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朝着兔子的方向小心走去,怕惊走了它,可就在要扑过去时,一只箭矢横空而出,堪堪从两人眼前擦过。
姜净春和陈穆清叫这突如其来射出的箭吓了一跳,箭从眼前擦眼过,她们急急后退一步,回过神后朝射箭之人看去,发现是姜净慧拿着箭,此刻正似笑非笑望向她们。
“不好意思啊,妹妹,手快了。”
姜净慧的箭术还是当初在王家之时宋玄景教的。
前些时日在被告知要秋猎后,装模作样在姜家练了几日的箭,现下这样一下拿了弓倒也不显那般突兀。
姜净慧什么都喜欢做到最好,箭术自然也练到了精湛,她一箭就射中了那两人看中的兔子。
姜净春看了眼兔子,又看了眼姜净慧,一下便也看出她是故意。
但姜净慧射中了兔子,她也不能如何,先来后到,这箭都射到了兔子身上,她还能跟她抢吗。
姜净春起了身来,没有理会姜净慧,和陈穆清去抓别的兔子了。
但那姜净慧偏就跟她们作上对了一样,她们两人抓哪里,她那箭就射哪里,好几次甚至擦着姜净春的耳廓过去。
可她那箭术也确实说不出得好,偏偏百发百中。
姜净春没忍住瞪向了她,姜净慧却故作抱歉道:“你是想带着兔子回去玩吗?可是姐姐手快了,好像全死了呢。”
姜净慧想,姜净春肯定是想抓几只兔子回去玩,她这样的人,也就只会跟兔子玩了。这样的话,兔子当着她的面被射死了,她心里头肯定也不大高兴。
她不高兴,她就挺高兴。
眼看周围这几只兔子都要被猎完,陈穆清也来了脾气,她对姜净慧道:“你犯什么浑呢?拿着箭搁那里射射射的,显着你了是吧。”
她被姜净慧这无耻的举动气到,说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了。
虽说围猎场上各凭本事,但她这也忒不厚道和咄咄逼人了些吧,怎么着,她们看上什么,她就射什么,合着是把她们两个当靶子是吧。
陈穆清就要去拿弓箭来,今日她非要和她争出个高低来了。
但一旁的姜净春却扯住了她,陈穆清不解看她。
姜净春脾气是挺软的,可也不至于软和到这种地步吧,这姜净慧都这样子了,她还受得了?
姜净春只是不紧不慢走到那几只被姜净慧的兔子旁边,把那些被她射死了的兔子抓到自己马背上放着的框里。
她一边抓了兔子一边淡淡道:“没事的,姐姐知道我想吃兔肉,特意帮我射的呢。”
既然抓不了,那就不抓了。
姜净慧是酷爱做戏的,她这般说,她难道还能反驳不成,难道还能说,她方才就是在故意同她作对吗。
姜净春也不怕这么做惹恼了她,而去一怒之下放箭伤她。
毕竟她方才射了那么多箭,也没碰到她分毫,可见她是没这个想法的,单纯是想同她怄气罢了。
果不其然,姜净慧也没想到姜净春竟是这般反应,看着她把那几只兔子不紧不慢捡到了箩筐里面,脸色肉眼可见沉了下来。
她什么时候变聪明了?
现下倒还会来叫人吃哑巴亏了。
姜净慧脸色阴沉,朝着她的方向又抬起了箭,拉开了弓。
姜净春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可却没躲。
她不信她会伤她的,毕竟方才那么多的机会,她不碰她。
她故意当着她的面拉满了弓,就是想吓唬她。
姜净春挺清楚姜净慧在想些什么的。
她现下一定又想看到自己哭。
可她没有动。
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
姜净慧本来是想吓唬她一下就好了的。
可触及她的那样淡漠的眼神之时……姜净春知道她不敢杀她。
这让姜净慧生出了一股躁郁,手指竟渐渐有想要松开的想法。
杀了她吧,要不就杀了她好了。
但很快姜净慧就回了神来,不......她很快就可以毁了她。
就在今夜。
不会有人再喜欢她了。
她就这样死了,也挺轻松的。
再等等……
再等等。
她慢慢想要放下手上的箭。
可在这时,有道破空之声,箭矢划破了空气,发出了一声铮鸣。
姜净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箭矢被那支突如其来的箭打歪了。
她转过头去看向来人。
可紧接着又有一道箭直直朝着她的方向射来。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脸颊一阵刺痛忽地袭来。
她伸手去摸那抹刺痛,手指移到眼前,只见指尖那道血迹十分刺眼。
稍偏一些,姜净慧都不只是擦破了脸这般简单。
虽然没伤到什么,可在脸上留下了血迹,也挺侮辱人的。
众人皆往那箭射来的方向看去, 就见顾淮声端坐在马背上, 手上还拿着弓。
午后的光照在他的身上,束发的玉冠似散着凛冽的光泽, 他今日穿了一身玄黑金织圆领袍, 衣角被风吹得猎猎做响,如玉脸庞泛着无尽的冷意。
此刻,眼底泛着一片幽暗, 视线冷冷落在姜净慧的身上。
若他晚来一些,姜净慧这一箭是想射到哪里去?
姜润初也跟着一起来了, 虽她看到姜净慧拿箭往姜净春的方向指,但他看顾淮声一箭就给她破了相, 也不免急道:“你射她脸做些什么?”
这破了相,到时候还怎么见人。
姜润初甚至还在为姜净慧辩解, “她方才只是想要射兔子而已,你没必要这样吧……”
“射兔子?”顾淮声看向了姜润初, “那里有兔子吗?”
那里只有姜净春。
“她的脸不用几天就能好, 那箭要是射到她的身上,她怎么办?”
这一箭, 若是直中命门,姜净春怎么办?
没想到, 有一天他也能站在姜净春的立场上教训别人, 同姜润初相比,他看起来都没那么过分了。
本来以为姜润初也好些了, 能待姜净春好一点,可同姜净慧相比,他总是把她放在微不足道的那个位置。
顾淮声重新拿了支箭,对准姜净慧的方向,而后慢慢拉开了长弓。
姜润初看他眼中泛着杀意,伸手想去拦他。
顾淮声看向他,声音也带着说不出的冷,他问他,“你也知道怕?那为什么方才姜净慧拿箭指着她的时候,你还要去给她说话啊?”
他担心姜净慧受伤,怎么就不担心姜净春呢?
“姜润初,她那箭敢射出去。”
“我也会杀了她的。”
姜净慧应该庆幸那箭没射出去,不然,就不是擦破脸那么简单了。
姜润初听了这话,无言片刻,也知他不是在说假话。
顾淮声不再理会姜润初,翻身下马,他走到了姜净春面前,只见她的手上还提着只被箭射中的兔子,他拉着她看了看,见身上没其他的伤,心才终于跟着放下了。
姜净春也没想到顾淮声会来,一时间手上提着兔子也有些愣住,直到人走到她的跟前才反应了过来。
她仰头,见他的下颌紧紧绷着,额角的青筋似乎还在跳动。
她其实是不怕姜净慧的,因为她知道她不会真杀了她。
但顾淮声显然不知道,他看着还挺生气的。
顾淮声低头看她,见她仍旧是出门的时候那副样子,不见什么异常,就连那双眼眸中也不见惊惧之色。
她不害怕吗?那箭都那样指着她,她为什么不怕啊。
他光是看着都快怕死了。
顾淮声觉得自己的指尖都有些发颤。
姜净春默了片刻,微微仰头,看着他启唇道:“我没事的,顾淮声,你别生气了。”
她还挺怕他生气的,虽然这气不是冲着她来的,但毕竟是在外面,他老是那样吓唬的人样子做些什么……况说了,她这也没什么事,姜净慧也不会做出那样自取灭亡的事来的。
顾淮声听到她的话微愣片刻。
他现在这样,她看着应该挺不舒服的。
明白了她的意思后,他轻轻地呼出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复了心绪下来。
他看了眼她手上的兔子,上面还插着箭矢,不由道:“你想吃兔子?怎么不同我说……”
姜净春走到马的边上,一边把那只兔子塞到筐里头,一边回答了顾淮声的话,“抓兔子才有趣。”
她本来是想自己抓兔子玩的,只可惜半路出来了个姜净慧,那没办法,现下也只能捡走她杀了的兔子带回去。
看顾淮声来了,陈穆清也知道今日是不能继续和姜净春玩下去了,她翻身上了马,扬了扬手上的弓对姜净春道:“这儿也没多少东西能猎的,小春儿,我先去别的地方瞧瞧了。”
说完这话,也不再待姜净春回答就先扬鞭走了,她的身影很快就在此处消失不见。
陈穆清离开,顾淮声问她,“还想要什么?我带你去。”
方才因着王顺那一事,姜净春心中本就已经不大舒坦,本来想来抓几只兔子,看到哪只就给姜净慧射死哪只,又哪里还能有什么心情去要些别的。
所以她摇头,道:“不要了。”
她的声音听着闷闷的,这幅蔫了吧唧的样子和出门前的那副样子全然不同,顾淮声让人来把她的马牵了回去,而后抓着她的手,往自己马边走去。
姜净春不肯,想撒开他的手,却听他问,“疼吗。”
她的动作顿了顿。
方才顾淮声听人说她和王顺起了冲突,听闻是她不小心跑快了冲撞了他,他听了之后马上赶来了此处,不想就撞见了方才那一幕。
他牵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上也包了纱布。
她的衣裳也已经换了一身,干脆利落没那么花里胡哨,一看就知道是陈穆清的。
他来的路上就听人说了,她摔在地上了。
顾淮声把她的手牵起来仔细看了看,发现她的指甲都有点裂开了,白嫩的指尖依稀有些血迹,不用想也知道,刚刚肯定是扣地了……
很疼吧。
每个人对疼痛的感知程度是不大一样的,这样的疼对顾淮声来说或许不值一提,连眉头都不会蹙一下,可是他想,如果是她的话,应该是会很疼的。
姜净春知道顾淮声是在问什么。
她本来已经消化好自己的情绪了,她也不想再去提这件事了,可顾淮声又问了一句 疼吗……
怎么会不疼。
手上的痛倒算不得什么,可是他怎么能说她没爹娘教养呢。
疼得她要死掉了。
虽然知道只是因为王顺和姜南不对付,所以故意说这些咒人死掉了的难听话,可是这话歪打正着的,就戳中了姜净春的伤心处。
顾淮声见她闷着头不愿意理会自己,以为她还是不想给自己好脸色看,他只是抿唇无言,而后半扶半拖着把她抱到了自己的马上。
他带着她往营帐处回。
风吹在两人的身上,把他们的衣角缠在一处,云雾薄淡,细细密密的阳光透过枝叶撒下光圈,晴天下秋风渐冷,顾淮声半拥着她,鼻尖浸满了她身上的味道。
他道:“一会回去再给你包下手指。”
怎么包扎也就包一半,顾着掌心也不顾手指。
顾淮声自顾自说了这话,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却听她忽然出声道:“不疼。”
顾淮声听到她的话,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答方才的问题。
不疼,她说。
可是下一刻,顾淮声又听她道:“他骂我是没爹娘养的野孩子。”
这话又轻又淡,差一点点就要随着风一起散去了,但最后还是重重地砸到了顾淮声的耳朵里面。
顾淮声来的时候只听说他们起了冲突,可也没听说王顺说了那样难听的话。
这个王顺仗着自己是首辅,就爱说些欺辱小辈的话。
他怎么能对她说这样的话呢。
顾淮声觉得姜净春的身体都被气得发抖发颤,他把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他嗓音微哑,对她道:“他自己膝下没有子女,也总喜欢说这些攻击旁人的话。人越没什么越在意什么,况他和舅父本就不对付,他不好欺负他,就来欺负你。”
不说还好,一说姜净春就更难受,她垂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开始掉在马背上。
“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太坏了,他怎么能这样坏呢,我又没怎么着他,他凭什么这样说我。”
寒风侵肌,吹得她浑身发寒。
顾淮声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痛苦,抱得她更紧更紧了一些,姜净春或许是真的有些冷,也没有下意识就要推开他,任他从背后抱着。
平日同榻而眠却也从没有像此刻这般亲密,两人自从成婚以来,从来没有这样近过,他张开他的双臂,试图温暖被寒气侵袭的她。
或许是因为方才骑马赶来的缘故,他的身上很热,暖意裹挟着姜净春的后背。
她被揽在他的怀中,清冽的味道溢满了鼻间,姜净春出声道:“你能帮我找个人吗.......”
她还有个不知去向的爹,当年留下了她母亲一个人后,就杳无踪影,她想知道,琼璋为什么要丢下她母亲一个人,他为什么不要她们了,让她成了个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的野孩子。
姜净春实在想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
他为什么不要她们。
或许他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她的母亲是他养在外面的小妾,所以后来,他不想要她们了,就那样让她们自生自灭……
可是太狠心了,一下子丢掉了两个人,也太狠心了些吧。
不得不承认,顾淮声确实很厉害,祖母找不到的人,他说不定就能找到。
听到姜净春的话,顾淮声马上问道:“想要找谁。”
“琼璋......”姜净春想了想又补充道:“祖母说我父亲叫琼璋,可她根本打听不到这人。”
如圭如璋。
顾淮声光是听,都知道这名字来历非凡。
姜净春的父亲,或许不是什么寻常人。
“你会离开我吗。”
顾淮声的脑袋枕在她的肩膀上,忽然出声去问。
如果她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她会离开他吗。
姜净春有些不明白顾淮声为什么会去突然问这样的话,但想到他这是又犯了疑心病。他总是怀疑这里怀疑那里,现下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了这里去。
姜净春想了想后,马上道:“不会。”
她怕她要是说会,顾淮声就不帮她找了。
她真的只是想要知道他为什么会抛弃她们而已,她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况说,他当年不要她,她也不觉得他现在还会要她。
顾淮声听到了姜净春的回答,就知道她在诓他。
但即便知道,他也没有再说下去。
顾淮声没有听过这名字,但有个名字也够了,这天下,也不会有找不到的人的,他道:“到时候秋猎回去,我就让人去找。”
他想了想后又开口道:“我是你表哥......还是你夫君,你想要什么,直接同我说就是了,不要问可不可以。”
他不想同她这般生分。
在她眼中,他好像没那么值得她依赖。
姜净春听到顾淮声的话后没再开口,只是过了许久,才闷闷地“嗯”了一声,她坐在前面,低着脑袋,顾淮声去看她的神情,只见脸颊边还挂着泪痕,知她心情不好,也没再说些什么了。
自二人走后,山林这处也就只剩下了姜净慧和姜润初二人。
姜润初看着姜净慧,想起了上次顾淮声提醒他的话。
他说,姜净慧不简单。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将这话放在心上,可是今日,他亲眼看着她拿箭指向了姜净春。
他怕顾淮声伤到她,所以当着他的面为她狡辩,可是现在顾淮声都不在了,他还要自己狡辩给自己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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