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威把包背胸前,跟着人群的节奏慢慢往上爬,头顶的太阳虽说经过秋气洗涤没那么毒辣,但爬得时间长了也浑身冒汗。
她挑了个树荫地坐下休息,身旁乘凉的大妈们热情地跟她攀谈,寺庙多的地方信徒也多,尤其是这些上了年纪的老人,最爱结伴前来朝拜。
“阿弥陀佛,姑娘是来玩的吗?我看到好多个队伍,都是你这年纪的娃娃,背着的包走徒步呢!你怎么就一个人,没其她同伴跟着吗?”
秋威因为着装很专业,让人以为她人也很专业,于是笑笑道:“我走得慢,她们都在前面呢,你们是去山顶的鸿福寺吗?”
一个卷发大妈点头说:“是嘞,那寺香火旺盛,非常灵验。我去年在那跟佛祖求了愿,保佑我的肿瘤能转良,果真实现了,今天特意过来还愿!你们年轻人应该都不信这东西,不过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去试试,说不定佛祖能保佑你心想事成呢!”
大妈身边的大姨也应和:“不过求愿一定要心诚,心不诚菩萨不会管你的,还有必须还愿,这是很重要的事项!”
“还愿?就是说求的事办到了,必须再过来烧香磕头吗?那要是离得远,或者没时间过来怎么办?”
大姨拍拍裤腿上的草瓣道:“所以说要心诚,没有什么事能把佛祖菩萨排在后面,可以迟一段时间,但不能找借口故意不来,这不就是在戏弄神仙嘛!我跟你讲个真事,你就明白还愿的必要性了……”
话说此事就发生在她们要去的鸿福寺,是一对结婚没多久的妇夫俩,小两口准备创业,干之前先来寺里拜了菩萨。
人没发达前的心思还比较单纯,一起许了创业成功的心愿,然后回去就牟足劲的拼命折腾,三年后她们开店建厂,收获满满。
这个时候,女人想起之前许下的愿望,如今已经完成了,那就该回去还愿了。
还愿不仅仅是烧香磕头就能了的,世界上没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你想得到什么,就必须肯为此付出代价。
比如有人许愿说让她发大财,没加后缀,于是出门遭遇车祸,赔了十几万。
发财了吗?发了。灵吗?灵!
所以懂行的人在许愿时,都会附加上自己能够接受的代价,最常见的就是体力代价和财力代价。
穷人没钱就用精力时间和体力来交换,比如某人想让佛祖菩萨保佑她家人摆脱病痛折磨,她愿意吃斋念佛多少年,或者绕山跪拜,或者做义工,放生……
有钱的就拿出钱来捐款布施,给寺庙赞助,钱越多心就越诚嘛,总之讲究个破财免灾。
小两口许愿时心足够诚,她们说要拿出营业额的三分之一,来修缮寺庙。这海口夸得挺干脆,到还愿时,却开始心疼了。
女人觉得神仙糊弄不得,尽管可惜,但做人要讲诚信。
但男人却不这样认为,他觉得现在的成功全是靠得自己的努力,求佛拜神都是封建迷信,没必要去理会,说啥都不去。
女人胆小,总觉得不稳妥,最后她独自来还愿,单还了自己那一半,剩下男人那一半她没管。
结果不出两年,男人变心跟女人离了婚,厂子一分为二,两口子各管各的。奇怪的是,自打离婚后,女人的事业就蒸蒸日上,没多久利润翻又翻,成了知名企业的老总。
而男人呢,整日荒淫无度,偌大家产被他迅速败光。后面就算清醒过来,努力奋斗工作,也因为大势已去,频频落败,最终什么都没剩下,这么多年白来一趟。
“所以说姑娘,糊弄人人不能把你怎样,糊弄神可万万要不得,你去祈福一定得牢记我的劝告!”大姨再三叮嘱。
秋威活动了下手脚,觉得该赶路了,便点头说:“知道了,不过我认为人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企图依靠神力来完成目标的心态,终归是不靠谱的,求神不如求己,万事终由人来定!”
大妈和大姨被她的觉悟感动,纷纷竖起大拇指。
秋威捡了根别人遗弃的木杖,继续往山上爬,时间到了正午,山道两旁的饭摊商铺人满为患,垃圾桶里的泡面盒堆积成山,几只流浪狗在各个饭桌下穿梭捡食。
鼻尖全是饭菜的香味,秋威被勾得肚子也咕咕乱叫,本来半山腰上有个寺庙提供斋饭,交个二十块就能随便吃。
可惜人太太太多了!队伍排出几里地,秋威放弃这项选择,从包里掏出自带的速食饼干,将就着对付了一下。
趁着现在人少,她继续往山顶爬去。
到后半截,山上的植被发生变化,颜色深郁的松柏成了主流,气温近一步降低,林间的山路开始渐渐安静,同行的游客也越来越越稀少。
秋威埋头走了许久,忽然发觉附近只剩她一人了,百年多的老松枝横叉在头顶,石道两旁铺满了青苔,空气里弥漫着好闻的松脂香。
“我应该没走错吧,怎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掏出手机查看地图,发现根本没信号。
不管了,反正路是人修的,先爬到山顶再说吧。
秋威走啊走,一路上愣是没看到第二人,直到快接近山顶时,一个穿僧袍的和尚和她打了个照面。
“麻烦问一下,这条路是往鸿福寺的吧!”秋威急忙跟对方问路。
和尚看不出年岁,脖子上挂着串佛珠,长得瘦瘦净净,颇有远离世俗出家人的感觉,他合手向秋威点头行礼,然后轻声回道:“施主走错方向了,这条路上去是裘风寺,不过山顶有通向鸿福寺的小道。”
答谢过之后,秋威好奇地目送和尚下了山。怎么说呢,那人给她的感觉很奇怪,这种奇怪是感观捕捉来的,就像林子里有颗松树,本来它的存在的很合理,但树上却结着成串的香蕉。
秋威忽然想起自己包里的诛邪镜,这东西自打收到手还未使用过,正好深山老林邪魅多,她可以拿这东西来识辨真假。
诛邪镜只有巴掌大小,装口袋里面一点都不碍事,一同带来的还有纯阳的宝剑,不过管制刀具随身携带有风险,秋威就是为了它连缆车都没坐。
有了法器壮胆,秋威放心朝山顶上爬去,行了大约二十分钟,终于到了头。
太阳已经开始泛黄,看样子今晚必须要在山里过夜了。
做攻略时得知,齐连山的寺庙大都可以投宿,考虑到假期人多抢不上铺位,她还特意在鸿福寺附近的酒店定了房间,可惜自己累得腿抽筋,今晚赶不过去了。
秋威打电话将入住时间推迟到明天,然后进裘风寺挂单。
裘风寺山顶的面积不算大,庙外面有块篮球场大小的观景台,进庙要上二十几节台阶,大门外放着一尊大香炉,虽说正值旺季,但鸿福寺的鼎盛并未影响到这里。
秋威观摩寺庙的建筑风格,小心翼翼地踏入裘风寺内,进门后的院子和其它寺庙一样,正副殿摆着佛祖菩萨像,落满灰尘的黄布披风盖着雕像的肩膀,门内的蒲团破破烂烂,连祭桌上供奉的水果点心都是塑料制品。
这里过于冷清,正前方的鼎炉里插着三两根有气无力的檀香,房檐院角长满青苔,一只黑老鸦站屋脊上朝她哇哇叫了几声。
秋威本想象征性地进去上两柱香意思意思,但看屋里黑漆漆的模样,不禁犯了怵,难道这里是座野寺?
正犯嘀咕呢,后院出来一位老妇,她打量着秋威问:“拜佛还是挂单?”
“挂单!”
秋威跟着老妇,从小门进入了后院,这里多少有了人生活的痕迹,虽然房子建的东一座西一座,略显简陋,但可以看到有僧人在里面活动。
“住单间还是多人铺?”老妇打开昏黄的灯泡,从陈旧的木抽屉里翻出单据本,边写边问。
“多人铺吧~”秋威害怕一个人不安全,有个室友也好作伴。
“50,现金还是扫码,把身份证拿来。”老妇工作得挺利索,很快就办好了一切。
秋威根据她开的票单,找到了自己要住的房间,在一楼的最顶头,靠着楼梯的那间房。
寺庙的历史有些长,房子多由木头建造,隔音很差,而且因为潮湿,木头散发出腐朽陈旧的味道,熏得人昏昏沉沉。
虽说是多人间,但入住的只有秋威一人,她把行李放好,趁着天没黑,准备到庙周围逛逛。
嗒嗒,嗒嗒嗒,头顶传来突兀的响声,在昏暗的老房子里显得格外诡异。
秋威默不作声地把宝剑和诛邪镜藏进外套,然后蹑手蹑脚地顺着旁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第70章 大蜘蛛袭击 中招入梦
二楼的走廊依然是用木料构建的陈旧场景,晚霞余晖透过雕花木窗,照得楼道一片浓艳。
秋威尽量不让脚下的木板咯吱咯吱响,轻手轻脚地来到房上的那间屋子前。
房内拉着窗帘,看不清里面的场景,秋威站外面偷听片刻,屋里像是在绑什么东西,一圈又一圈,有拉扯皮带的声音。
这样随便窥探别人的隐私也不好吧!秋威想了想,觉得还是下楼吃点晚饭为妙,于是转身往楼梯口走去。
然而一松懈,脚底的楼板没了压制,开始咯吱咯吱地响动起来,屋内的动静突然停止,随后一连串嗒嗒嗒的声音暂停在了窗前。
秋威僵在原地,她感觉到背后嗖嗖冒凉气,几道恐怖的视线正死死锁定着自己。
什,什么东西!秋威额头冒冷汗,她不敢贸然转身察看,悄摸摸从口袋掏出诛邪镜,想透过反射来观察背后。
橙黄的小铜镜虽然只有巴掌大小,但却格外清晰,秋威快速调准角度一瞅,顿时打了寒颤。
镜中的窗帘缝隙内,竟挨挨挤挤贴着十几只拳头大的眼珠,全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在瞧。
秋威慌忙转身防备,不料窗户打开,只探出一个和尚的脑袋,他恼怒地问:“来我屋外,可有何事?”
“没,没什么……我是挂单的游客,闲着无聊随意逛逛而已。”秋威的心脏依然砰砰跳个不停。
和尚上下打量着秋威,没好气地说:“楼上都是僧人的住处,外来人员不要随意闯入。”
“好的,不好意思。”秋威怀疑自己刚才眼花了,难到这破镜子骗自己不成?
秋威想要验证一下自己的疑虑,于是趁和尚没关窗的间隙,又把手里的诛邪镜举起来朝对方晃了一下。
然而这次出麻烦了,原本正常的和尚突然捂住眼睛哀嚎尖叫,光秃秃的脑袋像是沸腾一般,大大小小的肉泡接连涌出,随后皮肉绽裂,无数球形晶体堆叠在头顶,尖细的瞳孔在里面随意乱转。
秋威吓得大喝,急忙往楼下跑,但踩中楼梯的刹那,木地板却猛得下陷,坚实的楼梯变成柔韧的线网,瞬间将她包裹起来。
接着后颈处一阵刺痛,秋威失去了意识。
耳边出现急促的敲门声,秋威满身冷汗地从床上惊醒,她打量四周,发现自己正和衣躺在借宿的床上,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瓦盖的屋檐。
老旧的木门外再次响起敲击声,秋威高声问道:“是谁!”
“是我,赶快离开这里!”居然是余湾的声音。
她怎么会来这里?秋威犹豫了片刻,还是起身打开了屋门,外面天已经大黑,雨水夹杂着腥潮弥漫在空气中。
余湾穿着和上次见面时一样的衣服,看到秋威后,就拉着她往外奔逃。
“怎么回事?发生——”秋威余光一瞥立马知道了原因。
走廊外的空地不知何时塌陷,她所住的楼房居然断成一节一节,全部都漂浮在空中,入眼全是凌乱无序的房间,以及连接着上下左右的台阶。
做梦吗?房子为什么都漂在了半空中了?
正当她震撼于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时,耳边响起若隐若现的古琴声,弹得格外深沉,由远及近慢慢朝着她们这边靠近。
在前面跑着的余湾立马紧张道:“过来了!快走!”
她拉着秋威直接从走廊的断截处往下跳,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深渊,雨水夹杂着风嚎,从脸旁呼呼刮过。
俩人顺利落到下层的悬浮台阶上,奇怪的是秋威并没有被重力伤到脚踝,她抬头朝上看去,彼此分离的木制楼房布满视野上下,好似结在树上的一颗颗果实般,围绕着中心的空洞区,组成一条长长的漩涡。
“余湾!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在如此奇怪的地方?”
她们奔跑在串联着的台阶上,耳边的琴声依然持续着,余湾提示她:“看你身后。”
秋威立马扭头往身后看去,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从刚才她呆的楼房上落了下来,那个身影像卡车般高大,拖着水泥罐一样的饱满尾腹,头顶长满了滴溜乱转的眼珠,背后伸出好多条手臂,在台阶上行走时,会发出铮铮的古琴声。
“大蜘蛛?!我们是到它的巢穴里了吗?”
大蜘蛛几十双眼睛很快就瞅到了逃跑的俩人,长长的手臂快速交替着朝她们袭来,原本悠扬的琴声变得激昂震耳。
余湾见势,立刻带着秋威躲入就近的楼房里。
刚打开房门,就看见被丝线固定在屋中间的白色大肉虫,足足有两头牛那么大,半透明的皮囊下还能看到流动的肉液和消化道。
她们跑肉虫背后蹲下隐藏起来,门外的琴声很快就行至跟前,大肉虫也意识到危险来临,肥硕的身躯在强韧有力的丝网下扭动,整个楼房都被它带动得颤抖起来。
门外的大蜘蛛因为它的挣扎反而更兴奋了,几条带钩的大长臂伸了进来,直接插到肉虫的皮囊中,吨吨吨几秒钟时间,肉虫就塌陷成一张干瘪的枯皮。
大蜘蛛吃饱之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秋威蹲在屋角连大气都不敢喘。
余湾悄声提示她:“你要离开它的巢穴才行,记住别被琴声迷惑了!”
“要怎么做?”秋威着急的问。
可惜余湾并未作解释,等大蜘蛛离远后,带着她继续往外奔逃。
这一节走廊较长,没有琴声的干扰,秋威能听到噼里啪啦的雨声,还有藏在各个房间隐隐的呼嚎。
两人即将跑到尽头时,没想到一团眼睛忽地从断截处冒了上来,锋利的口器乱舞着,一对毒鳌卷着风,朝俩人劈了下来。
“不要被它迷惑了!快点离开这里!”余湾转身将秋威护在背后,伸出双臂去抵挡攻击。
毒鳌扎进余湾的身体,周遭的一切都化成细碎的粉尘,朝着秋威迎面铺来。
她再次睁开了眼,这次却看到一片明朗的夜空,月亮高悬在正当前。
秋威脑子昏昏沉沉,浑身无力,鼻间充斥着蛋白质腐臭的味道,她不停眨着眼皮,想要维持清醒,但随着熟悉的琴声响起,她再一次陷入梦境。
“喂!我说你就不能紧张起来吗?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如此不当回事?”
谁在说话?秋威察觉到自己像之前那只大肉虫一般,被强韧粘粘的丝网裹困在房间的地板上,而她的跟前却站着,秋威?
不,是原主,真正的秋威!她居然能具象化的出现在眼前了,这可了得,难道自己已经不行了吗?
原秋威俯视着地上一模一样的人哼笑:“都这个时候了,别总想着对付我,先想办法保住我的身体行吗?你这个蠢东西!”
秋威挣扎了一下,毫无作用,她急忙问道:“余湾呢?她有没有事?”
“什么余湾?别总指望其她人来解救你,我如此好的肉身命途,落在你这个倒霉鬼的手里,真是受尽磨难和坎坷!”原秋威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跟对方解释。
“听好了丧门星,现在你被大蜘蛛毒晕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给我好好集中注意力,从幻境中醒来,然后保护好我的身体,逃离险境,听到了吗傻缺!”
秋威愣了片刻道:“你该不会是在故意引诱我出窍,然后想趁机霸占身体吧?”
“霸你个头!有对付我的心机,放在外面,也不至于落到这鬼蜘蛛手里,快给老娘醒来!”
原秋威带着怨气朝她脑袋狠狠踢了两脚,虽然觉不到疼,但秋威依然感觉到耻辱,可惜她被缠着没法脱身,只能先按对方的意思照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