着出来才行。
先要进内城。
一定要进内城能够接近闻无欺,想办法探知昆仑神山的情况,除此之外,暂时没有别的机会能接近他了。
模糊的视线里,隗喜崩溃的心里生出清晰的念头。
谢家兄妹或许有办法帮她混进去,但他们救过她,就不要把他们牵扯进来了。
隗喜捏紧了青玉佩,最后看了一眼内城方向,恰好高空又升起焰火,瞬间照亮周围,她仰着头,湿润的眼底倒映出这一片火光,灼灼发亮。
谢清芝说她们就住在这客栈里,既然是各家各宗门特地送来的人,应当不差钱,所以应该都住在九层以上的上房。
隗喜又忆起谢清芝说来的路上遇到过与她长相相似的钟离樱。
钟离樱是岐阳钟离氏旁支,长得美,好像还是什么特殊体质,当初她刚穿越被错认成钟离樱时,听钟离家的人提起过,所以应当这次她也是这次被送过来的。
如果能替代钟离樱混进内城,最方便不过了。
照理说,见过钟离樱的人看到她应该都会发现她们长得相似,就如同谢家兄妹一般。
她跟西陵舟虽然来得晚,但住进客栈那天就出门逛了逛,回来睡下还遇到那偷玉佩的女修闹出点动静,惹出不少人围观,可当时认出她的人似乎没有……那守卫看起来也不认识她。
这就说明,钟离樱的样貌应该没太多人看到,或许是奇货可居,钟离氏的人将她遮掩保护得好。
而钟离氏的人也不曾注意过别处动静,所以不知道她这个与钟离樱相似的人的存在。
只是不知钟离氏住在哪一层?
也不便去楼下问掌柜的,引起注意了便就不好了,等明早看看谁家穿着紫衣就知道了,那是钟离氏族服。
隗喜一边想着,一边从轻云梯直接下到二层。
她一直安安静静的,又生得病弱纤瘦,窝在一边低着头没引起人注意。
回到房间,隗喜收拾沐浴一番就躺下休息,让自己的心脏能够好好休息。
今天吃了一颗清心丹,应当一个月只要平缓情绪,不会突然发病濒死了。
只是隗喜不论怎么催眠自己,都没有一丁点睡意。
屋里如此安静,似乎能听到窗外的簌簌风吹声,她闭上眼就是穿越到异世后和闻如玉发生的种种,他温声说话的样子,他狡黠又有些得意的模样,他站在她身前替她挡去灾祸的意气风发的笑脸。
隗喜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很快枕面就濡湿了一片。
后来哭累了,好不容易睡下,只是没多大会儿,又惊醒过来,看看外面的天色,刚刚泛起灰青色,她却不愿再躺下去,按了按心口,没有太多不适,便立刻坐起身来。
她从带的衣物里拿出了一条裙子。
这是她最好的裙子,从前闻如玉给她买的,那时他已经破了生死境,接了个报酬不少的任务,给她买了一条精美的裙子。
从前她只穿过一次,舍不得穿。
今日却可以当做“战衣”。
隗喜抖开,浅绿色的内搭交领襦裙,配黄色绦带,在腰间系上蝴蝶结,外披绣大片白荷的浅黄色外衫,还有一条浅橙的轻纱披帛。
她将头发挽起,露出脖颈,在发上点缀上几朵小巧的浅黄珠花,左侧插上一根兰花金步摇,头发后面两侧系上的浅黄发带垂下来,添几分俏皮灵动,弱化她太过病弱纤柔的气质。
她再找出脂粉,给自己苍白的脸扑上些胭脂,又用鲜红胭脂在额心画了道火焰状的图纹。
这是钟离氏子弟的象征,他们统一的服饰是紫衣,衣上胸口衣摆处都有火焰纹。
她虽然没有那衣服,但被送给闻氏家主的女子穿得漂亮与众不同一点也很正常。
装扮好后,隗喜将包袱里的细软银钱能拿的都放到腰间荷包里,其他衣物等都留在这包袱里。
她在这里续了三日,若能回来,这些自然取回,若顺利进入内城,这些不要也罢。
隗喜准备妥当 ,看看外面天色,戴上了面纱想出门看看楼上有无动静。
她有两个计划,一个是看有没有机会混进钟离家,跟在后面进内城,与内城守卫假作是被落下的人,虽然机会不大,但有备无患。
另一个则是凭借美貌搭上某个小宗门自荐,她这样未曾脱凡的人,光有容色,他们应当会觉得可有可无,收下来也无碍,她顶多是要付出些什么做交易。
她不怕付出和交易,那至少说明她还是个有用的人。
“隗姑娘?”
门打开,西陵舟惊讶的轻呼声却响起,他的手还维持着要敲门的姿势。
隗喜眉头微皱,没想到一大早这人会来找她。
真烦人。
她疏离客气,轻声道:“西陵仙长可是寻我有事?”
西陵舟知晓在那小村遇见的凡女生得很美,哪怕荆钗布裙也难掩姝色,不承想她打扮起来,哪怕只仅仅露出一双眼,也已是清灵出尘。
他忽然有些迟疑了,那双多情的桃花眼微微闪烁。
昨日家主在外姓弟子里选了一些做内城弟子,可他和师兄都没被选上,他师兄便提议他将从那村子带出来的美貌凡女献给家主。
是的,当初他要带隗喜从山里出来本就动机不良,存着这“以防万一”的心思。
若是他能被选做内城弟子,自当是把她当救命恩人日后好好照顾她,这样病弱的凡女该是要有人守护才行。
若是他没被选上,则将她献给家主以获得内城弟子的资格。
这事师兄已与他商讨过,知晓这是个机会,所以他才会竭力劝隗喜随他离开那小村子。
当日若是她实在不肯,便是打算使出一些手段的。
所幸,最后她自愿随他出来,到了九重阙都。
西陵舟脸上露出笑来,却不答隗喜的话,只做好奇的模样道:“隗姑娘今日盛装是有事要办么?”
隗喜一双春水眸静静看着他,并未回答。
西陵舟一直觉得隗喜瞧着孱弱温软良善,却是有些脾气的,即便他是修者还生得风流俊美,但她一介凡女却从不曾多搭理他,这让他有些挫败。
既如此,便也无需留恋这等美色了。
西陵舟硬下心肠,却是打算先礼后兵:“想来姑娘是有事要办……不瞒姑娘,这次我带姑娘来九重阙都,却是有事想请姑娘帮忙。”
隗喜自然是拒绝,神态恹恹的,道:“我这样的身体,恐怕帮不了仙长什么。”
但她说完,抬眼看西陵舟势在必得的神色,睫毛轻轻颤了颤。
西陵舟道:“隗姑娘一直在那山中小村生活定是不知像姑娘这般无自保能力的美人在外面行走极为危险,不论是凡人强者还是修者都欲争夺,若想在外面安稳生活……当寻一强者做靠山。”
不知怎么的,对着那双轻柔盈盈的眼睛,他竟是生出了自惭形秽的心虚,话说得都轻了一些。
隗喜眸中波光流转,她轻声说:“强大的修者不该是保护弱小么?”
这个当口,再联想西陵舟一直劝说她跟他离开村子一事,她已经全然明白他接下来想做什么了。
那时她仗着青玉佩,无所谓他有什么心思。
但如今他有这心思,倒是让她省了力,只是他真是将她当做了傻子哄骗。
再者修者更看重实力而不是外在,抢夺一个空有美貌的凡女?挺好笑的。
隗喜又想闻如玉了,她再次庆幸穿越时遇到的人是他。
西陵舟被问得噎住了,再对上面前女子清澈得仿佛能将污浊照得清楚的一双眼睛,他脸面臊红,又见她如此平和,有些恼羞成怒了:“这世间自是有那般的恶修者,隗姑娘不出世,自然不清楚。”
隗喜却没有因此生恼,只声音轻柔:“西陵仙长是想把我献给东云新家主换取内城弟子名额么?”
西陵舟:“……”
她这样聪慧又直接,倒是衬得他这样不堪恶劣,他一时竟然沉默了下来,到底她曾救过他一命。
却听到隗喜道:“我答应帮仙长,不过也请仙长答应我,事成之后帮我三件事。”
说完,她抬起头来,解下了面纱,一双眼望着他轻声说:“我身子不好,又孤身一人,怕仙长再骗我诓我,还请仙长看着我曾救你一命的份上,下一道心誓符给我做保障,可以吗?”

修者为他人做承诺时,若要取得对方信任,便起一道心誓咒术于身,如有违背,自有咒术反噬,于修为境界乃至身魂都损伤极大。
但隗喜与西陵舟的交情不至于到那个份上,所以退而求其次的心誓符,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个心誓符呢,只要是脱凡境以上的修者都可为自己施展,若是违背,符箓撕碎,会令修者身体受重伤。
而其实修者只要有医修和上好的丹药,身体受伤并不算什么,很快就能修复。
所以西陵舟细想了一下,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再低头看向隗喜明澈水盈的一双眼,自觉羞惭于以势欺人,便答应了。
当下就拿出一张空白符箓,往上一扬,指尖灵力化作笔墨,快速在符箓上绘下符文,又滴下一滴血。
符箓从空中落下时,亮起一道血色,安安稳稳落在西陵舟掌心里。
“这上面有三道印刻,代表三件事,姑娘想让我做何事?”他的面上重新露出颇为潇洒的神色,将此事彻底当做交易,自觉先前的羞惭已是翻篇。
隗喜接过那道心誓符,细心收好,收在腰间荷包里。
她抿嘴笑了一下,眉眼中气弱之色都因此多了些俏皮:“还未想好,总归等事成了再说。”
内城不知道什么情况,或许有用得到西陵舟的地方呢?
此时他们还站在门口,虽是天色尚早,但过道上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不少人注意过来,隗喜让西陵舟进屋来说话。
行走间,西陵舟忍不住看她。
她的脊背依旧如新竹,纤瘦而柔韧,雪白的侧脸透着病弱与神秘。
西陵舟心里有许多疑问,比如在桃溪村时,隗喜就向她打听过闻如玉,后来随他出村又是因为知晓闻如玉是闻氏新家主,再到如今戳穿他阴暗目的后却是答应了他。
“隗姑娘如今可否告知与家主有何渊源?”西陵舟沉默了会儿,在她停下转身时,便忍不住先开了口。
隗喜知晓他是什么意思,她避开他的视线,垂下眼睛,有些低落的样子,长睫上似乎都湿漉漉的,“不便告知,总不会影响西陵仙长做内城弟子。”
她这样伤心失落的模样,西陵舟脑中已联想翩翩,再多问下去倒显得咄咄逼人了,他讪讪道:“还请隗姑娘在屋内稍等,我师兄会在辰时前拿了入内城的通行牌过来,与我一同将隗姑娘送入内城。”
隗喜点头,应声说好,也不多问西陵舟与他师兄将会怎么运作。
听起来,他那师兄是个很有主意的精明之人。
她想了一下,不打算告诉西陵舟关于她和钟离樱长得相似这一点。
首先呢,西陵舟和他师兄不会把她弄成钟离樱的替身由钟离氏将她献上去,因为这样的话,若她被选中,“功劳”就在钟离氏身上,而不是在他们身上了,那他们就不能拿她换内城弟子名额。
告知他万一引出什么乱子就不好了。
其次,这件事,或许是在她入内城后可以利用的一个秘密,或许有用到这事的时候,那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西陵舟不便与她同室,只说了几句就离去了。
等他走后,隗喜将额上花钿擦了,又在屋中静等。
离辰时还有些时间时,她便听到了些动静。
推开窗户往楼下看,客栈外面停靠着一辆又一辆或装扮华丽或低调的马车,那些被打扮成礼物的女子穿着华美的衣服,一一上了马车。
想到这些人都是送去供给闻如玉修炼消遣用,隗喜浓睫垂下,蝶翼一般,轻轻颤了颤。
当看到钟离氏的车马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果真戴着帷帽被显然重视至极的女子,猜测她就是钟离樱。
“笃笃笃——”
门外也终于传来敲门声。
隗喜出去开门。
门外的人是西陵舟,他那双桃花眼中有几分紧张又有些即将事成的得意,对她一笑,道:“师兄就在下面等,隗姑娘,我们走吧。”
隗喜点点头,戴上面纱,跟上他走了出去。
今日客栈中不少爱看热闹的都围在窗边往下看,谢清芝当然也不会错过,她趴在窗边,嘴里还磕着瓜子往下看着,嘴里嘀咕着:“这闻无欺还真是艳福不浅。”
“闻氏功法对其双修对象也是有大增益效果的,否则你以为那么多女修甘愿前去?就是谢家送去的那些个,除却样貌极为出挑的,多是精心挑出来的颇有天赋与野心的旁支女子。”谢长沨坐在一旁的桌旁摆弄着一件机关。
谢清芝很是不以为然:“可是既已为修者,又何必要去做人玩物?好没意思的……咦?隗喜?”
她视线一瞥,竟是看到了一人,忙叫了谢长沨过来看,“哥,你快来!”
谢长沨听妹妹这般语气,皱了下眉,却还是将手里的机关摆弄成一个样式后,才起身过来。
正好看到隗喜精心打扮了一番,正往队伍最后走,那儿有一辆马车等着她。
“哥,昨天她说对那闻无欺不喜欢的啊,怎么也要去内城?”谢清芝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很是不解,又有些担忧,“她都没脱凡,又是那样的身体,进去了怎么消受得起闻氏的功法之烈?她是不是被人逼的呀?那两个男的是谁啊?我去叫住她!”
谢长沨往下看了看。
隗喜病弱雪白的脸上神色平静柔和,显然是自愿的。
再回忆一下她特地向他们打听了闻无欺之事,他拉住了谢清芝,“别去。”
谢清芝皱紧了眉头,很是不满,“哥!”
知晓妹妹单纯又爱好扶助弱小,他压低了声音道:“隗姑娘是自愿的,她想来是与闻无欺有些渊源,那一日不是无故向你打听他,你莫要一时冲动坏了她的打算。再者,你别忘了我们是偷溜出来的,你现在下去,难免引起长老注意,到时你还想参加无咎大会么?你忘记谢氏族地里的浊气了?”
谢清芝抿了下唇,他们得参加不久后的无咎大会,这次趁着谢家出来的人多好混进来才没惊动人。她和她哥要去昆仑神山寻昆仑珠,传闻那昆仑珠不仅能重塑肉身,令死者生还,更能净化污秽浊气。
谢氏族地莫名出现一处渊洞,像是天破了道口子一般,灵气倾泻,浊气涌入,谢家的机关与法阵堪堪遮掩住,他们的大哥因此身死。
大哥谢重屿是下一任谢氏族长,天赋异禀,自来稳重又洒脱,很是护佑弟妹,他们想参加无咎大会去昆仑神山,被家中制止不允,想了办法才偷溜了出来。
她狐疑地看向兄长:“她真是自愿的?”
谢长沨无奈:“你看隗姑娘脸上可有被强迫的委屈或是愤怒?”
谢清芝又到窗边往下看,正好隗喜上马车,她明丽柔婉的脸上没有不愿的神情。
她呆了呆,有一些不理解:“她真是不要命啦!哥,我不懂。”
“你无须懂,各人有各人的选择。”谢长沨见隗喜上了马车,便收回了视线,也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声音沉稳:“若有缘再遇,她有需要,你再相助便是。”
“嗯,我还挺喜欢她的呢。”谢清芝小声叹了口气,“她做的香囊好香呢。”
隗喜不知道谢家兄妹看到了她。
此刻西陵舟在外面赶车,而她正被西陵舟的师兄周刻打量着,那是个外表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青年,容貌俊朗,一双眼带着世故的精明。
隗喜对他印象便是此人很有心机,远在千里之外还能指使西陵舟利用她,对他没什么好感。
“姑娘倒是好心机手段,反客为主,三言两语骗取了我师弟的心誓符,驱使他为你做事,或许还要驱使我为你做事,想得真美。”周刻很不客气,语气有几分阴沉凶恶。
隗喜一听这话,却是眼睫轻颤。
不管周刻怎么样唯利是图,他应该待西陵舟是不错的,那语气里的生气不单是因为西陵舟将要被她驱使。
想起来来东云的路上西陵舟闲聊时说过,他是他师兄捡到并养大的。
人总是这样复杂的,好像没有纯恶,也没有纯善。
不,在她心里,闻如玉是纯善的,她找不到他一丁点不好的地方。
隗喜侧着身微微偏过脸沉思的模样,苍白羸弱,发带扫于颈内,衬得那玉颈越发得莹润,她的脸在昏暗的车厢里,有种朦胧惑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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