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异兽悍不畏死,只有杀-戮与吞食的本能,完全无法沟通或驯化。随着变异兽潮的规模渐趋庞大,这场危机带给联邦的影响也越发不可忽视。通过研究和计算我们甚至可以得出,如果放任此天灾不管,只需要五百年,联邦百分之八十的领域,都将被星系风暴与兽潮所吞噬。”
“为此,研究院想尽了无数办法——所有的方法,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我都试过了。”
“所有的,方法。”
这几个字雾覆衣无端说得很重,重得像是在厌恶什么,又像是在强调着某些事情。
雪鹿转过脸来看向她,金丝眼镜倒映着玻璃缸内无机质的波光粼粼与凶兽身形,半晌,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苦涩的、自嘲的笑。
“所以,今天看来,这种事情,人类果然还是做不到啊。”
“承认自己的无能,看起来,也没有那么艰难。”
“没有无能哦。”
至高神平和地、安然地打断了他的话:“能把文明铸造成现在的样子,已经很厉害了。你们都是最值得我骄傲的崽子,怎么会无能呢?”
“如果是这样说的话,真正该怪罪的,是我才对。”
——“毕竟,是因为我,才会出现这种类型的......啊,你们管这个,叫天灾吗?”
说着,符皎走上前去,也微微抬-起-头,看向那比她大上十几倍的玻璃缸。
咕叽咕叽。
裂隙蠕动的声音,透过人类无法辨识的空间,落进了她的耳朵里。
在至高神眼底,无数密密麻麻层叠的几乎渗人的紫色裂隙,如同虚无缥缈的幻影却又似镣铐般环绕着整座玻璃缸,像是包裹着猎物的蛛丝般,细细地攀附在光滑的玻璃壁上,以至于半个封禁-区都萦绕着这可怖的、分不清形态的深紫雾气中。
乍一看,整座封禁-区都好似被困在盘丝洞中一般,透着腐朽的异变的规则堕-落气息。
诡异到如果某个年轻实习生站在这里,绝对会被激得把昨晚晚饭都给吐-出来。
而在这细细密密的蛛丝裂隙之中,无数错杂的灵魂意志,被困在星系风暴所笼罩的囚笼之中,扭曲成狰狞的怪物。
歇斯底里的、绝望的嘶吼声痛呼声,一瞬间不绝于耳,自意识深处炸裂开来。
“救救我!!”
“救命......好痛!这些是什么!救救我!!”
“好痛!好痛!!”
“让我们死吧!让我们去死吧......不要再这样活下去了!求求你们.....”
“救命!!”
“......啊。”
符皎仰着头,看向那些凄厉嚎叫着被活生生拧在一起的灵魂。有人的、有动物的、还有些她叫不出名字的生物。
无边无际的悲伤与痛苦,顺着那些如同活物般咕叽咕叽蠕动着的裂隙,铺天盖地而来。
叫醒她的,就是这个声音啊。
第32章 忒修斯之船
从诞生的那一刻起, 符皎就注定是这个位面世界的至高神。
大到整个宇宙,小到哪怕一只青蛙,都是她的信徒,她的子民。
神爱世人。
所以神注定要为此界负责, 为此界任何一位生灵负责。
无论多么卑劣或渺小, 多么丑恶或肮脏。
一如无数年前奄奄一息的狮鹫爬伏在倒塌的神殿之上祈祷, 也一如被星系风暴——又或者说, 堕-落的规则所囚困的魂灵们歇斯底里尖叫。
凡所呼唤神祇之人,皆必得神祇之回应。
即便神祇沉眠不语。
在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符皎就主动提出换个地方聊天。
“在那种地方待久了对精神不好, ”她轻描淡写地表示, “你也不想变成抱影那样吧。”
雾覆衣:“......”
雾覆衣:“走, 现在就走。”
他已经自诩是四个继承人中精神状态最正常的。
要是他也疯了, 估计之后就真没人给那几个爱发疯的家伙收拾烂摊子了。
虽然其实按照事实来看, 雾覆衣的精神状态倒也没好到哪里去
热气腾腾的茶水倒进描金的白瓷杯中,香甜小蛋糕上堆垒了焦糖和奶油。办公室内温度远比地下封禁-区更温暖,文献书籍纸张气息萦绕在宽阔明亮的屋内,仿佛一瞬间从冰冷海水般窒息的阴暗地下实验室,骤然间回到了温和舒适的人世间。
雪鹿有条不紊地吩咐相关工作人员处理地下封禁-区和实验室的现场,另一边灯抱影今日的心理测评解析也已经送到了办公室。
测评的纸质文件被专人送来时, 符皎还在平静地靠在沙发上, 喝热乎乎的茶。
从封禁-区回来之后的那一段路程, 至高神似乎比以往更安静了一些, 又或者只是雾覆衣的错觉。
那双熟悉的、灿烂鎏金色的眼瞳一如既往地平和, 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仿佛一块大石头丢进去,也透不出半点真实情绪的波澜。
......
至高神似乎并没有隐瞒的意思。
她坦坦荡荡, 平平淡淡地说出了自己在封禁-区所看见的一切。
包括上面那一段话。
“所以,你们口中的星系风暴因我而起,也必然由我亲自修补。”
“除我之外,纵然这个文明发展得再迅猛再可怖,纵然你们拼尽全力,也无济于事。”
说到这里,她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即贴心地补充。
——“只是有一点不同哦。”
“这些魂魄,被堕-落的规则裂隙所囚困。而规则堕-落的根本原因是此间无神。换句话说,是我的错误间接伤害了这些生灵。这是我的罪孽与因果,我可以随意插手。”
“而抱影他当年面临的灾厄,是他自身的因果,是命运,与神无关。”
“我不该插手的。”
说着,符皎垂着眸子,淡淡地看向了雾覆衣桌边放着的、属于灯抱影的心理测评报告。
“说起来,回来了这么久,你们倒是一直在瞒着我吧。”
“关于他的事情。”
“......”
这一句话说得不疾不徐,带着惋惜的尾音,听不出半点责怪的意思。
却骤然间听得雾覆衣脊背都泛了凉飕飕的寒意。
神,在因此不满。
哪怕只是一丝的不满。
衣袍之下的神纹不祥地滚烫炙热起来,整个办公室的温度却仿佛瞬间跌至冰点,好似被整个儿塞进了冷库里。
继承者的神情中明显略过了一丝惶恐和慌乱。
他匆忙站起身,发丝凌乱簌簌落在肩上。雪鹿低声急促开口,连语速都快了好几倍:“神主,我们不是......”
符皎平静地抬起一只手,制止了他意图辩解的话语。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解释,一下子全堵在了喉口,像一块苦涩的大石头,吞不下,吐不出。
“这有什么的,不用紧张,”至高神重新弯起眉眼,冰霜般的气氛骤然一敛,她呼出口气,然后笑了起来,“我又不傻,就算你们瞒着我,那孩子什么样,我自己心里也清楚。”
“只不过,抱影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也,”雾覆衣重复了一遍,“你也,不知道,怎么办?”
“嗯,是啊,听起来很失职吧?”
符皎指尖交叠抵在下巴上,似乎无奈地笑了一下,目光却移向了别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早就说过,不是吗?我的存在并非人类所观测之物,即便是一点点偏差,都可能会带来基因上的异变。”
“无论是精神,抑或是肉-体——这种异变,被你们统称为‘污染’。”
"当年快死在酸雨里的幼崽,是我用神血救活的。但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被神血灌溉污染后苏醒的灯抱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再直白点,我也不知道自己,创造了个什么样的怪物。”
“就像忒修斯之船那样——如果一个人周身血液、器官甚至是大脑都被替换,连每个细胞、每条基因序列链都被异化改造,彻彻底底成为神血的眷属,成为神明的附庸物。”
“那他还能算是人吗?”
从办公室出来时,灯抱影已经等在了外面的长廊里。
不知道等了多久。
大型猫科动物似乎因长久没看见主人,而产生了一点烦躁的情绪。
高挑男人垂着眸子靠在墙壁上无声无息,那长长的浅淡的睫毛颤动,神情漠然地看向了少女,微微抿紧了唇。符皎杵在门口苦笑,幻视间简直看见了一只等了主人半天的、不悦的大猫,刷刷用尾巴拍打地面,耳朵都摊平成了飞机耳。
“你们聊了很久,”看见主人来了,大猫掩盖下那点隐秘的不满,勉为其难甩了甩尾巴,以至于正常人都能听出他话语里那点委屈,“......天已经快黑了。”
“这才五点钟啦......”
“那天也快黑了。”
说着,他抬头,直勾勾看向尾随着符皎身后出来的雾覆衣。这一回,不悦的语气清晰了许多:“你说过不会很久的。”
“抱歉。”
雾覆衣不以为然地扶了扶眼镜,简直像是故意的一般,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可能是因为神主比较跟我有共同话题吧。我们多聊了一阵......庭长阁下,你该不会生气吧?”
“......”
其实符皎早就猜测过。
雾覆衣可能对她本人没什么旖旎的想法。
他只是享受这种在神主面前营造修罗场的、茶茶的感觉。
可能是在工作之余看灯抱影吃醋有一种解压的快-感吧。
不过成熟稳重的大狮鹫并不打算跟雾覆衣纠结这件事。他只是淡淡轻嗤一声,长腿一迈就站到了符皎身边。
灯抱影比符皎高出整整两头,说话时低下浅金色眼眸,几乎有种面前人极为重要的专注错觉,连声音也带了一点低哑缓和。
“刚刚神殿那边传来了消息,观不回他......”
“咕叽。”
似有极其微弱的一声响起,灯抱影瞳孔微竖,兀然间抬头看向长廊尽头拐角处,如同刹那间进入紧绷战斗状态的猛兽。
就好像刚刚那里藏着什么极隐晦的、令人异常不悦的东西,攀附在阴暗里,听着他们的声音。
咸腥到像是从海底爬出来的生物,滴滴答答淋漓着臭水。
连带着血管里每一滴血液都在恼火排斥着什么的靠近。
很讨厌。
非常讨厌。
要......杀死。杀死,吞噬掉,一点痕迹都不剩。
那种东西,绝对绝对,不能出现在神主面前。
神主旁边,只能有他一个......
一个......怪物。
脊椎骨处骨刺又在蠢蠢欲动像是要挣-扎着刺出皮肉,属于同类的排斥感让狮鹫一瞬间腾起不似作伪的杀意。
“......怎么了?抱影?”
符皎及时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腕,抬-起-头看向了他。至高神掌心温热,近距离的触碰仿佛一瞬间便将他岌岌可危的理智扯回来。
灯抱影骤然回神,苍白指节按住额角闭了闭眼,压抑下刚刚那突兀翻涌起的、奇怪却又浓烈的杀意。
“没什么,”他含混不清地道,“刚刚突然有点不舒服,不碍事。”
“不舒服?”符皎狐疑地重复了一遍,回头看了看雾覆衣,又看了看狮鹫腕上显示心率的检测仪器。
只是她目光还没触及那仪器,灯抱影就侧开身子,遮住了她探究的目光,淡淡地岔开话题:“嗯,只有一点而已......刚刚说到哪里了?”
“......哈。”
雪鹿在一旁极轻地嗤了一声,似乎是在鄙夷同僚这几千年来突飞猛进的演技。
后者冷冷地瞥了他半眼,其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十分钟前,神殿那边的消息,”这位非常会找时机的研究院院长并不在意狮鹫的威胁,只接过话头轻声道,“黑市的少东家从神殿跑了。”
......
与此同时,长廊拐角处响起更为微弱的水声黏腻。
半透明的金色软体触-手蠕动着,悄无声息顺着研究院的通风管道,钻回了黑暗潮湿之处。
其上遍布的密密麻麻金紫色裂隙中,有无数瞳孔滴溜溜乱转着,用以探听周围的讯息与气味。
......不过,真的很奇怪。
为什么会在这里感觉到令人作呕的、反感的同类气息呢?
数千光年之外,巢穴中以意志操纵化身的伪神本体垂着浅金色眸子,极其困惑地如此深思着。
在这个位面里。
作为伪神的自己,难道还会有同类吗?
第33章 绿皮飞船
迷迷糊糊中, 观不回是被颠醒的。
最低价的通行飞船上座位硬邦邦硌屁-股,舱室里灯光昏暗摇晃,各处弥漫速食营养液和合成肉排的气味,还混杂着一股子烟气, 呛得细皮嫩肉的大少爷连连咳嗽。不远处几个去隔壁星系谈生意的成年健壮亚种吆五喝六打着牌类游戏, 其中某个激动地一拍桌子, 连带着他那狭小的座位都晃了几下。
吓得粉紫色小鹦鹉抱着自己的限量款镭射背包, 又往座位深处缩了缩。
这么一动弹,本就因为晕飞船而迷迷糊糊的观不回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赶紧攥紧了自己的呕吐袋。
他抿抿嘴唇, 心头泛起一阵苦涩的懊悔。
偷偷从神殿跑出来, 搭乘了附近一班最便宜的通行飞船, 完全是出于观不回自己年少莽撞的冲动。
自从那日与养父的通讯之后, 粉紫毛的小鹦鹉心底早就憋了一股子气。
既然观九说他一事无成, 那些把他关在神殿里的督查庭队员和老怪物们都说他锦衣玉食被惯坏了,那他偏偏就要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证明一下他观不回,作为黑市的少东家,才没有被养废!
即使没有他养父,他也照样能平步青云,让所有人都刮目相看!!
观不回早就打听好了。今天, 那个督查庭的老怪物会带着金眼睛幼崽去研究院办事, 神殿内的安保比较松懈。
再加上附近的安保设施大多集中在那只幼崽附近, 压根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只需要简单干扰一下设备信号, 黑掉他房间外的十几个监控, 偷偷溜出神殿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他是这么计划的, 也是这么做的。
而且为了证明自己的实力,观不回连存钱的信用卡都没带, 只胡乱打包了一点零花钱和自己心爱的手办周边,提着小包就翻栏杆跑了。
只可惜神殿的安保设施与督查庭的势力不是吃素的。
观不回才刚跑出神殿,行踪就已然被驻守的队员察觉。
他如同惊弓之鸟般一路仓皇逃窜到客用通行港,顶着无人机的追截往身后一看,只见这道通行港的出入口已然被明黄-色封-锁线拦住,乘客们喧哗抱怨着更改通行口出入,不远处传来喧哗声也遮盖不住的警笛音。
年轻的小鹦鹉吓得魂不附体,正巧如同命运使然一般,离他最近的轨道内,缓缓驶来了一艘绿皮通行飞船。
观不回:“!!”
事到如今他哪里还顾得上管那么多,提着包钻进人群里避开搜查队员的视线,一骨碌就进了通行飞船舱门。
——然后,一直坐到了现在。
有几个小时了?他都睡了一觉了,恐怕已经快深夜了吧?
这破绿皮飞船都舍得开灯照明了,外面是不是已经黑透了?他到哪里了?
还会......还会有人追来吗?
观不回又挪动了一下生疼的屁-股,不远处那几个吵吵闹闹的健壮男性似乎犯了什么口角,你一言我一语地飚着粗口。旁边的乘客抱着艳丽的大塑料袋子歪着头,似乎也快睡着了。
舱室天花板上的光屏闪烁,播报着老旧的商品广告。
这时,他才想起来,拿起上船后补的票据,借着那昏暗灯光眯着眼,仔仔细细地阅读。
【终点站:M31星系主星第三十一通行港】
【预计到站时间:22:10】
这是他补的车票钱所能抵达的,最远的地方了。
应该是某个接近边境,但又算得上二三线的星系吧?
而且......M31星系?听着名字怎么还有点耳熟?是不是前一阵子上过星网?
他端详着手里薄薄的票据,摸着下巴努力思忖着什么,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那几个赌输了的健壮亚种目光转动一圈,随后,悄无声息地落到了细皮嫩肉的粉紫毛小鹦鹉身上。
.......
此时,外面的天色彻底黑透了。
绿皮的通行飞船于轨道上稳定行驶,细微零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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