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芳照脸上带笑,听着牟川劫后余生般地继续倒苦水,“小刘跟我说,刚招来那阵子,装得可像人了。结果就这个月,就像转了性,不干活了,交上来的表什么的,错误百出的。所以别人除了自己的活,还总得给她擦屁股。谁拿的都是一份儿工资,这种破事儿,多干也不多得,搁谁身上谁愿意。”
林芳照把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这人可不是我们招的哈,你们内推的,我们当时面试是给了你们意见的,最后转正,也是你们审批的。”
“哎呀我知道呢。这不那谁打了招呼么……算了,不提也罢。”牟川一脸嫌弃道,“关键这女的还满嘴跑火车。只要谁达不到她满意,就会被她编排瞎话。尤其这一阵子,是成天在背后捣鼓小动作,挑拨是非,破坏团结,搞得乌烟瘴气的,把那几个行政搅得无心工作。小刘都要疯了,谁知道她再待下去,还能传出什么谣。得亏你帮着除了这个祸害,给点赔偿打发了,行政那边总算是清静了。”
听了这话,林芳照眉头皱了一下,想了想道,“牟总,那个监控,到底什么时候修?”
“嗯?啥监控?”
“就是那个能监控到打卡处和门禁那一片的摄像头。”
“哦,那个啊,会修的。”
林芳照看着牟川这敷衍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要是有监控记录在,哪用像今天费这劲?一调记录,无故迟到这么些次,而且还找人代打卡,这么足的证据,当场就直接开了。别说半个月,一天的赔偿都不用给。现在监控一坏这么久,而且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监控是坏的,就开始有员工明目张胆地代打卡。反正也没监控,没证据。人家不认,你能怎么办?”
牟川是和周执一起创业出来的元老,是老板最信得过的心腹,现在挂着个副总裁的衔,管着几个不太重要的部门。看着悠悠闲闲老好人一枚,但其实是平日里在公司帮着老板看摊子的,地位无法撼动,谁也不敢得罪他。
行政是他分管的,监控又归行政管。所以,监控修不修,其实就是他一句话的事。
上周五,行政小金在打完了自己的卡之后,又拿出一张卡迅速刷了一下。小金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是没注意到,林芳照当时正在她身后不远处,也要打卡签到。而她代刷的第二张卡上,那夸张的大波浪头,全公司,只有章宝瑟顶了一脑袋这样的发型。小金多刷那一下,被林芳照看个正着,只是当时没拆穿。
所以今天上午这一出闹剧里,林芳照紧抓着如果算上章宝瑟找人代打卡,正好够“五次无故迟到开除”这一点。而且,当时看那女人的神情,恐怕背后,是更能拿捏住她的见不得光。
林芳照正是敏锐地按住了这处七寸,只用几句话便快刀斩了乱麻。最后章宝瑟定是怕漏了什么,才咬牙签了离职协议,不再闹下去。
牟川赞美道:“小刘跟我说了,得亏你阵前有大将之风,三言两语就把那妖邪给镇住了。”
林芳照没被牟川的恭维带偏,“牟总,我刚才说,咱们的监控,得修了。不会次次都好运气的。有些事,没监控,没证据,会很难办的。”
“咱公司维修师傅请假回老家有事。等他回来了,就修。”
牟川大事不糊涂,但对细枝末节的,一向大条,这么多年林芳照已经很了解。但毕竟是个副总裁,上司都这么说了,林芳照也不好再多催了。
她看着牟川有些疲惫的样子,突然意识到这一天她也是忙糊涂了,老板的伤情,总是要关心一下的,于是道,“牟总,你是从医院回来的吧?”
“嗯,唉……”牟川换上了一副感慨痛心的表情。
“周总,怎么样了?”
“昏迷不醒,进 ICU 了。”
“那他当时怎么联系到的你?”这话一问出来,林芳照就觉得好像不太妥当,有点不该问。
牟川倒没在意,“我是他手机上的紧急联系人,路过的好心人叫 120 把他送到医院后,医生拿周总手机打的,按紧急联系人,找到了我。”
“哦!”林芳照恍然,“那撞人的人呢?”
“中午就抓住了,肯定赔不起。不过周总的麻烦倒不在赔偿……”牟川接着道,“邬总荣德那边的工厂都不顾上了,定了最早的机票过来。下午就到医院了,白总和小叶也留在那了,还有周总在北京的几个亲戚。医院不需要那么多人,就让我先回公司来了。”
“真是飞来横祸。”林芳照附和着感慨。
“关键是伤在了脑袋上,这就很难说了。不过邬总真是刚强,一滴眼泪都没掉。”牟川颇为赞许地点了两下头。
林芳照面色虽然凝重,但心里想的却是,这牟总也太会说话了。
公司里待过几年的人,几乎都知道周执和邬吉凤两口子,属于企业家夫妻。
早年创业期间,二人一起白手起家。后来公司发展到如此规模,利益绑定得已经太紧密、也太复杂,扯着骨连着筋,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要是婚姻有个动荡,那都不只是伤筋动骨的事了。股东那边,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所以,二人属于婚姻被事业捆在一起,结婚证那个小红本已经被紧紧锁死,动不得了。
可生活里,无爱的夫妻如果老是沤在同一屋檐下,就难免相看两相厌了。所以二人实则各过各的。周执在北京不止有一个,邬吉凤在外,听说也不寂寞。这种名义夫妻的相处模式,既不耽误事业,又不缺乐子,可能在他们看来,是可以接受的双赢模式吧。
邬吉凤这两年就呆在荣德,盯着那处工厂的建造,所以北京的总部这边,很难见到这位总裁夫人的身影。只是偶尔在管理群里,会看到她冒泡骂几句人。
要不是周执今天出了事,邬吉凤还不知什么时候,才愿意回一趟北京呢。
就在这时,林芳照手机里下午六点的闹钟响了。她按掉了铃声,抬头解释了句,“手机闹钟。”
牟川抬腕一看表,“到点了。行了,不耽误林总下班了。”他把咖啡罐子朝林芳照晃了晃,“确定不喝?”
林芳照摇头,“不喝,喝了睡不着觉。”
“行,那我带走了,别浪费。”
牟川出去了之后,林芳照面无表情地转了一圈笔,继续把计划列完。之后她关好电脑,起身从墙边的衣架上取下风衣,套在身上。
又是忙忙碌碌不得闲的一天。她真想赶紧回家去陪妈妈和爸爸。老两口现在天天盼着女儿下班。而只要她一到家,必是满桌子好吃的在等着她。
她来北京这么多年,从来也没像这段时间这样,又找回了父母身边的温馨舒适,就像小时候那样。
但是今天不行,回家前,她得先见一个人。
尽管她现在有点后悔前几天头脑发热发的那条微信,但是两天前,她已经答应好了江宜芗的。
这个亲,硬着头皮,也要相完。
等到她到了约见面的饭馆,看到早就等在那里的、一看就稳重妥帖,甚至有些老实本分的相亲对象时,她顿时便生出了拔腿就跑的心。但一想到如果真这样做,下次聚,江宜芗非得撕了她,她又忍着坐到了对面。
博士,研究所工作,有房,八一的学区,有一点房贷,公积金就抵了,相当于没还贷压力,车还在摇号,工作是一眼望得到头那种,搞科研、写论文、评职称,无风无浪,四平八稳。而且父母在老家省会,已经明确表态不来北京。现在,他就想着怎么能快些老婆孩子热炕头。
关键这还是邱纪闻很熟的关系。在两千多万人的北京,能有个这样知根知底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他说他从江宜芗和邱纪闻两口子那里,听过了林芳照种种的好,于是很实在地把条件摊开来给她看。有着理工科知识分子的不绕弯,散发着令人触动的耿直和坦诚。
要不然,几天前江宜芗在她们的三人小群中,一看到林芳照发的终于开始接受相亲介绍的留言时,也不会第一个,就想起了这位时常被老公提及的靠谱小师弟。
江宜芗当时可谓苦口婆心地力荐此人,“照,这是个重感情靠得住、踏实过日子的,不是那种翻脸无情的。他会对你好的,好一辈子。”
但是,这并不是眼前林芳照最想要的。越是这么值得托付,她就越怕辜负伤害了这么好的人。
礼貌地坚持聊了半个小时,就在对方想要约下次见面时,林芳照终于拿出了人力总监的果决,手起刀落般地断了对方的念想,“谢谢你对我的认可,但是你太好了,我并不适合你,你一定会找到更好的,抱歉了。”
说完便起身,抢先去结了账,留下了错愕的对方,逃也似地离开了饭馆。
等到她终于躲进车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赶紧抓起手机给邵燕飞发了个微信,“燕飞姐,不用给我介绍了,我不看了。”
周五下班,戴守峥的车刚开出公司不久,就堵在了国贸。
他一看导航,整个东三环都已经成条了毛毛虫,还是紫红黄三色相间的那种。
刚想放一段音乐,丁德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戴守峥是有心理准备的,毕竟上午的事情发生时,不管谁在丁德勋的位置上,都很难绷得住。
一周以前,一个一年前的老用户打来电话投诉,净水机的出水口和进水口,竟然让安装师傅,给接反了!
要不是他有个懂净水机的朋友过去做客,无意中发现了问题,他家可能还会继续那么一直用下去。
也就是说,一年以来,他家不光把净水当废水给排了出去,还天天把废水当成处理干净的好水,卯足劲地喝。
而且,净水机最大的卖点,就是净化后的水可以直接饮用。所以他的全家上下,是把经过五级过滤出来的、比生自来水还“浓醇”的新鲜废水,连烧都没烧,就直接灌进了肚子里。
天天顿顿的,整整一年。
那么追求生活品质和健康的一家人,哪能受得了这,立即又呕又吐的,随后全家都去医院检查身体。虽然没查出明显的和水质相关的毛病,但确实要被气到血管崩裂,捅人的心都有了。
其实,但凡装完之后,能用 TDS 水笔测一下水质,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是两根管接反了,不至于让客户喝了一整年废水。偏偏赶上那师傅是个糊弄事儿的,想着快些装完了好走人,就偷偷省掉了这关键的最后一步。
所以,问题就出在安装上,领康英智是推卸不掉的。如果能快点低头认错,态度够好,给够补偿,也许就没事了。
结果,客户部的投诉组在接到投诉后,不光没有积极采取措施,还一直在翻来覆去打太极,车轱辘似的礼貌话一套一套的,就是不承认是安装的把活给干砸了,也没及时给人家一个明确的说法。
好巧不巧的,人家用户是个搞法律的。几个回合下来,这边的敷衍推脱,就彻底惹恼了他。
上午人家刚打来了电话,人家不缺钱,只想讨要个说法。既然这么好言沟通都没结果,那就别怪他不客气。已经取了证,马上要联系媒体,打算维权到底,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一定要给全家老小,好好出一出这口恶气。
客户部一看事情要摁不住了,这才告诉了丁德勋。
丁德勋顿时大发雷霆。
相似的问题,已经不止一次两次了,不闹到踢了铁板没法收场,一个个的,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着急。
领康英智总部的客户部,主要职能定位是给客户提供设备安装服务,以及进行后续的维修。
而投诉组所处理的绝大多数投诉内容,都和安装维修这类售后服务相关。因此,对安装的投诉,就与安装业务本身,形成了管理上的互斥。这就相当于踢球的和裁判员,都是一家人。一家人嘛,可不就护短,可不要一致对外嘛。
几年下来,部门内部对这种和稀泥的包庇行为,已经多少有些见怪不怪了。
在业内同行的眼中,领康英智的产品品质是非常过硬的。尤其净水机的产品线,近年来产品美誉度越来越高,产能也跟得上。相比之下,现在的销售战略,似乎就略显保守了,利润增长与产品本应有的市场表现,远远谈不上匹配。这也给丁德勋,带来了不小的业绩压力。
如果这个安装事故闹到媒体,再被竞争对手抓到了把柄,煽风点火发酵一气,那对今年业绩的完成,恐怕不知会有多大的影响。舆论的力量,丁德勋还是知道的。所以,影响口碑的负面消息,坚决不能让其传播开。
他管理着领康英智这个万人规模的集团,差不多已经摸到一个职业经理人,所能达到的职业生涯上限了。
再找个如此合心意的下家,并非易事。
所以谁如果让他肉疼,他杀伐决断一向不手软。上午在得知情况之后,他当机立断派专人抱着花带了礼物,迅速登门道歉,态度诚恳解决安装问题,外带着送了一堆产品服务。
嗔拳不打笑面,用户那边一看这诚意还算可以,气也就消了大半,答应不再追究了。
丁德勋算是及时平息了这一事件。之后,为了杜绝后患,他又大手一挥,立即把投诉组从客户部,拆了出来。
戴守峥在听到丁德勋的决定时,就知道老总最迟明天,就会找他聊。
投诉组现在体量不大,独立成一个部门不现实。而放眼整个总部,适合接收这个组的,也只剩下他的信息中心了。
虽然他并不愿意接,但既然推不掉,那就接着了。
丁德勋的电话都打完了,戴守峥的车还在东三环的车流里,蜗行牛步着。
看着前方一片红红的尾灯,戴守峥忍不住想要发笑。这个投诉组的业务,和他上家公司方知实业的客服中心,在若干职能上,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
方知实业的拳头产品是 PCR 仪,做基因扩增的。能用到那种机器的,一般都是些实验室、研究所之类的机构。操作这些仪器的,净是些高级知识分子,好多博士、教授、研究员。
虽然是些学术大拿,但是仪器操作流程繁琐复杂,刚上手的,这里漏一步那里错一步的,还真不在少数。这就导致使用过程中,老是出问题。
一次,有个研究所客户,里面有个副教授,因为总是用不明白,就不停地跟邵燕飞负责的客服中心投诉。
邵燕飞那时候就已经是客服中心的骨干了,明知道是那边没按照说明书上的操作步骤来的,但没办法,人家觉得自己是年轻有为的副教授,怎么可能用不对一台机器,毛病肯定、也只能是出在设备上。
所以那段时间里,邵燕飞在客户、仓库、安装部之间不停周旋,应付得是一脑门子官司。
方知实业是戴守峥研究生毕业后的第一家公司,他的工位就在邵燕飞工位的旁边。
他还记得当时跟邵燕飞开玩笑,“燕飞呀燕飞,你这名字起的,一听就是个忙的,你应该叫燕栖,这样才能闲下来。”
邵燕飞立即瞪他,“燕栖,还雁栖湖位于北京怀柔的一座湖,风景优美,旁边经常开国际会议。呢!你就笑吧,笑话人不如人,等哪天你也干上客服的活,到时候可一定要告诉我,让我也跟着高兴高兴。”
后来戴守峥所在的信息部,去了个新总监,是个思路不清晰的,瞎搞了一阵子,戴守峥实在看不见发展空间,就跳槽到了现在的领康英智。
跳槽对他来说,是个正确的选择,在新公司,他的才华能力的确得以施展。几年功夫,就从经理干到了信息中心的总监,负责起整个集团的信息化业务。
但是戴守峥跟邵燕飞,却一直没断了联系。
前几年,戴守峥家的房子装修,就是找了邵燕飞的老公吴家盛。
装修行业水很深,客户收工时看到的,只是室内的一层皮,只要验收时看着没毛病,就得赶紧给人结尾款。但施工过程有没有偷工减料,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是不是自己信任的人经手,工程质量差别会非常大。
当时戴守峥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吴家盛。
吴家盛在北京有多年装修经验,后来自己干工长,口碑很不错。尤其戴守峥还是妻子的老同事,所以那次,吴家盛亲自挑选靠谱的师傅,自己又经常到现场监督检查,整个过程可谓非常尽心,最后的装修质量和效果,也都特别好。
几年过去了,墙皮上见不着一条裂缝,瓷砖也没有空鼓起翘的地方。再加上戴守峥这么大个房子就他一人在住,整个装修现在看起来,仍然像新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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