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之莓抬起头,眨眨那双无辜的大眼:“不开玩笑。”
不等赫维托回答,她凑近亲了亲他的唇角:“很认真的。”
这蜻蜓点水般的啄吻,反倒更让男人的心动加速。
“是吗?可我并没有看到你的真诚。”
起码,现在赫维托的心情看起来不错。他单手圈着她的腰,和她额抵着额,仿佛彼此是恩爱的情侣那般,连说话都是低声的耳语:“吻我,用你全部的真诚来吻我。”
周之莓抬起手攥住赫维托的衣领,将他往下拽到自己的面前,主动吻上他的唇。
她的唇齿内早就被他的带着酒淳的气息侵占,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淡香。她先是用舌尖细细地勾勒他的唇畔,再轻轻吮吻,接着滑入柔软的舌尖。
赫维托闭上炽热的眼眸,全身心投入这个让他无法自拔的吻。他的手掌轻轻扶着她的后脑,贪婪地摄取着她的所有,包括气息、唾液、体温。彼此的身体无声地贴合,亲密无间的姿势,熟悉又自然。
从浅尝到深吻,这个吻周之莓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她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炽热的缠绵,呼吸交融。不仅是他,她也浑身酥麻,脑袋被云雾缠绕般发昏,好像间接地醉了。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咔哒”一声。
周之莓的脚腕被冰凉的金属扣住,是一只手铐。她怔愣地看着赫维托,忘记了挣扎。
什么时候?究竟是什么时候起?
赫维托不紧不慢地想起, 哦,似乎是在第一个圣诞节的时候,她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物。
那是一套非常暴露的女士情趣套装, 布料少得可怜,称不上任何美感。为此, 赫维托的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认为那不过是跳梁小丑的小把戏。他姿态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手上有一杯没喝完的红酒,双腿交叠,耐着性子看她表演。
可是当她穿上那套不知廉耻的布料,在他面前微微颤栗着身体, 用自己的手指轻轻游走在发红的皮肤上。她的表情里有羞赧、无助, 以及望向他时的孱弱。仿佛他是她唯一的救赎,此刻只有他能带她走出水火。
那一瞬, 赫维托突然发现眼前这一切简直美得不可方物。
美的不是那套廉价暴露的衣服, 而是穿上衣服的她。
这让赫维托想起, 每一次见面时, 她总是朝气蓬勃、充满活力。她用不一样的着装和打扮来吸引他的注意力,可爱的、大胆的、休闲的、性感的……她驾驭各种风格总是游刃有余, 而他似乎开始期待每次的见面。
只不过,赫维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所期待的并非不同着装的她, 只是期待见她。
那时候的赫维托以为自己迷恋上了做爱的滋味,他着迷于她柔软的身体、香甜的气息、还有紧紧将他包裹着的温暖潮湿。像是婴儿待在母体的羊水里那样舒适,让他恨不得扼住她的脖颈, 将她完全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可是有一次她来了月经,脸上脂粉未施,也没有精心的打扮, 只穿了一套上下两截式的睡衣便被临时带过来。那个夜晚,她抱着他的脖颈撒着娇,说自己的身体不方便。
赫维托并未强迫她,即便他可以浴血奋战来纾解自己内体的躁动,亦或者让她用嘴巴吞咽。但他只是抱着她,呼吸着她身上的清香,用手指轻触她柔软的皮肤。
那是一个让赫维托至今难忘的拥抱,他第一次感觉到怀里的人是那么小小的一只,像一只随时都能被捏碎的微小生物。可他将她抱起,却是那么轻巧,那么乖顺。
他们足足拥抱了半个多小时,期间并没有性爱和欲念,仿佛他是她的一切,而她又是他的唯一。
赫维托并未切身感受过什么是爱,他从阅读过的书本中了解过爱,从别人的家庭中窥视过爱。
他的人生里没有出现过爱他的人,将他产下的母亲并不爱他,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家人并不爱他。他也没有所谓的交心朋友,未曾感受过为了朋友可以两肋插刀的友谊。
他更没有谈过所谓的恋爱。
可她说,她爱他。
赫维托想知道,她究竟是怎么爱的?
她用自己的嘴巴表达爱,用自己的身体表达爱。无论他是睥睨还是傲慢,她总是笑脸相迎。这一切的一切,让赫维托开始相信,她是爱着他的。
赫维托并不排斥爱,相反,他需要更多的爱来填平这么多年他所缺失的。
人总是贪恋,无论是面对金钱、权利,还是感情。当他再也不满足于只是通过见面和纳入来充沛自己内心的空缺时,他开始24小时地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她在路边的咖啡店发了个半个小时的呆、她在花店捧着一束向日葵走出来、她在巷子里喂养两只流浪的小猫……
得到有关她的讯息越多,他就越像是一只躲藏在阴暗湿地里的困兽,仿佛浑身被恶心的黏液沾染,指缝里全是泥泞浑浊的垃圾,连呼吸间都是肮脏的毒气。
他明明,明明窥视着她的一切,却根本无法满足内心的焦渴。
赫维托无比肯定,总有一天他会将将她关起来,彻底将她占为己有。在无人窥见的暗室里,叫她只属于他一个人。
如此一来,她只能对着他笑,对着他说话,对着他生气。
这副手铐是赫维托很早之前就准备的,为周之莓量身打造,是她最爱的粉红色。只不过,原本用来铐住手腕的地方,现在却铐住了她的脚踝。
——离开,又回来?
她难道以为他还会相信她的这些花言巧语吗?
从始至终,赫维托就没有信过周之莓的任何一句话。他比谁都清楚,清楚她有很多事情瞒着他。她用最甜蜜的吻来诱引着他,最后却给他致命的一击。
她说爱他,到头来却让他深深怀疑这些爱究竟是真还是假?
多么残忍啊!
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让她死在他的怀里。他会看着她的尸体一点点冰冷,最后放进特制的冰棺之中,这样她的身体将会永远陪伴着他。
“赫维托,你要干什么?”周之莓反应过来,挣扎着想要摆脱脚上的镣铐。
赫维托的手缓缓抚摸着周之莓的脚踝,继而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的脚。
怎么办?他实在爱极了她这双脚,忍不住俯身亲吻,缓缓舔舐吮吸,下一秒又想亲手将它砍断。
或许只有砍断了她的脚,她才永远不会离开他。
“你放开我!”周之莓简直服了,他好端端的铐着她的脚干什么?
软禁就已经让她够烦的了,还要加一道锁是吗?
周之莓用力挣扎,以至于金属器具磨红了她的脚踝。这倒是叫赫维托有些心疼,他轻揉着她的脚,让她不要做无谓的挣扎。
赫维托嘴角衔着嘲讽的笑意,那抹笑太阴森,以至于让周之莓觉得毛骨悚然。
他手上有解开镣铐的钥匙,“咔哒”一声,解开她脚上的束缚。仿佛是在戏耍她一般,他想解开就解开,她的命运掌握在他的手中。
粉红色的手铐被赫维托用修长的手指勾着,递到周之莓面前:“想玩玩吗?”
周之莓眯了眯眼,不确定这个疯子这会儿究竟在想些什么。但如果把手铐交到她的手上,她自然是要把他铐起来。
“手铐钥匙呢?”周之莓问。
赫维托微微挑眉,将一枚小小的钥匙交到周之莓手中。
周之莓将信将疑:“随便我怎么玩?”
赫维托点点头:“随意。”
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周之莓拿起手铐,一边看着赫维托似笑非笑的神色,一边扣住他左手手腕。可等她想要再扣住他的右手时,只见他动作迅速,将手铐靠在了她的右手上。
他们两个人的手铐在了一起。
“不是说随便我玩吗?”周之莓不满地皱起眉,“骗子,你说话不算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说话算话了?”赫维托靠近蹭了蹭周之莓的额头,“Bunny,这都是跟你学的。”
看吧,他就是这么一个出尔反尔的人,随心所欲。
和他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周之莓气鼓鼓地咬了咬唇,准备拿钥匙解开彼此手上的束缚,可赫维托又快她一步,将她手上的钥匙远远扔到一旁。
“喂!”
赫维托顺势单臂将周之莓抱起来,至于另外一只手和她的手十指紧扣。如同怀抱婴儿的姿势,他肌肉饱满的手臂托着她的臀,让她贴在自己怀里。
“说了带你去古堡逛逛的,当饭后消食吧。”
周之莓不知道赫维托这是在唱场哪一出,但她现在也只能静观其变。
古堡很大,从来的那一天周之莓就知道。
这座拥有百年历史的古堡经过现代技术的翻修与改造,保留着历史辉煌的同时,内部焕然一新。墙壁和走廊上雕梁画栋,地上铺着厚厚的羊毛毯,气派非常。
赫维托说是带周之莓逛逛,但目的地却非常明确,他抱着她,从卧室走出去,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有三处拐角,分别设置楼梯口。赫维托抱着周之莓从最近的楼梯口走下去,一层一层,一直到了像酒店大堂一样宽敞的大厅。
此时的大厅中间,跪着一个鼻青脸肿的男人,他似乎被严刑拷打过,脸上身上都有血迹,呼吸微弱。即便如此,周之莓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人就是常年跟随赫维托左右的助理之一。
赫维托的助理除了John以外,还有其他几位,分别帮助他处理集团内的大小事务,只不过他们并不像John受到绝对的重用。
古堡大厅的光线明亮,在以前,这里承担了包括日常办公、接待访客等功能,现在是赫维托用来审问的地方。
除了那位铐着手铐跪在地上的男人以外,大厅里还站着赫维托的保镖。他们无一例外腰上都别着枪,一字排开站着,气势骇人。
赫维托抱着周之莓坐在一张宽敞的沙发上,他抬起铐着彼此手腕的铐手去触碰周之莓的脸颊,不由也带起了她的手。
他们现在似乎真的成了连体,不分彼此。
“知道他做了什么吗?”赫维托像哄着孩子一般,低声询问周之莓。
周之莓哪能知道原因。
可她对眼前的画面并不陌生,这并不是赫维托第一次动用私刑了。每一次见到这种画面,总会让她感到无比的厌恶,以及,恐惧。
在任何一个文明社会里,动用私刑都是不被允许的,更何况这个国家还十分主张所谓的人权。
但赫维托并不会承认自己动用私刑,哪怕是眼前这位鼻青脸肿的男人在面对警察询问的时候,也只会说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他准备暗杀你吗?”周之莓问。
身边最亲近的助理却是带着目的想要暗杀自己的人,这实在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因为他随时随地都可以动手,让赫维托毫无防备。
赫维托摇摇头,低低地在周之莓的耳边道:“他没这个能耐暗杀我,倒是向我那位姐姐透露了非常多关于我们的消息。”
“你的姐姐?”周之莓记得赫维托有好几个姐姐,不知他口中的是哪一位。
赫维托提醒:“她叫Eva,你没有见过。”
周之莓虽然没有见过,但不是不认识。
Eva是一位非常有能力的白人女性,她在总统选举演讲上为其中一位名为Maud Aurora的竞选人拉票,慷慨激昂。Eva那次的演讲在社交媒体上引起过不少的关注度和讨论度,她知性大方,拥有美满的家庭和自己的事业,是很多女性的楷模。
赫维托对周之莓说:“Eva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你的存在,这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所以今天晚上,这件事交由你来审判吧。”
“我?”周之莓可不想手上沾人命官司,“这是你的人,不关我的事。”
“天真的小Bunny,知道吗?我一直将你保护得妥帖,没人知道你的存在。可是现在不同了。Eva随时都有可能绑架了你,借你来威胁我。”赫维托的手指在周之莓的皮肤上游走,“Eva最喜欢动用私刑,她会用锋利的针或刀子刺进你的指缝、乳头,攻击你身体上脆弱的部位,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之莓的眉头越皱越深,开始有了生理性的反胃,刚刚吃下肚子的牛排味道涌上来,让她想吐。
难以想象,一向以温柔知性示人的Eva在私底下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赫维托轻拍周之莓的后背:“所以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有多严重了吗?”
周之莓如置身事外般敷衍地点点头,其实她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一直到,赫维托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不顾周之莓的反抗和拒绝,强势交到她的手中。
“很好,现在,我让你去解决了他。”赫维托依旧轻拍周之莓的后背,似哄非哄,“既然你不喜欢枪,那就用刀好了。冷兵器不会发出任何吓人的声音,也不用练习使用方法。你只要记住,将尖锐的部分用力刺向他的胸口,这样就可以穿透他的心脏。”
冰冷的匕首被迫塞进周之莓的掌心,像是浇筑下来的一桶冰水,令她浑身上下颤栗不止。
她从内心深处油然升起一股浓浓的恐惧,再次看清楚了赫维托狰狞的面庞,即便他这张脸没有任何死角般的完美,却布满了阴森可怕的戾气。仿佛下一秒,这把匕首就会从他的手中刺入她的胸腔。
如果让他知道,她欺瞒了他那么多事情,他会不会也像对待眼前这位那般对待她?
“Bunny,你在害怕吗?我感觉到你在发抖呢。”赫维托耐心安抚着周之莓,亲昵地用脸颊蹭着她的脸颊,“乖,不用怕,我会陪着你。”
周之莓摇头拒绝:“……他都已经这副鬼样子了?你还想我怎么做?”
“我要你杀了他。”赫维托掌心扣着周之莓的脖颈,不疾不徐:“知道吗?他背叛了我,陷我们于危险之地,你和我随时都有可能因此丧命。Bunny,你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吗?”
神经病!
他真的是个神经病!
周之莓恐惧地丢弃手中的匕首。
她不可能杀人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
“收起你的圣母玛利亚之心!”赫维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周之莓,眼底是浓浓的不满,他的暴戾和阴晴不定在她的面前展现地淋漓尽致,“你是蠢货吗?万一你真有什么意外,我该怎么办呢?”
“放心,我不会有意外的。”
赫维托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连我都不能百分之百地保证你的安全,你又用什么来保证呢?”
他说着一把将她抱起,不顾她的意愿,将她带到跪坐地上的男人面前。
这一次,周之莓清楚看到对方的面孔。那是一张白人的面庞,但一只眼睛被打肿,眼皮外翻,而他的嘴角流着鲜血,嘴巴里的牙齿掉落了好几颗。
他终于撑不住倒在地毯上,如同一个将死之人般,奄奄一息。
赫维托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裹着周之莓的手,教她去犯罪。
周之莓不知道何时开始战栗不止,她的抗拒显得微不足道。赫维托强势地掰开她的手指,再次将那把匕首放入她的掌心,强迫她去刺伤眼前的人。
“不要……赫维托……求你……”她只能软下声来祈求。
“没用的东西!”赫维托终于不再强迫她,他叹息了一声,将她抱起来,“如果你被Eva的人带走,所要面对的,可不止这些。”
前一秒还一脸暴怒的人,这会儿又像是个温柔的暖男。他带她离开,语气轻柔安抚:“这就害怕了?”
周之莓没有说话。
她的心情很复杂,不单单是害怕这个词能概括的。
“对了,Bunny,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赫维托依旧亲昵地抱着她,“我说过,我会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告诉我,我都会既往不咎。”
周之莓看向自己的手,上面明明没有血,可她却感觉到一种无比黏腻的,肮脏的,可怖的东西。
她的手颤抖得愈发厉害。
“说话!”赫维托突然大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周之莓被吓得一惊,下意识地摇摇头。
“很好,很好。”赫维托勾起唇,“好女孩,知道我有多爱惜你吗?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犯错,我会给你机会,可你似乎并不会把握机会。”
周之莓根本无从判断赫维托的嘴里有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她只知道,她什么都不能对这个阴晴不定的疯子说。
什么都不能说。
再次回到房间,周之莓挣扎着从赫维托身上下来,拼了命地去找那枚被扔在角落的钥匙。
钥匙就在眼前,可她抵不过赫维托的力气,手腕与他的手腕铐在一起,只差一点点就能拿到。
她跪在了地上,微微翘起臀部,努力伸长自己的手臂,却仍然无法够到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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