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匹的官方定价是二十五贯钱,你养的这三匹马,看起来比较神俊,至少三十贯一匹,三匹就是九十贯。马儿要吃草料,养一匹马,一个月也要花一贯多。再加上你这车厢、马鞭、缰绳之类的东西……”
“你还带了四个护卫,没长大的小丫头三四贯钱能买,但你身边的这种健壮的成年男子,至少五十贯,加起来就是两百贯,对了,他们身上还带着刀,一把好刀,怎么着也要两三贯吧……”
说着说着,夏云林都自卑了。
别看他平时玩的花样多,但都是穷玩。什么爬山、赏雪、垂钓,听着高雅,其实都是不花钱的活动。
真在外面吃饭,大家都是默契的一人请一顿,谁要是在钱方面耍心眼,下次就混不进去了。
夏家比起当年,已经落魄。他们家又不像某些大世家,底蕴深厚,又同居共财,几代不分家,家产就越攒越多。
但几代人都不分财产的后果就是,族中子弟只能依附嫡长子继承人生活,嫡子能把庶子视为奴婢呵斥打骂。
他们家族是按照律法,诸子均分,在后代没有出息子弟的情况下,家产自然就越越分越薄。
日子越过越紧巴,夏云林虽然感觉有点不太妙,但心里却有些小庆幸,老祖宗没跟着大世家学,留遗嘱,让家里保存实力,不分财产。
孝字当先,遗嘱压律法一头,自然也能压族家中其他孩子一头。
夏云林是嫡子,但他是老二,上面还有个兄长,真不分家分财,他这支的后代,就只能仰人鼻息。他在乎家族的未来,但更在乎自己孩子,就这样家族聚居,但自己当家做主挺好的。
因为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认知,他不仅没把钱财聚拢,而是听夫人的话,早早的给孩子分了点产业,给他们做日常花用,顺带练手。以后他去世,财产也会诸子均分。
自从夏文君开始自己管钱,她是吃得越来越好,穿得越来越好。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一到出远门的时候,那阵仗让夏云林都吓了一跳。
这出行的装备,算到最后,夏云林眼睛都瞪大了。
“不对啊。你哪来这么多钱?你母亲也没那么多钱给你!你哪来的钱?”
“您这么惊讶做什么?我在庄子里搞了个造纸的小作坊的事,你不是知道吗?”夏文君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淡定到不行。
“你别糊弄我。生产竹纸,没这么高的利润,你王叔家中就有造纸作坊。到底怎么回事?”
夏云林心里跟猫抓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亲闺女等答案。
可夏文君就是不说,直接双眼一闭。
“我困了,在车上眯会儿,昨晚睡太晚了。”
“好闺女~六娘~文君~你别睡啊,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啊。你不说我心里一直惦记着。我有啥事我都跟你说,你怎么还跟我藏小秘密呢,你可是我亲生的……”
夏云林从满心期待,到不服气的碎碎念。
“就造纸作坊,没别的,您不信,我能有什么办法。”夏文君都不带睁眼的,无情的说道:“我真睡了,父亲您别念叨了。”
夏云林藏不住事儿,心里有事儿他就憋得难受,总想找人说道说道。
就这脾性,夏文君哪敢为他解惑,就怕他一个不小心说漏嘴。
而且她也没骗人,确实是她的造纸作坊替她赚了钱。
寒族这些年之所以声势越来越大,就是因为纸的出现,降低了读书成本。现在竹纸、麻纸、桑纸、藤纸都有,各个作坊的生意竞争也挺剧烈的。
夏文君搞的这个作坊,最开始是按照正常造纸流程来的,产出的纸张质量很高,但收益却达不到她想要的水平。
一看账本,夏文君就皱眉,这样不行,想挣钱,还是得路子野。
转头夏文君就想了个法子,偷偷去回收废纸,用废纸造纸。因为脱墨技术暂时不太成熟,质地和色泽比不上新纸,卖的的价格也更低廉,是市价的七折。
可她的成本更低廉,省去了浸煮原材料的时间和工艺,哪怕半价出售,依旧暴利。
她的造纸作坊,以后还要卖高端纸,怕废纸回收的事影响作坊高端纸的口碑,夏文君嘴巴紧得很。
事关钱袋子,亲爹她也不告诉。
“我最讨厌你们这种说话没头没尾的人了,跟你们说话一点意思都没有……”夏云林发出了八卦人士的怨念。
夏文君都无语笑了。她说啥了?她啥都没说啊!
是夏云林自己,上车就叨咕她最近花了多少钱,盘算她的小金库底细,深扒不出来,还怪上她了,跟挖不出料破大防的娱记狗仔似的。
“父亲,你昨晚去找大伯商议的的时候,大伯可有说,五姐是怎么安排的?怎么没跟我们一起走?还有家中其他姊妹,大伯准备怎么安排?”夏文君无奈的转移话题。
夏云林这下不念叨了,嘿嘿一笑。
“你大伯嫌弃我听风就是雨。说我就是贪玩,只是想去京都找你母亲和两个兄长而已。还骂我都这个年纪了,还没正形。”
两兄弟关系亲密,夏云林吐槽起自己大哥来,也不带客气的。
“他还好意思说我,他读书这么多年,不也没读出什么个名堂来吗?还不如你呢。我都快抱孙子的年纪了,他还指望我争气。小时候,我还做过你大伯带我飞黄腾达的美梦,现在嘛,我早就不指望他了……”
先是望父成龙,望兄成龙,然后就是望子成龙,现在夏云林已经到望孙成龙的阶段了。
有小女儿做对比,他清晰的认识到,那两个大点的儿子,确实没什么读书天分,只能指望那还不存在的孙子了。
夏云林是个嘴巴闲不住的,和夏文君聊完,又坐到外面,和赶车的护卫聊,询问他家中是什么情况,能不能靠得住。他要帮女儿把把关。
说着说着,夏云林就欢快的敲起了车门,兴奋的和夏文君说道:“闺女,快看!那户人家的炊烟好有意思!直上青云!这景可难得一见……”
就像理科生不懂文科生的浪漫,夏文君看完,也只能干巴巴的点评,“嗯,确实飘得高,还直。”
夏云林建议道:“那边还有个小溪,我们就在溪边吃午饭吧。”
早上重新收拾行李,耽搁了一点时间,出城还没走多远,就到中午了。这次出门不赶时间,他们这行人悠闲得跟出来野餐似的,在溪边生火做饭。
午饭刚用好,就有一个看起来年纪挺大的货郎从村里出来,挑着担子过来搭话。
货郎先是偷偷打量了穿着男装的夏文君两眼,就对夏云林奉承道:“郎君出行可真是气派,世家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这纯粹是捧杀。
夏云林一听,就赶紧谦虚的自报家门,免得传出去,说他一个寒门子弟,在外假装世家公子,让人笑话。
在外头,夏家没有名气,但却是本地数得上号的人家,在乡间也有声望,拿出去唬弄普通人也够用了。
可交谈了两句,夏云林就觉得不对劲了。他这人爱热闹,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乡间老叟,他都能聊一聊。这货郎的神态和语气,根本不像他之前在乡间遇上的其他老丈。
再仔细打量这货郎的面容,脸上的褶子倒是有,可胡茬是一点没有,声音相比起一般人,也更尖锐。
发现这情况,夏云林直接汗流浃背,赶紧背过身去,生怕表情没绷住,漏了馅。
“闺女啊,别搁哪儿拿破棍子练叉鱼了,这位老丈还卖木雕呢,你要不要来看看……”
他一边说话遮掩,一边小跑着冲向夏文君,苦着一张脸给夏文君做口型‘完蛋了’‘这好像是个宦官’。
夏文君面色不变,扔下手里的木叉,淡定的在货郎那儿选了个几文钱的木雕小猴子,就催促着夏云林上马车准备离开。
货郎看他们忙着收拾东西了,也自觉的挑着担子继续往城里走。
“怎么样,是宦官吧,我看着特别像。也不知道我看错没有。”
“是宦官。”夏文君的声音冷冽。
“这可如何是好啊?”夏云林在车窗边探头探脑,神色焦急,骂道:“狗东西,为了讨好主子,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确认这人的身份之后,略一思索就能明白,这是给皇帝打前站,提前给皇帝搜罗美人。
扮成货郎,是为了走街串巷方便,能打探到各家小娘子的情况。等皇帝一来,就能直接享用美人。
顶级世家的小娘子,有拒绝皇室的权利。普通人家的小娘子可没有。
她离家游学,算是暂时避开皇帝南巡的车架,可刚刚那宦官见过她,也不知道会不会特意跟上峰提及,而且族中还有其他姐妹在。
“那宦官要真来找咱们家的麻烦,我们干脆就一直不回家,装作不知情,等你许了人家,成了亲再回去……”夏云林努力端起父亲的架子,安慰女儿。
但夏文君却不吃这套,冷静的对护卫发号施令。
“王二,你们四个去车上换身利落的衣服,然后追上去,把那宦官解决掉。这荒郊野岭的,货郎被抢货抛尸,再正常不过了。”
夏文君一开口,刚刚还急得团团转的夏云林,就有了主心骨,情绪立刻平稳了下来。
“六娘做得对,那群狗东西玩阴的,咱们也不必讲什么君子之风。狗仗人势的东西,真当天下美人是后花园,看上哪个摘哪个。他们哪是替皇上选妃,是替自己选呢,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入了宫,还不知道要遭什么罪……”
他对宦官的怨念很大,对乡间普通的老人家,却是很尊敬的。
所以王二他们离开之前,夏云林又多嘴提醒了一句。
“下死手之前,还是得把人家裤子脱了,验验身再动手。万一是我们认错了,咱们就赔钱道歉。”
“行事鬼祟,装成货郎,手上连个老茧都没有,身上的肉比您还嫩。哪怕不是宦官,也是山上下来村里踩点的强盗土匪。”
夏文君吐槽了两句,但还是对王二说道:“听我父亲的。若真是我们认错了,就说是木雕没打磨好,割伤了我,才给他个教训。宦官的事情一概不提。”
“小的明白了。”王二朝夏文君双手抱拳行了个礼,就神色严肃的带着几个护卫办事去。
要真道歉,那就是护卫唱白脸,夏文君他们唱红脸。锅让护卫背,赔偿他们亲自去做。
所以看着王二四人离开,夏文君他们的车马就等在原地没动,要是需要补刀或是道歉,夏文君他们还能帮着扫尾。
“你这新招揽的几个护卫能不能行?靠得住吗?见过血没有,敢杀人吗?”
夏文君一脸淡定,“靠得住,他们的家人都在我的农庄干活。反正他们杀猪很厉害。”
至于敢不敢杀人,夏文君确信,他们是敢的。如果那货郎真是宦官假扮的,强烈的危机感,会逼着他们动手。
就像现在的她一样。
明明她受过九年义务教育,觉得自己的思想正得发邪,但现在她脑海里唯一的想法,居然是杀人灭口。
那货郎只是普通太监,没有功夫在身,被王二几人擒住,根本就来不及呼救,只感觉屁股吹来一阵凉风,下一秒,他就命断黄泉。
现有的辛福生活会被毁于一旦的恐慌,让四个护卫来不及思考,第一反应就是动手。
听到咔嚓一声,确定这太监的脖子被扭断,王二才收回自己的手,对身边的兄弟骂骂咧咧。
“你干什么,怎么拿刀的,差点割到我的手。”
“不好意思啊二哥,刚刚没反应过来,只想着给这死太监捅刀子了,没料到你的手比我快。”
第一次干这种杀人截货的勾当,四人都不太熟练。但做了护卫,以后要在外行走,哪有不见血的。
王二拿帕子把手擦干净,冷静的说道:“你们几个先搜身,查一下他带的东西,查完就把尸体处理了。我去给主子说明情况,主子还等着呢。”
猜想被证实,夏云林破口大骂,虽然没指名道姓,但都知道他在骂皇帝呢。
“就这种荒淫无度,醉生梦死的东西,也配坐在那个高台上……”
夏文君觉得,自己要是坐在那最高位上,估计也能做出指鹿为马,挥金如土,夜夜笙歌的事。因为当初她做社畜的时候,看到‘如何升更高的职,捞更多的钱’之类的视频,她都要加入收藏夹,反复观看。
但做人主打一个双标,现在她是底下被欺压的那个小喽喽,果断和夏云林统一战线,在心底扎皇帝的小人。
等骂够了,夏云林才说道:“我们得回去通知你大伯一声,让族中的人有个防备。”
“保险起见,父亲您还是别回去了。免得有人怀疑到我们身上。”夏文君建议道:“您写个手书,让我的侍女琉璃和王二送回去,明日她们再追上来就是了。”
哪怕是写信,也不敢写什么敏感的信息,怕给夏家招来灾祸。
夏云林在信上就写了两句话,“兄长,昨晚我与你商议之事,已经确认无疑。”
他的信,主要是让人看字迹,为王二传的话做担保,跟夏文君派出的侍女作用一样。
想到平安郡中可能已经有许多太监在搜罗美人,夏文君从马车里拿出一瓶深色的脂膏,递给琉璃。
“你拿去抹脸。回去和守家的珍珠说,给王二他们四人家中,各送十贯钱。”
刚办完事,奖励就下来了,王二的嘴角压都压不住。他们算是跟对人了。
等琉璃和王二回去报信,夏文君他们这群人就慢悠悠的继续往前赶路。不过这次夏文君小心了许多,也把自己的脸涂黑,眉毛画粗。
之前没把皇帝搜罗美人的事放心上,觉得皇帝还离得远,会不会到平安郡也不一定,夏文君就只是简单的换个男装,不打扮而已,现在她直接扮丑。
谁叫那皇帝这么会玩,老早就派出太监替他找美人了。
夏家在本地经营多年,有了防备,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他不对劲的地方。
琉璃跟王二追上来的时候,就说道:“我们回去之后,族长连夜召集族人商议。发现这两天,除了货郎,城中还出现了好些生面孔的卖水翁、卖炭翁。”
那些太监,只往小户人家里聚集的街道钻,并不惹人注意。
夏家只一个小娘子出门游学,还能说是夏云林胆子小,被好友说的事吓到。夏家适龄的小娘子都跑路,那就不好交代了。
为了搅浑水,夏家果断出手,把那群宦官的行径,偷偷散播了出去。
刚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信的人不多。因为平安郡不在皇帝南巡的路线规划上,大部分人都半信半疑。
他们平安郡一贯老实,每年给朝廷的税收,按时上缴,这两年也没出什么揭竿而起的民乱,皇帝不至于特意拐个弯,来给平安郡紧皮。
可夏家的人跑得太快了。
消息传播开来的第二天,夏家的年轻小娘子们就跑路了,有去舅家探亲的,有跟着父兄去游学的……
“捕风捉影的消息,也能把夏家吓成这样。窝囊死他们算了。”
“不就是女儿生得好嘛。夏云林也太小心了一点。”
夏家一跑,夏云林的那群纨绔好友们,不管信不信,为了保险起见,蛐蛐完夏家,也跟着跑。
他们当初都是跟着夏云林一起吃瓜的一员,背后骂了半天皇帝的荒淫无度,草菅人命,对皇帝的行事作风,都有点怂。反正也就躲这两个月,风头过了就能回家。
等过了几天,有了许多当地居民的现身说法,证实那些新来的货郎和卖炭翁不对劲,宦官正在搜罗美人的消息,就发酵到全城皆知了。
平安郡的人,家中女儿姿色还不错的,都恐慌的收拾东西外出避难。
哪怕世家也是如此,不是顶级的存在,不敢单独跟皇室叫板,普通百姓就更不用说了。
夏文君他们一伙人慢悠悠的赶了几天路,刚走出平安郡的地界,就被一群快马加鞭的人赶超了。
“速度这么快?不颠吗?”
刚开始夏文君惊讶大家跑路的速度,到后面,她更惊讶于跑路的人数。
“这么多人,难道有条件的都跑了?”
夏云林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回答道:“众所周知,我们平安郡,惹不起任何人。除了跑,没其他办法。”
平安郡的行事风格,早已形成。窝囊的百姓,窝囊的官,窝囊到一堆去了。
被戳破伪装的太监们,就算来的人不多,也敢对郡守发火。
“你们平安郡如此行事,完全不把陛下放在心上,等陛下来了,我看大人您如何交代……”
郡守也是个好脾气的,面对嚣张的宦官,他咬着牙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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