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柯窦面带假笑,好像根本没听见付兰在说什么。
“萧先生,都提醒过你了,那里有毒,你还往里边跑,寻死吗?”付兰走近萧柯窦,说。
对面的病友默默盖上被子——这还是个有自毁倾向的精神病,赶紧睡觉了。
萧柯窦回:“只是好奇,想看看。”
付兰心想好奇死你算了,但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当时是故意说话留半截,就看萧柯窦这个成天乱晃的家伙会不会偷跑过去。
反正你爱好奇就好奇呗,看看好奇心会不会害死你这种不听人话的瞎猫。
付兰结束了这个话题,把一张账单发到萧柯窦光脑上,并看着他签收。
萧柯窦看了眼账单,然后真诚的说:“谢谢。”
付兰:我看你是装不懂哦。
“需要我提醒萧先生现在欠我多少钱吗?”付兰回以假笑。
萧柯窦沉默,他使自己尽量看起来温和且无害,盯着付兰。
“所以为了避免这笔欠款增长速度超过它的利率,还请萧柯窦先生老实做人。”付兰说,然后拿出饭盒放下。
萧柯窦眼中隐隐闪过“见鬼了”三个字。
毕竟付兰居然主动给他送饭了。
付兰瞥了一眼,打开饭盒。
整整齐齐的青眸摆放在饭盒里。
萧柯窦:......
“这是蓄意报复吗?”他问。
“不,这是脱敏治疗。”付兰取出筷子递过去,“快吃吧,还热乎着呢。”
她特意选的麻辣口味,上边还淋着红灿灿的辣油。
并贴心的为萧柯窦倒了一杯热水。
“坦白来说。”被迫吃完青眸的萧柯窦一边喝水一边说,“它的味道很不错。”
“口腹之欲是人类最基本的欲望之一。”付兰把饭盒放回压缩空间,“如果连这些都无法满足,人类又有什么心思去探索星空呢?”
萧柯窦看着付兰,忽然想起自己不知道在哪儿听到付兰小声抱怨过。
——付质女士总是对她说教。
其实付兰自己也很喜欢用似是而非的语气,说些看似高深莫测的东西。
他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
付兰看了他一眼,觉得他看起来非常健康,但是她说:
“在我实践活动结束之前,你的监护人不会允许你出院。”
“医院似乎不是什么监控犯人禁止行动的场所吧?”萧柯窦气笑了。
“但是医院有义务看管那些......”付兰上下打量着萧柯窦,接着说,“不顾自身安危,到处乱跑的病人,在他们出院前。”
一锤定音。
萧柯窦觉得自己很亏。
钻一趟小树林什么都没发现也就算了,还让自己在七号城接下的日子里只能在医院里度过。
医院并不介意有人花大价钱在住院部连住几天。
因为高效的治疗速度,医院的住院部已经接近形同虚设。
——萧柯窦对面病床那位,在萧柯窦吃饭的时候,就活蹦乱跳的去办理出院手续。
当然,并不排除有一定可能,他是不想和一个有自毁倾向的精神病人继续共处一室。
在最后几天里付兰偶尔去找聆音聊天。
聆音对这个世界抱有尖锐的怨恨,连外边跑来跑去的机器人都少不了她一通数落。
但她又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窝在自己的小房子里喝着热水,骂着她的笨蛋儿子。
聆音也很喜欢和付兰聊付质。
付质似乎是所有死的活的事物里边,聆音唯一有些好感的东西。
所以连带着对付兰也有一点耐心。
但这点耐心就像她的母爱一样,有,但不多。
她经常比划着付兰的身高,叫她小矮人,笑着说她是没长大的小屁孩。
付兰跟她打过好几次,以切磋的名义——这期间有没有夹带恼怒不得而知。
一开始聆音还能借助自己对地形熟悉的优势,遛着付兰跑。
但付兰的学习速度惊人,很快就能在移动速度上和聆音不相上下。
她们打得有来有回,但付兰还未毕业,很少经历实战。
而聆音下手一向很脏,哪里有痛点她往哪里打,毫不顾惜故人之女。
反正你们星际联邦公民有医保,能去医院治疗,怎么打都不怕被打死。
——聆音如是说。
所以付兰经常被打得失去身体大部分部位的痛觉,然后半夜跑去医院治疗。
——毕竟自己找打然后蹭警务署的免费医疗资源,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她在短短两天里就成功晋升为七号城医院VIP顾客。
受伤的频率与伤重的程度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在了解到她是警务署实践学生后,公众对于七号城的社会安全持更加忧心的态度,并愈演愈烈。
使得七号城警务署连夜发布公告,严正声明某位多次伤重的同学,系工作时间外的个人活动,与警务署的工作安排无关。
所以尽管萧柯窦被关在医院里,但他还是经常能看见付兰——就像在家里一样。
今天付兰是提着手臂来就医的。
断口处用厚厚的绷带扎紧,还渗出了不少血液。
而拎着自己手臂的付兰除了面色苍白一点并无异样。
没见识过这场面的古地球人心中目瞪口呆,怔怔的看着付兰躺进治疗仓。
今天切磋的时候,因为聆音此前劈中付兰的手臂,导致她的痛觉感知断裂,所以在后边聆音扣住她的手腕向自己的方向拉过来的时候。
付兰选择后撤脱身,一个不小心把手臂扯断了。
下意识反应而已。
付兰叹了口气——下次有这种情况,她应该反手拽住对方的手腕往自己那边拉。
至少手臂不会断。
萧柯窦站在门边,心想上肢完全离断还有这么严重的撕脱伤,居然还面不改色。
看来未来人应该有屏蔽痛觉能力。
他想起自己向付兰开的那一枪,因为自己当时手腕骨折,无法理智分析,只以为是子弹无法对他们造成伤害,其实很有可能是因为付兰屏蔽了痛觉。
第二天,付兰下班去找聆音的时候,她正在心情颇好的浇花。
付兰一眼就看出来那些花朵的“肥料”是昨天自己血液沾染的土壤。
跟这些“吃荤”的树伴生的花自然也不是吃素的,聆音非常擅长再利用。
她正准备和聆音打招呼,忽然看见一个黑影抱着一坨东西冲进了房子里。
付兰:!
“站住!”她严肃的高声喊道。
聆音回头,看着付兰一个箭步冲进去,跟着施施然走了进去。
一样的破被子,一样的人,一样的剧情。
付兰:“你怎么又去偷被子!”
她前天就去七号城的商业街买了床厚实的被子,因为送货员不给送到七号城外,还是她自己一个人扛着被子坐公交车送来的。
傻子不说话。
他的老妈在旁边“咯咯”直笑,笑出了公鸡打鸣的架势。
付兰上去抢被子,傻小子却紧紧抱着被子不撒手。
聆音看着付兰无可奈何的样子,笑够了才说:
“你知道小猫咪吗?只要你喂它一点东西,它就会一直喵喵喵的围着你转,问你要吃的,尽管有时候它并不饿。”
付兰见过猫这种生物。
——它们是基因改造成功的产物,可以随着人类在星海航行。
不过人类并没有对猫的习性和其它特征进行改造,只让它们可以适应环境。
“他小时候挺可爱的。”聆音指了指抱着被子的孩子,“小孩子嘛,本来就傻,所以也没什么不对劲的。”
“老太婆本来以为他是谁家的小孩儿,给了他一颗糖,他就被拐走了。”聆音耸肩,“谁知道基因改造人会有小孩呐,她发现这孩子是个黑户,猜到了,就把他赶走了。”
“小猫没人要哦,真可怜。”聆音拍了拍他的脑袋,拽住了被子一角。
傻子抬头看着自己的母亲,不情不愿的放手。
然后转过去,把自己埋在付兰送的那床被子里,不说话。
付兰早在第一次送被子回去的时候,就感觉那位阿婆知道些什么,没想到背后还有一段交往。
“人家生活在七号城的老人精,当然比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知道的多。”聆音看向付兰,无所谓的说:
“他们讨厌基因改造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今天付兰没跟聆音打架,她把这床被子又送了回去。
阿婆看着付兰,犹豫再三,终于叫住准备离开的女生,说:“你别跟他们来往,他们是怪物。”
付兰看着阿婆,也许是她的语气太诚恳,脸上是坚信不疑的表情。
她不想驳斥些什么,只是苦笑着摇摇头,离开了。
今天付兰回宿舍比平时早太多,安寻狐疑的看着她。
付兰忽然想到什么,对安寻说:
“安老师,你是不是在我提到偷被子案这件事的时候就知道了?”
安寻装傻:“知道什么?”
她见付兰又不想跟她说话了,笑着叫住准备离开的付兰,说:
“确实,这件事经常发生的,我也问聆音要过几次被子还回去。”
付兰想问她一开始为什么不跟自己说,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这个问题。
最后她问:
“阿婆是不是特别讨厌基因改造人?”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不讨厌基因改造人的普通人才是少数吧。”安寻笑道:
“而且,一位身体孱弱无依无靠的老人,面对一个侵犯自己财产且实力强大的非我族类,厌恶才是正常的情况吧。”
付兰沉默。
安寻似乎被打开了话匣子,她回忆着过去,像是自言自语般说:
“你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你不知道关于基因改造人的负面新闻,铺天盖地的压下来,那是多么恐怖的场景。”
“那时候大街小巷到处是驱逐、消灭基因改造人的标语口号。”
“他们和人长得一样,在所有人眼中却像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安寻又想到什么,话锋一转:
“当然总还得有人同情他们的,毕竟这年头连组织保护机器人的人都有。”
“但我觉得,他们更希望自己被当成人,而不是被保护起来的迫害对象、濒危物种。”
实践活动结束了,萧柯窦关在医院里也没办法作妖。
付兰给萧柯窦结完住院的账,把他领了出去。
因为是自己强行让他多住的几天,付兰很大方的没把这几天的住院费用算进萧柯窦的欠费账单里。
她买了回一号城的车票,同安寻告别后就带着萧柯窦上车。
从七号城坐车到一号城只要10星币,路上还有小机器人提供免费的饮食。
付兰看着机器人端着餐盒走到一位顾客的位置上,忽然开口:
“多有意思,一号城到七号城总共不到一亿人口,整个一号星都在供养人类,却容不下几百个改造人。”
萧柯窦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个蹦蹦跳跳但走路稳当的机器人说:
“这么说来,你们好像在压榨机器人为人类服务啊。”
付兰看向他,说:“你跟人工智能保护协会的人肯定有话聊。”
“那是什么协会?”萧柯窦从这个名字里能猜到什么,但并不妨碍他多此一举的询问。
“他们主张给人工智能双休,节假日和工资。”付兰说,又打了个比方:“就像在你的世界,人们要求给电脑放假一样离谱。”
萧柯窦笑了笑,没有就这个意识形态问题进行探讨。
付兰面上没有笑意,甚至看起来冷冰冰的,她说:
“为了绝大部分公民的福利,有部分人还没有假期。”
她指的是警务署的正式员工。萧柯窦看到过。
“他们真那么有爱心,不如给七号城警务暑捐点钱和物资,让他们能改善改善他们那破烂监控系统。”付兰没好气的说。
萧柯窦没有发表任何看法,他侧着头看向付兰。
平静的旅程结束。
付兰因为提前结束实践活动,所以拥有四天的空闲时间。
她的组员们一部分正在进行与她类似的实践活动,还有一部分正在接受期中考核的折磨。
机甲设计已经完成,后续的改造与组装目前还在停滞阶段。
付兰回家后先给她的家庭装人工智能升个级,避免萧柯窦再从这上边买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因为萧柯窦光脑里没有钱,他也暂时没有从其他渠道搞钱的想法,所以他至今没发现自己的支付相关全被封锁了。
她还买了个小机器人,打算当着萧柯窦的面压榨机器人。
机器人是付兰在车上下的单,在他们回家当晚就送到。
付兰打开机器人并连接上家庭智能助手,小机器人亮了一下,然后在房子里打转。
“这个机器人有什么用?”萧柯窦问。
“监督某人有没有在家搞一些非法勾当。”付兰答。
萧柯窦笑着问:“组装玩具也算非法勾当吗?”
这时候小机器人正好晃到两人面前,忽然一顿,扭头“看着”萧柯窦说:“好久没看到先生笑了。”
说完就撒丫子跑了。
付兰:......
就这个一天到晚皮笑肉不笑的家伙,她都怀疑萧柯窦晚上睡觉都是笑着的。
她看向萧柯窦。
萧柯窦不明所以——他大概觉得那是小机器人自己的特殊设置。
付兰忽然想起萧柯窦身上奇怪的影响好像已经很久没出现了。
她伸手捞起到处乱跑的小机器人,塞到萧柯窦怀里。
小机器人“羞涩”的低头:“先生的胸膛好宽阔,好温暖哦。”
萧柯窦:......
“你这个机器人?”萧柯窦看向付兰。
“可能是个涩情狂吧。”付兰面无表情的说。
萧柯窦:虽然但是,感觉你说的话比这个小机器人的表现对他的冲击更大。
他把小机器人放下,抬头看见付兰坐在那里对着光脑屏输入什么。
付兰瞄了他一眼,说:“你自己解决晚饭问题,我有点事情。”
说完就回房了。
萧柯窦狐疑的看着付兰的背影。
付兰在光脑上写下:
这种影响对思维简单的东西作用很大。
这种莫名其妙到神神叨叨的影响,就像是小说里的奇怪光环。
距离付质让人筛查光脑上已存的小说已经过去半个月了,没有任何消息。
萧柯窦这种没什么意义、读起来别扭,像是随便找了两个好看点的词组合在一起的名字,正常的网络小说都不会这样取吧?
既然找不到萧柯窦来源的小说,那现在写一篇以“萧柯窦”为主角的小说怎么样?
付兰行动效率一向很高。
她立马在光脑上搜索帮别人写小说的服务,找到一位看起来比较靠谱的。
【付兰】:你好,我想请你帮忙写一篇小说,主角叫萧柯窦。
【陈琉悦】:好哦,请问主角需要什么设定呢?
付兰想了想,决定与现实差别越大越好,这样如果产生变化应该能更快发现。
【付兰】:什么设定都可以,越狗血越离谱越好。
【陈琉悦】:好的,那我先写个千字开头,你看看行不行
付兰关闭光脑。
她推开门,看见萧柯窦正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盘清炒青眸。
小机器人还围着他在犯花痴。
挺好的,买了个可以把无形的影响有形化的工具。
也避免了自己“以身涉险”,说出什么午夜梦回都会捶胸顿足的屁话。
付兰进了训练室,并顺手干掉一管营养剂。
她已经小半个月没有摸过精神训练相关内容。
——每天在警务署跑上跑下倒算是体能训练,至少她的体脂比没太大变化。
光脑接驳上训练仪,广袤的星海在她面前展开。
————
萧柯窦吃完饭逗了会儿这个奇怪的机器人,然后打开家庭装智能设备的网购界面。
停顿,死寂。
萧柯窦看着满屏的儿童益智玩具,沉默着。
他在搜索界面输入日常工具,跳出来一堆“安全无害、宝宝手工”。
他又回头看了眼大门紧闭的训练室,然后下单了两辆玩具车,靠在沙发靠枕上双目无神的盯着天花板。
陈琉悦的效率很高,付兰结束训练,光脑自动打开信息提醒,她就看到了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陈琉悦】:你看看怎么样,可以的话我就继续写了。
【陈琉悦】:因为没有设定别的角色,我就用编号代替了。
付兰打开对方发送的文件。
第一段:
穿着白裙的少女走在校园绿茵上,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
“萧柯窦!”
她回头,与1号对视,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付兰:?
什么东西?
付兰感觉自己失去了大脑。
什么白裙?什么甜美的笑容?
付兰抬头,正好与坐在沙发上的萧柯窦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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