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研试着上前触摸这孩子,指尖传来的柔软触感是如此真实。
“……唔。”似乎是感受到不舒服,婴儿胡乱地挥着小小的手试图驱赶他,药研连忙放开自己的手,却又眷恋婴儿幼嫩肌肤的触感,忍不住再次伸出手来。
闭着眼的小小婴孩就像预测到了他的动作一样,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了药研伸出来的食指,在药研诧异的时候,这孩子笑了起来。
……明明还是个这么小的孩子。
药研想着,脸上却不由自主地跟着傻笑起来。
一大一小相对着笑了很久,婴儿是很容易累的,笑够了之后,这个孩子紧紧握着药研的指头,很快就入睡了。
忽然,他的眼前又是一黑。
再度恢复视觉的时候,他仍站在原地,只是这一次,他无法动弹,被固定在了原地,像是被迫要见证什么一样。
看不清脸的女人来到摇篮面前,将被白色棉布裹着的婴儿抱起,她的动作非常温柔,就像那个孩子是她最重要的珍宝一样。
将那孩子抱在怀里的女人转过身去,背对着药研。
她伸出手,无限爱怜地抚摸着那个孩子的脸。
“我心爱的女儿啊……”她叹息着。“请原谅无能的母亲我,无法护你周全。”
这话令药研本能地察觉到了不对,他试图挣脱开那无形的束缚,试图发出声音吸引那女人的注意力,但这一切都是徒劳,那女人叹息着,哭泣着,浑然不觉药研的挣扎。
“我的女儿……是母亲无用……”
女人又重复了一次,这一次的声音更加压抑,也更加绝望。
药研看见她从袖子里摸出了不知盛着什么东西的小瓶子,看见她一边抽泣着,一边打开了小瓶子的瓶塞。
大脑一直在叫嚣着让他去阻止她,但是身体被束缚得死死的,他只能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女人恸哭着,将瓶子里的东西洒向了婴儿。
“啊啊啊——!!!”婴儿尖细的哭叫声响了起来,但那只有短短的一瞬,那声音很快就像被突然掐断似的,停了下来。那孩子一直被女人抱在怀里,药研看不清她的具体情况。
在他那眼睛中能够映出的,只有滴落到地板上的血液,以及被染红的棉布。
“——!!!!!!”浑身都冒出了汗,药研大睁着眼睛,不停地大喘气着。
眼前是审神者露出了下巴和嘴唇的,覆盖着面具的脸。
“……大,将?”他喃喃着,似乎还有些不敢置信。
“嗯,是我。”审神者拿过白色的绢帕,轻轻地为药研拭去额头上的汗珠。
药研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审神者的膝头上。
“昨日让你们担心了,抱歉。”审神者对这个姿势似乎没感觉什么不对,很正常地说着。经由她的话语,药研这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了,也就是说,他已经睡了相当长的时间了?
……还枕着大将的膝头???
脑子有些乱的药研迷迷糊糊地站了起来,现在已经差不多是吃早饭的时间了,审神者打算直接带着药研去饭厅,也正好向大家统一道一下歉。
在离开审神者的房间时,药研的余光瞥到了一样被置放在角落的东西。
那是一把刀。
那是一把有着白色刀拵,并且缠绕着一串佛珠的刀。
“欢迎回来,药研。”
若有若无的,和审神者的声音一模一样的声音飘渺地传入药研的耳内。
他抬头去看审神者,换来后者“?”的歪头。
……是,错觉吗?
第19章 错失良机
审神者从房间里出来了对于付丧神们固然是一件好事,但是这后面所带来的烦恼也是他们感到非常苦手的。
当时的审神者,第一次向他们深深地弯下了腰。
“让你们为我如此担心,实在是非常抱歉。”
“但是,目前我还不能向你们解释到底为什么。”
“对不起。”
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还要追问的话未免太过分了,所以当时的他们都选择保持沉默,善解人意地没有紧咬着不放。
但是如果说没有一点好奇……那也太为难人了。
所以他们明智地没有去纠缠审神者,而是去追着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明石问了。
于是那几天几乎成了懒癌明石的噩梦,在柔软舒服的睡梦中被各种男声唤醒然后一次又一次或直接或隐晦地提起那一天的事情,就连被他监护的爱染和萤丸也常常见缝插针试图从他嘴里抠出一点有用的信息。
“……我说啊,再这样下去我可能会真的不行啊。”趴在审神者房间的榻榻米上,明石把脸埋在自己带来的枕头上,有气无力地抱怨着。“萤丸他们也是……怎么光对你善解人意的咯?”
没错,他就是在打小报告——大家似乎都觉得他不会也懒得去干打小报告这种事,然而他真的就去干了。
静坐在那边翻书的审神者闻言露出了点好笑的神情,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辛苦你了。”
明石懒洋洋地坐起身来,拿住杯子。“请不要光说不做啊,不然我可能要常来你这边避难咯。”
“那样可不好呢。”审神者还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很令人伤心的答案。“如果被你的懒气传染了可就不好了。”
“……………………”明石不想和她说话了,拿下眼镜嘬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明明我在你面前的时候已经是最勤奋的时候了。”
“那你就这样做吧……”她向他附耳低言。
“还是有点麻烦……不过算了,总比继续这样下去要好。”明石说着,又软绵绵地趴了下去。
“对了,那个时候没有亲自帮你……现在还好吗?”
“放心放心,好歹泡了七八个小时。”
“下次不要在那里睡觉。”
“……知道了。”
日常的生活并没有被那一次意外所破坏,不过付丧神们还是发现审神者生活的细微改变——例如,她现在每天都会固定在房间里独自诵经两个小时,并没有设式神,而是更加直接地施下了不得入内的禁制。所有在那个时候想要进入的人都会被挡在外面,就算想要硬闯也没有办法。
还有就是一些比较细心的付丧神有发现,审神者的精神其实比之前要稍微差一些,坐在那里休息的时间较之前有所增加,不像以前完成了工作之后就会在本丸里四处闲逛,偶尔和在内番工作的他们谈一谈天。
有一些东西,还是在悄然改变着。
只不过并没有积累到颠覆日常的程度,所以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有表示出什么。
“~~~”鲶尾蹲在马厩的地板上,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手里则搓揉着淡绿色的,散发着臭气的粪球。“马粪就要用来——”“用来?”
他的自言自语被女性的声音打断,鲶尾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头上的呆毛也应景地颤抖了一下。他吞了吞口水,有点不敢回头。
“主、主殿……?”鲶尾颤颤巍巍地出声,应答他的则是淡定的女声。“是我。”
快速眨了几下眼睛,鲶尾迅速站起身的同时双手也背到了身后。“来、来马厩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只是想四处活动一下,正好来到这里。”
“啊……这里气味比较大,要不你先出去吧?”鲶尾转动着眼睛,绞尽脑汁要先让审神者离开马厩,如果她看见他拿着马粪的话估计会觉得他脏兮兮的,会讨厌他吧?
这样想着的鲶尾丝毫没有想到审神者之前送他玩具大便就是因为看见了很多次他拿马粪玩耍的场景。在其他的付丧神面前鲶尾能够毫无顾忌地拿着马粪砸人,但是在审神者面前就不知为何,不想要暴露出自己“顽劣”的这一面,而想要尽量表现出自己值得人依靠,能够照顾人的一面。
“虽然我不是很介意,不过既然你这么说的话……”审神者走向马厩的出口,在她即将踏出马厩的时候,她轻飘飘的回头,暴露在外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玩好了的话,记得洗手,不然有很多细菌。”
如同长辈春风一般的关怀让鲶尾登时僵硬在原地,呆毛绝望地趴倒在了他的头顶,背着手站在那里的他看起来格外凄凉、无助。
等到鲶尾用洗手液洗了好几次手确认手上没有残留一点马粪的气味回来的时候,看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本丸里仅有的四匹马全部在不大的马场上奔跑,这不是关键,最关键的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审神者,正稳稳地横坐在小云雀的背上,马背上的颠簸似乎完全没有影响到她,连手都没有拿住缰绳,仅仅只是撑在马背上,却坐得极稳,让鲶尾忍不住用力揉眼睛确认这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注意到鲶尾回来,审神者还非常有余裕地伸出一只手来和他打招呼。
等到小云雀载着她来到接近鲶尾这边的时候,审神者更是做出了让鲶尾吓了一大跳的事情。
她,直接从还在高速跑动的马上跳了下来。
“怎么了吗,鲶尾?”跳下来站得稳稳的审神者稍微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裙,然后用非常正常的语气问着瞪大着眼睛手还伸出打算去接她的鲶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