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普通人类来说是极为艰难的生存环境的南极点区域, 在有审神者保驾护航的付丧神们看来程度也就还好,狂风被引导至了别处,连带着其携裹着的雪砾也偏离了向着他们的轨迹, 严寒则被暖和厚实的衣服以及审神者的灵力保护一同阻挡在了外面,给他们的感受也只有普通程度的“冷”罢了。
南极点的陆地是完全的荒芜与寂寥, 被称为“死亡地带”一点也不夸张,高海拔低气温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悠然地在厚厚的冰雪上坐下, 付丧神们纷纷欣赏起了极夜时节南极上空美丽而炫目的极光景象,和相熟的同伴笑闹着,这片大地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审神者却站在众人圈子的边缘位置,仰着头, 面向着正发出有着深浅层次绿色极光的天空,长长的白发乖顺地贴在她的身后,单薄的身影此时看起来更是瘦得有点过分。
“大将。”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审神者并没有回过头,反而是由站转坐,不过依然保持着仰头看天的姿势。
药研对此并不在意,而是背对着审神者,贴着她瘦削的背脊坐了下来,两者都直直地挺着背,都没有依靠对方。
“南极的旅行,觉得开心吗?”她如此问着,药研眯起眼笑了笑。
“非常开心,不用想别的,只要每天发现新的惊喜就已经足够充实了。”他的脸上流露出几分属于少年的神色,冲淡了不少平日里总是表现得超出了皮囊的成熟的感觉。
“评价这么高还真是让我开心。”药研能感觉到审神者动了动,但也只是一下子的动作,因此也没刻意去看她做了什么,而是就这样继续和她背靠着背坐着。
“一旦悠闲下来,就总是会回想以前的事情。”
“比方说,大将一开始是对我有些困扰的。”
乍听到药研如此说,审神者的手顿了顿。“毕竟我没想到只是亲自投放材料,就会给你增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在药研想要出口反驳之前,她就代替药研将话说出了口。“虽然你并不这么认为……对吧?”
“……是的。”
“如果能预知到现在的情况的话,我当时就不那么费力想对策啦。”她忽然有些孩子气地说着,药研愣了一下,然后明白过来她指的正是现在的情况。
“呐大将,我能问个问题吗?”
“嗯?”
“那个以烧你作为练习的男人……最后怎么样了?”
审神者停顿了许久,然后才用平静的语气平淡地叙述了起来。
“那孩子……在死去的时候,终于得到了解脱。”“他直到停止呼吸前,都在跟我说对不起。”“他最后闭上眼睛离开的时候,笑容就和他小时候一样好看。”
一股莫名的心酸从药研的心里生了出来,她应该是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适应以这样的语调来描述自己的过去吧。
但是,就算为她感到心痛,为她感到难过……
“药研,不会因此改变了想法的,对吧?”审神者在如此出声的同时转了回来,一手拉上药研冲锋衣后的帽子,然后将另一只手上捧着的东西放在了药研的头顶。
“是的……欸,大将?”药研下意识地想去碰自己头顶的东西,但是被审神者捉住了手给阻止了。
“暂时就这样,好吗?”对于审神者的请求,他几乎都难以拒绝,这次也是没有例外。药研乖乖地放下了自己想往上伸的手。
他又正式回答了一次刚才审神者提的问题。
“是的,我不会因为那些改变我的想法。”
“自私而又不负责任地说,现在的大将,才是我真正想要保护的存在。”
“我……不想接受没有大将的未来。”
药研看着审神者一如既往的笑靥,也艰难地撑起了一个似哭非哭的笑容,殊不知这和审神者刚才摆到他头顶的雪团子的表情一模一样。
“行光。”审神者忽然唤出了不动的名字,药研一顿,然后看见不动正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神情恍惚而复杂,很显然是听到了他们刚才的那些对话。“过来吧。”她向不动招了招手,不动便走了过来,表情仍带着些许恍惚。
“主人……刚才药研说的……是什么意思?”不动的声音艰涩,显然刚才的话语给他造成的冲击不小,虽然之前和药研的谈话他就隐晦地察觉到了些,但真正捅破那窗户纸时还是令人下意识地想要逃避。
“行光,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想要改变我的过去吗?”
不动一下子低下了头,垂着眼没能看审神者覆盖着面具的脸,半晌,他嗫嚅着。“………………是的。”
“即使那样做了,可能会抹杀现在的我?”
“不行!!!”几乎是脱口而出的拒绝,不动咬紧了嘴唇,攥紧了拳头。“我……不想失去主人!”
他被审神者轻轻摸了摸头,刚才激动起来的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一些。
“主人。”他伸手握住审神者的手。
“嗯?”
“会有的吧?能让主人不再痛苦,而又不会让我们失去主人的方法。”
审神者只是轻笑着捏了捏不动的脸,却没有做出回答,药研则是浅浅地叹息了一声。
回到本丸,脱下厚重的衣物之后。不少付丧神甚至难以适应一下子轻快起来的身体,走路有些跌跌撞撞的。
“呜哇啊啊啊!主人小心啊!!!”太鼓钟就是那个不适应现在正要摔倒的经典案例,而就站在他面前的审神者则是快速地闪到了他的身后,抓住了他的衣领才避免华丽的小短刀不华丽地摔倒在地。
“小心点啊,贞。”俯下身帮太鼓钟整理了一下衣物,太鼓钟呈现出深浅层次变化的金瞳则紧紧地盯着审神者的露在外面的小半张脸。
“主人。”
“什么?”
“主人为什么要戴面具呢?”太鼓钟直截了当地问着。“像过去看到的主人,也都是缠着白布的,都没露出过整张脸。”
他又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也许对于审神者来说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正想说出“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时,审神者却很平常地回答了他。
“因为我的眼睛比较吓人吧……”她这样说着。“再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到时候会摘下来给你们看的。”
虽然想说大家都不会在意的,但又考虑到男女思维的差异问题,太鼓钟就没有再说出口。
“欸,太鼓钟想要看主公大人的全脸吗?”待在房间里仔仔细细地折叠好审神者赠予的厚实衣裤,物吉听着自己的弟弟趴在桌上如此说着。
“物吉哥……怎么被你说出来就有点怪怪的。”太鼓钟取下自己的羽毛头饰,当时深陷梦魇审神者所赠予的优昙花依然鲜活地绽放着,除了它红色的根茎令人有些不舒服以外,这朵花整体给人的感觉是很好的。“虽然事实就是这样啦。”
“既然主公大人都说了再给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就会给我们看了,就再稍微忍耐一下吧。”
“唔啊,我知道的啦。”太鼓钟转了转手中的头饰。
“说不定下一次被卷进主公大人过去的就是我们,也许到时候就能看到过去的主公大人的脸了。”物吉随意地开着玩笑。
“不不不,还是饶了我吧……”太鼓钟有气无力地说着。“光是从梦里看到我就哭了好几次了……要是直面的话……”
“……嗯,倒也是……”物吉的情绪也低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又是令人愉悦的过去篇啦
一如既往地充满了高能
不过过去篇也快完了
第109章 希望的尽头
“……物吉哥……”“……太鼓钟……”贞宗兄弟有气无力地呼唤了自己的兄弟之后, 又垂头丧气地低下了头, 完全不像平时的他们。
“小贞?物吉君?怎么了?”烛台切关心地问着他们的状况,三日月大概是想到了什么, 浅笑了几声却什么都没说。
“是嘛。没想到吾也来到了主人的过去。”赤足站立的乌鸦童子面容沉静地看着眼前古朴的屋宅, 深沉的黑眸中泛起一点点情绪的波澜, 但又很快消退了下去。
“这个地方, 还是上次那个……”一度来到过的膝丸一眼就认了出来, 只是与前面几次不同, 院子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却少了一股生气。
……是的,这个审神者所长大的地方,如今透露出了之前都没有的死气, 尽管从前多数时候只有她一人生活, 但却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感觉。
“大概,是主公与她的弟弟决裂之后吧。”三日月平静地猜测着。“这里的时间点。”
“虽然不太想接受,看来应该没错了。”烛台切苦笑了起来, 独目中的情感也颇为复杂。
“哈啊……要是哭得很惨回去见主人该怎么办啊……”太鼓钟抓了抓自己脑后的两根小麻花辫,在触碰到自己的头饰时顿了顿, 然后对自己喃喃着。“……算了,即使难受……我也不会逃避的。”
“如果能把我的幸运, 也传递给这个时代的主公就好了……”但那在现在是不可能的, 他们根本不知道改变她境况的方法,而且也不知道他们真正干预后,对现在的审神者会造成什么影响。正如之前情绪失控的审神者所说,他们只能作为无用的观众, 看着她痛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