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或许吧。”
他又不可遏制想起来下午发生的事情,眉心止不住跳动。
“那哥哥你对她好一些吧,她好可怜的。”
就连他个小孩都知道,她现下的处境一定很糟糕。
顾淮朗说完了这话就又开始低头扒饭,也不再看顾淮声是何神情。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这顿饭也再用不下去了,最后起身告退,离开了膳厅。
两日翻眼而过。
天光破晓,窗外鸟鸣阵阵,清晨的朝阳从天际升起,夏日的清晨也带了几分燥热。
顾淮声被屋外一阵阵的鸟鸣闹醒,许是夏日炎热,额间沁出层层薄汗,从睡梦从醒来,双眼略带几分猩红,看着也不再如平日那样规整,碎发凌乱,让人少了几分锐气。
他低头,看了眼腿间,眸光渐黯,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是正常的男人,即便再如何寡欲,可身体却血气方刚,从前这样的情形不是没有,可是,这次怎会做那样的梦?
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有两日,可他却又梦到了那日的情形。那日他丝毫不留情面的推开了她,他看到她的眼中带了几分惊慌失措,可他还是说了那样的话,最后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日他想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会那样生气。
她柔软的唇瓣贴上的那一刻,他想的却是,她也这样亲过旁人,这对她来说,好像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她这般没有分寸,同旁人亲近,喜欢很多人,而对谁都会做这样的事吗?
可是,在梦中,他没有推开她,他扣紧了她的后脑,同她缠绵。
上天常降祸于好色淫/乱之人,清心寡欲也已成为习惯,可他却在那个吻之后,一发不可收拾,做了那样的梦。
真是疯了……
他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理性重新占据了上风,他将自己的反常归咎于是因为从前从来不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他难免会去多想。
一柱香后,顾淮声起身,整饬好了行装,他又恢复成了往日的模样,眉目低敛,窥不见眼底情绪。
那件事情,就那样被他轻易地抛之脑后了。
书良从外头进来,见顾淮声已经起了身,便提醒道:“公子,今日我们得去姜家赴宴。”
或许是姜南急切,迫不急待想要叫人知道他寻回了女儿,这宴席办得也快,才不过两日,就已经准备好了。
今日去的人多,顾家一行人也被邀了过去。
顾淮声“嗯”了一声,而后便出了门,同他们往姜家赴宴。
去姜家的路上,他又在想,那日她被他推开,后来又出了这样的事,不知这两日她又是如何过的,会哭吗?按照她那样的脾性,他想,她应当会哭吧。
顾家的人来得算早, 等他们到了姜家的时候,宴席还不曾开,宾客们也还不曾来。
今日的宴席摆在了后园那处,流觞曲水, 颇有雅致。
被寻回的姜净慧被众人拥簇, 她今日没再穿着那日的衣裳,已经换上锦服, 装扮虽华贵, 看去却也不见奢华,在她身上也只见得素雅。
她被人拥着,脸上从始至终也只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看着有些许的羞怯,但却也够体面, 不让旁人会觉有小家子气的想法。
旁人都看得出来,姜南对姜净慧爱重至极。
毕竟她才是他的亲生孩子嘛, 谁会偏心向外人呢?现下他们都围着她来说话,而姜净春从始至终坐在角落没有言语, 低着头不语。
顾夫人这也是第一回见到姜净慧,听闻那些年她在外头过得很不好, 还以为人会教养得不大让人顺意, 可没想到,竟这般守规矩懂事, 实在是让人有些意外了。
顾家人来了,姜南便高兴地拉着姜净慧到了他们跟前, 他道:“这是你姑父, 姑母。”
姜净慧冲他们二人一笑,乖巧唤道:“姑父, 姑母。”
姜南又指了指旁边的顾淮声,介绍道:“呐,这是你表哥。”
姜净慧看向顾淮声,她道:“早在来京城时,就听闻过表兄美名,倒不想能有机会见到。”
她看着顾淮声的眼睛同看向旁人的不大一样,似乎能看出几分崇仰之意。是了,她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看他,几乎都这样。况且姜净慧从小地方来,哪里能碰上这样的人?第一次见他,面红也是正常。
然而,顾淮声却迟迟没有做声,视线落在一旁的角落。
他在看姜净春。
姜净春没有看向他们这处,一直低着头,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顾淮声薄唇紧抿,看着她现在这样,甚至摸不清楚她到底有没有哭过。
她看着甚至都没有闹过,好像很平静地就接受了这一切。
他想得有些多,不自觉就出了神,以至于姜净慧在同他说话,他都不知道。
直到一旁顾夫人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回了神。
他看向了面前的姜净慧,张口唤道:“表妹。”
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称呼,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从他口中唤出来,带着几分古怪。
他好像只习惯这样唤姜净春,甚至就连其他的几个妹妹,譬如姜净芳她们,也不经常这样叫过。
顾淮声说完了这话,便算是打过招呼,没再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姜南不是看不出姜净慧的心思,但顾淮声这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实在是有些让气氛尴尬了起来。
不过好在此时,外头跑来了个小厮,道:“大爷,夫人,客人现下都来了呢。”
客人来了,那宴席便也要开了。
姜南和李氏要先带着姜净慧去见过宾客,这处也没再继续下去了。
姜润初走到了顾淮声的身边,他问他道:“方才是在想些什么呢,怎出神出得这样厉害。”
顾淮声摇头,“没什么。”
姜润初便也没将方才那事放在心上。
他对顾淮声道:“她瞧着挺喜欢你的。”
姜净慧看着挺喜欢顾淮声的。
但顾淮声不想接这个话茬,淡淡道:“你看错了。”
姜润初仍旧不肯放过,他说,“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她既觉得你不错,你就多搭理搭理她呗,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不用你做些什么,对她有些笑脸就行了。再说了,她本也就是你表妹,这么冷冰冰的做些什么。”
顾淮声看向姜润初,盯了他好一会,他眉头微微蹙起,道:“你也太厚此薄彼了。”
从前姜净春喜欢他的时候,却也不见姜润初说过这样的话,甚至还让他少去理会她。
现下换了个人,便叫他笑脸相迎。
即便说她不是他的亲妹妹,他也实在是有些刻薄了。
姜润初听到顾淮声的话微微愣神片刻。
他确实不喜欢姜净春,甚至说是讨厌。
从她被接到了姜家的之时,他就不喜欢。
或许这么多年,他甚至还会觉得是姜净春抢走了姜净慧的位子,享受了她的一切。
那年他九岁,父亲牵着萝卜丁点大的她到他面前。他说,这是他的妹妹。
他都九岁了,又不是傻子了。
是不是他妹妹,他难道还认不出来吗。
他有妹妹,不过不是她。
他就是不喜欢姜净春,那又怎么了,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他难得同顾淮声闹红了脸,他冷哼了一声,对顾淮声道:“你犯不着觉得我偏心,净慧受了这样多的苦,可她呢,整日泡在蜜罐里面没心没肺的当她的大小姐。我现在这样,算偏哪门子心?再说了,现下,净慧才是你的亲表妹,姜净春她不是。”
顾淮声看着姜润初没有说话。
在这件事上,他确实是外人,没有能去说任何人不是的立场。
他沉默片刻,忽开口问,“她有哭吗。”
顾淮声口中的“她”除了是姜净春,又还能有谁。
姜润初更气,合着他方才说的,全是对牛弹琴呗。
他生气道:“你若一会同净慧多笑笑,说些好话,我便告诉你好了。”
谁让顾淮声生得那样讨女孩子喜欢,就连他那方寻回的亲妹妹也喜欢。
只不过是一时气话罢了,却没想过了片刻,顾淮声竟真的“嗯”了一声。
姜润初若见了鬼似的,他道:“你......”
他在那里“你”了个半天也说不出话,顾淮声道:“我只是好奇。”
他真的好奇,她到底有没有哭。
他来之前的时候想,她应当会哭,可今日见了,却又觉得她不会哭。他左右摇摆不定,还是想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哭。
姜润初见他这样说了,也不好再去说些什么,最后为了他的那个承诺,实话实说道:“没哭。”
竟真的没有哭。
可听到她没哭,他的眉头却蹙了蹙。
怎么会呢。
他总是觉得,她是一个爱哭的小孩,一点事情就能红了眼,以至于他的第一反应便是,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她定受不了。
然而,姜润初的回答,却出乎他的意料。
他往姜净春的方向看去,她仍旧坐在那里,将好往他们的方向抬眼看了一下。
两人的视线撞到了一处。
这是他们今日第一次对视,从前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他只要一往她的方向看去,就能看到她,可是,今日他看了她三回,她才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那日他说的话实在太重,太伤人自尊了一些,她看向他的眼神很平很淡,全然没有了往日的神采。
她也就只是看他那么一眼,似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而后很快就移开了眼。
顾淮声竟可耻地想到了今晨的那个梦,梦中她眼眸含情,全然不似现在这般,他觉喉中一阵干涩,胸口中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说不出得闷。
没一会他就被姜润初拉走,离开了此处。
宴席上的人来来往往走动,今日席面摆在后园,比在前厅松快,大家来回走动交际,欢闹的声音萦绕周际。可独独姜净春一人坐在角落的位子,没有说话。
宋玄安同陈穆清今日并没有来,或许是姜南怕他们来了,又会同她闹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干脆便没有邀请他们。
姜南带着姜净慧到处介绍,姜净春依稀能听到他们轻快的声音,他说,那是他走丢后被找回来的亲生孩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那些人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总觉他们看她的眼神都带着嘲弄,好像就是在说,哦,原来曾经那个张狂的大小姐不是姜家亲生的女儿啊。
即便是坐在角落之中,她却似扒了皮被人嘲弄,无所遁形。
姜净春垂着脑袋,不敢抬头。
她现在,没有勇气去面对那些眼神。
她扣弄着手指,只希望千万别有人来找她说话,也千万不要人提起她来。
可天不遂人愿,她刚在心中想完这句话,就见有人站在她的面前,唤她道:“喂,姜净春。”
姜净春抬头去看,发现竟是楼妍妍。
楼妍妍双手叉腰,恶意地打趣道:“哎呦,姜净春,原来你不是亲生的啊?”
姜净春从前和她起过争执,现下她落入了这般境地,她定是要来笑话她的。
姜净春不想同她起争执,起身想往旁的地方去,可楼妍妍却仍旧不依不饶。
她挡在了她的面前,忽然指向了不远处。
那边姜净慧已经差不多见完了人,现下正和顾淮声、姜润初在一起说话。
姜净春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她不知道他们是在说些什么,可从这个方向,可以看到顾淮声对姜净慧笑,他温润谦和,哪里还有平日那副岿然不动的模样?
楼妍妍见她失神,便笑嘻嘻凑到她面前道:“姜净春,谁会喜欢你啊。你看,她才第一日来,他就对她笑得那样好,可是你呢,你在他身边上蹿下跳,除了像个跳梁小丑,又还能得到什么呢。”
反正顾淮声和她姐姐没可能,现下她看到他和姜净慧谈笑风生只觉快意,什么话不让姜净春痛快,她就要说些什么。
姜净春听了这话,已经不觉生气,只觉好笑。
是啊,她从顾淮声那里得到了什么,她得到了他的一句“不知羞耻”。
从前的时候,她多想看他笑,可千载难逢才能博得他一笑,现下,他们才见这么一面,他就笑得这样好。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他是这样的人呢。
太坏了,顾淮声他实在是太坏了。
楼妍妍还在面前喋喋不休,吵个不停,若是以往,姜净春一定会狠狠地推开她,她一定要让她把嘴巴闭上。
但今日是姜净慧的认祖宴。
她不能去把事情闹得难看,也没有资格去把事情闹得难看。
可她实在不能继续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她快要疯了,胸口发闷,压抑的气息使她快要喘不上气。
姜净春最后还是忍受不了,她落荒而逃似地离开了这里。
出了后园,没了宾客,姜净春再也忍不住跑了起来,她什么都不想,现在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憋了几日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们不让宋玄安和陈穆清来,可是却让楼妍妍来了......
当初她们的事情闹成那样,他们会不知道吗?
楼妍妍来了,她一定会来欺负她的啊。
她没有任何能去指摘他们的决定,他们现在能收留她,没赶走她就已经很好啦。可也就是因为没有任何立场能去宣泄,她憋得实在难受,时时刻刻如被火烹烧,魂飞汤火命如鸡,难受得要了命。
她没勇气去面对那些人看她的眼神,自从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孩子后,无论是做什么事好像都没了底气,她甚至都没有胆量去同楼妍妍争吵。
夏日的风打在人的脸上炙热灼人,她不管不顾跑着,没有目的亦没有归途。头发被吹得没了形状,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的汗。
她跑出了姜家,不知道该去哪里,可她始终跑着,没有停下,她不觉疲累,反而离开了那里之后身心都跟着松快了起来。
终于,她跑累了,路过一座桥,下面是急湍湍的流水,周遭神清气朗,她停了下来。
她趴在桥栏杆上休息,整个人半挂在上头,脑袋朝下,放空自己。
眼底是奔流而过的河水,日升中天,水面在光的照射下泛着点点光芒。波光粼粼,如梦似幻,她看见她的面孔投射在水面上,看见成群的小鱼从她的脸上游过去,随着河水,游向四面八方。
姜净春看着水面,竟愣愣地笑了起来,她低喃着,“小鱼游快些,游得再快些……”
能不能带上她一起游走啊。
这个鬼老天,非要这样对她。
她也好想要逃走。
趴得久了,脑袋有些充血,姜净春头脑都有些发昏,眼前开始发黑冒星,她撑着栏杆,打算起身。
可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含着些微怒气的声音。
“你在做什么?”
顾淮声方才被姜润初拉去和姜净慧说话,说话间,他注意到楼妍妍好像去找了姜净春,那两人没说几句话,他就看不到了姜净春的踪影。
他心里有稍许不安,又想到她今日这样的状态,最后实在放心不下跟了出来。
她跑得太快,他一时间寻不得她的踪影,还是问了下人才知道她往这个方向来了。
一来就看到人挂在栏杆那处,半个身子都倾了出去。
他自以为,她这是想要轻生。
或许是方才她被楼妍妍寻了麻烦,又或许是真的受不了这些蹉跎……最后她跑了出来,想不开要去寻死路。
他看到这副场景,眼皮都跳得厉害,声音不自觉带了几分急切。
姜净春倏地听到声响,撑起身子回头去看,发现来人竟然是顾淮声。
她不想看到他。
看清是他之后,她竟一言不合转头就跑。
第二十一章
然而或许是趴得久了, 一下子起来的时候有些久了,一时猛地起来,难免有些头晕目眩,她踉踉跄跄跑出去没个几步, 被石头绊倒, 就那样摔在了地上。
掌心划过粗粝的地面,肌肤被划破, 一瞬间就沁出了血珠, 姜净春眉心蹙起,顾不得疼痛,起了身后还想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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