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楝一意孤行,面容冷白,漆黑深静的眼睛扫过每一个怒气冲冲走到他面前的人:“我们的数据核心走向就是错误,后期暴露的问题我们根本无力支撑,只要我开口说不行,不出两年它就会死。”
他不复以往的平和,也不是埋头的沉默,英俊而消瘦的脸庞线条冷峻,整个人充斥着不近人情的冷淡和锐意。
最后整个团队闹得很僵,闻楝执意卖掉了过去一年多所有人的心血。
人心涣散,所有人做鸟兽散,心怀不满的人拿着最终分红离开,还愿意留下的人继续呆在公司寻找下一个机会,闻楝在参加过一场大模型应用的全国比赛后,闻楝去了欧洲参加科研集训,回国后把方向转到人工智能领域。
那时候的多的是一周出idea,三个月完成产品迭代,半年创业就拉到几轮投资的新兴公司,团队剩下的人开始兴致勃勃地投入了元宇宙大模型的虚拟世界,但闻楝偏偏绕过了这些热门风口,要把公司所有的资金投入并不起眼的人工智能赛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最后的几个同学都离开另谋高就。
只有薛博进退两难地留了下来。
人最少的时候,整个办公室只有闻楝和薛博两个人。
薛博看着面色冷清的闻楝:“就剩咱们俩了。”
闻楝毫无反应。
“你不对劲,你这两年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有点……剑走偏锋?”薛博也是提心吊胆,“本来什么都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人去楼空,冷冷清清。
“我知道自己自己在做什么。”头顶的灯光在闻楝的鼻梁投下阴影,让他眉目五官分外深邃冷肃,“我在赌。”
“薛博,你想好要不要留下陪我一起赌。”他淡声道,“赌赢了我们功成名就,赌输了一无所有。”
薛博咬牙想想——
反正还年轻,赌一把又怎么样。
公司实在没人,两人所有的积蓄都投到手上的项目,连投资也不好找,穷得叮当响,每天都在楼下吃最便宜的路边摊,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加。
姜小恬看他俩没日没夜地蹲在办公室,都憔悴得不成样子,一度想来公司帮忙——薛博没舍得,他一个人跳进火坑就行了,不能祸害女朋友,让姜小恬去找个班上,至少还有工资。
后来实在没办法,两人捡了个中途退学的游戏玩家,外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菜鸟实习生来帮忙。
在别人信心昂扬春风得意的时候,闻楝和薛博的创业好几次趋近于倒闭,连公司日常开销都付不起,差一点点要被赶出办公室,薛博真是没想到自己有这么苦的时候——都忘记了以前的日子多么滋润。
他实在熬不住,问闻楝:“你不是有个挺有钱的叔叔阿姨吗?一直要都挺支持你的,找你你还躲着,能不能让他们投点钱?我们给点股份也行啊。”
闻楝岿然不动:“不行。”
就这么熬了一年多,没日没夜几百天,产品迭代了无数次之后,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突然就拨开乌云见月明,角落布满灰尘的电话叮铃铃响起,邮箱里塞进了雪花似的邮件,业内无数的关注,爆炸似增长的客户群体,还有猛然调转回头的投资者。
钱进来的时候,薛博整个人都傻了。
他们赌赢了。
沉船扬帆启航,大海阴霾散尽,薛博抱着姜小恬哭得泪水滂沱。
那年闻楝才二十四岁。
所有热烈的关注和瞩目投过来的那瞬,他的生活也不过是死水一潭的沉寂,唯一不同的是深夜站在公司的窗边,闭上眼睛,轻而疲倦地吐了一口气。
赵星茴在电话里拉长音调,用美式甜心那种酥脆的嗓音说:“Morning,起床了吗?”
陆显舟好像听见桃汁气泡水倒进玻璃杯的声音。
“你在哪儿?”
赵星茴刚从樟宜机场出来,望着车窗外的热带景色,笑吟吟的:“你说呢?”
“已经到新加坡了?”陆显舟从健身仪器上起来,拽着毛巾走去浴室,“不是说要在东京多玩几天?”
“已经玩了两天,买了好多东西。”
赵星茴精神抖擞,“我给你带了伴手礼,日式风味早餐,还有十五分钟到达。”
陆显舟笑得爽朗:“今天运气不错,刚好吃腻了吐司三明治。”
十五分钟后,陆显舟换好衣服下楼,湿着头发系上衬衫纽扣,看赵星茴在吧台忙碌,拆了一盒色彩鲜艳寿司造型的饼干,把抹茶粉搅进热牛奶,几块红豆面包精致摆盘,给他糊弄了一顿快手早餐。
她平时十指不沾阳春水,除非有事,否则绝不献殷勤。
赵星茴转身来回,脚步轻盈,穿一身剪裁和质感都极佳的嫩黄色连衣裙,身材窈窕婀娜,蓬松柔顺的的头发挽在脑后,唯有耳际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轻轻晃荡。
赵星茴抬眸跟陆显舟说早。
“早。”
“报告已经都发你邮箱。我在新加坡待一周再回美国,不接受任何额外时间的加班和延期,回去后要有两周时间的休假,届时不接受任何工作电话和非私人联系。”
赵星茴叉腰转身,翘起下巴,手指敲敲桌面,“还有啊,全薪休假,我会把账单寄到你办公室。”
陆显舟剑眉高挑:“你就这样对你上司说话?”
“怎么了?”赵星茴不乐意,星眸睨人,“我天天被你差遣,天天不是出差就是加班,从美国飞到欧洲,又从欧洲飞回美国,又被你喊到新加坡,你倒好,你跑来新加坡接手新职务,把自己办公室的活全扔我身上了,我每天隔着时差跟你汇报工作,没辞职就算好的了,你还想我态度怎么样?”
她语气清脆,大珠小珠落玉盘似的叽里呱啦一大通。
“我说了你一句。”陆显舟乜她,语气笑谑,“你这长篇大论,说的我好像虐待你似的。”
“本来就是。”赵星茴小声嘀咕。
赵星茴这几年都跟着陆显舟工作,美曰其名是学习栽培,实际上被他差遣干活,陆显舟去年从美国搬到了新加坡,接手了陆氏集团在新加坡的家族办公室业务,他自己在北美也有一部分投资事务,索□□给了赵星茴处理。
Connie已经跟他分开,现在是纽约华尔街风风火火的女强人,压根不愿意跟着陆显舟来新加坡,陆显舟大概会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留在新加坡,两人索性分手,潇洒说bye,各自天涯安好。
成年人目标明确,做决定从不拖泥带水。
后来赵星茴也理解他们这种独立自主的恋爱,没什么唧唧歪歪的难舍难分,当下也许有不舍,转身离去后海阔天空。
赵星茴也有过几次短暂的dating,挑合适的人选,偶尔还联系Connie,跟她取取经。
她来美国前是呆在赵坤则身边,这几年凌微常居美国,赵星茴反倒是陪在妈妈身边的时间更多,唯有大学毕业那年,赵坤则飞了一趟加州,参加了她的毕业庆典。
夫妻俩劳燕分飞多年,站在赵星茴左右拍照就显出了差距,赵坤则不如年轻时候的英俊斯文,凌微却还是风姿绰约,无论是气质还是谈吐仪态都比前夫高出了一大截。
女儿以后当然也不能找个跟她爸爸一样的男人,凌微的确是想让赵星茴以后跟着自己,尽量站进陆家的社交圈。
但赵星茴也就愿意接近陆显舟。
这几年陆显舟带着赵星茴,从公司实习再到毕业工作,也算是手把手教她事业,带着她开会出差,赵星茴不是那种能吃苦的女生,要工作也要顾着玩和休息,要求多,脾气挑剔,要是哪周出差次数太多,她还要恨恨踩着高跟鞋跟在陆显舟身后生气,往他的咖啡里多扔几粒糖块。
她也回过国。
跟着陆显舟回国出差,还趁着工作便利溜出去看于奕扬录节目唱歌,两人吃饭逛街,把陆显舟一个人扔在客户公司。
倒是没有回洛江。
以前家里别墅已经不住人,褚文兰的儿子大概有六七岁,一家三口搬去了市区的大平层生活,赵星茴也觉得没有再回家的必要,只是在临江转机时跟赵坤则吃了顿饭。
◎我的心里有一座火山◎
陆氏集团在新加坡的家族办公室设了很多年,主要负责集团在亚太地区的资产和投资管理,过去十几年都是由凌微的丈夫管理,现在交到了陆显舟手里。
陆显舟二十九岁,英俊硬朗,没有富家子弟的轻狂矜贵或者冷淡高傲,挺平易近人的绅士性格,赵星茴不太乐意接触陆家其他人,但跟他关系还算亲密。
现在陆显舟住的地方还是以前凌微和丈夫住过房子,也有现成的赵星茴的房间,这次赵星茴过来,除了把陆显舟要的项目信息给他,也是她自己挖掘了新项目,迫不及待地想找陆显舟要个决策权。
陆显舟很稳重地翻看她的立项。
赵星茴坐在一旁撑着下巴,很有信心:“我对这个项目的估值很高,创始人我也接触了几个月,无论人品还是能力都很值得期待。”
陆显舟看着她那双眼睛,闪闪发亮地望着他。
风投行业并不轻松,出差和加班都很频繁,还有各种交流会和行业研究会——赵星茴看上去娇气又有性格,似乎并不适合在这个领域发展。
当时凌微希望她找个更艺术性的方向,其实并不需要她辛苦,她甚至可以不工作,或者风风光光、漂亮舒适又神采飞扬地站在同龄女孩中。
赵星茴不想成天陪着凌微参加什么聚会或者沙龙,宁愿一刻不歇地跟着陆显舟到处出差。
她以前暑假在陆显舟身边实习,每每加班开会的确也是偷偷噘起嘴巴怨念,现在要跟着陆显舟做风险投资,压力大又忙出天际,大家都觉得她不行。
但她倒还是一边皱眉一边做下来,把自己的第一个项目投在了于奕扬身上。
陆显舟一开始直接否定了这个项目,一来是公司没有这个专项基金,二来是国内音乐市场鱼龙混杂,赵星茴拿出了相应的尽调和报告,死缠烂打找了陆显舟好多次,他说她只是感情用事,她瞪着圆圆的眼睛很不服气地看着他,而后开始了每天锲而不舍的证明,最终说服了陆显舟。
不过短短两年,于奕扬在国内的名气和商业价值遥遥上升,回报率超出了预期。
拿到她手上的每个项目,她好像都要蹙起秀眉烦恼一会儿,但凌晨四点回复邮件,抱着厚厚的资料硬啃,最后写出一叠的项目书的人也是她。
二十出头的年龄,陆显舟也是这样慢慢过渡,他也看着赵星茴一步步走过来。
“有没有想过做点其他?”陆显舟以前问她,“比如回学校念书,或者跟我那些堂姐表妹一样,开个画廊,学珠宝设计,艺术投资,还是来陆氏集团找个轻松点的职位,或者回洛江接手家里公司?”
“我记得你二十四岁的时候还在念MBA呢,半夜跟我发邮件说很忙书很难念。”赵星茴眨眨眼,问他,“我现在有没有做的比当年的你好?”
“比我好。”陆显舟挑眉,很不吝啬地表扬她。
“我知道你们都觉得我受不了这个磨砺,都等着给我安排其他呢。”她扬眉,耸耸肩膀,“但我喜欢看你们想象落空的样子。”
陆显舟笑了。
你以为她还懒洋洋地站在温室花园羽翼未丰等着人呵护,谁知道她什么时候就突然出乎意料地振翅而飞。
这种女孩。
很难说她是什么……她身上有好多形容词,又没有准确的形容词。
她只是鲜明的她。
赵星茴在新加坡待的这一周还算充实。
她平均两三个月见一次陆显舟,平时都是电话和视频会议,趁着现在见面,把自己手上所有的项目和基金年度报告,各种乱七八糟的工作都跟陆显舟汇报了一遍。
陆显舟认真听完:“以后你的项目不用经过我指导,直接公司会议汇报就行了,有空我会看,不用提前给我过目。”
赵星茴笑眯眯凑近:“什么意思?我可以脱离监督,独立自主了是吗?”
陆显舟喝了口咖啡,剑眉舒展:“我只是不想你每天打电话骚扰我催我看邮件,能不能有点私人距离。”
她理直气壮:“说得好像你有私人时间似的。”
语气中毫无对上司的敬意。
陆显舟无奈叹了口气。
下午还有个商务酒会,陆显舟要出席,让赵星茴陪他去。
以前的时候……赵星茴记得赵坤则要带她去参加生意场上的应酬,她绝不愿意,但现在已经可以巧笑嫣然地穿梭在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
她习惯了跟陆显舟出席这种场合,穿了条人见人夸的裙子,妆容精致,光彩夺目,跟西装革履又高大英俊的陆显舟走在一起,分外赏心悦目。
有时候锦衣华服会秒杀一切的叛逆。
她像天鹅一样优雅矜持,顾盼生辉,又偷偷跟陆显舟嘀咕:“我的裙子掉毛吗?”
“嗯?”他轻声询问。
“羽毛,裙摆的羽毛。”她雪白的贝齿咬着艳丽嘴唇,“这种手缝礼服最不牢靠,你帮我注意点,别让我出丑。”
陆显舟悄悄整理她的裙摆。
有人过来称赞他们般配——怎么不般配,漂亮礼服和高定西装,优雅谈吐和绅士仪态,对望时的默契和笑容。
“陆总,您身边这位丽质佳人……哪家的千金?”
陆显舟要介绍赵星茴,还要澄清:“家里的堂妹,跟在我身边帮忙,她对您今天的演讲很感兴趣,我特地带她来听听。”
赵星茴脸上漾满笑容,腹诽他什么时候学会虚与委蛇那套。
陆显舟进了陆氏集团后也是炙手可热,不知道有多少女生飞蛾扑火一样扑上去。
赵星茴偶尔还要化身成挡箭牌——谁让她念大学那几年受他照顾呢,理所当然要回报他。
酒会结束后,一群推杯换盏相聊甚欢的人散去,赵星茴终于松懈下来,不管裙子也不管仪态,站在私人海滩旁边喝香槟。
陆显舟过来找她。
两人坐在海边喝酒聊天。
赵星茴问:“走了吗?”
“走了。”陆显舟叹了口气。
她忍不住笑起来:“叹什么气啊,多漂亮的女生,看得出来非常喜欢你哦。”
陆显舟也笑起来,牙齿洁白:“你跑得挺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我累啦。”赵星茴娇娇柔柔地拖长音调,“谁耐烦在你身边堆着笑脸站好几个小时。”
陆显舟也累了,仰头喝了口香槟。
“陆显舟,那么多女生追你,你怎么不谈恋爱呢。”赵星茴抿着香槟,望着日落下的温柔海浪,“每次宴会都躲躲闪闪的,多没意思。”
“你以为想谈恋爱就谈?”陆显舟挑眉,“也要天时地利人和。”
他说:“人生每个阶段的恋爱都不一样……我十几岁时会暗恋温柔羞涩的女生,但只敢偷偷看她,后来会喜欢跟我在图书馆一起高谈阔论的姑娘,跟她谈恋爱周末会去酒吧跳舞,后来跟Connie在一起,我喜欢这种各自独立又势均力敌的相处,再往后……也许想找一个人,仔细认真地牵起她的手,说不定想更长久一点。”
赵星茴乜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呢?”陆显舟问她,“dating了好多次,还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吗?”
赵星茴也有迷茫。
“我并不确定……”
她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后说:“小的时候,爸爸妈妈都很宠我,大家都很爱我,那时候我调皮,大家都围着我转,后来爸爸妈妈分开……你知不知道?那种感觉很烦呢……我的心里有一座火山,只要一不高兴就有岩浆在翻滚,可是呢,我的火山有时候喷出来的又是冰激凌,我喜欢有人陪我玩,喜欢有人逗我开心,可是一直开心会让我觉得烦躁很不真实,因为我知道不会有人让我永远开心,可我也不喜欢完全违背我的人……”
赵星茴托着下巴,陷入了某种沉思,声音轻缓:“我喜欢那种……表象很好、但暗地里很倔的人,他会很顺从地让我开心,但我知道他眼睛里说不,我喜欢看那种矛盾的样子……忍不住要挑战他的底线,想看他什么时候屈服……他屈服的时候我会觉得开心……”
晚风吹拂,她突然咬住舌尖,顿住了话语。
可是最后他没有屈服,偏偏是她低下了头。
赵星茴撇过脸,闪闪发光的眼睛倒影着海面夕阳的橙光。
陆显舟问她:“所以有那么一个人存在吗?”
她沉默,而后说:“没有,不会有这种人存在的。”
“你知道不会有人让你永远开心?”陆显舟拍拍她的脑袋,“如果有人能让你永远开心呢?”
赵星茴微笑:“如果真的有,那我当然要跟他在一起,让我看看他有多厉害,并且快点祈求他来到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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