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你看!”一直注视着冰面的融恒欣喜的抬起头,想要和爱人分享进步的喜悦:“我会——”滑冰了。
身边空无一人。
不知何时杰森悄悄的消失了。
融恒茫然的环顾了一圈,零零散散的人之中加入了一些新面孔,失去了一些旧面孔,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围着冰场顺时针转圈。有人在出口挺住离开,有人从入口加入进来,冰场总是有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
在她专注于冰刀和冰面,加入转圈的人群的时候,杰森不见了。
“doc?”
杰森没在冰场里找到融恒,他回来的时候融恒已经从冰场里离开了,她一个人坐在休息区,佝偻着背,看起来失魂落魄的。融恒眼睛呆呆的,手指握在一起,嘴角伤心的向下,好像要哭了。
“怎么了?”他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怎么不高兴,有人欺负你吗?”
呆呆的黑眼睛说着放在桌上装着两瓶运动饮料的塑料袋、勾着塑料袋的手指、有力的手臂、宽厚的肩膀,一路向上,最后望向那双关切的蓝眼睛。
融恒张了张嘴:“……这是心理战的一环吗?”
“什么?”杰森愣了一下:“不是,你出了很多汗,我去买水了。”
他的手突然被用力的拉住,融恒非常生气的小声吼他:“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突然不见了多让人害怕,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
吼得杰森莫名其妙。
他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在一起之后融梗几乎没有这样吼过他,但是这是一件很小的事,而且他叫她了,只是融恒当时太专心,没
有听到。
而且融恒看起来委屈极了,明明是她吼人,自己却像是被吼的那个,强撑着气势说完话,她用力抱住杰森,很长时间都不松手。
她好像哭了,杰森觉得她把眼泪把自己肚子上了。
“怎么了doc?”他轻轻的摸融恒的头发:“你得告诉发生了什么啊。”
但融恒就是一言不发。
最后她眼睛红红的抬起头来,给杰森的衣服肚子上留下一些伤心的痕迹,她自己有点尴尬,欲盖弥彰的擦了擦。杰森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让她挑一瓶饮料:“梨?柠檬?”
“……梨。”
杰森把瓶盖拧开递给她。
他看着融恒小口喝饮料,说:“你最近压力太大了。”
杰森以为这是她情绪失控的原因。
但其实不是的。
融恒其实早就想好踏上冰面必然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与一些人道别,接受重要之物的远去,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认为杰森不在此列之中。
他太好了,好得让人没办法坦然的放弃。
她不会停下踏上冰面的脚步,不希望杰森离开自己,但她总是那个沉默中率先计划离开的人。
……融恒觉得自己很卑劣。
挑战是在杰森接到一通电话之后结束的。
站在远处通话时,杰森下意识看了融恒一眼。
飞快的一眼,让融恒觉得心停跳了一拍。
他们查到了。
蝙蝠们虽然总是workalone,但他们依然有团队协作,彼此互为援引,每个人都因他人的支持发挥出远大于一的力量。
两人沉默的回家。
杰森依然牵着融恒,只是这一次,比起十指交握的亲密,更像是一种控制,一道桎梏。
“你的电脑是空的。”杰森说:“论文消失了,他们没查到。”
但他们查到了别的。
比如一桩隐晦的交易。
杰森:“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融恒沉默不语。
没有欺骗,但可以沉默。沉默也是一种回答。
杰森:“你这篇论文是为谁写的?”
他的问题渐渐尖锐,语气渐渐严厉。
“doc,你不能什么都不告诉我。”他说:“你要说话。”
在询问变成讯问之前,杰森接到了第二通电话。
蝙蝠侠截获了蔡医生与法庭第二次交易的物品,但他还没来得及查看就遭到第三方的猛烈攻击。
东西被抢走了。
无论是小鸟们互相帮助调查也好,还是蝙蝠侠剑走偏锋秘密追踪也好,甚至是杰森的感情牌、心理战也好。
每个人都按照棋手的预设,来到自己应该在的地方。
这场比赛最终仍然是棋手获胜。
第三方顺利获得了她给出的半篇论文。
这是她显示出的价值。
她必须敲开冰场的大门。
上班之前,融恒在换衣间的时候收到了杰森发来的一条消息。
托特【鸟头】:我出发了,之后我可能会静默一段时间,方便的时候会跟你联系,别担心
阿努比斯【狗头】:好的,我不会主动联系你的,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托特【鸟头】:一个酷酷的表情包
阿努比斯【狗头】:一个抱抱的表情包
手机息屏之后,融恒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心里觉得自己真是完蛋了。
昨天回到家后杰森得到了一些消息,融恒对此早有预料,现在的局面就是她一手推动造成的,这些谋划和算计之中甚至连杰森都被卷入其中,她觉得无论杰森是什么反应她都能接受。
旧话重提,融恒甚至觉得那可能是一个分手的好时机。
如果杰森在盛怒之下做出什么粗暴举动或者甩了她,她也会坦然接受这个结果。
但是令人意外的是杰森好像没那么生气。
他确实生气,但是没那么生气。
融恒站在玄关,看杰森在家里走了两圈,喂了喂豚鼠,回过头来看她还站在门口,没什么好气:“要是没准备逃跑的话就进来吧。”
融恒:“哦。”
她坐在沙发上,背挺直,有点忐忑。杰森迟迟不说话,他看着豚鼠吃掉了一些零食,然后把它们两个放在手上拿出来,有些蛮横的把豚鼠塞进融恒的怀里。豚鼠掉在柔软的大腿上,融恒怕它们两个从腿上摔下去,赶快用手把它们护住。
potato爬起来之后立刻吱吱叫起来,仿佛正在抗议这种粗暴行为,并准备和杰森打架,杰森正在气头上,他双手抱起,一点没让,就这样你来我往的和potato吵架。
tomato一向是不参与这种活动的,它从来都是个乖乖小豚鼠,这时候静静的趴在融恒的腿上,小鼻子动了动,然后啃啃她的衣服,从融恒袖子里钻了进去。
爬动时豚鼠的爪子挂在皮肤上有点扎扎的,不过好在它只是爬进去一点点就不动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融恒总觉得它舔了舔自己的胳膊。
等这对父子激情吵架结束之后,potato也钻进了融恒另一只袖子,不过它只是头进去,生气的屁股向外。
融恒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在身边的沙发下陷,杰森抱着手冷着脸坐下之后,她还是忍不住说:“你和potato吵什么啊。”
也不知道让着点别人,它只是个小豚鼠啊。
杰森,冷酷无情:“是个大豚鼠了,都会和人吵架了。”
potato从袖子里钻出来骂了两声又钻回去,杰森嘶了一声,用手戳potato露在袖子外面的屁股,直到把它戳得彻底钻进去。
不是你这个人有意思没啊。
另一个袖子里还兜着tomato,融恒抬手的时候袖子被坠的老长,她护住另一个袖子不让杰森继续欺负potato。
融恒,谴责:“多大的人了都。”
杰森:“哼。”
他说:“你现在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啊?”难道是豚鼠饲养员或者她认识的其他女性朋友吗?
结果杰森龇牙冷笑,说:“你像蝙蝠侠。”
融恒:……?
她有点拿不准杰森的意思,于是谨慎地核实:“你是在骂人吗?”
杰森:“对。”
还是杰森:“而且骂的很脏。”
因为蝙蝠侠就是这样,遇到事情之后什么也不说,闭上嘴巴做事,也强硬禁止别人调查,把所有人都当在自己的案子之外。
“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杰森看向天花板:“或者那些一厢情愿以为自己是她最亲近的人。”
融恒脸色变了一下。她缩了一下,嗫嚅:“不是一厢情愿。”
“是。”
“不是。”
虽然否定了这一点,但她依然没有要说其他事情的意思。杰森算是看明白了,她确实是和蝙蝠侠一个路子,打定主意绝不动摇,在一些事情上不会和任何人商量,习惯独自决定所有事。
甚至可能自己把调查到事情摆在面前,融恒也会一脸无辜或冷静的否认那些证据。
能让他们突然变得冷酷独丨裁的必然是极端危险的事。
稍不留意,丢掉性命是最好的结果。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过问你这方面任何事情。”他说。
融恒沉默了一会儿,她说:“这个是分手或者冷战的意思吗?”
杰森嗤笑:“想跑?没那么容易。”
他说:“我会用自己对待蝙蝠侠的方式对待你.你突然离那么远干什么?”
挪远点的融恒:“怕你突然打我。之前火柴·马龙来家里的时候你一直拿着不锈钢杯子,我那时候就觉得你是想把杯子砸到人家头上的。”
杰森:……
不是,刚才说了这么一堆你最后就只听见这个吗???
他突然非常无语,手一伸,把住融恒的腰直接把人一把拉过来。两个人贴着坐在一起,他剥了个巧克力塞融恒嘴里:“吃你的糖,少说让我生气的话。”
她舌头动了动,右边脸颊被巧克力顶起一个鼓包,刚刚还说这怕被打的融恒凑上来:“你在家也是这么给蝙蝠侠喂巧克力的吗?”
杰森:?!你再说一遍?
他皮笑肉不笑:“给他吃的话我会把巧克力成沸腾的粘液给他灌下去的。只喂你吃东西,满意吗?”
他听见有小声的笑从融恒齿缝里溢出来,她彻底放松,靠在杰森身上,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满意。这么喜欢我,但是我很坏的,你怎么办呀杰森。”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杰森:“别担心,我会发现你使坏的时候把你逮捕起来交给GCPD的。”
“你舍得吗?”
“那你试试啊。”
试试就试试。
吵架没发生,冷战没发生,事情的发展和医生预料中的一点相似的地方也没有。
但她很高兴。
融恒高兴喜欢闹人撒娇。
天还没黑的时候她和豚鼠玩了一会儿就近书房写论文去了,这段时间她写不出来,但是就算写不出来也要满脸痛苦满眼血丝的枯坐在电脑前——今天可不是。
她一会儿出来倒杯水,一会儿出来吃点东西,一会儿出来走一走。家里就两个人,所以她经常和杰森偶遇,一般情况下偶遇之后她会严肃认真的亲杰森一下。也没什么特殊的理由,亲一下,像打个招呼一样,亲完就走绝不停留。
甚至走得很快,不给人抓住她的机会。
指针指到九点半,杰森倚在书房门口悄悄门框:“很晚了,还不睡。”
融恒:“嗯”
她有点扭捏站起来:“那你叫我,我就睡一下好了。”
睡觉也要闹人撒娇。
让动也不动,让翻身也不翻身,下手重一点就喊痛说不要,别人要走也不让走,手脚并用的缠上来亲别人,把人哄回来了就梅开二度,满脸都是得意的笑,看你怎么办。
把人闹得一头汗。
“诶呀,这么累吗。”她还体贴的摸了摸杰森汗湿的额头,心疼的亲亲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杰森看着她这幅样子就觉得牙痒。
他把那只手抓下来咬她手腕,一路咬上去,融恒躲开他的亲吻,笑着:“不要,你好粗暴,你咬得我好痛。”
“现在就喊粗暴喊痛。”杰森威胁她:“被逮捕的时候红头罩可不会这么温和的对你,小姐。”
他摩挲她的脸颊:“我觉得你不会停止使坏,所以你现在最好提前适应一下,免得被逮捕的时候哭得太狠。”
他们长长的接吻。
爱真是这世界上最奇妙的事情之一了。
没有血缘、没有联系、彼此独立的两个个体因为这种感情被联系在一起,因为这种感情纠缠不清,因为这种感情合二为一,感同身受。
一切差不多结束的时候,融恒有点无力的趴在杰森怀里,她问:“你要出去吗?”
“嗯。”他说:“我说过我会用对付蝙蝠侠的办法来对付你。”
红头罩从来不是乖孩子,他不会蝙蝠侠言听计从,如果有什么事情他想知道而蝙蝠侠不愿意说,在他放弃沟通的时候他就会自己开始调查。
不带有游戏的性质,红头罩强势起来的时候会在调查中排除一切难题,包括蝙蝠侠本人。
但融恒和蝙蝠侠总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她没有选择妨碍调查,虽然她看起来并不打算支持,但她也同样没打算妨碍。她在开始不久之后就意识到了这一点,今晚甚至刻意控制自己,只是把床单抓在手里,不给他身上留下痕迹。
融恒点点头。她下巴枕着杰森的胸肌:“所以你现在是红头罩咯。”
红头罩手指丨插丨进她的头发摸索着毛茸茸的后脑勺,不置可否:“嗯哼。”
那双带着困意的眼睛朦胧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蛄蛹着凑上来,亲了亲他。
红头罩笑了一声:“现在就想贿赂我吗,是否有点太早了。”
“不是贿赂,是奖励。”她重新躺回去,找到那个最让人安心的位置,舒适的叹了口气:“你都被我迷倒了,这是因为你很有眼光给你的奖励。”
“我很有眼光吗?”
“那当然。”她理直气壮:“你爱上的可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之一了。”
那这个奖励可有点单薄了。
亲吻,亲吻,亲吻。
越来越激烈的亲吻。
呼吸交互,融恒抱着杰森的脖子,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留点东西给我。”
杰森是去调查的,他身上最好尽可能的干净,什么也别留下,于是她摸着杰森的锁骨:“用牙齿,在这里,留点东西给我。”
“然后在它消失之前,无论你调查的结果如何,都要回到我身边。”她说:“我们说好了。”
锁骨处的血肉很薄,牙关收紧的时候,医生的身体也会因为疼痛紧绷起来。
于是咬合变成了亲吻,变成舔舐,变成疼痛以外的其他东西。但是医生不满意。她说时间太短了,这样他查不出来的。
“你希望我查到什么东西吗?”红头罩问她:“你希望我查到,还是查不到?”
那双朦胧的眼睛犹疑,变得湿润,最后她用手背盖住自己的眼睛,最后在哽咽中选择诚实。
融恒:“我本来希望你今天跟我分手,从这里离开,以后再也不见我。但是、但是现在我不这样希望了。我希望你什么也查不到,无功而返,觉得我是个精神病罪犯,冷酷的对待我,但是、但是……”
她说:“但是我很害怕,杰森。我不想你离开我。”
好,知道了。
“看着我,doc。”他擦掉那些眼泪,用舌头品尝手背上的咸涩:“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是你不想我离开的。是你选择了我——以后你也不能再推开我了。”
融恒的世界变得震动起来。
她的眼睛被人捂上了,黑暗中微小的声音、轻微的感触、微弱的变化都被放大,她仰着脖子,像献祭的天鹅,在冲击之中攀附住唯一的依靠,不停说:“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有烟花在脑袋里炸开的时候剧烈的疼痛也一并席卷而来,分不清这是因何而产生的眼泪,她觉得自己快被咬碎了。
“……”
朦胧中她好像听见杰森说了什么。
带着甜味的液体流进嘴里,她的脑袋渐渐变得清明,这时候稍微动一动手,牵动伤口一阵刺痛。
杰森怜爱的舔了舔伤口上渗出的血珠。
“有点重了。”他说。
“没关系。”融恒说。
她看着他:“你的时限只到我的伤口彻底痊愈的那天。在这段时间,我答应你不会推进我的任何相关计划,如果有人来和我主动接触,我会拖延时间,但我不会扩大伤口,不会帮你拖延时间。如果你查到切实的证据,能够推测出我大致的行动目的,你才能进入我的棋盘。如果你查不到,我会把你排除在一切之外。之后你不能再过问我这方面的任何事情,不能质疑我在这方面的任何决定。”
杰森,或者说红头罩垂下头看她。
“我接受挑战。”他握住她的手:“我们说好了,doc。”
分歧以一种令人匪夷所思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蔡医生摸了摸自己的锁骨,那个牙印有点太深了,即便是到了现在轻微触碰都还会让人感到疼痛。
但是这份疼痛让人忍不住微笑,它与安心感连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