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燕嘉允道:“蘅儿没有爹娘,你多护着她些,别跟她置气,别欺负她。她无人可护,如今身边只有你。你们两个在燕京如过独木桥,纵然身侧千军万马而过,桥上相依而偎的仍旧是你们两个。”
燕老爷子没什么嘱咐的,只对燕嘉允说了一句:“燕府昌盛从此交与你。日后你若是想好了,来老宅拿东西。”
像打谜语的一句话,燕嘉允却听懂了,嗯了声,目光却落在他爹腰间的茶色白鹤纹香囊上。
原来他爹竟然有他娘亲手做的香囊。
真叫他好生羡慕。
乔蘅被燕夫人一番话说得眼睛发红,依依惜别,看着马车的影子都消失了才回去。
燕嘉允明日上值,这会回到正房整理飞鱼公服,不放心地嘱咐乔蘅:
“我收到宫中眼线的消息,老皇帝在兽乱中吓怕了,再加上本就年寿已高,内里早已病弱不堪,上朝只是强撑。等我去衙门可能会很忙,甚至时不时要离京搜查抓捕,还要关照燕京朝势,身边没有体己的娘子看着,只怕会心神不宁,无法集中精神……”
一番胡言乱语之后,他忽然低头去看乔蘅,一双黑眼珠又湿又亮:“你给我做个香囊呗。”
他讨好地喊了声:“夫人。”
乔蘅怔了下:“你要香囊做甚?”
燕嘉允摸了摸鼻子:“别人家的男子都有夫人做的香囊。”
生怕她不答应,他道:“我明日下值给你买城东老巷口田字铺的栗子酥。”
他发现她喜欢吃栗子味。
乔蘅被他凑近的脑袋弄的连连后退,不小心碰到身后的床沿,趔趄着坐在床榻边,抬头看到燕嘉允正紧紧看着自己等待答复。漆黑如星的眸子分外明亮,湿漉漉的。
她轻轻弯了弯唇:“燕嘉允,你是在取悦我吗?”
燕嘉允没好意思承认,蹲在床榻边,低头用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
确认自己是喜欢她的,那就没什么不能豁出去的。取悦人这种事情,一回生二回熟。
乔蘅被弄的痒,躲进床榻里拉起棉被把他隔开,娇嗔道:“你怎么像狗狗一样撒娇啊。”
燕嘉允追着她上了床榻,暗示说:“夫人,快到我的生辰了。”
他把她的身子掰正,仰头看她:“我想要你给我送生辰礼物。”
乔蘅动作一顿,顺着他的话题思考要给他送什么,燕嘉允见她目光一直落在身上的飞鱼纹,作势去牵她的手。
她连忙撤手道:“你做什么?”
燕嘉允道:“你不是在看飞鱼纹吗?我给你摸摸。”
乔蘅瞪他一眼:“你不是不许我碰你的公服吗?”
燕嘉允底气不足:“……谁说的。”
见乔蘅不答,燕嘉允顿时不确定起来,道:“我的生辰礼物,你会给我送吧?”
乔蘅看着他乌黑湿润的桃花眼,心下一软,在他带着期待的眼神中说:“好。”
没来由地,她又问:“燕嘉允,你及冠生辰想喝酒吗?”
燕嘉允一怔,喝酒做甚?喝酒……壮胆吗?他心跳一阵急促,舔了舔唇,说:
“城西有家酒肆卖的桃果酒味道清冽甘甜,不醉不呛……我尝过,也很适合女子喝。”
乔蘅若有所思。
燕嘉允没喜欢过姑娘,这人生头一回做什么都不熟练,什么亲密的事情都想对乔蘅做。
次日他起得早,看到床榻上乔蘅还在睡着。燕夫人和燕老爷走后,乔蘅也没提回去睡的事情,燕嘉允就装聋作瞎地把她继续留在正房。
她的睡相很规矩,平躺着不动弹,燕嘉允看着她,总是觉得心里痒痒,低头端详,片刻后,用鼻子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汇报行程似的低声说:
“乔蘅,我去上值了。”
等他换好衣袍离开后,乔蘅眼皮颤了颤,轻轻睁开眼。
四周环顾,房内已经没有燕嘉允的身影了。
她忍不住身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方才他起来时她就醒来了,只不过还眯瞪,燕嘉允忽然凑这么近把她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只是碰了碰她的鼻尖。
她想,家里养的狗狗似乎都很喜欢碰主人的鼻子?
乔蘅起身洗漱,收拾妥当后去了垂英阁,把自己的笔墨纸砚和一套绣针拿出来。
一向以绣艺为傲的她,在香囊图案上面犹豫起来。
普通情人之间送香囊,一般会绣上鸳鸯之类……但她绣鸳鸯给他,未免太露骨了些。若换成竹子兰花之类,好像又不符合燕嘉允的行事作风。
那还能绣什么呢?
乔蘅脑海里闪过阿云那双黑亮黑亮的豆豆眼。
嗯……绣一只狗好像过于可爱了,那就绣个小王八吧,寓意寿比南山。
家里养的阿云是一只可爱的小龟,经常在她逗它时会忍不住仰起乌龟脑袋,用豆豆眼盯着她。
乔蘅心念一动,画了一只养着脑袋的青色小乌龟,若配上玄、赭红色布匹,用青玉环扣的流苏穗子作饰,挂在他腰间应当很好看。
至于生辰礼物,乔蘅打算给他做一双护膝,冬日出府巡查时好穿。
另外还有——
乔蘅从屉中拿出一枚江南阁玉牌端详,此乃另一半东家令牌,能在钱庄支取她所有铺面挣的银子,相当于铺面半个主子。她还记得自己欠他债务的银子,感激之余,自愿将心血付出一些。
等他及冠生辰,这枚玉牌放入香囊一起送给他,应当不算辜负他对她的百般关照。
等燕嘉允下值回府时,果真拎着一包栗子酥给乔蘅,还把另一只手握成拳头放在她眼前,问道:
“我下值路上看到给你带的,猜猜看是什么。”
乔蘅接过栗子酥,做出一副转身欲走的模样。
燕嘉允连忙拦她,摊开手,高高的马尾辫都因为得意而甩出一道弧度:“好了,给你看,是锦衣卫衙门养的花,这几日开花了,大家都说很漂亮。我趁着花农没看到,摘了一朵送你。”
他打开手心,是一枚透白玲珑的小柰花,含苞欲放,楚楚可爱。*
乔蘅惊喜地接过来,连忙放水插到花瓶里,弯了弯眸子:“我很喜欢。”
燕嘉允顿时觉得被花农气急败坏骂的那几句全都不是事儿。
于是此后的几日,燕府正房花瓶里堆满了燕嘉允下值摘来送给她的花。
香囊和护膝都是手艺活,乔蘅给他缝制之余,忙里抽闲去见了见钱富贵寻来的一个糕点师傅。师傅是江南人,会做她描述的那些江南风味糕点,只不过无法久待燕京,一年后要回乡。
李嬷嬷去人牙子那儿买了两个小厮两个丫鬟来给糕点师傅当学徒,其余三个铺子都已走上正轨,她随四个学徒一起跟着糕点师傅学做糕点。
乔蘅想尽快把糕点铺子开起来,让李嬷嬷当糕点铺面的掌柜,招揽引客。
做完这些,燕嘉允的及冠生辰也到了。
世家子弟加冠都比较早,正逢多事之秋,不少人盯着他,因此戚叔的意思是今年不大办了,只邀了一些临近好友来府吃席。
又请了燕嘉允从前的启蒙夫子来给他加冠,取表字“燕无归”,这就算完成了。
日头落下,晌午来吃席的客人陆陆续续走了干净,乔蘅终于得闲,背着燕嘉允悄悄去城西取了桃果酒。
回府看到燕嘉允正出门送客,似乎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她轻声来到正房屋里,掩上门,走到床榻边,鼓起勇气拉开床头木屉。
看到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春宫秘戏图”,她心跳骤然加快。
乔蘅抬头扫视一圈,周遭无人,深吸口气,低头做贼似的打开它。
乔蘅从小到大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这种册子只在话本里知晓过存在。
再加上娘亲早逝,爹爹不关注这块,所有所学皆来自于书册和嬷嬷所讲。实际操作上,却是实实在在的白纸一张。
那回无意在净室撞见燕嘉允沐浴, 囫囵瞥了一眼, 一直没敢回想他那处长什么模样。现在细细想来, 虽然不那么吓人,但也感觉比她想象中要丑一些。
一想到燕嘉允身上长了那个丑玩意, 总感觉败坏了他那张俊美的脸。
乔蘅急忙打住思绪, 低眼去看册子。
第一页翻开就是坦诚相待的两个人以相坐的姿态缠在一起, 尚能接受。旁边还有小字提示, 看着人面红耳赤——对坐嬉戏。
这居然还是个图文结合的画册!
乔蘅连忙翻开下一页——攀龙附凤。
第二个姿势是一上一下,女子的腿被男子扛在肩上。比起来上一个, 好像不那么难。
她再翻开第三页——男耕女织。
这回是一前一后,一耕一犁,女子在前完全被掌控的姿态,瞧着就让人脸红心跳的
她匆匆略过这个,再翻开一页——观音坐莲。
这个也是一上一下,不过跟第二页完全颠倒过来,女子掌控对方。乔蘅只瞥一眼就能猜到, 燕嘉允大抵会很喜欢这种。
乔蘅看得脸颊滚热,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乔蘅,你怎么回屋里了?”
她浑身一激灵, 啪的一声合上册子, 塞到床头木屉里关上, 匆匆起身转头看去。燕嘉允目光落过来,不解道:“你在做什么?”
“没有, 方才发钗掉在床榻这边了,我来捡。”乔蘅镇定地撒了谎,有点心虚,走过去时不敢抬眼看他。
燕嘉允本来也是带着事儿来找她,没注意到她不自在的神色,咳了一下,暗示:“今日是我的生辰。”
“嗯,生辰吉乐。”乔蘅无声松口气,没注意到她在做什么就好,闻言莞尔道,“生辰礼物我早已让空镜放在书房里,你要看看吗?”
燕嘉允有些期待地去书房拿礼物,一对护膝,一只香囊,他爱不释手地反复去看,放下护膝,又看着香囊,道:“这上面……是只王八?”
“嗯。”乔蘅道,“寓意么……寿比南山。”
燕嘉允点了下头,手里掂了掂香囊,好奇道:“这里面装了什么?这么有分量。”
说话间他打开香囊看了看,从里面拿出一只玉牌出来:“江南……这是你们家乡男子佩戴的玉饰吗?”
没等乔蘅开口,他已经心情颇好地把玉牌放了回去,把香囊系在腰间:“不错,我很喜欢。我要每日戴它上值。”
乔蘅:“嗯……你喜欢就好。”
罢了,玉牌代表的东西,就先不解释了吧。
乔蘅道:“晚膳只有我们两人一起吃,我给你准备菜谱,如何?”
燕嘉允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当即应了声好。
乔蘅道:“那我给你准备清淡口味,你也要吃。”
“……”燕嘉允点头,“行。”
燕嘉允今日想衙门告假,但仍有公事没处理完,乔蘅自己去了趟大厨房,把早已备好的菜单交给师傅,细声嘱咐:
“这是我家乡一些特色膳食,需要注意之处我已经写在上面了,若有拿不定主意的,你们自行发挥即可。”
反正她估计两个人的心思都不在用膳上。
还有两个时辰才到用晚膳的点,乔蘅有心布置一下氛围,回到正房,让小厮按照自己的设想在八仙桌上铺了张好看的桌布,只留了两个木凳。又在桌角摆了个琉璃花瓶,插上燕嘉允前几日下值送给她的一枝海棠花。
如今是下午,若换成夕阳落下的傍晚,暖光从屋外透进来,应当是极美的景致。
做完这些,乔蘅深吸口气,走回里屋从木橱最深处拿了个小东西藏在袖内,又拿了桃果酒出来放在桌上。
看了下漏刻,还有半个时辰就到膳点了,乔蘅趁着这会去净房沐浴,又打扮了下自己。
她穿上燕嘉允送给她那件杏襦松绿百褶裙,配了个梨花纹云肩。她简单挽了鬓发,戴上一支碧玉点珠金簪。
饰品没戴太多,因为……她不确定晚上会发生什么事情。万一燕嘉允不会拆这些发饰,那岂不是尴尬极了。
看了看还剩不少时间,乔蘅坐在铜镜前,仔细净面,画花钿,描了黛眉,又抿了口脂。甚少这般打扮过,乔蘅揽镜端详,觉得镜中人莫名显得娇媚,有些不像自己。
她轻抚上脸,掩饰似的又把口脂擦掉了些。直到看着不那么殷红,这才松口气。
快到时间了,乔蘅让小厮去传膳,自己则去了趟书房,敲了敲门。
空镜出现,道:“少夫人,世子不在书房。”
乔蘅推开门一看,书房里面果然没人,她奇怪道:“他去哪了?”
空镜犹豫一瞬,道:“他去沐浴了。”
乔蘅:?
她疑惑地往正房走,看到燕嘉允已经从净房出来了,在里屋穿衣裳。她进屋定睛一看,他穿的竟然是飞鱼衣公服,正在扣上腰封。除了绣春刀和脖间的菩提珠,简直一副出门的行头,样样齐全。
乔蘅下意识道:“你今晚不会要外出巡查吧?”
燕嘉允系好飞鱼纹袖带,看到她来,咳了一下道:“没有,今晚不是要给我过生辰吗?我担心晚上没时间沐浴,便早早地洗了。”
“这样啊。”乔蘅目光落在他身上,背脊宽阔,腰身劲瘦,身形颀长,都说人靠衣装,他穿飞鱼衣无疑是好看的,她有些不自在,总感觉他身上多了一股难以言说的禁欲感和骄矜感,“那你穿飞鱼衣做甚?”
燕嘉允一顿,道:“随手拿的。”
乔蘅接受了这个答案,弯唇道:“用膳吗?我给你备好了晚膳。燕嘉允,祝你生辰快乐。”
燕嘉允目光落在她身上,今日她换了那身松绿裙,还描了妆,跟以前显得很不一样。
坐在八仙桌旁,他没忍住多看了她几眼。
乔蘅拽开酒坛封口的红绳,给两人各倒一盏桃果酒,正要递给他一杯。燕嘉允手臂却越过她,交臂去拿她身前那盏酒,放到身前回来。
不经意间,在夕阳光之下窗台燃着的红烛光晕中,侧头看了她一眼。
乔蘅只好把伸到他面前的手臂收回到自己身前,这盏原本是给他倒的,有些满,担心会撒,她低头喝了一小口。
果酒在唇齿化开,有股桃花的清甜味,清清冽冽的,尝着很可口,她没忍住又喝了几口。
燕府厨子手艺无疑是极好的,哪怕没能完全还原江南膳品风味,也模仿了个七八分像,乔蘅隐隐找回几分在江都闺中的感觉,不由自主回想起了心事,一连几杯酒下肚。
燕嘉允瞥了一眼,连忙按住她的手:“乔蘅,这酒你别多喝,你以前没喝过,乍一喝这么多……”
话还没说完,乔蘅就轻叹口气,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低低抱怨着:“我想家了。”
燕嘉允话音一顿。
乔蘅尝了一口熟悉的田叶鸡,道:“你知道吗?以前我家厨子最擅长的就是田叶鸡,我跟胞弟最爱吃,父亲也爱吃。”
燕嘉允尝了一口,点了点头,道:“近日若是有空,我带你回家乡看看。”
乔蘅没能沉浸悲伤情绪太久,又喝了一盏桃果酒,双眼亮晶晶地赞叹道:“这酒味道果真不错,燕嘉允,你以前怎么喝到的?”
“尚书儿子给我说的,他最喜欢用这酒送姑娘,我当时好奇便尝了一口。”燕嘉允看她面颊浮上坨红,伸手去拿酒坛子掂了掂,眼皮子一跳:“乔蘅,你怎么喝了那么多?!”
他伸手把酒坛子捞了过来,银箸给她夹菜:“你多吃点,今晚你都没吃多少。”
“哦。”乔蘅低头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膳食,乖顺地用银箸一口口吃掉。
燕嘉允看她吃完了,又给她加了一碗,乔蘅银箸啪的一声放下,美眸瞪着他,浮着浅粉色的两腮一鼓一鼓的,艰难咽下道:“燕嘉允!你怎么给我喂这么多!我吃不完呀。”
话罢她轻轻打了个嗝儿,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双手捂住脸,还不忘道歉:“对不住……我吃饱了……”
燕嘉允察觉到不妙,放下银箸,把她的手拿起来,打量着她的脸色:“乔蘅,你不会喝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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