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领着他先在院子里逛了逛,种植区、大型玩具区域、攀爬区域。
苏文墨认可地点头看着,也没有太多话。
从院子里进了大厅,蒋凝又介绍门厅地绘画展览区,“这是我们孩子的作品,半个月更换一次,随着省编教材的主题。”
苏文墨也是默默看着。
蒋凝:“我们再去小一班看看。”
拐弯进入樱桃小一班,陈秀正在上课,看到有人进来,微笑点了点头。
苏文墨环视一眼装修,围着班级走着,刚转到后排,突然有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保育老师立刻走过去哄,结果一个哭,另一个也哭,刚入园的孩子瞬时乱成一锅粥,高喊着找妈妈。
苏文墨显然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愣愣好奇看着。
蒋凝不好意思笑道:“刚入园的孩子胆子小,看到陌生人会出现这种现象。”
他了然地点头,“那我们出去吧。”
出了班级,苏文墨才开口问第一个问题,“蒋园长,在来您园里之前我看了我们乡镇所有幼儿园,我觉得跟您这边差距很大。”
蒋凝沉吟道:“我们是私立园,跟公立幼儿园是略有不同的。”
“所以你们的硬件设施、教师工资都是自给自足,对吗?”
蒋凝没有隐瞒,坦然道:“是的。”
“那你们幼儿园很厉害。”他夸得诚恳。
陶溪默默在一旁听着,苏文墨给她的感觉是个城府比较深的人,说得话做得事都是经过考量的。
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会让人觉得不实在,她不太愿意接触这种人,因为她怕会做错事说错话,被人揪住小辫子。
蒋凝领着他继续往楼上走。
他开口和蒋凝探讨着,“你们这边会有小学化倾向吗?”
“没有。”蒋凝答得干脆,“市教育局明确禁止小学化倾向。”
“我知道。”苏文墨沉吟道,“但农村屡禁不止,我们那边的中心幼儿园也有这种情况,使用一年级教材教学。”
他看着蒋凝,“我请教一下,你们是怎么禁止的?”
蒋凝思考片刻,“首先必然是不让老师教小学化的知识,其次跟家长有很大关系,偏年轻的家长会抵触孩子过早学习小学知识,所以还是要多做家长工作。”
“那如果家长一直要求呢?”苏文墨又问。
蒋凝蹙眉想了想,转身看向陶溪,“要不还是让陶老师跟您说吧,我退居二线很多年了,跟家长接触少。”
陶溪被cue到,点点头,不卑不亢接话道:“苏老师,像这种情况可以先跟家长沟通小学化对孩子带来的危害,然后表明园所选择的教学方式有哪些好处。”
苏文墨疑惑问道:“家长会买单?”
陶溪摇头,“一开始不会,需要一次次沟通,再就是让她看到孩子的进步。”
“了解了。”苏文墨笑了笑,“果然来这边能学到东西。”
蒋凝附和地笑笑,“互相交流学习,您对学前教育不熟悉,慢慢了解就上手了。”
上了二楼,苏文墨又问道:“陶老师现在还在一线?”
陶溪应声,“是的。”
“方便去陶老师的班级看看吗?”
陶溪和蒋凝对视一眼,点头道:“可以的。”
她带头,领着他们往草莓中二班走。
进了班级,王婉婷正组织着孩子上厕所洗手,孩子们见陶溪进来,热情喊道:“桃桃老师——”
陶溪心下放松,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和小孩子待在一起。
苏文墨见此,说道:“陶老师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蒋凝有些骄傲,“是的,陶老师是我们幼儿园最受欢迎的老师了,家长满意,孩子喜欢。”
苏文墨转着走到阅读区,仔细打量着绘本书。
秦予鸣刚从厕所出来,抬头看到陶溪在,连手都顾不得擦,甩着水花就跑了过来,“桃桃老师,你怎么才来。”
陶溪蹲下跟他解释道:“我今天在忙别的事情。”
“好吧,你知道吗?我们班里来了个新老师,叫静静老师。”秦予鸣开心地跟她分享。
陶溪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视线往下,忽地发觉他衣服下摆垂着块白色布料,和他深灰色的裤子形成鲜明对比。
她疑惑问道:“予鸣,你穿得什么呀?”
秦予鸣不以为意地瞥一眼自己的衣服,道:“衣服呀。”
陶溪:“我能看看吗?”
“桃桃老师随便看。”秦予鸣大咧咧地抬起胳膊,似是接受她的安检。
陶溪狐疑地捏住他腰间那块白布,轻轻拽了拽。
只听秦予鸣“额”了一声。
什么情况?陶溪一脸懵。
秦予鸣吧唧吧唧嘴,疑惑地挠挠脖子,“怎么脖子还有点疼?”
陶溪深觉不妙,“我能看看你里面穿得什么吗?”
秦予鸣乖巧地点点头。
她迅速拉开他运动外套的拉链,入眼赫然惊了她一下。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左边的袖子正常穿在胳膊上,而右边袖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那么垂在一侧。
右胳膊呢?
他的右胳膊是和脑袋一块从领口钻出来的。
好好的一件圆领长袖硬生生被穿成袈裟,肩膀露在外面,领子卡在腋下。
好嘛,怪不得她一拽他觉得脖子疼,这么卡着不疼才怪。
“予鸣啊,你这是怎么穿的?!”陶溪忍俊不禁。
他迷惑地垂下头,下一秒,“啊?怎么这样?”
苏文墨被两人的对话吸引,转头看了过来,接着就是爽朗一笑,“这小孩真有意思。”
秦予鸣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衣服,脸瞬间就红了。他愤怒地捂住衣服,怒气冲冲地瞪向苏文墨,“你笑话我!”
陶溪心叫不好,他脾气大得很,又十分要面子,苏文墨这么说他,他肯定是要生气的。
她急忙拉住他的手,安抚道:“予鸣,我跟你去午休室换下来好吗?”
秦予鸣不接话,仍旧抬头怒瞪苏文墨。
苏文墨似乎很少见这样的小孩,和蒋凝调笑道:“小孩还挺好面子呢。”
这句话犹如雪上加霜,秦予鸣肉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抬手直指苏文墨,大吼道:“你不礼貌!”
陶溪脑袋嗡得一声,立刻拉下他的手,柔声道:“予鸣,听话,我跟你去换衣服。”
秦予鸣气得直跺脚,为何桃桃老师不批评那个男的!
陶溪回身看眼苏文墨,礼貌道:“苏老师,不好意思。”
说罢,她硬拉着秦予鸣往午休室走。
离开班级,进了对面的午休室,关上门的瞬间,秦予鸣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桃桃老师,他笑话我。”
陶溪心疼地搂住他,“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班里那么多小朋友都听见了,我回去他们肯定都笑话我。”他眼泪越流越多,整张脸瞬间就被泪水肆意占据。
陶溪抬手擦着他的泪,她知道他要面子,“好了好了,予鸣不哭。”
他不为所动,哭得越来越凶,“你都不…批评…他,他明明就是…做错了。”
“是是是,他做得不对,他不该那么说。”
她也很委屈,苏文墨开口说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孩子和蒋凝的面,他又是才参观的客人,她实在无法开口指责他。
她拍着秦予鸣的背,耐心安抚道:“每个人都要面子,你要面子,他也要面子,我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评他,对不对?你们平时犯错我也是私下偷偷批评,对不对?”
她尽量给他讲通道理,“他这么做是不对的,没有人的时候我一定会批评他,好不好?”
他抽泣片刻,慢慢止住哭声,吸吸鼻子,搂住陶溪的脖子,“桃桃老师,不,舅妈,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在幼儿园了。”
“好好好。”陶溪满口应承着,“那我先给你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陶溪帮他脱掉外面的运动外套,揪了揪空荡荡的袖子,又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右胳膊,“你看多可爱。”
“真的吗?”他声音哽咽。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陶溪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换衣服。
经过一早上的硬撑,衣领早已变形,从圆领变成了不规则形状。
“谁给你穿得,怎么会穿成这样?”
他尴尬地挠挠脸,“是我自己穿的。”
“哇,那你已经很棒啦!”陶溪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好多小朋友都不会自己穿衣服呢。刚开始自己穿肯定是会穿错的,只需要勤加练习就好了。”
陶溪一边给他穿,一边讲解道:“下次摆正衣服,先把脑袋穿上,在伸上胳膊,这样就不会穿错了。”
秦予鸣认真学着。
陶溪莞尔一笑,帮他套上运动外套,“那你还要回家吗?”
他垂下头,指尖揪着衣摆,犹豫道:“我…想想。”
“没事的,没有人笑话你,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是有礼貌的小朋友,对不对?”她继续温柔诱哄。
“嗯……”他踌躇片刻,“那我不回家了吧。”
“这就对了!你回家会错过今天学习的知识,还拿不到全勤小明星,太可惜了。”
他认真点头,“你说得对桃桃老师。那那个男的还在我们班吗?”
陶溪:“肯定不在了,他只是来参观学习的老师,听说我们班的小朋友聪明,所以才来看看你们。”
“哦。”他嘟起嘴,“那我也不喜欢他,他太没礼貌了。”
陶溪揉揉他的头发,“没事,他不会再来了。”
回了教室,果然蒋凝和苏文墨都不在了。
王婉婷见她回来,凑上来询问,“那男的就是青兰镇学区的?”
陶溪点点头。
王婉婷:“这么年轻。我以为是个老头子呢。不过他怎么惹到予鸣了?”
“予鸣衣服少穿了根袖子,他看到就笑话他了。”陶溪无奈。
王婉婷皱眉,“不应该啊,都是幼教行业,应该知道尊重孩子啊。”
“他不是,他是个半路出家的。”
王婉婷了然,“这样啊。”
晚上,宋言秋哄秦予鸣睡觉,讲完绘本故事,他还是瞪着大眼睛不见困意。
宋言秋和他闲聊道:“阿鸣今天再幼儿园开心吗?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秦予鸣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听完这话立刻垂下脸。
“怎么了?”宋言秋察觉他的异样,捏捏他的脸。
“我今天不开心。”他嘟着嘴喃喃道。
“为什么?”宋言秋原本只是想听一听有关陶溪的事儿,谁知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秦予鸣奶呼呼地叹口气,肉嘟嘟的小手揪了揪自己的睡衣衣领,“我今天穿错衣服了,把手从脑袋这里伸出来了,舅妈发现的,结果她后面那个男的笑话我。”
宋言秋敏锐捕捉到重点,“男的?”
“嗯。”秦予鸣不爽地皱起眉,用手比划着,“就是一个很高很壮的男的,他笑话我。”
“他为什么去你们班?”
秦予鸣歪着头想了想,“舅妈说他是来参观的老师。”
他点点头,嗯,他想多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杯桃桃乌龙
陶爸出院后, 家里没人再提起关于拆迁房的事儿。陶溪想得很明白,她不在意了, 也不想争了,比起陶爸的身体,钱和房子都不重要。
她没问过陶妈,但她猜测陶妈也是这样的想法。
倒是陶爸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儿。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闲聊,陶爸忽然开口,“我想了想, 房子咱不租了,等找来再说。”
陶妈和陶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应下。
陶爸笑了,“你们还挺有默契。”
“爸爸。”陶溪唤了他一声,“你只要好好的,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我也这么想。”陶妈笑着附和,“老陶,我们一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陶溪不知道陶爸想明白没有,但那天陶爷爷说了那样的话, 他不仅生气也伤心吧, 不然怎么会高血压。
但她不想干涉太多了,她无条件支持陶爸的决定, 只要他好好的。
“溪溪。”陶妈忽然开口叫她。
“嗯, 你跟言秋……?我还是多嘴想问一句。”
陶溪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
“我跟他只是朋友,妈妈。”
陶爸识相地戳了一下陶妈胳膊,后者, “好吧好吧。”
深夜,陶溪躺在床上, 思绪纷飞。
她以朋友关系回复的陶妈,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她隐隐觉得自己对宋言秋跟以前不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就是在陶爸住院那天,她害怕时心里想到的除了陶妈就是他。
为什么没想到柳书忆呢?她不应该跟柳书忆更亲密吗?两人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啊。
她跟宋言秋不过是去年才熟悉起来,说到底也是普通朋友。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萌芽,她猜到什么,又无法自证,像被困在一个磨砂玻璃罩里,只要鼓足勇气推开,外面就是清晰的答案。
睡不着了,越想越精神。
从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点亮屏幕,刺眼的光让她眯起眼。
点开微信,下划找到柳书忆的对话框。
[睡了吗?]
消息发出才察觉到已经是凌晨以后了,她没抱着柳书忆能回复的心,明天不是周末,她肯定早早就睡了。
手机刚放到枕边,轻微震动。
[柳书忆:没呀,咋啦?]
救星!失眠夜的救星。
[陶溪:我睡不着,失眠了,有点焦虑。]
[柳书忆:???咋啦,跟我说说,我帮你开解开解。]
陶溪叹口气,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
[陶溪:要不出去吃烧烤吧?]
[柳书忆:好,我去接你。]
她爬起来套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在单元门站了一会儿,柳书忆的车就开了过来。
上车,她抬眸就看到柳书忆深夜一脸浓妆,红唇烈焰,头发做了造型,精致漂亮。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你干嘛去了?”
柳书忆对她wink一下,“刚约会回家。”
“你又恋爱了??”她埋怨道,“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好闺蜜了。”
柳书忆讨好地笑笑,“暧昧期,暧昧期。”
“跟……”她摸着下巴盘算着。
“不会是陈灏泽吧?”
柳书忆嘿嘿一笑,“你小子眼好尖啊。”
陶溪轻哼一声,“要不是我发现,你还瞒着我呢。”
“我错了,日后保证提前报备!”
“那看在你深夜陪我出门的份上原谅你了。”陶溪大手一挥,似是赦免天下的架势。
柳书忆:“多谢溪溪大人。”
“所以,大人怎么就不开心了?”
她悠悠叹口气,措辞良久,找到话题的线头,“我情窦初开了。”
“啥玩意儿???”柳书忆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这种话居然能从陶溪嘴里听到。
“不是……你细细说说。”
陶溪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说道:“我,好像喜欢上宋言秋了。”
“天呐天呐天呐!!!”柳书忆要疯了,“果然吗?果真吗?你真的动心了吗?”
“早知道不跟你说了。”陶溪噘着嘴轻睨她一眼。
柳书忆:“好好好,我的问题。我丝毫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认真点。”
她清清嗓子,“你怎么发现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前两天我爸突然住院了……”
陶溪把几天前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讲给柳书忆。
直至到了烧烤店,两人入座,她才说完,“就是这样,我觉得很奇怪,太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他,为什么没想到你,以前我有事都是给你打电话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柳书忆眨着眼睛看她,明亮亮的眸子,笑容宠溺,“天呐,溪溪宝宝,你简直就是个懵懂的女孩子,太可爱了吧!”
“什么……”
“果然是情窦初开呢!就这么迷迷糊糊爱上了宋言秋,他真是赚大发了好吗?!”柳书忆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你要恋爱吗?要我教给你吗?”柳书忆兴奋不已,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陶溪咽了咽口水,“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隐隐这么觉得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