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感恩自己的母亲，她力排众议坚持让你做独生女，你应该感激自己的父亲，他放弃男人的尊严，宁愿绝后也要让你成为家里的独宠。
你应该感谢那个没有出生的弟弟，有了他那当下的一切都不再是你的了，你应该感慨自己上辈子积了德，才能从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
然而秋威拥有的，仅仅是一个正常孩子应该得到的，就因为她性别为女，所以她不配，她必须时时刻刻被提醒，当下的一切都是别人施舍给自己的，她要感恩戴德五体投地地去领赏。
贱人的建议是歼计，那些被踩在粪坑里的懦弱家伙，是见不得她风光无限的，所以总是以蛆度人，来衡量她的价值，企图靠‘恩情’来贬低她的自信心。
然而秋威从小就明白，所谓的‘恩’，其实就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控制，看似是施舍其实是贷款，一件件一桩桩都要被算入利息里面。
那么她有什么可领情的，她就要理直气壮的霸占一切，这本就是匹配自己的价值。
海水好冷，是沁入骨头的寒凉，原主不断下沉，海面的嘈杂渐渐离自己远去。
颜色是光赋予的，光亮抵达不了的深度，使得眼前的色彩消褪，她吐掉仅存的一口气，挥舞起双臂，努力朝海面上游去。
下水的瞬间，原主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想到自己从小的经历，可能那是她一直斤斤计较的点，就算没表露出来，但早已形成死结堵在了要塞处。
凭什么！凭什么无关者可以随意估价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那些人敢伤害自己。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必须舍掉自己的人生去成全她人。
就凭她弱她无能吗？凭她守不住自己的东西，所以就连名字都要让给别人，凭她不是主角，所以只能成为她人的载体，制造矛盾转折的工具？
力量耗尽之前，原主冲出海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炮声水声叫喊声重回耳边，她顾不得躯体的僵冷，迅速往渔船方向游去。
海里的游人无法勘测周围的危险，原主只能往水炮密集的方向游去，小小的人类在浪潮里微渺如尘，靠肉眼根本无法发现。
好在前来救她的人能够使用感观，秋银升很快锁定住原主，奋力朝她的位置游来。
“威威！咳咳——小，小心后面……”
原主瞬间做出决定，她没有转身查看而是一头扎进水中，借着潜水的空档，她发现有一只鲛人从刚才的位置与自己擦肩而过。
没有抓到目标的鲛人直直往前冲，使得不远处的秋银升被迫与之相对。
两者扭打在一起，溅起的浪花掺杂进了红青两种血液，原主趁机躲过追捕，自个游到了渔船边上。
船上的人早就等候多时，很快将她拉到了甲板上，发现就原主一个便询问秋银升的去向。
“你把师傅丢下，自己跑回来了？”阿嘉语气中带着责怪，看原主的眼神都凌厉了几分。
原主眯起眼睛反问：“你想让我留在海里，帮她制服鲛人吗？”
“师傅是为救你才下水的，她刚刚设法都把力气耗尽了，你竟然就这么不管——”
“阿嘉！”秋威打断激动的阿嘉，让原主先回房里换身衣服。
“她的能力有限，救你师傅是我们的责任，让船长将船开过去，大家都不要贸然下水，只有在船上我们才能有几分胜算！”
众人忙成一团，刚刚得救的原主倒是得了闲，她不会法术也帮不上忙，搁常人这时多少有些愧疚，觉得自己拖累了队伍。
不过原主才不会这样想，队伍为得不是她，她也得不到任何利益，是她们有求于自己，谈何拖累？
秋银升高估自己的实力了，疲虚的身子被海水这么一冰，力气立马亏损到底。
本打算救原主的，结果人没救成，自己反倒陷进了鲛人的争斗中。
旱□□下水哪里是鱼的对手，鲛人利爪獠牙尾巴鳞片，都成了可以杀死自己的利器，秋银升攻守两亏，很快就被鲛人拖进了海里。
若不是安全绳拽着，恐怕自己早喝成巨人观了。
鲜血引来更多鲛人的围剿，不幸的是，渔船此时也出现破损，有巨物撞破了底仓，海水奔涌而入，船员们慌忙补救。
“冷静！冷静！大家把救生衣穿好，找好自己的救生艇，船不会马上沉的，抓紧时间收拾东西！”不愧是船长，遇事不慌，应对有序。
原主站旁边准备跟着她一块儿撤离，就听到船长擦着脑门上的冷汗嘀咕：“幸亏我妈提前预测过了，把这快要报废的破船开出来，不然又得背一身贷款……”
换了救生艇，反而找到了出路，因为移动更便捷，视野更开阔，鲛人无法再对她们搞偷袭。
阿嘉拉起发动机，救生艇朝着秋银升的方向使劲撞去，高智商生物毕竟是怕死的，鲛人们再厉害也不敢近身与武器硬碰硬。
秋银升脖子脸被挠得花里胡哨，好在没受什么大伤，阿嘉几人将她拉上船，去和前面几条救生艇集合。
大雾依旧浓郁，天色有转黑的迹象，围堵在周边的鲛人群却依旧没有散去。
余湾试着让长虫跟鲛人交涉，她们把抓捕的鲛人放了，对方也不要再攻击她们，可惜比划许久都没得到正向的反馈，余湾只能将五花大绑的鲛人押在船尾当质子。
秋银升是真虚了，捞上来后便累的昏迷过去，阿嘉从没见过身壮如牛的她会累倒，不安的情绪再次涌上来，顿时顾不得之前的叛逆，守在师傅跟前低声啜泣。
“哎呦喂～我还没死呢你哭啥丧……”秋银升歇了片刻终于有所好转，挣扎要起来，结果浑身酸疼动弹不得。
阿嘉撇着嘴生气：“你都成这个样子了……刚才差一点就要死在海里，好气人～就不能不让我担惊受怕嘛。”
秋银升抬手顺顺徒子的毛安慰：“一天天的瞎操啥心，我怎么可能会死，就算现在死了，你也可以跟着你威威姐生活，实在不行你就甭当祭司，和你那小相好过去吧！”
“闭嘴！”阿嘉炸毛似的往她师傅肚子上锤了一拳。
秋银升顿时捂着肚子大骂：“臭崽子，待会儿有劲了再收拾你！”
船长的救生艇靠近她们高喊：“必须留着油返程，得甩掉鲛人赶紧靠岸！”
秋威问身后的白芜：“你们祖池还有多远？”
白芜道：“长姥说祖池在一座岛上，但那个岛比较特殊，它好像是在海下面。”
“海下面？”
这倒也不奇怪，要是普通的岛肯定早被人发现了，当下最要紧的是先摆脱鲛人群的纠缠。
秋威思虑片刻，然后让船长调转方向，以最近的距离驶出团雾区。
想不到这个方法居然奏效了，追她们的鲛人开始减少，最后连船上的质子都不要了。
阿嘉惊讶：“威威姐，你也太厉害了，这是什么方法？”
不等秋威解释，另一条船上的原主便嗤笑说：“还能是什么方法，你们闯入鲛人的领地，人家肯定会驱赶入侵者啊，这有什么难猜的吗？”
也许是刚才的事故，让阿嘉对原主产生了抵触，她一改之前的恭敬，呛声道：“那你之前为什么不说，现在当什么事后诸葛亮？”
哼～原主冷笑一声扭过了脑袋。
阿嘉还想理论，被秋威拦住劝阻：“你不要对她有埋怨，她只是个普通人而已。”
“我不是计较她不管师傅……”阿嘉嘟囔道：“而是她的态度太冷漠了，一点人情味都没有，就知道躲边上冷嘲热讽，好歹她也是另一个威威姐，怎么能差这么多呢？”
秋威沉默半晌，才叹息说：“立场不同，不能要求别人太多。”
“我不要求她，我只是看清楚了她的真实面目，以后再不把她当你一样去对待了！”
众人摆脱鲛人后，找了处浅礁群歇脚，此时月亮从云朵后露出脑袋，将海平面照得波光粼粼。
礁石上覆满了贝类生物，还有搁浅的海带，以及石缝中乱窜的螃蟹小虾，用这些鲜货煮锅汤，下点挂面，就是一顿上好的晚餐。
累了一天，礁石滩上没有木柴生火，只能用柴油做燃料，用的扣扣搜搜，无法给湿冷疲惫的大家供暖。
有人提议用鲛人身上的油脂来点火，传说鲛人油是上好的燃料，地宫里都会用它们的尸油来点长明灯。而且鲛皮坚韧光滑，鲛肉新奇，体内又有鲛珠可取，拿这些去卖钱，指定能换艘新渔船回来。
贪婪的眼睛全都看向被捆住的鲛人，利益当前，她们已经在思考怎么去分割这些财物了。
“不行。”余湾冷静地说道：“杀了它会引来鲛人的报复。”
“那怎么处置这家伙？”
第118章 火山口 暖和
“把它丢在这里，鲛人会过来救它的。”余湾用蛛丝将鲛人绑在一旁，自己先去锅旁等饭吃。
失了势的鲛人又换回美人面孔，眉目悲怜，姿态卑弱，不停地哭泣诉绕，声音格外凄凉。
泪珠掉落，砸地上变成颗颗粉紫色的珍珠，顺着礁石滚到了众人脚边，有人惊异便想捡起来查看，被余湾及时制止。
“不要动，有毒！”
“居然有毒？”白芜恍然大悟：“小说里写她们的眼泪会变成珍珠，所以会把鲛人关起来殴打，这样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珍珠拿去卖钱，我还可怜它们呢，现在看来是我短见了。”
秋威说：“生物自身的能量十分宝贵，怎么可能会产出不利己的东西。鲛人在海里属于食物链顶端，唯一的敌人可能就是出海的人类，所以这些诱饵都是为人类量身定制，大家不要受它的迷惑，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海上风大，众人找了个背风的凹窝里生火，夜里气温骤降，全都冻的瑟瑟发抖，只能挨挨挤挤围在火堆旁取暖。
锅里的水刚开，面条还是半生不熟，大家就举着筷子去抢捞，生怕慢一步没的吃。
因为没碗，她们找了几个大贝壳临时充当，海腥味裹挟着的面食虽说不上好吃，但好歹是救命的能量，比冷邦邦的压缩饼干好许多。
饭后又让长姥蛇确认了一遍，确定祖池就在这附近，她们便以礁石滩为据点，开船在四周巡视一圈，晚上乌漆麻黑啥都看不到，便准备第二天早上再细找。
位处偏僻，其她人还没不耐烦，白芜倒是先抱怨上了：“怪不得别人都不愿意来，哎呀麻烦死了，藏金蛋呢窝这么偏远地方！”
“金蛋怎么比得过你们都宝贝。”秋银升脱掉靴子控水道：“好事多磨，虽然折腾了点，但也算顺利，临门一脚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挨到凌晨，有人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是不是少了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众人纷纷查看身上的物资，逐个清点人数，不多不差啥都没少啊。
嘶～余湾站起身，看了看手腕说：“鲛人跑了。”
何时跑路的，她们竟然毫无察觉，鲛人一直在视线范围内，金蜘蛛把它绑得动弹不了分毫，不可能跑的如此无声无息。
余湾顺着蛛丝一路寻过去，金丝最后断在了一块大礁的旁边，鲛人就是从这里逃走的。
秋威蹲在身用手电探照，发现礁石底部有不易察觉的裂缝，腥湿的海风从里面吹出来。
“下面是空的。”
结合白芜说的，祖池在海下，难不成这底下就是她们要找的岛？
长姥蛇从白芜的背包里探出脑袋，对着缝隙嘶嘶叫了几下，长虫在旁边翻译：“前辈说这里不是入口，但也能到达目的地。”
水巫族离开已久，原先的入口在不在还不一定，既然这也能到，不如直接从这里进去。
船长道：“按着合约，我们只管送到地方，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找吧。现在物资不够，我给你们留半个月的粮水，半个月以后我再来接你们回去。”
“半个月？要这么长时间吗？”阿嘉疑惑。
白芜点头说：“当然需要！半个月都不够，你们到时候再送一批物资过来，就送到这片礁石上，记得绕过鲛人群的地盘！”
双方约定好，船长就带着船员在黎明时返程了，同时给她们留了一艘救生艇备用，不过后面的行程都要在海下进行，用处不大。
秋银升让杰子长虫菜鸟在上面站岗放哨，自己带着秋威几人去找祖池。
长时间进行户外活动，用电照明其实不太划算，蓄电池没法循环使用，背太多又增加负重，所以最好备一些能长时间燃烧的油脂类，既方便又能检测空气中的含氧量。
唯一不好的是，在久不通风的地方，堆积的尸骨排泄物会产生大量沼气，遇到明火极易爆炸，有经验者都会电油切换着来。
这次的装备都是秋威亲手置办的，不似秋银升的抠搜，尽买些便宜破烂货，她严格把关，每一件都轻便耐用，给行程省了不少时间精力，当然价钱一样高昂。
礁石下面是三米深空洞，两间屋子大小，落底后有半米深的积水，里面飘满了鱼虾贝类的尸骨，还有一些刚脱落的鲛人鳞片。
白芜装了几片做纪念，喃喃着刚才忘记给鲛人拍照片了，回去跟五姐她们好好炫耀一番。
沿着鲛人留下的痕迹，几人发现水下有一口井，没错，就是人为凿出的井口，旁边的石壁上甚至还雕刻着远古文字。
白芜识别半天，点头道：“是我们族人留下的，上面记载着凿井人员的名字和用途，这里以前还没被海淹没，是一片范围很大的群岛。”
秋威问：“井下通往何处？”
“不知道，后来地壳运动岛沉了，我们的祖先也就搬到大陆去了。既然鲛人能从这离开，说明井是通着其它地方，咱们先进去看看！”
谁进去看呢？人家鲛人是鱼，入水后可以随意漫游，她们靠肺呼吸的陆地动物，没有氧气瓶辅助，怎敢轻易下去。
不过白芜有自己的手段，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里面装着些明黄色的液体，有什么东西在打开盖子后爬了出来。
原主凑过去细看：“这就是你们的卵虫？”
“对呀！是不是很高级，卵虫属于单细胞生物呢，它可以帮助母主做一些简单的任务。”白芜将珍珠大小的卵虫置于手心展示：“不过饲养它们需要母体大量营养，我必须不停地吃吃吃才供养得起它们，所以大点的一般都将它放到体外培育。”
原主问了个一直被众人忽视的问题：“那么，倒霉蛋身体是不是也要用到你们的卵虫来孵化呢？”
秋威几人一愣，之所以费劲周折地来到祖池塑体，就是想塑一具适合且属于秋威的身体，造人的原材料肯定要用到卵子，这卵子要从哪里获得呢？
“想什么呢！我们水巫族的血脉可不外泄，祖池会提供外界条件，你们几人随便出个卵子就行。”
“哎！我我我！”阿嘉连忙上前自荐：“用我的吧，那样我就是威威姐的妈了！”
秋威：“？”
秋银升拍她一脑门：“你这学渣基因也能拿得出手？还是用我的吧，威威羡慕我的身材已久，正好满足她的愿望！”
“你不也是一学渣嘛！那不如用大师姐的，大师姐多厉害呀！最好把咱们的卵子都用上，这样威威姐就能集合我们三人的全部优点。威威姐你放心，倒时候叫我们一声妈，我们绝对你抚养长大！”
“滚！”
几人正贫嘴之际，白芜的卵虫已经带回来了消息，井的那边是道渠，通向一个蓄水库，水库里面居然还储存着淡水，中间有可以换气的石洞。
是个好消息，看来这里就是水巫族祖上的遗址，说明祖池就在附近不远的地方。
长姥蛇接近祖池后，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由它带头下水，众人跟在后面七拐八拐，游了将近半个小时，冻的肢体都僵硬了，终于前面出现一抹金光。
秋威浮出水面，四周没有可以上岸的地方，只能扒着就近的礁石借力，耳边传来海浪拍打的声音，眼前是一片平静的水潭，阳光从上面照射下来，在潭中央划出一圈金色地带。
余湾游过去察看，这里水清见底，里面没有任何活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