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星茴一个人留在露台。
她重新抱起了冰激凌碗,目光散漫,偶尔腾出一只手摆弄那些来自瑞士小镇的木质小玩偶,再抬起手的时候看了眼手上的翡翠玉镯,错落有致的灯光下,手腕上残留的指痕依稀可见。
他依旧在。
他每周出现在她的未读邮件,电话会议,定时提醒着着她网络的另一端有间办公室,那个人还用着她买的咖啡机,占用她的家居物品,这种想象让赵星茴倍感不适,只能将这些都抛之脑后,毕竟谁会介意垃圾的归宿。
意外的是某日赵星茴跟方歆视频,在镜头里找爆爆,方歆一开始支支吾吾,继而眼神挪开,最后又挠了挠头:“爆爆……”
“怎么了?”
“说出来你别生气啊。”方歆捂着脸,“闻楝把爆爆带走了……晚点再送回来。”
“方,歆。”赵星茴咬字沉沉,“怎么回事?”
“年底我们班高中同学聚会,闻楝也来了,我也好久没正儿八经跟他聊天,就多说了几句,说爆爆现在在我那儿,他问我能不能见见爆爆,然后闻楝就来了,还给爆爆买了很多罐头……这阵子他有空会过来看看爆爆,带爆爆出去玩。”
赵星茴蹙眉:“你为什么没有跟我商量?”
“怎么啦?我做的不对吗?爆爆也是我捡的。”方歆理直气壮,“我记得高中那几年闻楝可没少照顾爆爆,洗澡喂食梳毛都是闻楝一手代劳,他想爆爆也是正常,你知不知道,爆爆还记得他呢,蹭着闻楝的手在地上打滚,喵喵直叫……”
赵星茴不听:“我要把爆爆接到新加坡。”
“你工作不忙?最近没有出差?”方歆反问她,“你把爆爆接走,也就是放在大豪宅里给佣人照顾,爆爆愿意吗?它是中国的小猫咪,在国外能适应吗?我还没问呢,你和闻楝到底怎么啦?你俩现在工作都有联系,他也没掺和你家的事情,别老跟有仇似的,大家当朋友不好么,跟以前那样开开心心的。”
方歆报以极大的不理解——不理解这两人关系好好坏坏,一度恶劣到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有什么意见都埋在心底,从不乐意多说一个字。
赵星茴耐着性子听方歆叨叨叨念了大半个小时,挂断电话后,又冷着脸把闻楝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而后在话筒里听到了爆爆的喵喵声。
“你带着爆爆去了哪里?”她冷声道。
“我在方歆家楼下。”闻楝在电话里说,“今天有空,过来看看它,不方便在方歆家久待,我带爆爆在附近公园散散步。”
顿了顿,他说:“不用担心,我会看紧它,不会丢。爆爆在外面适应得很好,没有应激。”
爆爆不应激,赵星茴会应激。
“闻楝,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横眉咬唇,“你别碰我的猫。”
他坐在公园的长椅,爆爆趴在他膝头,修长的手指挠着它的下巴,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我不想怎么样。”他淡声道,“只是很久没见过爆爆,过来看看它。”
赵星茴深吸了一口气。
她说自己不在乎,她决意让过去模糊,她不想歇斯底里地跟他争锋相对,前提是闻楝不要触犯她的雷区,不要主动挑战她的脾气。
赵星茴去了临江。
她这次要在临江待一阵,年底时间,澍光的年度报表和各类数据陆续递到资方,财务报表情况可喜,甚至有超出预期的盈利,但运营管理和税务等方面仍有不少问题。
澍光的公司地址依旧没有搬迁,前台的那只招财猫依旧如故,薛博的笑容依旧是春风满面,整间公司的气氛也依旧是忙忙碌碌。
唯一变化的就是人员的扩张,整层楼都已经是澍光的办公室。
这次来,赵星茴首要要去看看澍光研发中心的投入使用情况,一行人打算去一趟澍光的研发中心,只是闻楝带着她下楼,朝着停在办公楼下那辆车型线条极其亮眼的豪车走去。
全黑的的车身,流线型车身张扬锐利,肌肉感饱满,气质既优雅低调又野蛮暴力。
车是闻楝的。
没记错的话,此前的澍光创始人还买不起一辆像样的车,出门一律靠打车出行,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已经把豪车开进了公司楼下。
“我带你过去。”
赵星茴抱着手,站在车旁冷笑:“闻总这辆车,很难不让人怀疑那几个亿的融资都投入在了什么地方?要是查出将融资资金占用为个人消费,我们可以直接提起诉讼程序。”
闻楝站在她身边,语气温和:“澍光的财务报表和收支账目都已经提交,不过是公司盈利分红,你也可以查查我名下的个人资产,看看是否侵占公款。”
这也是闻楝和薛博第一次拿到澍光的分红,过去几年的苦熬几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和积蓄,薛博迫切需要钱结婚,而闻楝认真想了想,他想要一辆车。
某种程度上,对闻楝而言,车意味着危险和记忆阴影,但他学车是在高三那年——陪赵星茴练车,学会自己开车,或者成为她的司机,不能拒绝。
闻楝对车没有研究,无论从价格还是性能都没有任何要求,甚至无所谓那辆好看哪辆不好看,可是走进4S店,他的目光直接落在那辆黑色的车上。
记得年少时某天的晚上,有辆黑色超跑从面前过驰过,气流掠起地面的落叶,她们勾着肩膀聊天,说这辆车好帅。
他站在旁边,记得她说:“我以后的男朋友会开着这辆车,拎着我的高跟鞋,半夜载着我出门。”
他那时候抬头看了一眼,看那辆超跑消失在视线里
也许不是一模一样,但至少很像吧。
闻楝拉开了后座车门——赵星茴从来习惯有司机的日子,甚至没有半点犹豫,自然而然地坐进了后座。
他启动了车子。
◎跟他打打感情牌◎
赵星茴的神色和坐姿与这辆车的内饰主调南辕北辙,当然,闻楝的休闲着装和开车风格也跟这辆车气质格格不入。
在漫长的红绿灯和车流拥堵的城市主干道,这辆车像烈马一样难以驯服,以至于赵星茴冷艳冰山似的脸色裂开,忍不住开口刺人。
“这种车除了冲击力和炸街声浪外一无是处,再配上暴发户风格的内饰——作为一个科技初创公司的创始人,完全不考虑自身的商务形象和企业内涵,谁给你的勇气选这辆破车?”
闻楝不吭声。
“我警告你,不许开这辆车去见重要客户和政府媒体人士,以免给人留下轻浮浪荡的印象,听见没有?”
“恐怕不行。”
“为什么?”
闻楝握着方向盘,慢慢汇入拥堵车流,脸色平淡:“这辆车已经花光了我所有的钱。”
“……”
无话可说,赵星茴红唇紧抿,往后一靠,抱起了手。
“按你的意思,我应该开什么车?”闻楝从后视镜里看一眼,温声问,“什么车比较适合我?”
“我管你开什么车。”她冷脸望着车窗外。
“……”
车里气氛沉默了许久,闻楝又开口:“你这次在临江待多久?”
赵星茴拗起下巴:“我呆多久和你有什么关系?”
“回洛江吗?赵叔叔和兰姨总惦记着你回去看看,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回去?”
她不耐烦:“闭嘴,有没有当司机的自觉?开你的车。”
闻楝只能沉默。
澍光的新研发中心坐落于政府规划的高新科技板块,聚集了临江市智能产业与高校和实验室的孵化器,澍光的融资所筹资金主要用于智能产品研发、商业化拓展和人才招募,现在研发中心已经整体搬迁过来,只是职能办公室还蜗居在原先的写字楼。
闻楝把搭建技术团队的任务交给了薛博,自己把控产品的技术应用和商业探索,当初陆显舟来临江,闻楝手里压根没所谓的商业计划书,只说预计两到三年内能有成熟产品的商业化落地和推广,后面赵星茴跟进,逼着自己翻完了业内所有同类型的科技公司的核心模式和商业战略,再了解澍光的研发项目进度,并不觉得这是一个能完成的任务。
这意味着她的年终总结和项目述职应该不会太顺利。
年底这阵子薛博一直泡在研发中心加班,已经连续好几日没有回家,正好闻楝跟赵星茴带着一行人来看研发进度,回程顺道搭闻楝的车一起回公司。
薛博和闻楝聊起工作节点遇到的麻烦和解决方案,再问赵星茴这次来澍光的工作,最后笑眯眯道:“我跟姜小恬年底结婚,赵小姐一起来喝杯喜酒吧,我和姜小恬都想邀请你,没有陆氏集团的投资,也不会有我的今天。”
薛博和姜小恬已经领证,眼下是紧着办婚礼。
他俩从高中校园一路走到婚纱,课间传小纸条的早恋再到约好一起到临江念大学,再到毕业工作和起起落落的创业扶持,甭管算不算英年早婚,巴不得拽着对方奔进婚姻的殿堂。
赵星茴当然说恭喜,能见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件开心的事情,更不好拒绝,笑道:“没什么事的话,这杯喜酒我肯定来喝。”
“对了。”薛博跟赵星茴讲,“闻楝还是我的伴郎,到时候我可不能让他穿得太帅,别把我的风头夺了。”
“是吗。”赵星茴语气干巴。
闻楝淡声道:“婚礼过后你去度蜜月,把手头的工作放一放,研发那边我来盯着。”
薛博也是这个意思:“我这阵子多加加班,把能做的工作都提前做好,到时候你帮我顶几天,有急事打我电话,其他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自己也别太辛苦,天天通宵熬夜对身体不好。”
“习惯了。”
说不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熬夜的生活,学生时代的闻楝作息规律,偶尔深夜会被人揪着起来讲题,后来进入大学开始捣鼓副业,总是在翻动书页和研究难题时忘记时间,再后来那些错过时差的电话和聊天似乎也是深夜的一种调剂,再后来就是长久的失眠,似乎只有把所有时间填满才能抚平心里的焦虑。
赵星茴仍然会收到他深夜发来的邮件——她从来都习惯把生活乐趣掺杂在白天,而后赶在夜晚完成学业或者工作。
她搂着爆爆窝在沙发里,笔记本搁在膝头,刚刚收到的邮件变成了“已读”,敲击键盘做简短回复,于是闻楝知道她也在线,几分钟之后,电脑轻轻“叮”了一声,新的邮件进入界面,他再度回复了她的问题。
这种感觉很奇怪,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种清晰明了的联系方式,两人因为一个问题来来回回地敲击键盘,每封简短的回复邮件的标题和内容都拖着长长的尾缀,事情的起因缘由一遍遍刷过屏幕,形成一个冗长又翻来覆去的主题。
后来手机响起了铃声。
这通电话被接通,闻楝问她:“怎么还不睡?”
赵星茴不想跟他虚与委蛇,更不耐烦:“不用说废话,直接解释问题即可。”
温和清淡的声音不疾不徐地在电话里输出,他说话总有种条理清晰逻辑鲜明的特质,赵星茴毫无波澜地听着,怀中的爆爆弓起身体,伸了个懒腰,在赵星茴耳边“喵”了一声。
闻楝听见了。
话题中止,他语气顿了顿,突然轻声说:“不要把爆爆带去新加坡。”
“这事与你无关。”她说。
“爆爆已经坐了太多次的飞机,它年龄已经很大了,需要熟悉的环境和稳定的生活,如果你工作太忙,可以留在方歆那儿,或者我也可以照顾。”
她语气冷漠:“这是我的猫。”
“我也曾经照顾过它。”他嗓音落轻,“我可以把它照顾得很好。”
“闻楝,你知道我在忍耐你。”她抿着唇角,“不要得寸进尺,如果你要继续讨论这个问题,那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没有继续通话的必要。”
闻楝胸膛起伏,轻轻呼出口气。
没有人知道覆水难不难收,争辩永远也没有结果,言语也总是苍白。
这通电话并没有持续太久,更多的话留在了第二日——赵星茴和闻楝又在某个会所见面。
陆显舟把管理权限交给了赵星茴,出于信任赵星茴或者信任澍光,并没有多过问澍光的情况,赵星茴一边学习一边实操,工作做得很谨慎,不知道看过多少遍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评估过多少产品和细分赛道的优劣,甚至带着各个投后小组轮番上场。
澍光的人才招聘由薛博和当初招待陆显舟的那位翟小姐负责,对于更核心的技术和管理高层,赵星茴找了国内顶尖的猎头和各种关系去找合适的人选,不管是上门送礼物还是约出来喝咖啡,至少把澍光原来那算是半吊子的团队逐渐组建了起来。
至少那些撬不动的墙角或者搬不走的大神,薛博最近无暇抽身,需要闻楝三顾茅庐。而眼下要撬的墙角,是澍光未来的营销总监,猎头和澍光筛定的人选是某知名互联网公司的华东区市场营销经理。
这位营销经理姓吴,之前薛博已经找这位吴经理见了两次面,送了礼物吃了饭,不管怎么游说,奈何人家前途一片光明,不缺伯乐,更是对澍光这种初创公司毫无兴趣,后来薛博再约,更是拒而不见。
今天去的这个会所是间私人俱乐部,吴经理也是常来的会员之一,赵星茴懒得绕圈子,直接办了会籍,领着闻楝进去。
她来俱乐部享受沙龙SPA,闻楝来为澍光添砖加瓦。
“吴经理喜欢喝葡萄酒,过一会会来酒廊。”她裙摆微闪,目不斜视跟他说话,“你在酒廊等他,该说什么自己想,这次再撬不动,人家嫌烦,我也帮不上忙,你们自己想办法。”
闻楝神色平淡,从容“嗯”了一声。
赵星茴上楼去享受生活,走了几步,又顿住脚步:“要是实在不行……吴经理的亲妈也是在他小时候,接他放学回家的路上出车祸去世,他父亲对他不好,你脸上那个疤……多笑一笑,跟他打打感情牌……”
闻楝回头,漆黑的眼眸望向她:“知道了。”
现在很少有人在注意闻楝脸颊的那个酒窝——他现在极少有笑容,那种迷惑性的温顺或是讨好人的笑意,那个浅浅的伤疤,不仔细凑近去看,也无人知晓。
赵星茴去顶楼泡温泉做SPA,玫瑰露泡泡浴和泰式按摩都很不错,餐厅的法餐也可圈可点,她心想下次来应该可以喊上方歆。
等她这一套流程结束,光彩照人地换衣服下楼,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闻楝还没有出现,手机也没有消息。
酒廊在另一栋楼,她笃定闻楝不可能自己离去,结束后肯定会过来找她,又窝在沙发慢悠悠喝了杯咖啡,翻着杂志。
等了一个小时,赵星茴终于不耐烦,蹙着眉尖,眼神瞟天花板,贝齿咬着唇壁,努努嘴,朝着酒廊走去。
◎她数着红灯的倒计时,默默地踩住油门,极快地驶过那条街◎
闻楝不在酒廊,赵星茴找了一圈,也没看见他和吴经理的身影,问侍应生,侍应生说大概半个小时前,两人聊着天离去。
再往外走,她的脚步就带着冷,沿着古色古香的雕花回廊出去,眼风一扫,正好就瞧见闻楝站在种满睡莲的水池旁,扶着栏柱发呆。
池水清浅,残荷清寥,水中又游着色彩斑斓的锦鲤,他外套不知脱在哪里,衣料柔软的白衣黑裤,清韧修长,站在那又觉得生动应景。
赵星茴面色微寒,朝他走过去,他注意到她,身姿没动,只是一双黑润沉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过来,等走到近前,她才发现他脸色发红,这红一路蔓延到脖颈衣领,唇色也过分红润。
闻楝动了动唇,依旧看着她:“你还没走?”
赵星茴瞬间冷脸:“怎么样?”
“聊了很久,我刚送他出去。”闻楝很慢地抿着薄唇。她这会看出他在硬撑,摇摇坠坠地不让自己发晕,撑住栏杆上的掌背因用力而露出青筋,手背皮肤都泛着红,身上的酒气随风飘来,赵星茴不记得他的酒量——他从来不是爱喝酒的人,现在连眼神和声音都迟缓。
“他觉得我太年轻,也觉得初创公司不靠谱,澍光能开出的条件也不算诱人……”
赵星茴心想这事黄了,看着他这强撑的样子又莫名不爽:“你喝了多少酒?”
话音未落,闻楝同时开口,看着她笑起来:“不过他最后答应了,年后正式加入澍光。”
那瞬间有什么东西被点亮,没有遮挡,他黑眸熠熠,眉棱生动,笑容如绿叶舒展,迎面撞上赵星茴蹙起的眉和恼意,她突然愣了下,脱口而出的话气势也弱了半分:“那你在这磨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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