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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孤女,苟命日常(我若为书)


周盖世也实在是打累了,被这么恭维着便借驴下坡,把手中鞭子往俩内监身上一撩,唬的二人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鞭子毕竟沾染了秽物,那尸首都抽烂了,上头能没有尸水烂肉?且污着呢!可别给他们过了什么不干净的病气,他们这种人,饶是手中有银子那也病不起,太医可不会给内监看病救命的。
怕周盖世这疯狗气不顺,回头再找他们发泄,俩内监手忙脚乱的赶紧扯着衣裳裹着手,这才接了这臭鞭子,心里气,脸上还得笑。
“呵呵,小公爷好手法,小公爷好功夫!小公爷您歇歇,奴才们这就带您去洗洗?”
“嗯!”
周盖世开恩的点了点头,双手一背就要走。
李瑶光与季墨不敢再耽搁,毕竟就这会他们已经耽搁了不短时间了,与领他们来的内监约定好的时辰就快到了,未免错过出宫时辰到时突生意外,二人赶紧行动。
不想与周盖世这厮错身而过的时候,这人突然停住,转身回头看向他们。
“慢着,你们是谁?”
李瑶光与季墨一顿,就在季墨想着要出面回什么才不会节外生枝,好早点打发这厮的时候,那俩只想赶紧送走瘟神的内监忙的上前恭敬回话。
“小公爷,这是净房那边新来的两太监,专门处理腌臜秽物的,他们才来不懂事,怠慢了贵人,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他们一般计较,时辰不早了,您这边请,这边请。”
周盖世今日打人打的舒爽,狠狠出了口往日压抑的恶气,这会儿又被恭维着,心情甚好,自是没有多计较,只不过瞄季墨与李瑶光时,视线定定落在李瑶光脸上,越看越熟悉,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越看越觉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熟悉。
他摸着下巴沉吟半晌,就在边上俩内监焦急,季墨忍不住都想出手之时,这人才啧了一声,一挥手,对着两个内监道:“算了,走吧。”,这才一抬脚准备离开。
季墨冷眼瞧着,心中冷笑,手迅速的摸了一下袖口,取出随身携带用来防身,加了江妃与见血封喉等各色毒物,自己最新调配出来可延时发作,除他之外无人能解,中之必死的毒药出来。
就只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纸包,无声捏开纸包,在周盖世抬脚要走的时候,季墨洋装脚下一个趔趄,朝着周盖世的方向一倒,同时手中粉末朝着周盖世的口脸方向一个假动作,无声快速的挥洒了出去。
跌落瞬间,不动声色收起纸包的同时,身体做着躲避动作,像是不想触怒贵人的样子,及时避开周盖世的方向狠狠砸在地上。
周盖世起先一愣,再看到倒在自己脚跟前,模样‘战战兢兢,畏畏缩缩’的人,周盖世忍不住哈哈的大笑。
“哈哈哈,哪里来的傻子,怕不是为了讨本小公爷的赏,故意如此卖弄的吧?哈哈哈,罢了,看在你如此卖力哄本小公爷开心的份上,喏,这是赏你的。”
觉得自己被取悦了的周盖世夸张的说着话,扯下腰间装着散碎银子的荷包朝着地上季墨的身上丢去,而后高扬着头颅,背着手,被两个眼中有着浓浓嫉妒的内内监领着大步而去。
待到人走,李瑶光赶紧伸手去扶人。
“大哥,你没事吧?”
顺着李瑶光拉扯力道起来季墨摇摇头,看向周盖世远走的方向,掂着手里的荷包,身上那里还有一丝怯懦模样?
季墨无声的勾起唇角,啧了一声,笑了。
“这钱就当是给你买药的。”,但愿将来毒发的那一日,这厮还能笑的出来。
边上李瑶光看着爹哥笑容,不知为何,莫名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喊了声:“大哥,你没事吧?”
季墨回头,收回蔫坏表情正色道:“没事,时辰不早了,我们赶紧的。”
李瑶光忙应下,没再多说多问,与季墨一起把已经残破不堪的承恩公尸首用心的收敛,抬上了地排车,二人趁着旭日东升之际,踏着天边泛起的金芒,赶紧离开了这暗不见天日的深宫。
二人出来后与久候他们不见,人已焦急的领路内监汇合,听着对方念叨,季墨果断给了银钱打赏,这位瞬间变脸,态度倒是好了很多。
一路把他们平安送出宫,双方分别,李瑶光与季墨推着遮掩过的车经过人并不大多的晨间街巷,成功回到了济世堂,这里存放着早就准备好的棺椁器皿,香烛纸钱。
收敛入的时候,季墨打发了李瑶光,因为要整理遗容不舍她动手,季墨只自己与师兄吴大夫一道收敛整理。
合力动手修补好尸身,给换上了崭新的寿衣,妆奁完毕,这才带着李瑶光,带上堂内亲信人手,他们没敢选日子时辰,更没敢声张,次日一早,就借着打听到的别家发丧时机,借着人家的东风把承恩公的棺椁运出了城,就在西子湖畔灵隐寺后的深山中选了个福地下了葬。
为保万全,他们甚至都没敢立碑,在李瑶光忙着烧元宝纸扎的时候,季墨寻了三块大石头,做上标记,算了下方位,分别埋在坟堆边上做了记好。
若是将来陆家脱险,靠着这三块石头,也不至于找不到亲人所在。

处理好承恩公下葬的事情后,又到了去天牢探监的日子。
这一回还是李瑶光与季墨同去,带了不少吃喝用的,两人到了里头,依旧把一包东西托老倪叔送去给沈家,剩下的一人一份在大厅分别。
相继见到沈家人,二人就对着各自向他们托付的人说了承恩公的事。
方氏知道丈夫被妥善安葬后,心气神彻底放下,除了谢,再没了别的话;男监那边,季墨也开口告知。
“陆兄,事情已了,令尊也已安葬在灵隐寺后山福地,为保万全,墓碑我暂时为立,不过我做了记号,待到你们都平安出去,到时我领着你们去。”
兄弟三相视一眼,领着身后庶出几个齐齐对着季墨拜下,“季兄大恩,我陆家上下必不敢忘,眼下无以为报,还请季兄受我们一拜。”
“别,几位快别这样,既是朋友,这样就见外了。”
不想陆家兄弟却郑重,不顾季墨抗拒,俯身到底,至于出去,兄弟几个一点都不抱希望。
相继起身,怕季墨一再为他们奔走受累,陆放接受到兄长提示眼神,回头看向季墨一脸严肃郑重。
“季兄大恩,我们兄弟无以为报,只是出去的事还是不麻烦季兄了,以今上那位的品性,如何会轻易放我们兄弟自由?奔走无意,季兄莫要为我们为难。”
“事情还不到那一步,事在人为,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若是眼睁睁看着朋友落难而不管,恐今后我与瑶光都成心结,陆放,还有陆大哥,不到万不得已,还请振作。”
季墨安抚,心中甚至想着,若是操作不成,皇帝硬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处决沈陆两家的话,便是买通所有关节,弄点假死药,也不能真叫他们都丢了性命去。
心中做了完全决定,面上却不喜表功,只把筹谋压下,告别天牢,回去后季墨就埋头进了药房,着手改良假死药的药方,紧盯着药的同时,对外的动作一点也没有松懈。
先是往年一年都发不出去三块的阎罗令,就单单这一月就出了十面。
不说这十面令牌面上的价值,就只事后凭着十面阎罗令找上门来的病患所需耗费,无一不是天文,毕竟靠着它求上门来医治的患者,哪个不是病入膏肓?更何况他还暗中操作收拢其他人员,为沈路两家出头说话了。
可即便代价如此巨大,为了朋友,更是为了安心爱姑娘的心,季墨从未抱怨过一声,甚至都没跟李瑶光说起过其中艰难。
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一夕之间,因为他们的暗手,新京内外风雨飘摇。
先是曾经被承恩公保下的那些朝臣们起头劝谏,而后那些左右摇摆得利就上的人紧跟其后,让一心要杀鸡儆猴的皇帝感受到了压力,却还是死咬着不放。
毕竟他是君,是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他堂堂帝王还就不信,犟不过这些朝臣。
朝中的僵持不过几日,眨眼就被传播了出来,季墨与李瑶光这俩,一个手握医疗资源,一个管着娱乐渠道,有心人推波助澜,不出两日功夫,京都大街小巷的秦楼楚馆,酒楼茶庄,各个说书先生,戏院、小楼,名伶,旦角等等,莫名其妙收到的新奇剧本的人统统这么一说一演开唱,新海阁也紧跟着换了岳飞剧目,霎时间,整个新京,不,更确切的说,是整个大靖,特别是南地大靖,水都滚了起来。
各方人马齐动。
各州府仕子、书生,村镇德高望重的耆老、孝廉,甚至是听得口口相传的消息,心中不平不忿的各方百姓,自发的带上干粮行囊纷纷进京,与京都许许多多的百姓汇聚在一起形成洪流,就那么日日静坐四方宫门口轮流堵宫上谏。
一时间京都乱了,皇宫乱了,帝王的心更是乱了。
宫中皇帝坐立难安,一日日里问的最多的问题,就是问伴当大太监宫外的人流散了没有,而得到的却是人一日比一日增多,还有更多正从全国各地源源不断赶来的消息。
皇帝彻底的慌了。
朝中臣公,哪怕是秦相国一脉,连带那些保持中立沉默的一系,见此情况也觉日夜难安,眼看当帝王对此都束手无策,想要镇压时,转过头来才发现,朝廷好似除了沈越那厮,竟是无兵无将可用,失了民心后,更是不敢把御林军与禁军调动镇压这群目无王法,心中无君无纲的乱臣贼子们。
不得已,为保全自身中立者跟着纷纷下场,被迫站边,连秦相国也背后冒出冷汗,生怕自己这个始作俑者被绝情帝王推出去以正天下,大朝会上,赶紧领着背后一系官员,假模假样的为沈陆两家求情。
局面不可挽回的往一面倒,皇帝只觉回天乏术,不得已之下,被逼无奈的挥手下旨,追封皇后,加封谥号,免承恩公藐视帝王之罪,赦免九族性命,倒是只判了个全家全族流放岭南的判决。
至于导火索的沈家……
思来想去,皇帝昭告天下,先是勉力沈越一番,册封定北候,加厚赏,又下令以示隆恩,送沈家一众平安出狱北上与其沈越团聚,以表他的安抚之心,背地里却将沈家人全部交由了秦相国手中,做足了被逼无奈良善帝王的架势。
其真实目的嘛……
冷静下来的皇帝早在背后复盘,发现此番事情中,上蹿下跳最后还背叛自己站边的秦相国并不无辜,如此他为何把烫手山芋彻底甩出去?
而新京隔着北地何止千里,路途遥遥,只要有心,哪里不是可供自己泄愤的埋骨地?
待到事成之后,他再站出来往秦相国身上一指,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皇帝计划的特别美好,不想他的计划才一成形,都没等他实施呢,事情就开始往不受控制的方向越跑越远。
秦相国人老成精,察觉不对,见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两边都没有退路,又被齐吉尔那厮逼得急了,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在派亲信押解沈家人赴北之时,暗动手脚,才过了大江,人都没走到彭城一半,沈家上下便一个不落的全被他送到了齐吉尔的手中,而等待他们的却是……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却说眼下,圣旨下,陆家由抄家灭族杀头大罪,一下被宽恕,被罚抄没家产,改判流放岭南,陆家人在天牢得知这一消息时,正是沈家人被秘密带走的时候,便是季墨与李瑶光再有心也反应不及。
陆家也没有察觉,一众看着颁旨太监手捧明黄圣旨而来,口中宣读一完,全家俱都泣不成声,待到太监离去,手捧着圣旨,陆放全家又何尝不知,这些都是李瑶光与季墨在背后做出的努力。

第302章 陆家流放夜送行
长长的甬道仿佛没有尽头,透过墙上高高的气窗,外头的天依旧那么的黑,陆家上下俱都欢喜,哪怕马上就要被押解上路,他们也觉得有了希望。
他们被押解到地牢大厅集合,相见喜极而泣,扶着老的,护着小的,大家相互搀扶着,蹒跚着,一步步踏出这犹如住了一辈子的天牢,看到外头黑漆漆的天也只觉是艳阳。
陆耀牵着瘦了许多的妻子,抱起年幼的儿子,看到身边扶着亲娘还在左右张望的弟弟,猜到他在期待什么,陆耀上前,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
“二弟,此时上路乃是临时起意,还是夜半出发,事出突然,季墨他们不知也是应当,况且身为友人,他们已经帮了我们够多的了,若不是他们,父亲怕是要曝尸荒野,我们陆家怕是也一个都活不成,如今能得这般结果,还不知他们付出了怎样的努力,今日没能来,你别怨别怪……”
陆放闻言,立时急了,“大哥,你这是哪里的话!”,怕兄长误会,他忙解释。
“大哥我岂是这么不知好歹的人,季兄与瑶光他们为我们家做的一切,弟都铭记于心,莫说他们不来送我,就是当日家里出事,他们跟那些忘恩负义的人一样对我们不闻不问,我都没有半分怨怼,他们已经够好了,做的够多了,我要再有什么岂不是猪狗不如?我,我,大哥,我只是不舍,这一去怕是……唉!”
陆耀听得弟弟肺腑,自是理解,也感同身受,想要安慰,可惜前来交接的押解亲兵已经到了,正甩着手中鞭子要训话。
陆耀不好多说,只重重拍了拍弟弟瘦已见骨头的肩膀,领着妻儿站在了弟弟们与母亲身后,以保护着的姿态。
押解流放,按理男丁俱都应戴上枷锁,不过因有先前那一遭围宫静坐,知道情况的百姓虽仍有不满,可帝王都已经退了一步,身为臣子百姓自然也退了一步,像是他们这样底层皂吏军士,即便心中不满,再是同情沈陆两家,对此也不好多置喙。
当然了,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对于陆家一众他们还是会暗地照顾的,最起码这木枷他们就没让戴,只用捆缚女眷所用的串连粗麻绳捆缚男丁手腕,依次排列,女眷与孩童倒是得了自由。
陆家人惊愕这种待遇,自然明了来人好意,对着押解一众官差谢过,告别了老倪叔,踏着更夫的棒子声,走在京都街巷的青石板街道上,朝着西城门而去。
在一众守城官兵的善意注视下,他们过了夜开的城门洞,漆黑的夜色下,一家人忍不住驻足回头,回望一眼闪着火光的城楼,方氏叹息一声,拍了拍儿子,“儿啊,别看了,再看也不过是徒增悲伤,走吧,走吧……”,只要人活着就好!
陆家人都懂,齐齐应下,忍下不舍,陆耀带头,陆放紧接,陆清等人纷纷跟上,才走几步,身后突传来一道夹杂在马蹄声声中的急促呼声。
“等等,等等,陆放,夫人……”
陆家一众齐齐回头看去,只见就要闭合的城门猛地停住,紧接着再度打开,而复又打开的城门洞里急促奔出一匹健马,马上还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
借着城楼上星星火把照亮的光,陆家一众看清来人,不是一直帮助他们的朋友季墨与李瑶光还能是谁?
刚刚出声喊人的,正是被季墨护在身前的李瑶光。
二人策马而来,奔到近前停下,季墨动作利落无比翻身下马,李瑶光一动,立刻被季墨抱下马来。
赶路的急,夜风寒凉,被吹了一路,李瑶光小脸红扑扑的,她也不觉得冷,抱着个大包袱直直朝着陆家人跑了过来,边跑边庆幸。
“还好还好,终于赶上了。”
陆放等也惊讶他们的到来,陆放急声关切,“瑶光,还有季兄,你们怎么来了?”
说起这个李瑶光就气,恨不得破口大骂上头那皇帝老儿,把所有的恶毒词汇都用到他的身上去。
亏他想得出来,流放也就罢了,还半夜出发,真是辣鸡!
见她又气哼哼的,眼下还有押解官兵在,季墨也是关心则乱,生怕李瑶光嘴里说出什么不好的来,提着大包小包跟上来的他急忙解释。
“朋友远行,如何不送?可惜我们也是临时得老倪叔的通知,时间紧急,准备不足,这些你们且拿着。”
说着话,季墨便把手中东西纷纷递上,看到陆家情况,男丁各个手脚不便,季墨干脆亲自动手打开大包裹,取出厚实棉袄一个个给他们穿了,而后剩下的包袱,大的重的直接就往双手不便的陆耀兄弟背上系,小的交由半成丁未被缚绳的男丁拿着。
李瑶光也忙把手中准备的东西交由方氏与何婉娘手中。
在季墨跟陆放兄弟几人低声叮嘱的时候,李瑶光也有样学样,先把大包袱里厚实的袄子取出让婆媳二人快速穿好,而后才点着自己准备的包裹跟这婆媳二人咬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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