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是打哪儿来?”
信差常年常年风餐露宿,一盏饮子一口就吞完了,一揩嘴巴,方道,“这信是京里送出来的。”
阿桃便也不再问,横竖等常平安回来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回后厨前叫顺子再端一碗饮子,又叫禾苗去端两块饼子好叫这位差爷垫吧垫吧。
外间顺子认字儿,会念信,但常平安还是捏着信叫阿桃出来帮着看,阿桃先给了一串铜板谢过信差,这才撕开信。
信上自己苍劲有力,阿桃表情几番变换,末了漏出喜色,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话,
“宝妞——是宝妞!宝妞找着了!”
虽知道救了那些大人物的性命,可不曾想过人家真会记得市井小民的祈求。
常平安一遍又一遍问是不是真的,阿桃点头,声音也有些哽咽,“是真的——是真的,如今被上回那位大人救出来接到府里暂且住着,你快些去!”
快速想了一遍,阿桃声音都变了调,“对了!方才问了那位信差,他这几日也要出发回京,你快去追他,使些银钱求一求,跟在他后头,信差马快,你一路跟上还能蹭官家驿站歇脚,沿路匪徒也不敢劫掠。”
常平安急匆匆又去撵那位才离开的信差,幸而这信差说了他住在哪个驿站,这观南县正是他此行最后一地,正是打算歇个脚就沿路回去的。
常平安若是跟他后头,自然也不必像先前一样同商队一道,绕好几个州府方才回京,而是直接快马加鞭赶路进京即可。
且这信差正是京城人士,对那儿熟悉,无论是京城里头规矩或是其他注意,都十分熟悉,有什么事儿朝他问一问,好过遇着什么事儿了抓瞎。
这信差回程在观南县内亦有差事,因此只比常平安原先计划的跟商队一同出发早了一日。阿桃没出城去送,常平安天都没亮就出城了,跟阿桃说过,又摸了摸她眉眼,这才离开。
阿桃床边空了,心里好似也空了一块。
常平安一走,阿桃便觉得身边彻底空落下来,寻常在店里忙碌倒觉得没什么,等一回家却觉得家里都冷清不少。
去年端午常平安从府城回来,今年只怕连中秋都赶不上了。
端午节阿桃领着店里活计包粽子,明儿端午,来店里吃饭的客人一人送一枚小粽子。
等街边有小贩开始卖起了番柿,阿桃便叫禾苗出去采买时多买番柿,挑的都是个儿大,只生吃酸酸甜甜,格外开胃。
除了店里日常用的,其余都是买了来熬酱的。如今炸鸡配这算不上什么惊为天人,等回头洋芋熟了,炸薯条沾酱才叫不错呢。
中大街有阿福看顾,店里顺子管着账目,尤四则在门口烤串揽客。禾苗深知阿桃器重她,故而学字认真,如今虽在店里负责上菜事宜,但寻常采买之类的事儿阿桃渐渐放开手叫她去办。
二妹大大咧咧,也是阿桃慧眼识人,她厨艺进展十分迅速,如今炒个小菜全然没什么问题,再磨练些时日,想来也能出师了。
京城时兴这各式饮子,许是由赶考的书生跟来往的行商口口相传,端午过后,窗口饮子卖的更加紧俏。
阿桃专门打了冰鉴,日日都要买冰做些冰酥酪或冰饮。
若要图个便宜,那冰冰凉凉的酸梅汤既解暑,还酸甜,二文钱一杯,亏的阿桃高瞻远瞩,如今这窗口卖饮子的生意比那些说书茶馆的生意还要好些呢。
虽说每日生意还算不错,但要添置的东西也多,店里也常换新,单那琉璃盏便叫打碎了几个,再有同衙门上下打点。
先还有几个吃饭时闹事的,都是些惫懒的闲汉,再贪生怕死不过的,喊了衙门的人来,还没将人拉走腿就软了,逼问出幕后主使,果不其然是先前同刘掌柜的一起来吃饭的人。
人家是觉得如今常平安不在家,只留个女掌柜好欺负,却没想到阿桃竟真敢拽着人上门来,这几个闹事的闲人虽平日里无所事事,可也怕衙门,故而将事儿抖落个干净。
阿桃知晓这事儿若是不解决,往后麻烦数都数不尽,故而请了梁文梁武弟兄二人,求官府论律处罚。
若是求情,两边私了倒能少受些皮肉之苦,不过人家家里拎着厚礼求上门来,阿桃却不肯放过,直到刘掌柜的携各家酒楼脚店饭庄掌柜的前来说情,阿桃这才勉强松了口。
末了那两个背地里使坏的掌柜挨了十板子,来食肆闹事的闲汉挨了二十个板子,待打完板子,这才将人撵出去了。
这回确实也管用,店里再没那些盯着找事儿的人了。找事儿找不成,各家只能学阿桃,试各种新菜式,或是也学了送些小菜,又或是每日都优惠些。
人家怎么做,阿桃无所谓,她只管将自个儿这一摊子事儿顾好。
手里如今银钱宽裕,这几月下来虽有花销,但能动的余下来约莫二百多两银子,阿桃想着是要再买一处院子,还是再买一间小些的铺面。
还不等她纠结呢,就听顺子说食肆旁边的酒肆要转让了。
第63章 酒肆
阿桃店两边一边是沽酒的铺子, 另一家是杂货铺子,阿桃这儿人多,两边被带着生意好了许多, 故而从来没跟阿桃红过脸, 有什么事儿也相互通个气儿。
隔壁那间酒肆不大, 自阿桃食肆开张以后, 这酒肆原本快歇业的生意竟也被盘活起来了,只是不知为何忽然要转让出去。
酒肆照阿桃这食肆要小一些, 后头也没院子, 阿桃一听说便去问价儿了, 得知要二百三十两银子,又问能不能少些。
都算熟人, 一番价儿讲下来,酒肆掌柜的只肯让十两银子,不过他也说了, 店里头酒都赠给阿桃。
阿桃去看了一眼, 几大缸原浆酒液,酒坛子里头也剩下不少酒呢, 单这些酒就要值不少银子了。
掌柜的想问阿桃能不能将店里那小伙计留下, 若她愿意留下, 这银钱能再给她少十两银子。
“这孩子家里也可怜, 打小儿在我店里,也不图你一月给他发工钱,只留他有个住的地儿, 给他吃口饱饭。”酒肆掌柜的叹了口气。
阿桃却十足好奇,“您这酒肆为何不开了,快到七八月份, 到时来往行商过来,酒肆生意也能赚一笔。”
掌柜的只是笑,摆手红着脸不肯多说,只请阿桃将店里小伙计一并留下。
此举也能看出这酒肆掌柜的厚道,阿桃也应了,到七八月份食肆正忙,也需要人手,如今她每日灶间忙活抽不开空,正想着尽快将二妹教出师,好分担呢,多个人也不费什么。
交过银钱,去官府过了契,这小伙计叫刘阿毛,阿桃将人教给尤四,叫他好生教着,便开始修整隔壁了,虽这小酒肆后头没有院子,但靠里沿有两间小屋。
这两间屋阿桃不准备住人,而是将酒都搬了进去。这铺子得重新整装,两个铺子之间还有打通,门头也要重新装,阿桃准备做个大点的门脸,木材阿桃去挑过,选的最厚重的榆木,牌匾也叫重新打一副。
离七月还有一个多月的功夫,届时那些外地来往客商便会在城里待一段时候,这也是最赚钱的时候。
要趁着这一个多月将隔壁铺子都收拾出来,说不得趁那两个月,能将这铺子的银钱赚回来。
去年爬虾卖的紧俏,阿桃也赚得盆满钵满,今年早早就开始有养虾的上门来卖,去年才火起来的爬虾,今年就敢大着胆子养,足以证明养虾人也是有眼光的。
“虾塘里头到了长成的季节,一日能出三五十斤,我别家还没去,特地先来找的您,您要定下,这虾我也不卖旁人了。”晒得黝黑的男人想来是打听过了,直接就来问阿桃,
“这价儿照十文钱一斤给您。”
价儿倒是还成,想来这人也是憨直性子,直接照最低的来了,都没想着人家或许会还价,去年到最后,这虾涨到十五六文一斤都收不到,今年开头便说定了十文前一斤,便算是十分让利了。
依着去年的程度,今年能不能买的着都两说。阿桃不是傻子,特地跟顺子一道去看过虾塘,见这些虾长势都不错,也应下来了,又付过定钱,签了文书,这事儿便算定下来了。
店里重新整装的事儿也交给了顺子,阿桃将桂花巷的院子也收拾出来了,原先还有一间空房,没人住放了不少杂物,想到宝妞要回来了,阿桃抽出功夫,跟禾苗二妹一起,将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收到正房后头小隔间去了。
屋里新换了窗纸,这间侧房向阳,这季节太阳照进来还有些晒,新打的床正搬到院里晒着散味儿,被褥也是新弹的薄被,在太阳底下晒过,闻着都觉得格外暖和。
中午过后店里没什么人,阿桃常关了店叫大家伙儿都歇一个时辰,若是家里没什么事儿,她便回来歇一会。房间一收拾出来,显得更亮堂些,看着工人将新换的箱柜都摆好,这才满意。
宝妞比常平安要小四岁,如今常平安二十二,比阿桃也要小一岁,今年应当十八岁上下,京中来的信没细说太多,想来小姑娘这些年受了不少苦,原想置办几身衣裳,又不知身量如何,还是等人接回来再做打算的好。
等家里收拾好了,阿桃准备出门,却见余娘子失魂落魄站在门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两眼红肿似核桃,手紧紧抓着猫儿的手,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阿桃见到先是一愣,立即将人请进屋,又给猫儿拿了点心,
“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见她没带鸡鸭过来,阿桃心中一惊。
余娘子撑着一口气开口,“一夜过来,鸡场里鸡鸭倒了一半,死了几十只,故而今日我没敢带鸡鸭来,怕是染了病。”
“这几日鸡场可有外人去过?”阿桃问。
余娘子心死了一半,“我日日都看着的,鸡场养了两条狗,夜里有动静我都要起来看,即便要进城送货,也是叫婆子看紧一步不得离开,上回你同我说要谨慎些,我日日都小心防范着,过去这样久,我只当那些眼红的已经歇了心思,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竟叫人不知从哪儿钻了空子。”
“昨儿出门前还好好的,我回去时那些鸡鸭有些蔫巴,怕是热了喂了些水,到了晚上却个个都趴窝了,今儿一早起来,已死了几十只的,还有不少也都软了脚。”
阿桃皱眉,“替你看鸡场的婆子也没瞧见什么不对?”
余娘子叹了口气,“同她质问过,只是一问三不知,这鸡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生怕我找她麻烦,如今人都躲回娘家了——”
“上午忙的实在抽不开身,又怕没送货你这儿明儿没的材料,故而特地赶了过来同你说一声,还得再去相熟的几家食肆饭馆说一声儿,这几日暂时送不了鸡蛋鸭蛋了。”
阿桃心疼地拉紧她的手,这大半年因鸡场的事儿耗心耗力,好容易将日子过起来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先前要筹备鸡场,身家怕是全砸进去了。
“你们娘俩如今招了眼,只是这事儿别想叫作害的人轻易揭过去。”
阿桃进屋,给余娘子拿了十两银子,“这事儿还得报官,这几两银子你且先收着上下打点,求人写状纸告到衙门,你已经千叮万嘱,那婆子便是失职,况且她也不一定不清楚到底有没有外人进去,先将那婆子唬住诈一诈。”
余娘子摆手不肯收,阿桃厉了神色,“权当先借给你度过难关,你同我推脱什么,人还在就不怕赚不到银钱,真没法子了我这食肆还缺人,你来干活儿我给你开月钱就是!”
余娘子还想说什么,阿桃将银子塞过去,这几日因买了那酒肆,又要重新归置,故而手头银钱也不大趁手,这才只能挤出十两银子来。
“当务之急先将眼下的事儿解决了,万万拖不得,你且先找个先生写状纸,再告到衙门去,带衙差去鸡场走一圈,心虚的人自然要露马脚。”
余娘子收了银钱,又连连道谢,阿桃看着猫儿,“你这几日怕是忙,要不先将猫儿丢在我这儿,好歹帮你看着,省得日日跟在你后头来回跑。”
二人微末相识,日日都来往,没什么不放心的,且余娘子也急着鸡场的事儿,带着猫儿难免顾应不上,听阿桃一说,便问猫儿要不要留下。
猫儿知道阿娘昨儿一夜没睡,她人小,帮不上忙还碍手碍脚,笑着替阿娘擦了眼泪,“我在桃姨姨这儿,阿娘你回去忙吧——”
余娘子蹲下身子,摸了摸猫儿的头,“你乖乖的,阿娘忙完就来接你。”
猫儿回抱住余娘子,“阿娘,衣裳打补丁我也爱穿,我能吃苦……”
将人送到外头,阿桃牵着猫儿的手去食肆,今年这孩子长高了不少,还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因余娘子鸡鸭没法子送来,阿桃便叫禾苗这几日先从旁人那儿支应一段时间,禾苗支了银钱出门,尤四便进来暂顶一会儿。
“二妹,给猫儿端一杯热的茉莉牛乳饮子。”阿桃将小板凳搬到灶房门口,她一抬眼就能看到,叫猫儿坐在上面玩,猫儿不肯,要来帮阿桃烧柴添火,
“我在家也常帮我阿娘烧柴呢。”
“你点点大的小人儿竟还这般懂事,就在门口坐着顽罢。”阿桃笑,从院里掐了一朵花递给猫儿。
一下午猫儿也就乖乖巧巧的坐在门口,禾苗时而路过同她玩一会,二妹有时进来递一块点心逗她玩。
晚间许久没见的张老大人竟来了,一场病生的,人看着清瘦许多,不过精神头格外好,一桌子人才摆上碗筷准备吃饭,见人来阿桃立即起身,
“哟!您老人家来了,快上座!”
阿桃这儿没什么规矩,一群人都坐桌上吃饭,张老大人也不拘小节,“才听几个弟子说你这食肆新上了不少菜式,才好全了便赶过来尝尝。”
“您老人家可赶上了,今儿养虾的才送了头茬爬虾过来,剥了肉炒了一道龙井虾仁,您尝尝合不合口。”
第64章 心气
头茬爬虾肉虽未完全饱满, 不过能吃个鲜嫩劲儿,阿桃先给张老大人夹了,又给猫儿挖了一勺。
这季节等下过雨, 山里该有菌子了, 阿桃嘱咐禾苗, 若是街里有卖的, 便挑着好的买回来,这也是个时兴菜式了。
禾苗点头, 张老大人又问, “先前有一回过来, 正碰着来吃饭的一伙人似乎是有些不善,末了可生出什么事儿了?”
这说的是刘掌柜的带人来的那一回, 不成想老大人还记着。
阿桃摇头,“您老人家别挂心这些了,都解决了的。”
至于余娘子的事儿——
余娘子她走到如今实属不易, 可张老大人年纪大了, 阿桃也实在不忍心叫他帮忙,且也不知如何开口, 先等她先报过衙门, 若能解决自是最好, 若是真没法子, 再来求张老大人看能不能帮一把。
张老大人吃过便走了,阿桃叫顺子跟阿福赶车将人送回去,天黑难行, 万别摔了。
阿毛干活儿勤快,叫阿桃惊喜的是,他还懂酿酒, 酒肆里头该拆除的已经拆的差不多了,阿毛一一跟这新掌柜的说这酒要怎么存,什么酒要酿多长时间,这都有讲究。
他如今还是睡在酒肆里沿的屋里。
“闻着酒香,我睡的也香呢。”提到酒,刘阿毛眼睛都亮亮的,“只可惜我才跟着掌柜的学到一些皮毛。”
阿桃也有些惋惜,这酒肆掌柜的一走,她往后买酒还得多跑一条街呢,心里惋惜,嘴上也难免感叹。
阿毛这才悄悄道,
“掌柜的有个自小长大的邻居阿姐,还不等他托人提亲呢,阿姐家人做主将人远嫁去云州了,掌柜的这些年一直托人打听消息,两年前那位娘子所嫁的丈夫离世,掌柜的辗转几番写信托人送去,这回正是那位娘子回了信,掌柜的这才迫不及待将店卖了去云州找人呢。”
原来如此,倒叫阿桃捡了个不小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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