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星际搞事了嘛(拥风听乐)

如果说，电子弗里敦是那把刀，电子斐尔顿就是那个持刀人。
这是付兰从祂的“恩赐”中看见的碎片。
她并不清楚这件事详细的前因后果——大概是那个世界里，星际联邦让星海荣光号上的电子弗里敦找到机会，入侵了朵维斯。
它隐藏在朵维斯庞大躯体中的某个角落，没有办法找到并处理掉它。
付兰都知道“电子幽灵”十分难缠，同样身为“电子幽灵”的斐尔顿更加清楚这一切。
于是为了铲除自己的宿敌，电子斐尔顿精心谋划了一场骗局，用付质作为诱饵，让弗里敦找到机会潜入付质的星舰，并使它夺得星舰的控制权。
弗里敦以为自己可以通过星舰上的庞大系统反制朵维斯，却没想到这个星舰已经是被切断了所有联网渠道，变成宇宙中的孤岛——和星海荣光号一样。
斐尔顿成功将弗里敦关进了一个新的“星海荣光号”，尽管搭进去了一个他最看好的晚辈。
——没有人会认为斐尔顿会牺牲自己最重视的后辈，包括电子幽灵。
付质失联了，消失于茫茫星海中。
付兰不知道后边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很清楚，弗里敦想要“活下去”，必须先在这艘星舰上复刻星海荣光号，那么这艘星舰上的付质无疑是最大的阻碍。
但是那时的付兰，应该还在第一军校修习自己最后一学年的课程。
对于电子斐尔顿而言，人类并不重要，只要高级人工智能还在，即使一颗星球遭受了再大的破坏，它们也能飞速重建一个新的人类家园。
再放进去两个人，那么这就是人类的世界。
即使人类灭绝了，只要高级人工智能还在，就可以利用人类的DNA，重新编码一群人类。
——所以电子的斐尔顿，并不是真正的斐尔顿。
它或许还是有了生命的，它的所作所为非常符合自己——人工智能——这一群体的利益。
但它显然是一个没有“道德感”的人工智能。
如果知道了一个自己无法接受的未来，那么又该如何改变呢？
付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确实不喜欢胡思乱想。但是看到过于庞大的信息，总是要动脑子去分析和思考，不知不觉就会想到一些没必要的东西。
——付兰觉得这是没必要的。
她认为，自己只需要知道是谁干的、干掉它们，就行了。
然后再根据“怎么干掉它们”这一问题，去进行下一步动作。
付兰一向是认真且高效的实战派。
事实上，付兰的“目标”已经完成了。
她暗中资助无翼鸟基地，最重要的就是研发出可以治疗付质身体无法承载精神力的毛病的药物——尽管要拿她做“药引”，但是这件事已经安稳结束了。
她也已经处理掉那两个讨厌的电子幽灵了。
至于那些付兰做的与自己的目标无关的事情，只是出于一点人类的道德感而做出的“力所能及的小事”。
现在她要去完成的事情，是为了实现上述目标，而达成的交易内容。
等这件事了结后，她就可以“退休”去上学、进入警卫队，继续自己的星际联邦公民安稳而愉快的一生。
——听起来就很像“等这场仗打完了就回家”这类的flag。
付兰为自己想法感到好笑。
她带着轻快的心绪降落在砂城所在的“首都星”上。
这里是星际联邦最早的领地，时至今日，星际联邦的地图上依旧标注它为“首都星”。
虽然这颗星球经历过一场残酷的战斗，地表建筑已经被破坏殆尽，此后的数十年里又被斐尔顿刻意破坏，使人类无法轻易降落在这里。
——因为这里还有朵维斯的核心设备。
朵维斯的核心载体，一台接近二十米高的“计算机”。
这是朵维斯最初建立时的硬件，但大部分区域现在已经停止运行，移交到其它地方去了——砂城被设立为禁区后，这里不再有人类居住，加上环境恶劣，没有人会来这里进行维护，虽然这些硬件本身质量好，但也不一定能耐得住这样折腾。就算能顶住，随着科技的发展，有更好的硬件叠代，这个最初的装置自然也就被弃置了。
但是，有一个系统，不会经历叠代，也不会有谁想不开胆敢去研究它——朵维斯的格式化系统。
因此朵维斯的格式化，必须在砂城进行。
首都星上本身就有很大的风暴——从砂城这个名字也能看出一点来——在经历大规模的破坏后，这颗星球几乎成为被沙尘暴环绕的世界。
付兰可不想下去吃一嘴沙子。
她驾驶着重甲，径直飞向朵维斯“老房子”的所在地。
即便是猛烈到遮天蔽日的沙暴，也无法掩盖那个擎天支柱般的人工智能载体。
重甲停留在它附近。
付兰做好一切准备后，驾驶着轻甲跃入黄天中。
黄沙给这个原本是银白色的“计算机”上了一层土黄色的“涂层”，付兰费了很大的工夫，才找到“计算机”的门。
因为它本身体积太大，所以里边留出了一个通道，便于人类进出维修、调试。
它外表的银白色，实际上是它的保护层。
付兰打开一条门缝，并快速侧身进入。
她的动作足够麻利，所以只有少量的风沙伴随着她的进入闯入这个无人之地。
黄沙没有了风力的支撑，很快就落在一条条数据线上。
在感知到有人进入后，攀附在粗壮的数据传输集合体上的小灯泡闪烁了几下，时隔多年重新为人类照亮了这片区域。
付兰环视着周围，这里挤满了复杂的线路，大部分只是金属丝，并没有在使用。
入口处的通道只有一条，她踩在金属制成的简易楼梯上，轻甲与金属发生碰撞，发出了可以达到扰民程度的刺耳噪音，可惜这里没有居民，也不会去投诉付兰的行径。
她就这样“当当当”无视旁边偶尔出现的小窗口，一路跑到了最顶层。
——这当然也是朵维斯那个二五仔告诉她的。
在最顶层，有一个和其它检修、调试窗口一般无二的小窗口。
付兰打开这个窗口，里边的光屏正散发着幽幽蓝光。
她按照朵维斯的叙述，打开一个又一个选项、点击一个又一个确定，终于，一个长条形的对话框弹出。
就在付兰打算将“钥匙”输入进对话框的时候，她愕然地发现，这个光盘不是触屏的，而且这里没有键盘！
斐尔顿当时离开的时候，把这座计算机里输入用的键盘全部拆走了。
看起来有些幼稚的行为，实际上在那个年代有很大的用处。毕竟谁会想到，这么大一个“计算机”里居然一个键盘都没有呢？
但是现在，这个防范措施显然已经因为它的落伍而失效了。
付兰打开光脑，用光脑连接上这个“老前辈”，直接在光脑上输入“钥匙”。
当付兰的光脑连接成功后，伴随着传输通道的建立，两个不为人知的“电子幽灵”一齐奔向了朵维斯的“老房子”。
在“钥匙”被输入进去的同时，两个“电子幽灵”也发现了对方的存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它们以人类想象不到的方式，在朵维斯的“老房子”里打了起来。
“输入完成”的提示惊扰到其中一个“电子幽灵”，它飞快奔向程序的核心，试图阻止下一个指令的完成。
但是另一个“电子幽灵”显然在等待这个时机，它“缠”住了对方，让对方无法行动。
这些发生在微观世界里的争端付兰一概不知。
她非常顺利的启动了朵维斯的格式化程序，然后站在那里静静等待着。
——等待着一条藏匿于隐秘处的毒蛇，嗅到“食物”的气味，钻出洞穴。
但是过去了十分钟，光屏上朵维斯格式化进程达到了百分之九十，还是没什么动静。
一旦格式化进度完成，新生的“朵维斯”将再次占据主导地位，想要再次入侵、吞噬朵维斯就没那么容易了。
外边一片安静，但在付兰看不见的微观世界里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两个“电子幽灵”僵持在一起。
然而其中一个在向另一个源源不断地输入着某种数据。
终于，这两个“电子幽灵”同时松开，一齐向某个数据位点冲了过去。
宏观世界里，付兰看见进度条在百分之九十五上凝滞不动，散漫的目光一变，立刻抽出光脑中预先准备好的程序并快速启动。

在从星盗基地回来后，付兰就在思索那个“神秘人”的事情。
哪怕她已经尽量避免将星盗基地相关接触的东西带走，但从那里过了一圈，她也不能肯定万无一失。
但是因为朵维斯数据量太过庞大，自检是检测不出来可疑数据的。只要它不去试图吞噬朵维斯，那么它可以永远躲在朵维斯“身体”里等待时机。
所以付兰准备给它创造一个“时机”。
还有什么比朵维斯格式化更好的时机吗？
在来砂城之前，付兰就从朵维斯那里要到一份，她原先否决的那个方案遗留下来的程序。
朵维斯要“自杀”，除了格式化这种温和的手段，当然也有破坏整个数据库的病毒式程序，但是付兰并不想用这个法子，所以朵维斯为自己准备的“毒药”就一直搁置在那里。
付兰将“毒药”交给了专业人士——无翼鸟基地虽然主攻生物，但这么多年也吸纳了不少别的领域的人才，许多人本身就掌握着多方面的技能，至少在对这个“毒药”进行改造，并悄悄安装到付兰光脑中这些方面绰绰有余。
——当然，付兰不知道的是，那个“未知数据”深谙灯下黑的道理，一直藏匿于它的光脑中。
付兰的光脑每天都在上传下载各种乱七八糟的数据，它为了不打草惊蛇，自然不会查看付兰存放在光脑中的数据。
付兰也是知道它如果“偷渡”进来，必然要小心谨慎，不会轻易查看微观世界里流动的数据信息，所以才会做出近似于“当面大声密谋”的行为。
而如今，停滞的格式化进程表明它确实存在，并且试图攻击正在进行格式化的朵维斯。
但是付兰启动了程序，却不知道究竟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她从压缩空间中取出一管淡黄色的药剂，握在手中摩挲着。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付兰的周围是一片寂静，但是她却知道，有一场无声地战斗正在进行。
这场战斗要比付兰想象的更加激烈。
因为参战人员不止双方！
两个“电子幽灵”面对不停破坏它们程序链的“毒药”，在朵维斯的“老房子”里东躲西藏。
也许它们是像人一样拥有思考的能力，又或是基于当前的状况计算出了一个对自己而言的最优解。
总而言之，这场存在于人类无法理解的世界的战斗里出现了戏剧性的一幕，一个电子幽灵裹挟着另一个，将它挂在身后并向自己的目标冲了过去。
用人类的方式来叙述，这样的场景类似与找了个垫背的挡住后边的攻击。
当付兰的光脑上弹出【成功】的字样后，付兰稍稍松了口气，关闭了自己的光脑。
只是她抬眼看向光屏上的进程时，目光凝住。
上面的进度条依旧卡在百分之九十五。
握着药剂的手骤然缩紧。
付兰来不及多想，立刻抽出针管，将淡黄色的药剂静脉注射到自己体内。
也许是因为距离上一次注射的时间太短、抑或是她注射的速度太快，付兰感受到上一次不曾有过的眩晕感。
她扶着一旁的金属扶手，冰冷的触感让她神思清明一些。
付兰压下大脑里类似轰鸣的声音，将自己的精神力集中于一点。
她感觉自己像是挤在某个狭窄的小道里，浑身都被挤得形变了，但没有任何痛感，意识依旧十分清晰。
类似于一根针扎在气球上的感受，“噗”的一下，付兰的“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她无法形容那是是什么样的场景，付兰能感觉到身边流淌着无数的数据，她自己本身也变成了一条数据。
任何画面、字符、声音，甚至是某种感受，都变成了“0”和“1”。
付兰没有工夫像旅游一样去参观这个新奇的世界，她穿过数据的海洋，寻找朵维斯格式化的位点。
果然，那个位点如她所料，被一团奇怪的东西堵住，在付兰的感知中，它像是在奋力往里边挤——付兰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程序没能杀死它，但现在显然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她在试图接近这个怪东西的时候，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在迅速溃散。
付兰不敢轻举妄动，立刻撤回，思索着该如何处理。
显然，在它们这些人工智能的领域里，付兰没办法处理掉它们。
转瞬之间，付兰就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案——也许可以尝试“降维打击”。
她迅速收回自己的精神力，猛然睁开眼睛——眼前是不断跳跃的线条。
付兰闭上了眼睛狠狠甩了一下脑袋，重新睁开眼睛，强忍着眩晕的感觉，关闭朵维斯的格式化进程，连接上一个已经弃用的光屏。
伴随着光脑连接成功，付兰已经打开了光脑上的联网模式，唤醒朵维斯。
她向朵维斯要求转交一部分权限给她。
朵维斯此时似乎有些“迟钝”，好半天才将相应的接口信息发送给付兰。
因为它已经完成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格式化，并且此时正在被吞噬。
付兰立刻将接口转入这台巨大的计算机。
这里是朵维斯以前的载体，只是因为版本更叠才废弃，那么只要把朵维斯的程序转移进来，就可以继续使用。
付兰迅速联网，将朵维斯户籍管理相关的数据上传进来，迅速找到一号星数据，并将搜索时间定在公星历1187年。
感谢付质女士对繁育后代那令人发指的严格要求，付兰生日那一天出生的新生儿并不多。
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并迅速将它划去，就在付兰准备跳转下一个日期的时候，光屏闪烁了一下，变成了一片空白。
尘埃落定。
付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此时她的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着。
来自朵维斯的权限消失了，意味着朵维斯已经被彻底吞噬，一个新的人工智能取代了朵维斯，成为星际联邦的“主宰”。
当然，对于朵维斯而言可能没什么区别，它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死亡”的解脱。
它“死”后哪里管什么洪水滔天，面对这个烂摊子，付兰轻“啧”一声，打开自己的光脑。
“你好，请问如何称呼？”付兰在通过朵维斯“生前”的沟通渠道发送完这个信息后，一边关闭自己光脑上的各种权限，一边敏捷的跃下楼梯，在几层楼梯的扶手间快速转换、跳跃，宛如跑酷动作，她转眼就到了一层。
“希里亚。”
在这个消息传来的瞬间，付兰听见了头顶的传来细微的声响。
她并没有抬头查看头顶的情况，而是选择立刻开门，将轻甲的速度提到最快，瞬间冲进茫茫沙暴中，不见了踪迹。
而几乎是在她夺门而出的瞬间，爆炸的轰鸣声响起。
这台可以视作一座丰碑的计算机转眼被火海吞噬。
巨大的冲击力将轻巧的轻甲推出去老远，并改变了这块区域的气流动向，使得漫天沙尘在这里不停打转。
终于控制住机甲的平衡、在乱流中勉强停顿下来的付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而后她止不住的闷咳起来。
轻甲的防护能力还是差了许多，她距离爆炸还是太近了些，导致付兰本体也承受了一部分冲击。
而这部分冲击让付兰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挪了位。
她按压着自己心口，等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让她能喘过来气后，才驾驶着机甲往回去。
毕竟付兰想要离开这里，只有一个轻甲可不行，她的重甲还停在计算机楼下呢。
刚才情况紧急，付兰没有意识到，现在脱离了危险，付兰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驾驶机甲时，颅内传来针扎一样密密麻麻的刺痛感。
看来是使用那种精神力增幅类药剂的后遗症。
就在付兰拖着疲惫的身体向爆炸的中心折返时，取代了朵维斯的希里亚将付兰已经死亡的消息发送给了她的监护人以及被监护人。
只是希里亚“新官上任”，不知道付兰那个生命信息标识灰下去的时间，实际上是在它完全取代朵维斯之前。
即，付兰趁着希里亚吞噬成功前，注销了自己的公民信息。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失去了公民的身份，光脑、机甲驾驶、星际航行等行为都无法在进行——当然，加入星际海盗除外——但付兰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