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玄景却对这样的神情装作不见,他一如往常般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笑问,“玄安今日找我来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已经忽地叫宋玄安打断,“你到了现在也还要作戏吗?”
他看着他,眼中带着极端地厌恶。
“你能不装了吗?你怎么就这么恶心啊?”
宋玄安回来后想了近乎整整一日才去接受了这个现实:宋玄景想害他,他送给他的那支笔管之中,装着陷害他舞弊的金箔。
他实在不明白,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从小到大,待他最好的,不就是他吗,他甚至比母亲都对他好。
谁都可能会害他,可独独他不会。
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使了这样的法子想要置他于死地?!
宋玄安实在有些忍受不了,他起身看向他,眉心死死蹙着,带着极度的疑惑不解。
“为什么啊,你到底是为什么啊。”宋玄安实在不明白,他朝着他步步逼近,他道:“阿兄,十几年......我喊了你这么些年的阿兄,你就这样对我啊。”
小的时候两人就经常玩在一处,宋玄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宋玄安,甚至在宋贺斥责宋玄安的时候,他也常常出来为他说话,母亲还时常会唠叨他,可宋玄景从来都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在他的眼中,他就是再不成器,再爱贪玩,他也是他的弟弟。
他以为,他的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都是假的。
现在看来都是假的。
到了现在,宋玄安当着他的面去质问这些话时,竟都有些想要落泪,宋玄景装了这么些年,临了露出了真面目后,实在是有些太伤人了。
宋玄景抬眼看他,竟还真见他眼中滚出了一颗硕大的泪珠,他看着他这样,只叹道:“玄安,你哭些什么呢。因为这件事情认清了一个人的真面目,不应该庆幸才是吗。”
他这带着风凉话的味道,让宋玄安再忍无可忍,他大步上前走到了他的面前,猛伸手扯起了他的衣领。
宋玄景会武功,可被他扯起却也没有还手,仍旧用那副神情看着他。
宋玄安想到了自己被骗了的这么些年,想他当了十几年的傻子,看他仍旧这幅模样,再也忍不住气,狠狠地往他脸上打了一拳。
宋玄景没躲,生生挨了这么一拳。
他任由宋玄安打他,甚至一点力气都没使,就叫他打摔在了地上,一股血顺着唇角流下。
宋玄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尽是恨意。
他毁了他。
宋玄景把他毁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因为他,姜净春根本就不用去求顾淮声,他安安生生的参加秋闱,到时候总能有机会娶她,可就是因为他......害得他什么都没有了。
即便没有作弊,可他也什么都失去了。
姜净春......她好不容易才答应他的啊。
他越想心中便越是郁结,昏暗灯火下,宋玄景面目可憎可怕,宋玄安把他从地上抓起来,拳头又重新如雨点般砸到了他的身上。
他气到极致,已经全然失去理智。
直到宋玄景猛地喷出了口鲜血到他脸上,宋玄安才堪堪停了手。
宋玄景被他打得近乎奄奄一息,他的脸贴在地上,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流到了地上,可他的唇角却仍旧挂着笑。
宋玄安觉得他真是疯了。
他这幅样子太过骇人,让宋玄安都止不住后退。
可就在这时,从门口处传来了宋贺的怒斥声。
“你这个逆子,你在做些什么?!”
下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去给宋贺递了话。
或许是宋玄景来之前就已经先让人去喊他,所以现下他才能来的这般及时。
他这一来,就将好撞见了宋玄安把宋玄景打得半死的场面。
那地上的血太过刺眼,他怒极,大步上前,狠狠往宋玄安脸上反手掌掴了过去。
家中妻子他是不会动手,但逆子就不一样了。
老子打儿子,他教训他,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宋玄安挨了这么一巴掌,头被打偏了过去,他听他的父亲恨声骂他。
他说,“你这个混账,把气撒你哥哥身上做些什么,他平日里头如何待你,你何至于如此对他!”
宋玄安看着突然到来的宋贺,也已猜出是宋玄景做的手脚了,他来之前一定先去给他通过信了。
他的父亲在骂他,就像是以往那样骂他,可是这回他再也忍受不了了,他看着宋贺,脸上都是愤怒,他伤到极致,几乎不曾落出眼泪,他指着宋玄景道:“他害我,他往我的笔杆子里面塞小抄!可是你不相信我,你不肯救我!若你救我,我就不会失去她了啊!”
他看他们谁都是凶手,尤其是自己的这个父亲,尤其面目狰狞。
他是他的儿子,可他却无条件不信任他。
宋贺也叫宋玄安这幅样子唬愣住了,似没想到他的情绪竟这般激动,而他口中说的那些话,他怎么也听不大明白呢?
什么叫宋玄景往他的笔杆子里面塞小抄?
他想要继续问下去,却见宋玄景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起身,他也再顾不得宋玄安口中的话究竟是何意,只马上转身去扶了宋玄景起来。
宋玄景咳了两下血,对着宋贺不在意笑笑,他道:“弟弟只是有气憋在心中难受,没事的父亲,若打我能撒气,便让他打吧。”
他这话一出便显得宋玄安更为混账。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的宋贺又骂了宋玄安两声,“你自己考不出,还去污你哥哥?!我就是这样教的你是吗!”
宋玄安算是看出来了,宋贺这人一门心全都偏在了宋玄景的身上,他就算是说破了天也只怕他不会听他分毫。
“你教我?从小到大,你的眼中除了宋玄景,你还教我些什么了?你连我的话怕是都不会信一分。”
宋贺被他这话说得一噎,也难得生出了几分心虚。若说子不教为父之过,可他就连教导都不曾教导过他,那不更是过错更甚吗。
气氛被宋玄安的这句话说得凝滞了几分,一旁适时传来了宋玄景的咳嗽声,死寂被打破,宋贺赶紧把宋玄景扶得更稳当了些。
他回答不了宋玄安的问题,也被他这幅样子有些吓到。
他看着像是伤透了心。
宋贺有些不敢再继续待下去,有些不敢再看他,他转身扶着宋玄景离开了这处。
宋玄安一人留在屋中,昏暗的烛火不断摇晃,他的眼神暗淡,眸光中全是苦涩,身形被烛火倒映在了墙上,最后,肩膀不住耸动,终是放声哭了出来。
接下的这段时日京城之中颇为热闹。
顾家小侯爷要成亲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
不论贫富,爱说闲话古来有之。百姓们饭后闲来无事之时,就总喜欢七搭八扯,论些城中的趣事,大户人家里头平日里头没事也总喜欢论些别家的事情。
先前顾夫人给顾淮声寻亲一事才开始不久就被作罢了,照他那样的眼光,也不知究竟是要寻到什么妻子才能顺心,那些人本还以为顾淮声这婚到了明年都还不一定说下,竟不想没过两三月就已经定下。
顾家和姜家往来甚繁,顾夫人带着观六礼的媒婆往姜家跑了好几趟,时常也能见得顾淮声的身影在姜家门口出现。
看来,这小侯爷是要和姜家结亲了。
一开始大家还摸不清楚究竟是姜家的哪个小姐要去和顾淮声说亲,总之......最最不能的就是姜净春吧。
毕竟说姜净春从前总喜欢缠着顾淮声的事情许多人都知道,可也不见顾淮声有什么动心之色,他这人素稳重自持,应当也不会喜欢那爱闹腾的小表妹,况说他若喜欢的话,他们也早该就有结果,又何至于等到今日......
直到打听了一番过后,才发现这说亲的人竟然还真是姜净春。
听到消息的众人,一时间颇有目怔口呆之势。
等等,是有他们不知道的什么事发生了吗?
这两人还真就成了啊?
可奇怪也只归奇怪,他们也只是将这事当桩饭后闲话看看罢了,也没再去多想。
倒是顾、姜两家本就亲,现下更是亲上加亲。
许多人家都收到了顾家的请帖,婚期定在了九月二十二,算起来也不过十来日了。
可以看得出顾淮声对这事的重视,时常能见得他出入姜家,应当也在亲自商量着婚礼事宜。
今日顾淮声在衙门里头下值归家,准备去趟姜家,出门前正巧碰到了衙门里头的同僚。
何川和顾淮声办公的地方不在一处,这会凑巧撞见,便打了个招呼。
何川凑上前道:“听他们说你过些时日就要成亲了?可是真的?”
都察院里头自然也有人听到了顾淮声要成亲的消息,他们前一两个月还在打赌,猜这顾淮声究竟何时才能娶妻,不少都猜是明后年,独独何川猜的是今年。
至于说是为什么嘛......
想来还是那次和顾淮声去酒楼办案,顾淮声那天的不对劲被他敏锐得察觉到了。
看着他这幅好奇的样子,顾淮声也没说些什么其他的,如实点头。
何川马上又道:“真是和你家表妹?”
顾淮声还是点了点头,算是回了他的话。
何川却激动了起来,“我就说吧,那个时候我在酒楼里头就发现你不对劲了,我那时候就想你们绝对能成,果然是没猜错!”
他的这话便又牵扯出了许久之前的那桩往事,顾淮声不自觉想起了以前......
所以从那个时候就有些不对劲了?
何川又对顾淮声道:“不成,你这回要成亲了,到时候少不得要请衙门里头的兄弟们去酒楼吃顿饭!可不能小气,得去最好的吉祥厅里面才成。”
平日里头顾淮声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忒不近人情了些,谁也不敢在他身上说些开玩笑的话,这好不容易碰到了成亲的喜事,自然是要逮着他薅一顿。
何川说完了这话之后,心里头也有些止不住地打鼓,也不知他会不会答应。
等了一会,却听顾淮声笑了笑,“好,应该的。”
说罢,他又道:“还有些事,便先走了。”
何川听了顾淮声的话还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只见顾淮声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他方才就那样轻快答应了?
何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由摸了摸下颌,这要成亲的男人果然是不一样。
顾淮声上了马车后就直接去了姜家。
等到的时候是夕阳最盛之时。
他直接去往荣德堂寻了姜净春。
这段时日她倒也听话,许是怕老夫人多想,便也没闹腾些什么,顾淮声来寻她的时候,发现她竟还坐在院子里头绣盖头。
不过天色将黑,他来得时候,她刚放下手上的针线,打算收拾收拾回屋。
顾淮声大步上前,走到了姜净春面前。
“你在给自己绣盖头吗?”他低头看着她问,唇角不自觉带着一抹笑。
是不是在绣盖头难道还不明显吗,还非要问。
姜净春见他笑,心里头就不大痛快,这混账东西,她绣盖头,又叫他在那里得意上了。
她停了动作,没好气道:“你以为是我想的吗。”
本来这成婚,嫁衣也都该女子自己绣,量体裁衣,自己亲手缝制,这样的嫁衣带着福气,以期未来幸福。
但现下这种时候,哪里还有时间 自己亲手去做,再说便是有时间去缝制嫁衣,姜净春也不觉自己有那本事和精力。
可老夫人想着,这习俗流传至今也是有些许道理,既然是有福气的事,她自然是想要姜净春去做。
嫁衣算了,这么大个物件,耗心又耗神,绣也来不及,倒不如就绣给自己缝个盖头出来,那也是沾沾福气。
姜净春自然是不想做这些,但怕老夫人多想些什么,便也老实听话坐在院子里头绣盖头了。
顾淮声很快就听明白了姜净春的言下之意。
成亲她都不大乐意,那现下自也是不大乐意绣这些东西的,他听到了她的这话,嘴角笑意却也不散,他坐到了她的对面,拿起盖头看了看。
大红盖头在他手上被展开,在夕阳下的照射下更显艳红。
顾淮声很快就道:“好看。”
他从前也没细看过盖头这东西,但现下看到姜净春做的这个,只下意识说好看。
从他口中说出“好看”二字都是难得,但姜净春可不吃这一套,她淡声道:“那自是不用你说。”
她那女红可是嬷嬷千锤百炼过的,况且说了,盖头是给自己盖的,又不是给他盖的,她也犯不着在这事上怄气,她喜欢漂亮的玩意,既然绣了,那自然是要做好看些。
顾淮声见她还是不大乐意搭理他却也没恼,只是突然想起了些什么,道:“莫不如顺手给我刺个香囊吧。”
顺手?这算是顺哪门子的手。
姜净春并不想搭理他,也不知他做些什么突然说起这个,她随意找了个借口敷衍道:“你不是不爱戴这些吗,也没见你戴过。”
从来都只见他的身上佩着玉,但也从不曾见过其他的些什么东西。
不明白为何问她讨这个。
他说,“就是因为没有才想要啊。”
第四十七章
“想要就找丫鬟婆子做去, 大不了让书良给你跑腿去外头买。”姜净春也不知他这又是犯了哪门子病,她懒得搭理他,夺回了盖头,说道:“忙着呢, 你别烦了。”
他才说这么两句话她就开始嫌她烦了。
顾淮声手上的盖头被拿走, 抓了个空,他收回手, 见姜净春这样说了, 也果真没再说下去。
这些天,她确实应该挺忙的,毕竟说是成亲, 即便她心里头不大愿意,但在姜家, 表面功夫也要做下。
顾淮声不说这事,他提起了另外的一件事, 他道:“这些时日已经在发婚宴的请帖了,要给宋家送吗。”
他神色如常问出了这话, 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这话也不知是哪里戳到了姜净春,她瞪了眼他, 声音也有些冷了下来, “你非要明知故问吗,当初不是你说让我别去再提宋玄安了吗, 你自己现下问这样的话是何居心。”
让宋玄安来做些什么?他就非要去做这么些戳人心窝的事情是吗。
他怎么不去再不要脸一些。
一提宋玄安就生气。
顾淮声见她生气,低笑了一声, 带着些许的冷冽, 他哦了一声,而后妥协道:“不说便是了。”
两人没再继续说这件事情, 眼看天黑,要用晚膳,老夫人见顾淮声来了,便也留下了他一起用膳。
用完膳后,怕老夫人起了疑心,姜净春还起身送了顾淮声出门,只是把人送出了院门之后,便没再送,扭头回了屋去。
顾淮声看着姜净春头也不回就进了屋,也没说些什么,只是轻笑了一声,便也离开。
在姜家回去的路上,碰到了姜润初。
看样子是听到了他来的风声,特意在这里等着他,也不知道这是等了多久。
天色已晚,姜润初垂着头靠在拱门上,听到了脚步声,便抬头向顾淮声的方向看去。
两人对视一眼,顾淮声面色如常,倒是姜润初的脸色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他直起了身,看着不断走近的顾淮声,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顾淮声,你......你不是说一直把她看做表妹的吗。”
他是从李氏的口中知道的这个消息。
那日姜净春走后,李氏回去哭了许久,后来还是叫姜净慧劝了好一会才劝住。
他也是在那一日知道顾淮声和姜净春要成亲了。
可是表妹就是表妹,怎么会突然就成了妻子呢?
这件事情显然是对他有不小的冲击。
回想起从前的事情,越想越觉得古怪。
可顾淮声却淡淡回了他的话,“表妹而已,况还不是亲的,为什么不能是妻子。”
顾淮声翻脸怎么比翻书还快,这不才两三个月的时间吗,也才从夏天到秋天的功夫。
姜润初有些没好气道:“你不觉得这样很恶心吗,你大她五岁,你在读书认字的时候,她连跑步都跑不利索,你在考取功名、立身扬名的时候,她就知道同那些狐朋狗友耍在一起......你自己从前说的,表妹而已,可竟在背地里头起了这样的心思。你是不是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哄得她答应你了?她这人最是记仇,你同她闹掰了,她还会乐意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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