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淼淼开车,把她塞进副驾驶,一路上程鸢没怎么开口,攥着纸巾一点一点把脸上的水渍擦干净。
短短五百米,走走停停,孟淼淼气得骂人。
“看看你自己找的男人,出车祸了连个电话都接不上!有钱有个屁用?”
程鸢靠在椅背上,太阳穴突突地疼,一言不发听着她数落。
“你就开这么个SUV?几万块钱的东西,怪不得人家敢往上撞!下回出门开他的车,看谁还不长眼!”
到了医院,她鞋上已经沾满泥水。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挂号。”孟淼淼走出两步,又回头,“手机还有电没?”
程鸢说:“还有。”
“行,那你玩会手机,我看着队伍挺长,别玩没电啊,排到了我给你发消息。”
孟淼淼三两步跑过去排队。
程鸢坐在大厅的铁皮椅子上,满天乌云全压在她头顶,整个人疲惫无比,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公司推送一条新消息。
【今日快讯】:总裁于今日下午成功签署合作协议,与林氏集团携手开启长期友好合作新篇章
她随手翻了翻内容,里面附上一张高清大图,庄重严肃的会议室,池砚珩一身名贵黑色西装,站在人群中心,周围企业高层簇拥,每个人脸上写着胜利的喜悦。
程鸢多看了眼照片上的人。
明明每天都见面,却又像是隔了万丈远。
他总有他的难处,所以她永远是排最末端,属于第四象限的不紧急也不重要事件。
回过神来,又觉得太矫情了。
哪有那么亲密的关系,还得兴师动众让他撇下一屋子主管跑来给她贴个创可贴吗?
算了,孟淼淼说的也没错,靠谁也不如靠自己。
下午六点多,组长在群里发消息@全体成员。
“今晚部门需要加班,AI项目已经到最后的测试阶段,所有人必须到位,各位辛苦。”
程鸢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冒出来一个很不负责任的冲动。
目光挪到医院窗口,孟淼淼正踮着脚,奋力挤在一堆缴费的人中间。
她打开邮件,翻出草稿箱里早就写好的辞职信,干脆利落地发了出去。
第48章 回家
“真辞职了?”孟淼淼拿完药回来, 一脸惊讶。
“嗯嗯,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工作。”程鸢垂下眼眸,“打算先休息一阵, 最近太累了。”
“但你突然离职,领导肯定得阴阳怪气你几句。”
程鸢轻眨了下眼, 笑着说:“没事, 反正我是关系户, 大家都知道的事嘛。”
看她强颜欢笑的神情, 孟淼淼撇撇嘴, 没再劝。
天色不早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 黑夜很快降临。孟淼淼把车倒出来, “我送你回去?”
程鸢坐在副驾驶上, 手里抓着小包,里面装着消炎活血化瘀的药, “先去你那儿吧。”
孟淼淼说好,车子调了个头朝着她的公寓驶去。
路上,她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怎么想的, 这事不打算跟他好好聊聊?”
程鸢低着头,脸上尽是疲惫, “打算啊, 但不是现在。”
“不管咋样有误会还是得说开,不然以后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程鸢笑笑,“说得好像你挺懂似的。”
孟淼淼熟练打着方向盘,和她争辩, “我起码还谈过几段恋爱,谁像你啊稀里糊涂就跟人领证结婚了, 想跑都跑不了。”
车子很快抵达旧城区,这里远离繁华的市中心,路灯变得稀疏,光线渐渐暗下来,路上车辆也变少,噪音降下来。
地价便宜,所以孟淼淼租的公寓面积挺大,缺点是六楼顶层,冬冷夏热,还没有电梯。
但那也比回别墅一个人待着强。
“冰箱里有可乐你自己拿啊!我收拾一下卧室,咱俩今晚睡一个屋。”
“行,我睡哪都行。”程鸢又说:“充电线有吗?我手机没电了。”
她给人拉出充电线,指了指外面,“沙发那儿有插座。”
孟淼淼屋里堆满了各类白色石膏,乱七八糟散在地上,还有很多巨大画板,留给人活动的空间很有限。
除此之外,还有几面墙直接让她做了涂鸦。
上大学的时候程鸢经常过来,她很喜欢满屋子色彩,红的绿的杂乱无章,但比单调清冷的黑白色有生命力。
孟淼淼刚铺好床单,就听到有人敲门。
她从床上跳下来,朝门口走去,“可能是外卖到了,我去开门。”
程鸢喝了口可乐,“好。”
厚重的铁门拉开,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孟淼淼当场愣在原地。
池砚珩还穿着会议上的西装,但淋了小雨,奢华考究的布料微微浸湿,里面的白色衬衫变得透明。
他杵在门口,不笑的时候神色严肃,很容易把人吓住。
“我来接她回家。”
屋外安静了一瞬,不知是谁家养的宠物狗叫了两声,激出两声空旷回音。
孟淼淼手扶着门,身体挡在门缝,他看不到里面。
原本欣喜的脸瞬间冷下来,她嘲讽道:“她答应跟你回家了吗?池先生,私闯民宅我可就报警了啊。”
迎面被怼,池砚珩噎了下,张口欲言又止,“抱歉。”
孟淼淼压根不吃他这一套,果断回绝:“她压根不想见你,你回去吧,她今晚在我这儿睡。”
说完就要关门,却被一股力道挡住。
池砚珩反应迅速,把手挡在门框上,“等等!”
孟淼淼又生怕挤着他手,不敢使劲,这么一犹豫,反而让他抓住机会推开了门。
“哎——干什么呢你!”
他用力扒着门不放,手背上青筋暴起,语气却和缓,“我跟她说句话再走,可以吗?”
孟淼淼用力堵着门,怒道:“孩子死了来奶了车撞树了知道了拐了,你早干什么去了?”
磨蹭半天程鸢终于察觉不对,她放下杯子就要朝着门口走过去。
“淼淼?还没好吗?”
孟淼淼回头大声说:“没事!我能拿得了!”
大概是听到熟悉的声音,池砚珩忽然发力,直接把门推开。
一股大力袭来,孟淼淼不受控制被抻了下,后退两步。
她刚想发火,一回头,发现程鸢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和池砚珩来了个面对面。
她语气还算平静,像是早有预感,“你怎么来了?”
见这阵仗,孟淼淼也不推门了,说:“你俩聊,我去卧室待会。”
刚转身就被程鸢按住了肩膀。
“不用,他马上就走。”
池砚珩站在门口,没敢贸然进门,他听出来了,摆明是不想让他在这儿多待。
但孟淼淼还是给两人留了单独相处的空间,回了卧室。
池砚珩手还扶在门框上,怕她突然关门。
“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程鸢说:“手机没电关机了。”
楼道里光线昏暗,没有照明灯,他迟钝地发觉她额头上出现一片青紫。
池砚珩问:“额头怎么了?”
她语气淡淡,“下午出车祸了,撞的。”
池砚珩皱了眉,“出车祸这么大的事你——”
程鸢打断他,“给你打过电话了,秘书接的,说你在开会。”
他脸色不太好看,刚才还是质问的语气,现在却立马变得柔和。
“现在没事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他抬手想撩开她额头前的碎发,仔细看看伤口,程鸢却本能性地偏头,朝后退了一步。
手臂悬在空中,他抓了个空。
池砚珩讷讷地收回手,“对不起,是我太忙忽略你了,连受伤都不知道……”
程鸢说:“没事,我又没说怪你。”
她平静不起波澜的语气让池砚珩更加心里没底。
车祸,撞伤。
先前他去国外出差,她一个人留在公司加班,见他回来都要掉眼泪。
可出了车祸他却没能第一时间陪在身边。
她说:“还有事吗?”
他本就不善于表达,生意场上侃侃而谈,可面对感情就开始手足无措了。
池砚珩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话:“没事就不能跟我回家吗?”
程鸢叹了口气,“我今天心情不好,不想回去,可以吗?”
池砚珩说:“心情不好所以才要回家。”
“我只是最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下。”
池砚珩说好。
“对了,我把工作辞了,之后就不去蓝译上班了。”
池砚珩说:“没问题,你不想工作那就不工作,我一个人挣钱就够了。”
出乎意料地,他没问为什么。
但即使他问了,程鸢也不想回答。
说什么?
说我知道了AI翻译项目的事,你忙于争权拿所有人当工具使,努力半年弄出来个假项目就为了掩人耳目。
而我作为你最亲近的人,却连这点知情权都没有?
程鸢挺想问问他,每当她欢欣雀跃在他面前提起那个项目,提起自己多么努力付出,他有过一瞬间想要坦白吗?
还是只想冷眼瞧着,等一切水落石出之后,看看她失落困惑的表情是不是很精彩?
但等到大半夜他真的站到面前,程鸢却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不管是作为总裁还是作为哥哥。”
公司业绩顺利增长,在京市屡屡登上头条,都知道池家那个年轻的总裁,早年父母双亡,业界内不少人看热闹,等着池家倒台,但他却抛下学业果断回国,硬是咬着牙把公司撑起来。
这几年谁听了都夸精明能干,有勇有谋。
她认真看着他的眼睛,说:“我能理解你,真的。”
你只是在做决定时,不习惯考虑我的感受。
善解人意是她与生俱来的好品质。池砚珩能力再怎么强,他也是长了两条胳膊两条腿的人,拿不出多余的分身来陪她。
这点程鸢明白,也理解。
但她的懂事就决定了她永远是被牺牲的那个。
池砚珩说:“我也是为了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程鸢原本已经转过身去了,她回头,目光朝下,低头看了眼他手上,问道:“戒指,你怎么不戴了?”
池砚珩顺着她的视线低头,无名指上空空如也。
不光是现在,昨天,前天,他都没戴。
程鸢看见了,她只是没说。
对比她的无名指上,依然戴着那枚素圈银戒指,是她花了大半积蓄买来的,也是她亲手为他戴上的。
池砚珩这次不说话了。
如果说先前是温柔的回绝,而池砚珩的沉默,却让程鸢神色也变了。
眼睛很快就蒙上一层雾气。
池砚珩愣了两秒,“不是的……”
他张着嘴要解释,却被程鸢掉下来的眼泪砸到心里。
“我一直戴着。”
她忍着哭腔,“你弄丢了?”
他越解释越乱,“你别哭,没弄丢,还在那里。”
程鸢摇摇头,说:“没事,不想戴就算了,本来也是我非要让你戴的。”
他用手扒住门,“不是,什么非让我戴的,你听我解释,戒指好好地放家里,没弄丢,我一直戴着。”
他掏出一包纸巾,赶紧递过去。
“别哭了,我都能解释。”
程鸢盯着他,他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为什么不戴。
像是被人攥住心脏,窒息感扑面而来,她心里更难受了。
良久,她缓缓开口:“总裁应该不需要营造单身人设吧?”
道听途说,上流社会的精英人士联姻也是靠着门当户对,单身人设更容易行走。
池砚珩赶紧说:“你别乱想,我没那个意思。”
她低头擦了下眼泪,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你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
大门毫不留情地在池砚珩面前关上,他眼前只剩漆黑的门板。
孟淼淼在窗边写字台上捣鼓石膏,不是探身看看窗外。
“半个多小时了,楼底下那迈巴赫还停着呢。”
床上坐着的是哭得双眼红红的程鸢,她把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闭上眼。
“不用管他,等会肯定就走了。”
两人在床上又聊了会儿天,等困得眼皮打架才双双睡过去。
池砚珩独自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划着手机,拨出去一个号码。
“喂,池总?”杨秘书半夜接到电话还有点心虚,他早就回了家,最害怕一个电话又被叫回去加班。
“下午我手机一直在你那儿?”
杨秘书如实说:“对,是我拿着,不过中间几分钟我去了趟卫生间,小陈助理主动过来说帮我拿,就交给她了。”
“哪个小陈?”
“就是新来的那个总裁办前台陈晴,长头发,眼睛挺大那女孩。”
杨秘书心说,人家都在您眼前晃悠一个月了,连个正眼都不瞧啊。
池砚珩冰冷地说:“告诉她明天不用来上班了。”
接着就挂断了电话。
杨秘书还一脸懵,这又怎么了?
但他一想,刚才电话里总裁语气冷得要死,这时候还是别往枪口撞了。
果然第二天上班,那位小陈就被hr带去谈话,没过几分钟,就哭着出来了。
她眼泪珠子不断往下滑,“杨哥,那电话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一忙就忘了跟你说。”
杨浩还忙着交文件,瞧都没瞧她,“总裁太太的电话你都敢不传达,这让我怎么帮你?”
小陈满脸委屈,“那我怎么知道她是谁啊,上来就跟我哭,手机里也没备注是太太啊?”
杨浩摆摆手,“哎,你好自为之吧。”
医院的VIP病房内。
池砚珩一大早开车过来,风尘仆仆直奔顶楼。
病房内出奇安静,池逸然没看电视,躺在洁白的被子里睡得正香。
几天前,程鸢来到医院看池逸然的当晚,小姑娘正看着日漫就突然开始咳嗽,没过半个小时,突发心衰。
等池砚珩急匆匆赶到时,留给他的是一沓病危通知书和冰冷紧闭着的抢救室门。
他抿着唇,眼里结了一层霜,手里没停,签完所有单子后,坐在门外沙发上等。
手术结束后,几个医师主任简单开了会,出来跟池砚珩报告。
“患者情况有恶化的趋势,建议还是尽快移植。”医生戴着口罩,用尽量通俗的话和他解释。
“正常人左心室心脏射血量,通常在55%到65%之间,但她只有29%,已经到了随时可能会衰竭的程度。”
池砚珩自始至终拧着眉。
等待抢救的过程中,一群护士推着救护病床飞快跑过来,他帮着推过拐角,手背磕到尖锐的消防栓,从手背到手指,划了道很长的口子,把戒指磕得凹进去。
池砚珩抹了把手背上的血口子,把戒指取下来,银质的金属质地太软,已经变形。
他当时就找了人,要求复原到和之前一模一样。
“三天之内,要尽快,我很着急。”
第49章 分歧
也许是前一天淋了雨, 早上起来程鸢就发烧了。
孟淼淼去画室工作前,把她送回别墅。
昨晚大哭一场之后,她嗓子干枯得像一口旱井, 眼睛又酸又痛,第二天果然充血, 肿成高高的山丘。
接连几天, 程鸢都精神恹恹。
反复发烧, 白天还是正常体温, 一到晚上就逼近39度, 脸色苍白, 浑身带着病气。
她就不再出门, 待在家里养病。
白天不发烧却也浑身没有力气, 睡了又醒, 醒来喝完药又睡过去。
阿姨熬了玉米椰子鸡汤,清热去火的银耳莲子汤, 配合降温的绿豆熬成汁,换着花样煮给她喝。
她躺在床上,空调开着, 却盖着厚厚的蚕丝棉被,经常出一身虚汗, 昏昏沉沉不知今夕是何年。
偶尔白天状态好的时候, 就窝在被子里看两页书,她床头放着基本厚厚的英文原著,不过看书也看不久,就又闭上眼睛养神。
手机更是不怎么看。
她的手机已经很久没有出现消息提示的红点。
不需要工作, 没有难缠的同事关系,和家人早就断了联系, 除了孟淼淼有事会直接给她打电话之外,不需要任何社交。
借着生病传染的由头,程鸢一言不发便搬去了客卧,一个人睡在小床上,黑色双层遮光窗帘拉上,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活在井底不问世事的小青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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