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买的东西。
他有资格随意使用吗?他有资格把那台咖啡机抱到办公室吗?他有资格说不想扔吗?
闻楝凝视着她,薄唇抿直:“我没有资格……但我怎么样才能留着它……”
她冷漠地拗起了下巴:“你没有资格问这句话。”
闻楝看着她不说话。
他用那种眼神看着她,如深海里浮着点点星光的漆黑寂静,说不清是什么情绪,也许压根就没有情绪,只是望着她,仿佛她是深海的唯一的那艘小舟。
赵星茴厌恶他这种目光。
这目光让她抓狂,让她愤怒,让她禁不住要火山爆发,毁灭世界。
她不想跟他纠缠,睫毛冷垂,直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报了澍光科技的地址,冷声跟闻楝说上车。
两人直接回了公司。
该死的十三楼,该死的破电梯,该死的办公室,一盏盏灯光亮起,照着她和他的背影,好像走在都市的旷野,她的高跟鞋走在空荡荡的公司像锥子一样坚定,也像雏鸟的喙一样敲碎蛋壳,直接闯进了办公室。
咖啡机有使用的痕迹,他凭什么把她的东西占为己有放在身边日日使用?他配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拥有吗?难道不会觉得自己的行径恶心又卑劣吗?
咖啡机搬不动。
赵星茴几乎有种气急败坏的压抑,她眉眼冷艳地把咖啡机上的东西全扔进垃圾桶,伸手去拿办公桌上的剪刀,闻楝走过去,伸手过去抢桌上的剪刀,她先握着剪刀,闻楝往前一步追着她的手指,赵星茴抬手绕过他,他攥住她的手。
他的身体逼近,他的气息笼罩着他,他的呼吸迫近,他的体温触碰她的皮肤。
他碰她!!!
赵星茴从这一瞬开始变得愤怒,浑身带刺的厌恶,难以控制不住地剧烈爆发,烧穿她的头脑和理智。
后来这就变成了近身的一场博弈。
“你滚开。”
“你先把剪刀放下。”
她柳眉倒竖,愤怒地在他手里挣扎,高跟鞋踹他的长腿,闻楝抿着薄唇缩回自己的手,又去抢她手里的剪刀,不依不饶不肯,他的手臂绕过她,她愤怒地闪开他的逼近,举起了剪刀,闻楝执意跟上前握住。
“嘶——”
剪刀从闻楝手背划过,撕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鲜血迅速渗出,闻楝垂眼看着自己手背,又抬眼看着赵星茴。
她神色冷凝,脸颊已经发红,呼吸起伏,冷亮的眼睛盯着闻楝。
“你就是活该。”
赵星茴语气冰冷,握紧沾血的剪刀。
闻楝丝毫不觉手背的痛,只觉丝丝缕缕的凉意缠绕进身体,他把手藏在身后,平静道:“是,我活该。”
赵星茴撇开脸,咬紧唇壁,握着剪刀去破坏咖啡机的外壳。
她也有睚眦必报的性格。
剪刀和咖啡机发出金属刺耳的声响,把咖啡机推倒在地发出訇然声响,扯开电源线扔开,闻楝皱起眉棱看她毁灭世界。
他看着她问:“那家里的东西呢?你想要拿走吗?我现在还住在那里,还睡着你买的床单,用着你的地毯,你的衣服还挂在衣柜,游戏机还摆在桌子上。”
赵星茴几乎有种出离的愤怒。
她怒意生动,眼睛瞪圆,雪白贝齿尖尖:“闻楝,你真让人恶心!”
“是,我恶心。”血从他的指尖往下滴,很轻微的痒,那张清隽的脸庞也是苍白孱弱的,“我违背了约定,我让你失望,可我即便这样做到现在,我也没有资格跟你说一个‘不’字,只要是我想做的事情,我就讨好不了你。”
他漆黑的眼睛似乎也沾着一丝红,音调喑哑:“我十四岁的时候不配站在你面前,到了十年后的今天,还是不配和你说话。”
关于成长的界限,小孩子爱憎分明,成年人云淡风轻。
如果她还对过往耿耿于怀,是榨取他身上的价值赚取更多的回报,还是看着他功败垂成的失败更痛快?
赵星茴认为自己毫不在乎,但他又以何种居心邀请她见证他的未来?
“你的成功对我而言不值一提,失败于我也毫无意义。”她的声调在电话里丝丝缕缕的冷,“如果你现在就笃定自己的失败,那么陆显舟应该慎重考虑这个项目。”
闻楝说:“是。”
他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眼前的景色并不耀眼,灰尘蛛丝沾黏的玻璃蒙蔽了风景,视线之内是凌乱荒凉的工厂建筑和萧条的灯光,他垂落眼睑,语气轻渺:“也许这就是这通电话的理由。”
无论从任何一方的立场而言,都要求赵星茴介入这个项目——好的项目并不缺投资人,澍光的投资是陆显舟空降至新加坡后第一个大项目,投资决定很迅速,但投资协议谈得很谨慎,创始人愿意在某种条件下让步——只需要她扪心自问,是榨取他身上的价值赚取更多的回报,还是看着他功败垂成的失败更痛快?
赵星茴沉默数秒,突然弥起丝丝缕缕的愤怒,这愤怒萌生再次摔掉电话的冲动:“闻楝!你是不是找死?!”
闻楝只是在电话那端沉默。
不管是言不由衷还是词不达意,他的沉默永远都没有理由,也许做比说简单又迅疾,可她无比讨厌又憎恨这种模式。
秘书硬着头皮接住手机,赵星茴一言不发扭头,艳丽的脸庞看不出神情,陆显舟站在人群里应酬,她走过去,撞开挤在他身边的女生,冷亮杏眼上扬瞪人,高跟鞋踢他笔直的西装裤,下巴拗起,红唇抿直:“我要升职加薪。”
二十岁,她决定自己不要回国,她跟在陆显舟身后实习,收集和整理资料、写会议纪要、准备各种报告,准备拥抱新的生活;二十二岁,她在继续深造和晚宴社交中选择更忙碌的生活,成为陆显舟的工作助理,习惯了白天密集的开会和出差,晚上抱着厚厚的书啃着法律财务各种知识;二十四岁,她可以独立出差工作,在项目会上具备平等对话的能力。
无论电话那端是谁,什么类型的工作,她不接受自己的怯场。
陆显舟平白无故被踢了一脚,香槟呛进喉咙的意外略微有失风度,好笑地看着她:“生气了?”
赵星茴咬住唇壁,蹙起秀眉赌气:“不至于,工作而已。”
“我让管理办公室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暂时base在新加坡,除澍光外还有一些其他工作需要你接手,如果你想留在加州,那至少每个月要腾出一半时间长途出差。”
此外陆显舟给出了一个很高的奖金分成,数额高到赵星茴秀眉霍然舒展,唇角放松。
工作有时候代表着某种意义——即便她坐拥父母双方赠与的丰厚资产,拥有与优雅时尚相关的珠宝首饰或者奢侈品,仗着继父的关系处于某种虚幻又虚荣的交际地位,但那一切都不是她本身的意愿和成就。
她接受。
至于凌微那边,陆显舟自然会去解释。
凌微的确不愿意赵星茴为这一点工作折腾来去,只要赵星茴愿意,在哪儿都能过得舒适开心,何况哪有她从新加坡来加州生活,赵星茴又跑回新加坡的道理。
“工作的事情我和你叔叔都能帮她,留在加州多好,现在又要满世界乱跑,她以前不爱呆在新加坡,现在工作又要去。”凌微轻声叹气,“她偏偏就爱跟着你。”
陆显舟只说:“婶婶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
凌微蹙起眉头:“恋爱谈得好好的,人家也不能大老远跟她跑到新加坡去,还跟对方家里约好了一起过感恩节,这下怎么跟人解释。”
陆显舟压根没把这当回事,笑道:“星茴爱玩,谈恋爱一时兴起,维持不过三五天,说不定转眼就分手了呢。”
“我看这个男朋友她挺喜欢的,不像以前那些,总是相处不好。”
陆显舟不以为然,笑道:“您还不了解她?小孩子性格,喜不喜欢全凭心情。”
“我就想着她早点安定,不要总耍小孩子脾气。”
凌微的叹气声中都是心事,又不知道从何道起,一筹莫展地去煮咖啡,想全家人坐下谈谈这事。
陆显舟走去和赵星茴说话,她陷在露台的单人沙发里玩手机游戏,只露出乌黑的一把长发披撒在沙发扶手,缕缕长发在微风晃晃荡荡,陆显舟俯下高大身形,手撑着沙发边缘跟她说话,于是她卧躺的姿势挺了挺,脑袋探出来,仰面对着他说话。
凌微透过窗户看见,午后的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陆显舟的神色打趣又温柔,赵星茴噘着唇,努力要仰起身体,雪白的足尖也绷起,伸手要拍陆显舟的胳膊,却被他拽住手腕往上提,她尖叫喊他的名字,从单人沙发里蹦起来,陆显舟怕她往下摔,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的腰。
赵星茴撞在陆显舟肩膀,忿忿地锤拳敲他,被他肩膀的肌肉咯得龇牙咧嘴,陆显舟则笑得一脸的阳光灿烂。
凌微停住手中动作,默默注视着,连丈夫站在身边也没有察觉。
陆显舟自从和Connie分手后再没交过女朋友,其实各种宴会上遇见的名媛淑女也不是打个招呼那般单纯,包括这次他回加州也见过不少女生,陆家的孩子要么离经叛道未婚丁克,要么循规蹈矩成家立业,按陆家的意思,他结婚不过就这俩年,不至于要拖到三年五载。
其实凌微不是没想过。
以前在新加坡,赵星茴和陆显舟相处虽不亲密,但两人常爱拌嘴,那时候两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坐在一起倒是赏心悦目,后来赵星茴来加州念书多赖陆显舟照顾,两人关系明显熟稔,只是碍于陆显舟有女朋友的缘故,凌微也没有多想。
如果他俩能……
那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皆大欢喜,无比圆满。
凌微心底又有动摇——赵星茴去新加坡也不是不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陆显舟会照顾她。
去新加坡之前,赵星茴参与了一次跟澍光的电话会议。
投资协议签订后,陆显舟不再插手细节,自有团队进入投后管理,赵星茴在参与之前,已经看过了这个项目所有的详细资料,也恶补了不少关于科技领域的信息。
那场电话会议时间定在国内的白天,加州的深夜,赵星茴枯坐在成堆成堆的资料中发呆,在耳机里听见了闻楝的声音。
“我是闻楝。”
赵星茴的语气冷淡疏离:“闻总。”
“请叫我闻楝。”
“我不需要知道您的名字。”她眨着疲累的眼睛,如是说,“您的名字对我没有任何意义,对我而言,您仅仅是澍光的闻总,一个代号而已,不用过分强调。”
闻楝在电话里沉默:“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您的喜好跟我无关。”她语气有漫不经心的懒怠,“我只在乎我的工作有没有完成,不在乎我工作的对象是谁,工作场合,也请您遵守社交礼仪,喊我赵小姐即可,我们还没有熟悉到直呼其名的程度。”
会议结束之后,眼熟的楝树头像静静地躺在她的好友申请名单里,赵星茴歪头看着手机,摩挲着咖啡杯,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这条好友申请——电话会议和邮件就足够联系对方,接下来,他们需要每月至少一次的“实质性互动”,每个季度、年度的项目对接,直至最后的退出。
陆显舟先回了新加坡,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即便是陪伴家人也不会在加州久留,赵星茴没有想好——如果base在新加坡,那意味着她正是踏入陆氏集团工作,站在陆显舟身边处理亚太地区的事务。
凌微巨细靡遗地帮赵星茴收拾行李,细细叮嘱她:“显舟说新加坡家里重新布置了你的房间,那边佣人都还在,都已经帮你准备好了,也不用带太多的行李。你听显舟的话,好好照顾自己,有事给妈妈打电话。”
“你想把爆爆带走吗?还是留下来,妈妈替你照顾它。”
赵星茴心不在焉地捞起了卧在软垫中的爆爆,它毛发鲜亮,养护精心,依然爱懒洋洋趴在落地窗前窥探外面的世界。
“我想着带着爆爆,方歆很多年没见过爆爆,我要带回去给她看看。”她揉乱爆爆的毛发,“也许给方歆养一段时间。”
凌微说好,顿了顿:“我给你爸爸打电话,看他怎么打算。”
爆爆现在也许不适合太漫长的飞行时间,赵星茴没有直飞新加坡,而是在临江中转停留,九个多小时的飞行之后,带着爆爆落地。
她也顺道来出差。
赵星茴又一次走进了那家公司。
不甚吉利的十三楼,慢悠悠的电梯,昏暗走廊角落的蜘蛛网,前台桌上破了一角的招财猫,新来的前台小姐手忙脚乱地把赵星茴带了进去,办公室员工数量扩张得很快,短短时间已经租下了大半层楼,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凌乱拥挤,但还是忙碌的。
她上一次来时还抱着看戏的心态,这一次已经完全蹙起了细眉。
接待赵星茴的人是薛博。
赵星茴很不意外,她仔细看过四大尽调的内容和创始团队的背景,创始团队里薛博是核心之一,上次来的时候薛博淹没在成堆的工作和面试里,压根没来得及过来打招呼,这回看见赵星茴,脸色惊喜交加,脚步欢快地冲了过来。
人生三大喜事——少年成名,故友相逢,洞房花烛——薛博一口气赚齐了。
薛博身后有人,依旧站在原地,微微偏过了身体——他站在杂乱逼仄的办公室,依旧是T恤牛仔裤帆布鞋,很难说是保留着少年心态的纯粹还是支撑不起野心的穷困潦倒,那张年轻温和的脸,漆黑幽静的眼眸,缄默又遥远地站在那里。
◎澍光需要您的帮助◎
见到赵星茴,薛博是打心眼里高兴,连声欢迎之后:“赵小姐,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赵星茴姿态拗得优雅,粲然浅笑,“薛博,你好。”
薛博眉飞色舞:“真没想到是你啊。怎么能这么巧,这次融资的项目对接人居然是你,我知道的时候可是大吃一惊,上次陆总来的时候听说你也在,我没来及过来打个招呼。”
赵星茴笑道:“的确很有缘分。”
“你和闻楝已经见过了吧。”薛博笑着扭头,冲着闻楝说话,“咱们仨是不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聊聊,你俩肯定也有好多话要说。”
那个在电话和邮件里面目模糊又言语可憎的“闻总”在交谈声中走近,用清寥的音调跟她说“欢迎”,站在离赵星茴咫尺的距离,于是她觉得那是种无形的阴影,如果沉默成为他的底色,她希望他溺在其中,永远不要浮出水面。
赵星茴这次来的目的是做企业回访和业务跟进,无须过度寒暄,只需秉持公事公办的态度。
她在其他人面前言笑晏晏,转到闻楝面前却不由自主地把脸颊的柔软拗成了冰冷脆硬的线条,发亮的星眸睨起冷淡的光芒,站姿高冷又有距离感。
明明他比她高,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几乎成了平视,他漆黑眸光有种缓缓流动的沉静和压抑,安安静静地听着。
“另外还有一个事情。作为项目负责人,我希望能直接跟您的秘书对接,不管是会议沟通还是公司数据甚至资源要求都可以及时传递,以免浪费您宝贵的时间。”
闻楝终于开口:“我没有秘书。”
“那就请一个。”赵星茴撩起眼帘,“几个亿的融资,足够请个十个专业秘书帮您打理。”
闻楝淡声回:“公司现在花钱的地方还很多,更多的预算可以放在运营和核心人员的增加上,当务之急是产品研发和业务拓展,我的工作还不需要秘书帮我分担。”
赵星茴忍不住冷嘲:“我不了解您的个人能力和技术水准,但显而易见,我对您的团队管理能力和企业职能认知表示质疑。”
他声音仍是淡的:“比如?”
“比如你这身不合时宜的装扮,公司文化和细节的塑造,甚至是团队搭建的逻辑和构成都有很大的缺陷。”她眸光微讽,“空有庞大的构建和雄心,但每个细节都不堪入目,也没有起码的尊重和用心。”
闻楝抿了下薄唇,顿了顿,而后缓声道,“我承认自己能力有缺陷,缺失的那部分……能不能请赵小姐帮忙指正?比如我应该穿什么颜色什么款式的衣服?公司文化和细节应该往哪个方向塑造?团队应该如何搭建和创造凝聚力?”
他神色端正,态度认真,语气平和:“澍光需要您的帮助。”
赵星茴眉尖蹙起,红唇猛地一抿,明眸放圆,直视着他,半响才泠泠道:“当然,我这次出差也是为此而来,我们有专业的团队例如PR、招聘、法务、财务等小组为贵司服务,至于闻总您的其他需求,我也可以介绍专业的咨询公司,从头到脚为您包装成成功人士,费用您自己承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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