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维托的身体几不可闻地轻轻颤了颤,他低下头看向怀里的人,眼神是中失而复得后竭力维持的小心翼翼。
熟悉的娇软、弱小,仿佛能被他一把掐死。
所以,他不敢用力。
一旁的村支书和干部见状,连忙围上来问:“没事吧?没事吧?”
周之莓从赫维托的怀中退开一步。
很快,她疼得倒抽了一口气,蹙起眉。
赫维托跟着询问:“怎么了?”
周之莓想说没事,但她走了两步,发现脚踝处很疼。倒不至于到走不动路的地步,可实在不太舒服。
大概是刚才不小心扭到了。
“别动。”
赫维托比在场任何人都要关心周之莓,可他冷着一张脸,看起来异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会儿身负重伤。
“坐下来,让我看看。”
周之莓不愿意:“不用了。”
“坐下。”赫维托直接按着周之莓的肩膀,让她坐在石板台阶上。
周之莓拗不过赫维托这高马大的体魄,他又摆出了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不容任何人反驳的威势。她只得被他按在台阶上坐下。
“你是医生吗?给你看又有什么用?”周之莓实在忍不住想怼他。
赫维托抬头冷冷看了周之莓一眼,眼底有无可奈何的担忧和生气。
是的,他确实不是医生,但一些基础的判断能力还是有的。
周之莓却不让赫维托碰自己的脚:“你凶什么凶?”
她以前就不喜欢他那种眼神。
“我哪里凶了?”
“那你瞪我干什么?”
“之之。”赫维托停下手上的动作,他单腿屈膝像是半跪在她的面前,完全臣服的姿态,眼底有淡淡笑意。
周之莓提醒:“我再说一遍,你别这么叫我。”
“可是,旁边那么多人看着。”赫维托无奈一笑,“如果你想和我打情骂俏的话,我们可以回去慢慢争论。”
周之莓看了眼旁边围观看热闹的村干部,那张薄脸“唰”一下红了。
神经病,谁在和他打情骂俏啊?
好在,他们两个人说的是英文,别人一知半解的没有听懂。
赫维托果断走到周之莓面前,一把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他速度快,又有孔武有力,轻轻松松将她抱在怀里。
此情此景,围聚在一旁的几位村干部也怔了怔。倒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周之莓是真的伤到了脚踝。
在场那么多人,只有赫维托不仅高大,看起来还结实有力。
周之莓虽然是个弱小的女生,可真要将她从山上抱下来,不是壮年的男人,基本上是做不到的。
那么多人看着,周之莓被赫维托抱着,不自在地扭了扭身体,脸颊越来越红:“你放我下来,我能自己走下去。”
赫维托一脸沉静:“如果你想让我们两人都从台阶上滚下去的话,尽管动。”
都这样了,周之莓如果再扭扭捏捏,就显得有些不知好歹了。
正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往山下走的台阶路有点陡,赫维托必须小心翼翼抱着她,否则两个人真有可能都摔下去。
“抱住我的脖子。”赫维托对周之莓说。
周之莓想了想,到底还是伸手勾住了赫维托的脖颈。
她以前经常被他抱起,对于这个动作似乎再熟悉不过。每当这个时候,她都能无比清晰地看到他流畅的侧脸线条,说英俊帅气似乎并不恰当,而是一种惊艳的感觉,会让她的心跳莫名快几拍。
一路相对无言,从半山腰到山脚下,其实也就几分钟的路程。
周之莓原以为到平地之后赫维托就应该放下她了,但他显然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厌恶和我的肢体接触吗?”赫维托突然直白地询问。
周之莓被他这个问题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赫维托淡淡勾了勾唇。
“那就是不厌恶。”
事实证明, 周之莓的脚踝并无大碍,是赫维托小题大做。
赫维托从半山腰将周之莓直接抱回了她家的小院,一路上, 旁边簇拥着一群村干部。这阵仗,不知道还以为她受了什么重伤。
周之莓倒不算是十分社恐的性格, 可面对此情此景, 她真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
得知周之莓并无大碍,村干部一行人也就放心下来。但她的脚踝多少有点扭伤,不适宜再走来走去,便留在了家里休息。
这会儿,周之莓盘腿坐在自己的床上, 双手揪着小兔子玩偶的耳朵, 看着窗外心绪恍惚。
厌恶和赫维托的肢体接触吗?
答案是否定的。
她并不厌恶。
那么,她与赫维托最多的肢体接触是什么呢?
思及此, 周之莓的脑海里下意识地闪过很多露骨的画面。这是她无法否认, 也没有办法抹去的一段过往。
再次被赫维托抱进怀里时, 周之莓有一种非常明显的自然反应, 仿佛内心深处有什么按捺不住,哗啦啦地往外滋生, 以至于她觉得整个人都飘飘然,心脏酥麻。
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 即便周之莓对赫维托的感情里面有掺水的成分,但她的身体倒是很喜欢迎合他。他们尝试过很多姿势,也变着花样地换过很多地点。
从某种程度上, 这一切要归功于赫维托有一副好皮囊。他不仅长得好看,身材好,甚至, 他总是香香的。
是的,赫维托很香,无论是身体、口腔,还是其余更为私密的部位,他仿佛严格按照数据控制的机器人,永远一丝不苟。
回国之后,周之莓和不少异性打过交道,无关于情爱。但无一例外,她接触过的很多男性都会抽烟,绝大多数也爱喝酒。
尼古丁的味道被沉淀发酵之后,变得十分恶臭。不仅如此,它会从人体内至外散发腐坏的气息,若是再加上酒精的双重作用,仿佛整个人被浸泡在糜烂的地下排水沟里。
周之莓厌恶的,是与这种人有肢体接触。
蓦地,手机里发出的声音打断了周之莓的走神。
“我懂了,你们之间依然有火花。”是沈偲在认真分析,“无论是生理性的火花,还是心理上的火花,总归,你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排斥他。”
两个人开着视频聊了好一会儿。
沈偲在那头自顾自忙着,她今晚要出席一个电影节,一边给自己化妆,一边给周之莓当狗头军师。
周之莓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沈偲,可话到嘴边,却像是溺水之人垂死挣扎,越是辩驳,越是沉入谷底。
“按照你刚才的说法,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赫维托现在就是在追求你咯。”沈偲一脸肯定地说,“你呢,也别想太多有的没的,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就行了。无论你对赫维托产生何种感情,是喜欢?是讨厌?还是其他想法,这都是人之常情啊。”
周之莓只觉得有些唏嘘。
当初她千方百计离开赫维托,最后又要和他纠缠在一起吗?那她绕这么大一圈是在干什么呢?
“情况不同了嘛。那时候你们都用了错误的方式对待彼此,现在开诚布公,重新认识彼此,用正常的方式沟通交流。那么,有一天你或许会喜欢上他并接纳他,这都有可能。”
周之莓:“不是,你该不会是赫维托派来在我身边的奸细吧?”
“是的,我不仅是奸细,我还是商业间谍呢!”沈偲笑嘻嘻地说,“你可要小心一点哦!”
周之莓无语地笑了笑,抱着小兔子一起躺在床上。
“哦对了,我给你寄了个小东西,看物流信息应该是到了,请注意查收哦。”
周之莓直觉不妙,眯了眯眼:“什么玩意儿?”
“收到了你就知道了。”视频那头的沈偲已经是一副精致的全妆,美丽又灵动,“友情提醒,不要当着你爸的面拆快递哦,免得社死。”
“沈!偲!”
“好啦,不说啦,我要准备出门咯。”这人直接一把掐断了视频。
不用说,一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这两年沈偲有事没事的就给周之莓寄一些,美其名曰,让她排解一下生理上的需求。
周之莓已经过了性羞耻的年龄,这将近两年多的时间里,她不是没有自我抚慰过。但这些东西若是让家长知道,难免会无地自容。
周之莓本想在床上躺一会儿,但现在不得不重新爬起来。
因为在偏远的小乡村,有很多快递都不会送货上门,而是将小物件都集中在村口的一家便利店里。
周之莓特别喜欢网购,但每次去拿快递的都是她老爸。快递多的时候,周策就推个小推车,权当是散步,慢悠悠地往村口走去,拿了快递之后又慢悠悠地走回来。
这些快递被带回来之后,周策便一一拆开,将东西归置归置,快递盒再收集起来送给附近的一户老人家。
为了避免社死,现在周之莓需要自己拆快递。也巧,她下楼的时候,周策从外面回来不久,正好坐在一张小板凳上在拆快递。
与此同时,小院里有人推门进来,是赫维托和Hansen。
“爸!等等!”
周之莓这一声中气十足的吼声,不仅让周策吓了一跳,也让外面两个人加快脚步走了进来。
虽说周策被周之莓这一声吼吓得一颤,手上的动作倒是没停,顺利地从快递盒里拆出来一个小盒子拿在手上。
小盒子外面印着一个粉色硅胶小海豚的图形,明晃晃地写着“模拟吮吸,吸到腿软”几个暧昧不清的字样。
这时,赫维托和Hansen走了进来。
赫维托只见周之莓三步并作两步,像只兔子似的朝周策小跑过去,一把抢走了他手上的东西背到身后。
至于她抢走的东西,他看得清清楚楚。
包装盒上面那几个简单的中文词汇,他也看得明明白白。
周策一脸茫然地问周之莓:“乖乖,怎么了?”
周之莓摇头,面红耳赤:“没什么。”
Hansen见周之莓这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笑着说:“赫维托还说你的脚受伤了,让我来看看,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小题大做了。”
何止是小题大做。
刚才村里的赤脚医生就来给周之莓检查过,说没事。
可赫维托还是让Hansen来一趟。多此一举。
周之莓这会儿很尴尬,朝Hansen笑了笑:“嗯,我没事。”
赫维托却十分强势,让Hansen务必给周之莓好好检查检查。
周策得知人外国医生是专门来给周之莓检查脚踝的,便拉着她坐在自己坐过的小板凳上。
周之莓进退两难,她手上还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这会儿扔也不是,藏着更是明显。
Hansen已经俯下身,准备替周之莓检查脚踝。眼下,她也只能掩耳盗铃地将东西放在自己的怀中。
Hansen手法专业,动作干脆利落,三两下给周之莓做好了检查,得出结论:“没伤到筋骨,没什么问题。”
赫维托把Hansen的话用中文转述给周策。
周策听后连连道谢。
周之莓现在只想尽快逃离现场,她不确定自己怀里的东西有没有被人看见,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周之莓撂下一句话就准备遁走,不料却在起身的时候撞上赫维托,险些将藏在怀里的东西掉出来。
“小心。”赫维托伸手轻轻扶了她一把。
周之莓抬头,再次撞进赫维托那双意味不明的蓝色眼眸里。他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关键是,他的手掌还圈着她的手臂,没有打算放开的意思。
“需要帮忙吗?”赫维托朝她歪了歪脑袋。
“不用了。”
周之莓挣脱了赫维托的桎梏,准备绕过他往楼上走,不想,这人一抬腿往旁边挪了一步,像一座讨厌的大山堵住了她的去路。
周之莓向左走一步,赫维托便向左走一步,她向右走一步,他也向右走一步。
与此同时,赫维托嘴角的笑意愈发恶劣。
周之莓确定以及肯定,赫维托看到了她怀里的东西。
他就是故意的!
一瞬间,周之莓干燥的身子像是被燃了一点星火,顿时熊熊烈火,烧得她恼羞成怒。
几乎是下意识的,周之莓红着脸用力瞪了赫维托一眼,接着抬起脚,往他脚背上狠狠一踩,让他吃痛。
不等赫维托反应,周之莓一把推开了他,狼狈地朝楼上走去。
两个人这幼稚又暧昧的一举一动,全被一旁的周策和Hansen尽收眼底。
周策有些疑惑,有些茫然。Hansen却是一脸姨母笑。
周之莓回到房间之后,第一时间是想找某人算账。可她的心跳巨快,不得不先靠在门上稍作平缓。
一想到赫维托刚才的眼神和那暧昧不明的笑意,她就觉得羞耻难堪。但除此之外,她的心里又再次地滋生出一些异样的情愫。
周之莓把这一切责任都推卸给沈偲。
“沈偲!!!你知道我有多社死吗!”
电话那头,沈偲笑嘻嘻的:“哎呀,别生气嘛,等你用过了,你就知道有多爽了!”
“我才不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锁着好几个小玩意儿,都是沈偲送的。
“哦,不喜欢的话,你直接扔掉就行了。下次再给你找更好玩的小玩具。”
“不用了!我谢谢你!”
“不客气啦。先不跟你说咯,我上车了。”
周之莓哭笑不得,看了眼被自己扔在地上的东西。
盒子包装完整。
这会儿上面的图案和文字她看得更加清楚。
事实上,周之莓对于女性小玩具并不抗拒,不然沈偲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送给她。
她第一次使用小玩具,也是因为沈偲。用沈偲的话说,外面的男人太脏了,还不如自己玩呢。
有了第一次,便有了以后的无数次。
到目前为止,周之莓所使用过的小玩具也都是体外的,纳入的款式她会下意识地排斥尝试。
可难免的,周之莓会把小玩具和某人进行比较。她相信这绝对不是自己对某人念念不忘,只不过,她所有的有关男女之间亲密的接触,只和他一个人发生。
机械类的工具从某种程度上能够解决一部分需求,可是无法代替全部。
难免的,周之莓的脑海里再次闪过一些暧昧露骨的画面。她的心脏似乎跟着一片酥麻,愈发骚动不安。
周之莓再次见到赫维托的时候,是晚上十点。她已经尽量克制自己不要打开卧室阳台门,免得一站在阳台上就会看到隔壁的赫维托。
现在,周之莓决定把自家的篱笆全部拆掉,换成一堵高高的水泥墙。
“晚上好。”赫维托主动朝周之莓打了一声招呼。他还穿着白天的那套西服,白色衬衫的领口解开几颗扣子,看着随性慵懒。
周之莓不太想搭理他。
她来小院只是想伸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而不是为了见到赫维托。
“我要飞一趟上海,有些事情需要去处理,大概三四天就会回来。”赫维托突然这样说。
周之莓瞥了他一眼:“关我什么事?你要去哪里是你的事。”
“这几天我不在,家里的草坪可能还需要麻烦你帮忙浇水。”
周之莓:“?”
凭什么啊。
赫维托一眼洞察周之莓眼底的不满,解释道:“周叔说了,邻里邻居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你倒是不客气。”
“另外,我还有问题想要问你。”
周之莓皱眉:“什么?”
“当初你走的时候给我发了一条短信,短信上说:手铐皮鞭蜡烛全部被老娘扔进了垃圾桶,你最爱的那套衣服已经成了碎布……这些话我都能理解。但,最后一句。”
赫维托稍作停顿,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周之莓,一字一句,缓慢地从他低沉沙哑的声线里淌出来:“哦对了,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技术很好吧?”
之前的短信文字现在全部被转述成语音,简直不堪入耳。
周之莓让赫维托住口:“行了,你别说了。”
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爱翻旧账的人!
“我只是想确认,真的很不好吗?”赫维托似乎有些茫然。像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难得放低姿态。
周之莓咬了咬牙:“不然呢!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吗?”
赫维托默了默,脸上的神色十分精彩,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他看起来足够憋闷。偏偏,他又是一副商务精英的装扮,从他的身上能看到一种鲜明的反差。
竟然,有点可爱。
周之莓看着赫维托那副样子,莫名的有些忍俊不禁。
她克制自己将唇角上扬,摆出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良久,赫维托才再次开口,语气里透着些许忧悒:“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也是演的?”
他们之间有无数个疯狂的日日夜夜,他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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